破碎虚空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1卷第三章血战惊雁
    离寅时只有一个时辰。
    六月二日丑时初,整个留马平原开始刮起大风,蒙古军营灯火较早时稀少,间中传来马嘶的声音。丑时末,羊角声起,蒙古军奉大帅思汉飞之命,撤去所有封锁,开放了通往惊雁宫的道路,除了留守几个扼要的重点外,蒙古军迅速从宫外移入宫内,转瞬间连直通惊雁宫大门的庞大石桥亦杳无人迹。
    惊雁宫除了正门烧得猎猎作响的两个火把外,全无灯火,整座行宫像一双狰狞的猛兽,虎伏在黑夜里,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
    惊雁宫的主殿雁翔殿高约八丈,毅然耸立於整个建筑组群之上,左右两偏殿左雁翼和右雁翼,虽较雁翔为低,亦高出其他建筑物两丈有多,各由一二十丈的长廊走道连接主殿。
    三座建筑物一主二副,自成一个体系,气象肃森,除主殿有正门和两道偏门外,左右雁翼都只开两道偏门,其中一道通向主殿的长廊,与另一道门遥遥相对。
    大门由精钢制成厚约一尺的两扇铁门组成,中分而开,高两丈阔四丈,每扇门须壮汉十人,始能推动,现时除了雁翔主殿的正门外,全部偏门均已打开,杳无一人,正是请君入瓮之局。
    七大高手一路通行无阻,直抵腹地,正是进来容易退时难。
    这七人代表了当今武林的精锐,成功失败,对当前的局势,有决定性的影响。
    众高手心中暗呼不妙,要知若是蒙人实力薄弱,则必须利用惊雁宫的天险,力阻众人於石桥之外,再以威震天下的骑射,杀敌於平原之上。
    现在却敢让他们长驱直入,不问可知是心怀不轨,意欲待他们开敞秘道後坐享其成,这样说他们必是自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实力。
    当然也可能是蒙古人低估了他们,不过只是那上万的蒙古精锐,已是可怕的力量。
    冲入左雁翼殿内,众人依原先分配,碧空晴、直力行和传鹰守著通往主殿连接长廊的偏门,横刀头陀和凌渡虚守住相对的偏门,韩公度和田过客则往殿心进行开启秘道的程序。
    原来秘道的机关虽在此,秘道开启後的入口却远在右雁翼殿内,这对双方均有不利。
    在七大高手来说,他们发动机关後,必须通过左雁翼殿的偏门,进入往主殿的二十丈长廊,通过主殿,穿过偏门,再经过另一道二十丈的长廊,才能进入右雁翼殿,这是相当远的距离,在蒙军威震天下的勇力前,可说是九死一生。
    但开启机关和入口并非在同一殿内,亦是大出思汉飞意料之外,使他的布置稍有失算。
    左雁翼殿内一片漆黑,却难不倒这些目能夜视的高手,只要凭藉一点微光,他们便能如同白昼般看视。
    这时思汉飞在离此不远的一座建筑物内,运起天视地听大法,默察众人的行动。
    碧空晴正与传鹰、直力行一起,守著通往长廊的偏门,传鹰低呼一声道:“有人监察我们。”
    碧空晴心想:果然是经验未丰,敌人当然是在虎视眈眈啦,不知传鹰竟能对思汉飞的天视地听神功生出感应。
    韩公度将心中盘算过千百遍的方法再整理一次,运集全身功力,向地面按下。
    只见平时全无异样的地面,突然陷下寸许整整齐齐约方尺大小的一块。
    韩公度感到极为耗力,向田过客打个招呼,两人数十年生死之交,自然有默契,田过客伸掌按在韩公度背上,内力源源输送过去,相等於两人一齐运力一样。
    内力输入韩公度体内,韩公度眼前一亮,黑漆的殿内明如白昼,知道是内力增强後视力亦随之增强的现象,也不打话,依照特定的序列按下。
    原来开启的方法,虽循某一原理,但仍须按当时天上二十八宿的行度来推演,因天空星宿运转不停,是故在不同的时刻,开启的序列便不一样,韩公度的师兄因不懂天星,致不懂开启之法。
    转眼间,其中八块先後沉下寸许,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韩公度向各人打个手势,低声喊:“成了!”就在这一刹那,突然轰轰之声传来,偏门外点起成千上万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七大高手立即陷入重重围困,蒙军开始以重兵器如长矛、戟、铁棍、铁斧等抢门而进,声势惊人。
    众高手也不打话,横刀大师和凌渡虚弃守他们那边的偏门,飞鸟般横过阔达十丈的大殿,与殿心的韩公度会合,撤向碧空晴三人守卫的偏门,一齐杀进通往主殿雁翔那条二十丈长的长廊去。
    长廊其实是以石柱架起上盖的长长走道,两边是大花园,亭台楼阁,好不雅致,这刻密布蒙兵,火把通明,整条长廊光如白日。
    直力行一马当先,背上一长一短两枝长矛,连接成长一丈二尺的重型攻击利器,碧空晴持双拐居左,传鹰提厚背长刀居右,成左右护翼,跟着是使剑的韩公度和使铁棍的田过客在中,持剑的凌渡虚和提刀的横刀头陀殿後,七人有如一把利刃,直刺入密布蒙军的长廊去。
    思汉飞失算的地方,在於误以为迷宫入口亦在左雁翼殿内,所以蒙军兵分雨路,全力猛攻入内。
    现在七大高手冲出,立时把猛攻入内的蒙军反迫出来,成为混战的局面。
    七大高手反守为攻,力量集中,蒙军方面的高手一时间被隔在外围,急切下难以插手,此消彼长,七大高手形成一条怒龙,冲破重重围困,迅速越过长廊的中段,杀奔往正殿的偏门入口处。
    直力行一马当先,手中丈二双头尖矛,舞得虎虎生风,一时如长江大河,卷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一时幻化出千万条银蛇,漫天钻动。
    长矛贯满真力,一吞一吐间,必有人应矛飞出,中矛者无论任何部位受伤,五脏必被震碎,矛宗直力行的内功路子至刚至猛,无坚不摧,兼且左右两侧有碧空晴和传鹰护佐,使直力行能专心於前方,将矛法发挥尽致。
    碧空晴在直力行的左方,每出一拐,必暴喝一声以寒敌之胆,他的动作简单明快,爽脆有效,以刚制刚,敌人的刀剑碰上他的双拐,立被震飞,挡者披靡,被他击中的敌人都是全身骨骼碎裂倒飞而毙。
    碧空晴在惊涛骇浪的攻击,仍然不忘留意传鹰,这年轻人展开手上长刀,气象森然,迅如雷击,寒芒闪动下,必有敌人中刀惨死,凌厉之极。
    这时一声长号传来,长长的羊角声内,以不同的长短节奏来传达讯息,蒙古兵受到指示,顿从混乱的局面,重整军阵,由起先的各自为战,变成有规律有组织的雄师,开始向七大高手组成的队伍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矛刀剑戟箭,水银泻地般强攻入七大高手的阵内,转眼间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虽无一严重,但因没有时间运功疗伤,失血的情形,会因时间的延长而产生致败的因素。
    在蒙古兵滔天巨浪式的进攻下,众高手沉溺於苦战中,逐寸逐寸向主殿雁翔推进,田过客和韩公度居中,压力较轻,押尾的凌渡虚和横刀头陀,却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凌渡虚和横刀头陀,一刀一剑,纵横驰骋,刀剑刺劈间,生起一股股强烈的真气狂台,若如无形的利器,锋芒到处,敌人纷纷倒下,馀下一长廊的尸体,蒙人天性凶悍,杀得性起,踏著同伴的尸体攻来,战情激烈,鲜血溅得地下柱上一片片的鲜红,令人怵目惊心。
    凌渡虚施展绝艺,刚劈飞了一个武艺高强的蒙古兵队长的首级时,一股强大的杀气,随着汹涌而至的气流冲奔而来,当中另有一点尖锐的寒气,破空疾至。
    凌渡虚数十年来大小无数次的作战经验在这关头见到成效,时间不容许任何迟疑,或是偏头观看,他从那点寒气的位置和攻击角度,判断出敌手利器的来势速度,忙连累全身功力,便将身体迅速由左向右移上六寸,横剑侧劈,位置刚变,一枝精钢打制的铁矛贴身擦过,铁矛还欲变化,给凌渡处长剑劈中,震荡开去。
    凌渡虚同时右肩一凉,鲜血四溅,为化解这一击,他也付出了代价,给另一个敌人乘虚而入。
    使铁矛的人低叱一声,铁矛又幻化出满天矛影,凌渡虚眼前尽是银芒,一束束劲锐的气流,在空中互相激撞,带起一阵阵的狂台,吹得凌渡虚全身衣衫向後飘飞,猎猎作响。
    满天矛影,倏地化作一矛,当空刺来,矛未至,一股惊人的压力当胸袭来,凌渡虚若只谋求躲避,必然先势尽失,而长矛受气机所牵引,追击而来,岂能侥幸。
    凌波虚别无选择,停了下来,卓立长廊中,和杀往主殿的其他人迅速拉开了一段距离,转眼间大家的视线被黑压压的蒙军所隔,在这刀光剑影的战海内,每一刻面对的都是生与死的挣扎。
    凌渡虚收摄心神,累年的苦修使他瞬即进入寂静的极致,漫天遍野的矛影,便如魔法幻象,不能使他丝毫动心,天地间现在只有他和这面前的持矛敌人,厮杀的声音,鲜血的飞溅,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生荣死辱,再无关痛痒。
    凌波虚和持矛人所产生的强大气流,把其他人都迫在三丈开外,在这一刻,再没有人可以插手到他们中间。
    惊天动地的一击,像恶龙一般刺来,长矛凌厉的速度,落在凌渡虚的眼中,却是缓慢之极,他可以看到长矛由慢至快地往他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超乎了任何世俗之美的弧线,待长矛推至身前十尺,才长啸一声,四尺青锋,闪电击出。
    剑锋与矛尖击在一起,产生出一种绝非金属相触那种应有的声音,而是沉郁之极的一声闷雷,全场皆闻。
    凌渡虚身如触电,长剑寸寸断碎。
    他厉啸一声,侧身横冲出长廊,硬生生在重重蒙古兵丛中,杀出一条血路,刀剑招呼到他身上,都给他硬以手腕震开,直向後宫千里岗的方向扑去,蒙军顿时一片混乱,号角声此起彼落,显然有蒙人追去。
    持矛者在矛剑交击後,向後运退後了十多步,地上留下一支支的脚印,面上一片灰白,正是与魔宗蒙赤行、国师八师巴共列蒙古三大高手的思汉飞。
    他挥手招宿卫统领赤扎力到身边来道:“他五脏已碎,命不久矣,现我不能移动,必须就地运功疗伤,你代我指挥吧!”说完吐出一口鲜血道:“真是高手!”今晚敌势之强,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禁暗骂八师巴姗姗来迟。
    这时其他六人攻至进入雁翔主殿的偏门前,矛剑相击的闷雷声刚好传来,众人心中一栗,估计是两股无坚不摧的惊人真气相击的结果,这类交触全无花巧,生死立判。
    跟著凌渡虚厉啸传来,由近迅速去远,声音哑竭,显出受了严重内伤。
    这时蒙古军已重整阵脚,战况加剧,众人自顾不暇,那能分神察看,牙木温等蒙古高手亦加入攻击,压力倍增。
    矛宗直力行奋起神威,矛起矛落,守在偏门的十来个蒙古大汉,纷被挑飞,无一活命,正欲抢攻入门,一股凌厉的杀气冲门而出,令人几不能呼吸,两枝长戟闪电击出,直力行心中一震,连忙使出仗以成名的疯魔上天下地一百零七击,旋风般向敌人卷去,只要敌人稍有不支,双尖矛便会无孔不入的把敌人当场刺杀。
    双戟忽上忽下,刺劈无定,堪堪将他抵挡住,後面的人给他一阻,不能前进,便给此君这样硬生生将六大高手挡於门外。
    这使双戟的人身穿的蒙古大将袍服,甲胃鲜明,正是蒙军名将博尔忽。
    传鹰见势不对,低唱一声,厚背长刀带起一片寒芒,迫开身前蒙兵,向直力行招呼一声,往博尔忽冲去,迎头一刀痛击,直力行何等样人,硬是将满天矛影收回,与传鹰移形换位,填补了他的空档。
    传鹰这一刀拿捏的时间大有学问,显出他不愧厉灵所推崇的罕见奇才,一刀劈落,恰好是博尔忽硬架了直力行一下重击之後,心浮气躁、新旧力交替的刹那,博尔忽亦相当了得,不愧蒙古三大高手下声名显赫的人物,立时双戟一变,迎上传鹰那鬼神退避的一刀。
    博尔忽遽地震骇莫名,原来传鹰虽只是一刀之势,竟如千军万马、泰山压顶般劈下,杀气严霜,使他整个人如入冰窖,呼吸困难,心中闪电掠过一个念头:这青年比名动武林的矛宗直力行更为可怕。
    那一刀在空中依循一条奇怪的曲线轨迹画来,虽是瞬眼之间,刀势每次转换方向时,刀势都突然加速,而所带动的气流更趋强劲,但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刀光一闪而已。
    博尔忽发觉自己完全被刀势所笼罩,即要退避也属绝不可能,雷霆万钧的一刀终於劈在双戟交加相架处。
    天地忽尔停顿,大将博尔忽前後脚弓字步蹲低,双戟架起传鹰的长刀,两人四目凝视,如雷火相击,逐渐博尔忽眼神转暗,额上由发际直至下巴之处现出一条血痕,向後倒跌,手上还紧握双戟。
    传鹰那长刀的杀气,深深劈入了他的头内,呈现在他那痛苦的眼神中。
    传鹰的刀法,实达到了旷古绝今的大家境界。
    博尔忽的尸体还未着地,传鹰一脚将他踢飞,冲入门内。
    众人紧跟扑进。
    横刀头陀大喝一声,独留守偏门断後。
    传鹰、碧空晴两人当先冲入,直力行居中,田过客和韩公度殿後,刚进殿内,众人齐齐一震,偌大的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隆隆声响,通往右雁翼殿的偏门那两扇两丈高的大铁门,正在由外而内,被十几个蒙古军推得缓缓关闭,这时门扇间只馀下约两尺的隙缝,殿外火把透进来的红芒,随两扇门的合拢,火光迅速消失。
    众人大呼不妙,虽全速扑去,但眼看已来不及。
    碧空晴震天轰地一声暴喝,关门的蒙古兵像给人当胸痛击,愕了愕才继续关门。
    就是一刹那的缓冲,决定了将来命运的发展。
    碧空晴将身法提到极限,超前而出,这时离开正在合拢的偏门尚有三丈的距离,两扇门问剩下只有三四寸的空隙,火把光芒变成一条红线透入,在漆黑的殿内,分外惹人注目。
    碧空晴曲膝下扑,当上身离地只有半尺时,屈曲的变腿全力一撑,整个人由地上斜标而上,双拐在前,炮弹般撞射向关闭得只剩一丝光芒透入的大门去。
    大铁门高两丈阔四丈,铁拐轰隆声击中铁门,发出了一下惊心动魄的震天巨响,在惊雁宫内的每一个人,都震耳欲聋。
    外面正调息中的思汉飞,也给惊醒过来。
    今晚敌方尽为不世豪雄,自己虽高手如林,兵精将强,战果仍是胜负难料。
    大震的同时,两扇须十数名壮汉才推得动的大铁门,轰隆一声反拍往外,推门的蒙古大汉,无不被震飞开去,血流七孔。
    碧空晴亦给反震之力弹得倒飞而回,一个筋斗,就在向外冲出众高手头上跌回殿心,眼耳口鼻都溢出了鲜血,形相惨厉。
    死守後路的横刀头陀手持戒刀,横门而立,身上满是鲜血,已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给溅在身上。
    这位玄门第一高手,展开刀法,森寒的刀气,把偏门封闭起来,一夫当关,硬生生承受起蒙人的疯狂进攻。
    赤扎力和牙木温亦加入夺门之战,状若虎群。
    赤扎力手提大枪,突然在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闪电刺来,危急下横刀头陀不及回刀反击,施展开佛门无上手法,一抄握高枪头,赤扎力大惊,全力运劲回拉,这人亦是蒙军中有数高手,仅次於博尔忽之下,这一拉实在非同小可。
    横刀头陀一手运刀,施展出一套细腻之极的刀法,把牙木温迫在刀光外,另一手暗运内力,把枪从中震断,赤扎力一拉拉空,自己的劲力倒撞回来,登时蹬蹬的向後直退,把後面的蒙人撞得东倒西歪,一口鲜血喷了开来,坐倒在地。
    横刀头陀把震断开来的半截枪锋抓在手,反手一挺,穿过牙木温重重刀影,贯穿了这蒙古猛将的前胸,牙木温大叫一声,当场毙命。众蒙军人骇然退开,横刀头陀卓立门前,状若修罗。
    横刀头陀却是有苦自己知,刚才运力断枪,搏杀牙木温,已是他毕生功力所累,登时一阵力竭,知道与蒙古国师八师巴一战的创伤,虽然以舍身大法强压伤劫,但一夜苦战,现在已油尽灯枯,随时倒毙,再无抗敌的能力,决意以身殉义,强提一口真气催激起生命的潜能,连聚佛门无上神功,全身泛红,随又转白,白又转红,次数愈来愈频密,形相诡异。
    号角吹起,蒙军再次发动攻势,当先领前的一个千夫长,勉强提刀抢入,试探的一刀当头向横刀头陀劈落,横刀头陀静如山岳,瞪大双目,千夫长一阵心悸,硬著头皮加速全力劈下,一下斩在横刀头陀的秃头上。
    刀切头上,突然间,横刀头陀整个身体爆成一团血雾,覆罩门前三丈见方的区域,数十个在血雾范围内的蒙兵,都给爆发形成急窜的真气活生生震毙,一代高手横刀头陀烟消云散,不留半点痕迹。
    思汉飞刚刚赶到,看见这悲壮的一幕,不由面色发自,喃喃道:“破精自绝大法。”
    身旁的其他蒙古将领,无不色变。
    原来这破精大法,乃是来自天竺的秘传绝技,可使人精血爆炸而亡,上乘者,自裂血管,好像横刀头陀爆成一天血雾,伤敌於无形,乃最高之境界。
    思汉飞暗提真力,发觉一番调息後,功力回复了六七成,暗喜又可出手。
    这思汉飞不愧高手,在击伤了当代高手凌渡虚後,这么快立即回力过来。
    这时剩下的传鹰、直力行、田过客和韩公度,已通至离右雁翼殿的进口约四丈处,碧空晴并没有跟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蒙古军的攻势有增无减,这些起於漠北、性情好斗、勇猛善战的塞外民族,已被血腥激起凶性,他们一生人都在战争长大,实战经验举世无双,不顾性命的攻来,实在非常可怕,错非众人均为不世高手,气脉悠长,换了一般好手,不待被杀,早已力竭气绝而亡。
    韩公度转作殿後,手上舞出万道剑气,掩护众人的後方,眼前尽是一拨一拨悍如猛虎的蒙古人,锋利的兵刀剑战,在火光耀目生辉,在重围外约十丈处,一个面目严峻的黑衣老叟,跃起半空,迅速在密压压的蒙兵头上越过,凌空向自己扑落,正是白道中人闻之胆丧的毕夜惊。
    毕夜惊身在半空,迎著韩公度刺来的一剑,迅快无匹的一掌拍在剑身上,借力又再跃上半空。
    别小看他这一拍,却是毕身功力所聚,名为天魔击三大散招,可以藉跃起凌空之势,把功力分三次提升,一次强似一次,凌厉之至。
    韩公度真气几乎为他拍散,不由大栗这魔头的盖世功力,这时毕夜惊的第二击又以雷霆万钓之势,一拳直击下来,刚好盯住韩公度刺来的剑身上,借势再飞上半空,高达六丈,身形在空中一个盘旋,第三次扑下来时,更是双手齐击,韩公度这时等於站在一个风暴的中心,又如惊涛又如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随时有覆舟的危机。
    韩公度勉强抵过他第二击,血气一再浮动,他吃亏在一面要应付蒙兵的狂攻,同时间亦要抵御这盖代魔头,当机立断,一跃而上,全力向如恶鹰下扑的毕夜惊迎上去,剑声风雷隐动,一道长虹,直击毕夜惊。
    毕夜惊双手突然幻化出漫天爪影,刹那间剑爪互击了七次。
    毕夜惊借力飞开。
    韩公度提气纵跃,便想尾随传鹰等人而去,身还在半空,一枝长箭不知从甚么地方射来,疾如闪电,丝毫不带半点风声。
    寒芒一闪,长箭由韩公度背後穿入,由前胸带出一蓬血雨,飞插在附近一棵树干上,露出的箭尾还在颤动,劲力和时间的拿捏,无懈可击。
    一代高手,在冷箭下被杀身亡。
    毕夜惊回头一望,颜列射卓立十丈开外的一个亭顶之上,专心运气调息,刚才一箭,看来消耗了他大量真力和精神。
    毕夜惊还在思索,一股杀气摄身而来,急忙回身反击。
    只见矛宗直力行面容肃穆,形如铜铸,将拦在面前的蒙军纷纷挑杀,接著一矛接一矛向自己攻来,每一击都是只求伤敌,这样的仗,如何能打,毕夜惊脚下节节後退,转瞬两人退出长廊,在花园内展开生死决战。
    田过客知道直力行心意,韩公度之死使他下了拚命之心,要为挚交之死取回代价,况且敌方高手如云,假若直力行与自己放手大开杀戒,牵制住敌人的主力,传鹰在压力减轻下,或可趁机进入秘道。
    田过客向传鹰打个招呼,回身杀返敌方人海之内。
    传鹰则展开身法,扑入右雁翼殿内,一面重温韩公度所传授进入秘道的法则,他内心感到前所末有的孤独,所有并肩作战的战友均已离他而去,由这一刻开始,他便要孤军作战。
    整件事的成败,变成了他肩上的责任。
    传鹰刚扑入右雁翼殿,只听得一声大喝道:“停住!”
    传鹰停在门前,轰隆轰隆之声在身後响起,大铁门开始关上,但传鹰又势不回跃出去,以他的身手,虽可以及时穿门而出,但大门关闭後,出去後便欲进无门,一切的牺牲,完全白费,所以无论留在殿内如何凶险,他也要应付。
    身後的铁门轰然一声关上,整座大殿顿成密封,超过三十个以上的箭手,分布在最有利的位置,箭头都指向自己,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子,站立在另一道亦已关闭的偏门前,後面一排的站著七名蒙古大汉,手上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蓄势以待。
    传鹰施展内视之术,暗察自己的体力状况,发觉已接近透支的阶段,实在不宜浴血苦战,可是看情形亦不由自己去选择,中年书生本身既是个高手,加上身後七名猛将和三十名箭手,这场仗看来有败无胜。
    况且要搏杀这批敌人前,还要先在这毫无遮蔽的空殿内,凭单刀应付威震天下的蒙古箭术,想想也令人沮丧万分。
    传鹰以最快的速度打量右雁翼殿内的形势,正如韩公度所描述的,通往迷宫的九个入口已经出现,每排三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殿的中心,每个入口约有一丈的距离,里面黑沉沉的,仿如通往幽冥的无底深潭。
    传鹰知道只有其中一个才是真正入口,而这秘密,亦是现时唯一可以倚赖的本钱。
    殿中形势璧垒分明,传鹰孤单地立在近门的一边,另一边门前是中年书生和他背後的蒙古高手,箭手以书生为中心,於两边伸出作扇形的分布,弯弓搭箭,瞄准传鹰,对立的两边对手之间,是九个深不可测的地洞,大殿与外间完全隔离在两边紧闭的大铁门外。
    中年文士眼中寒芒闪动,傲然道:“本人崔山镜,受命当今皇帝之弟思汉飞,全权在此负责。”
    说到这,停了下来,很仔细地观察传鹰每一个表情,尝试找出传鹰的弱点,加以利用和进击,不战而屈人之志。
    传鹰面上不露半点表情,似乎就这样站上一日一夜,也不会气闷,崔山镜暗忖此子心机深如大海,有异常人,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一是惶急不安,又或急谋应变,绝不似此子之蛮不在乎。
    崔山镜面容一整,提高声线道:“阁下身陷重围之内,绝无生理,即使阁下尽杀殿内之人,但我方援军转瞬即至,阁下仍是毫无机会,不如来个交易,若阁下坦告进入地下迷宫之法,本人代表皇爷保证阁下在丝毫不损下,离开此地。”
    传鹰大动脑筋,盘算种种应付之法,忽然看到崔山镜後的蒙古高手,听到崔山镜以他的安全离开来作交易,都露出不满的表情。
    传鹰暗忖这批蒙人必是因为自己满手都是他们族人的鲜血,自然欲置己於死地而後快,见崔山镜许诺让自己离去,当然不快。
    其实这也要怪崔山镜平日心高气傲,除了思汉飞等有限几人外,可说目无馀子,与其他蒙人的关系并不和睦,加以蒙人一向看不起汉人,大家之间的歧见与日俱增,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缺乏了解和默契。
    传鹰心中一动道:“崔兄你有何方法保证你的承诺?”
    崔山镜见传鹰语气大有转机,喜道:“这等事必在事後始能证明,阁下可有提议。”
    传鹰道:“现在此殿大门紧闭,崔兄你如食言反悔,我插翼难飞。崔兄如有诚意,何不马上命人打开我身後大门,那我立即揭露进入地下迷宫之法,到时就算崔兄出尔反尔,也有一线逃走的机会。”
    传鹰这提议非常高明,崔山镜如果连这点也办不到,足见毫无诚意了。
    崔山镜略一沉吟道:“这个使得,阁下请走前五步,免得开门後你立即逃之夭夭。”
    传鹰心下暗喜道:“我便走前五步。”说罢向前大步踏出,走了五步,离开最近那一排的三个三尺见方的入口,缩短至两丈许的距离。
    崔山境眉头一皱,传鹰的步伐似乎大了一点,但自忖己方箭手如云,深信传鹰如有异动,必能早一步将其射杀。
    崔山镜向身後其中一名武士打了个手号,命令此人利用定下的传讯方法,借敲门来通知殿外接应之人,打开传鹰背後大门,岂知那名负责传讯的武士一动不动,崔山镜心知不妙,一直以来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传鹰身上,到这刻才看出身後蒙人不妥。
    崔山镜亦是老谋深算,当初从思汉飞手上接过这项任务时,同时求得军令虎符,以收指挥之效,这当下见使不动身後蒙人,自然探手入怀,要掏出军令。
    传鹰见他探手人怀,岂容他有喘息之机,就在这微妙的一刻,猛提气向殿心的九个入口扑去。
    众箭手齐齐一愕,不待崔山镜发令,箭矢齐发,传鹰名副其实变成众矢之的。
    传鹰这一手漂亮之至,他利用了蒙人和崔山镜的矛盾,制造出一种巧妙的形势,使敌方不能上下一心,对付自己,而且借与崔山镜的交易,缩短了与进口之间的距离,令他扑进入口的成数倍增。
    而崔山镜探手入怀的刹那,正是蒙人这个严密阵势内仅现的一丝空隙,稍纵即逝,错非传鹰这类非凡人物,定难加以利用。
    箭手发动的时间,慢了一线。
    传鹰闪至离最近那一排入口丈许处,劲箭才射到,这批箭手确是一等一的精选,箭矢笼罩的范围,并不单以传鹰为目标,而是根据他推进的路线和速度施放利箭,大部分似乎都是集中在传鹰身前的空间,但对正要迅速越过这二丈距离的传鹰来说,每一箭都刚好封住他的进路。
    传鹰身子一曲,整个人蜷作一团,除右手长刀外,左手同时抽出一把长约半尺的小刀,左右手交叉挥舞,化出万道寒芒,同时蜷曲的身体像圆球一样,在地上滚向九个入口正中的那一个。
    一轮金铁交呜声,劲箭撞上刀幕,都给震得倒飞开去,传鹰丝毫无损,滚至中间的入口之旁。
    这种动作全赖一口真气,最是损耗真元,尤其剧战之後,这等损耗,更是传鹰负担不起,他现在已成强弩之末。
    他连喘息机会也没有,两道劲气,一上一下破空而来,传鹰反滚往後,刚站直身子,崔山镜一对判官笔,像两条毒蛇般插来,他身後的七名蒙古高手,亦成群而出。
    在这要命的一刻,轧轧声响,九个地道的入口,一同缓缓关闭。
    传鹰提刀欲劈,忽然一阵心悸力竭,知是自己耗费过钜,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
    传鹰当机立断,左手运力一掷,寒芒一闪,短刀向崔山镜电射而去。
    崔山镜双笔一架,当一声挡飞传鹰掷来的小刀,身後高手纷纷围在中间的入口前,把传鹰与入口阻隔开来。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蒙方高手包括崔山镜在内,似乎都认定传鹰是要进入中间的入口,所以誓要阻止他进入,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针对这假设来施行。
    这时九个入口只剩下尺许的空隙,看来大家谁也不能入内,突然传鹰一阵长笑,崔山镜心知不妙。
    传鹰迅速移向左後方的入口,趁还有那尺许的隙缝,一溜烟跃了入去,秘道轰的一声,全部关上,馀音响彻全殿。
    原来刚才蒙方众人,在传鹰发动时,都强烈感觉到传鹰要进入的是那中间的入口,岂知全给传鹰愚弄了。
    传鹰在这样的形势下,仍能翻云覆雨,争回主动,确是不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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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第四章勇闯迷宫
    传鹰跳下秘道,上面入口立时关闭,眼中漆黑一片。传鹰虽有夜视之能,但仍需借助微弱的光线,便好像猫眼一样,将光线扩大,所以能在黑夜中视物,但这深入地底,所有光线全被关闭,所以传鹰眼力虽远胜常人,也是睁目如盲。
    传鹰一直下坠,跌了约三十五丈的距离,他不断运转真气,提气轻身,一面运功护体,希望不要就这样跌毙。他隐隐觉得,如果便这样摔死,这个设计便太没道理了。至於能否重返地面,他反而毫不在乎,对他来说,活在外面和面,究竟孰优孰劣,也难下定论,甚至生和死,在他亦不外如是。
    反之,这神秘莫测的地下迷宫,正代表著一个梦想的追求,与其平凡终老,倒不如探索一下这充满恐惧的“未知”,这正是他毅然跳下来的原因。至於岳册和战神图录,只是一个附带的任务罢了。
    突然间,传鹰跌在一个网上。网的弹性极大,他身体触网时,先是向下沉落半丈许,接著整个人被反弹力抛上半空,如是抛上抛落了几次,传鹰才横躺在网上。传鹰寂然不动,闭上双目,反正睁眼或者开眼,在这样漆黑的环境,分别不大。他不停运动体内的真气,希望能养精蓄锐,应付即将来临的变化。整个人的精神开始向下沉去,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物我两忘的通泰境界。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传鹰功行圆满,比之进入惊雁宫前的状态,更为优胜。如是经过了先前的浴血苦战,功力又精进一层,身体的多处刀伤均已结痂,无甚大碍。醒转过来後,第一件事便是反手触摸负起他全身重量这张大网,感到是由无数纵横交错粗如儿臂的绳索所编成,质料似丝非丝,也不知是甚么材料,极具弹性,难怪能令他夷然无损,当然换了跌下来的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必难逃颈断骨折之祸。
    传鹰取出一个铜钱,向下抛去,铜钱很快与地面相触,先是一下很低沉的声响,跟著是铜钱在石板上滚动的声音,听来极是平滑。传鹰爬至网边,估计一下距离,翻身而下,落下了丈许。双脚触踏实地。
    传鹰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尚算清新,不禁大感奇怪,在这密封的地内三十五丈的地方,竟然有清新空气,该是绝无可能的事。
    跟著他开始向地上搜索,很快找到了一条接近腐朽的粗长麻绳,略一估计,足有十五丈过外的长度,刚才铜钱恰好掉在绳上,难怪会发出那样低沉的声响。这定是当年北胜天用以上落这深洞的工具,可惜其时计差少许,洞门便已关闭,使一代土木大师长留於此,当然,这也极可能就是他传鹰将来的命运。
    传鹰强忍打亮火摺子的冲动,因为他身上只有四把火摺,最多可以支持二至三个时辰的时间,实在不宜浪费,其次,他直觉感到这并非毫无生命,若有甚么奇禽异兽,只要他画亮火摺,立即成为被攻击的目标,那就糟了,一紧手中长刀,对四周漆黑的环境加以探察。
    传鹰慢慢以自己为中心,绕圈缓走,忽又停了下来,他依然看不见甚么,只觉这个方向的空气更为清新,这“清新”并不是夸大的形容词,而是传鹰确确实实觉得这处的空气使人精神奕奕起来,环境似乎并不大恶劣。
    传鹰取出火摺,这时他必须照亮当前的环境,才能决定行止。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即管传鹰很有心理准备,还是给吓了一跳。在火光掩映下,他看到自己处身在一个大得吓人的空间内,惊雁宫的雁翎主殿,已算是壮丽的建筑,但比起传鹰现在所处的环境,却是小巫见大巫。
    传鹰高举火摺,向上照耀,离地丈许有个银灰色的大网,整整有六、七丈见方,透过网照上去,顶部离他所置身处最少有三十丈高,比雁翔殿高出两倍有多。顶部的中间有一个四方洞,丈许见方,显然是自己跌下来的入口。
    传鹰纵观四周的环境,自己正站在一个底部呈方形庞大无比的大殿内。一边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上面雕刻了很多图案和花纹,因现时他站在殿心,离任何一边墙最少有二十丈远的距离,所以并不能看清楚是甚么内容。
    另外三边墙,每一边墙平均地分布了三道门,每一道门都是深深沉沉的,叫人看了头痛,生出了歧路亡羊的感觉。殿中心的网,四支网角每一支都给一条同一质料的长缆,斜斜四十五度角向上伸展连系至大殿的四个角落,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传鹰自幼苦修禅定,心灵坚如铁石,并不急於察看那九道门户,反而先去观看那没有门户却刻了一个巨大圆形的墙。
    在火光照耀下,那圆形的直径最少有五丈,正正在墙的中间,传鹰细看之下,竟是一幅星图。对於天文,传鹰可以说到了宗师的地位,他除了尽得舅父厉灵的真传外,对这无边宇宙的兴趣比之对武道不遑多让,故曾下了一番苦功去观察和翻阅典籍,但这一看之下,几乎汗流浃背。
    圆形内星罗棋布,满是星点,其中有十数粒比例特大,传鹰认出七粒是日月五星,其他的几粒,传鹰简直闻所未闻。这些较大的星,都列有粗细不同的线条,显示它们在天空的运行轨迹,形成一个又一个交叠的圆,煞是好看。
    星图上除了传鹰熟悉的参垣二十八宿外,还有无数其他的星宿,很多都不见於典籍记载中,星图圆形的边上,刻有不同的度数和怪异的名称,亦是闻所未闻,看在传鹰这精於天文的专家眼里,只觉顿时开阔了整个天地,步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内。
    正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大殿突然回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传鹰暗骂一声,想取出第二个火摺点燃,还未拿出来时,忽然停止了动作,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放弃了继续观看星图的欲望,转往探求更多有关这地下迷宫的秘密。
    传鹰凭刚才的观察,摸黑去查探九道门户,经过了一番推断,他终於选定了面对星图那面墙正中的门户。原来他站在那门户前,特别感到有一股其他门户所无的湿润之气,一种勃发的生机在内呼之欲出。
    他燃点起第二个火摺子,眼前现出一条长长的廊道,以三十度角不断向下延伸,在火光的照耀下,漫无尽头,像是一直通向幽冥的捷径。
    传鹰一声长啸,回声在整座大殿和面前的走道内激荡,极是惊人,大步前行,进入廊道内,向下走去。
    已时初,惊雁宫之役後三个时辰。
    右雁翼殿内,思汉飞面色煞白,凝立殿中,盯视地面,似乎要透视地内的玄虚,在他旁边,站著一个身穿红色袈沙的光头喇嘛,身材比思汉飞还要略高,面色白透红,看之如三十许人,面貌俊伟,有一种近乎魔怪的男性魅力,双目开阖间精光若现若隐,直望进人的心去,其天庭广阔,站在那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味道,风采不让思汉飞专美。
    一旁站的是崔山镜和毕夜惊,两人对那喇嘛显然颇为忌惮,神色微觉不安。
    赤扎力和颜列射两人站在另一边,前者面色惨白,内伤末愈。颜列射则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当然是为能射杀韩公度而踌躇志满。
    这时一个蒙古千夫长来到思汉飞和那喇嘛面前,不先向思汉飞行礼,跪倒在那喇嘛脚下,行了大礼,这才起身向思汉飞敬礼,众人也不觉有异。
    思汉飞挥手示意,千夫长报告说:“清点伤亡的报告经已完成,我方阵亡者一千二百五十二人。”
    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伤亡报告其实在两个时辰前便完成,但花了很多时间,搜遍全宫,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敌人的尸体。”
    除了那喇嘛外,各人均面色微变,颜列射更是心急,道:“韩公度为我亲手所杀,尸体怎会逃走?”
    毕夜惊眼光射来,显是在怪颜列射将杀韩公度的功劳,完全归在自己身上。
    思汉飞道:“横刀头陀施展与敌偕亡的破精自绝大法,尸体化为血雾,可以不提。凌波虚为我震碎内腑,亦绝无生理,虽能逃离此地,大去之期旦夕间事。田过客为我所伤,却为矛宗直力行所救,闯出重围。那进入秘道的人物,可以不论。韩公度已死,这更是绝无疑问。刻下只剩下一个碧空晴,在震开铁门後,一直不见影踪,韩公度尸体失踪,当与他有关。
    ”此人不愧智计绝伦,推论一番把整个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
    这时一个工匠模样的人物走上前来,见礼後道:“皇爷,我们经过三个多时辰的探测,肯定此处的地下五丈内均为实地,绝非任何空间地道,况且地下的石质硬逾精钢,难以开凿。”
    思汉飞转向崔山镜道:“崔先生,你对此有何意见?”
    崔山镜面色阴沉,显然因被传鹰漏进秘道而大为沮丧,闻言道:“皇爷,这其实早在本人计算中。要知道这惊雁宫一土一石,无不巧夺天工,当日我们穷七日七夜之力,遍查各处,尤以主殿雁翔和左右雁翼所花功夫最多,亦一无所得,今日只不过是重复当日的工作。”
    毕夜惊道:“难道地下的秘道突然消失?”
    思汉飞道:“这惊雁宫处处透出神秘,如果九条秘道突然消失,我是会毫不惊奇的。”
    说完转头望向那静立一旁的喇嘛,肃然道:“国师,请你指点。”
    原来此喇嘛竟是威震当世的蒙古国师八师巴,已届宗师身分的横刀头陀就是因他而死,现在只是已时初,八师巴比横刀头陀保证的午时早到了一个时辰,横刀头陀显然低估了他。
    八师巴道:“我未进入这惊雁宫之前,曾经以密藏无上心法,默察此宫的气运,感到有一股非常巨大超乎人力的自然力量,与这惊雁宫的一草一木混成一体,非人力可以破坏,所以这开凿地底之法,既浪费人力,又必徒劳无功,可以取消。”
    这八师巴的声音柔和,非常动听。
    赤扎力道:“国师深谙天人之道,话中自有至理,况且据说这秘道三十年才开启一次,那进入秘道之人,无疑自杀,所以比对来说,我方虽然痛失博尔忽大帅、牙木温副统领和千馀近卫,若是汉人武林从此一厥不振,他们的牺牲仍然有价值。”
    这次汉人尽起武林中最精英的分子,假如不能得到岳册,任务当然是失败了,是故众人皆点头称是。
    思汉飞见八师巴沉吟不语,奇道:“国师必是另有高见,恳请赐告。”
    八师巴道:“我曾推算该名汉人进入秘道时之天象,以惊雁宫之地平线为经,以当时周天三百六十度的黄道为纬,木星刚临中天,火星距木星一百二十度,由东方升起,土星於西方落下,距木星亦是一百二十度,三颗行星的角度相加,刚成三百六十度,如果将这三颗星以一条线在天空连起,恰是一个等边大三角,这是极端吉兆,据我推算,这人进入秘道必有奇遇。”
    众人愕然。
    思汉飞深知八师巴精通以天道推算人道之术,语出必中,连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尽起精锐,誓杀此人,以免岳册落入敌手。”
    八师巴道:“岳册毫不足惧,宋室气数已尽,岂是区区兵刃利器巧艺可以挽回。反而此子确是非凡,先能搏杀博尔忽,又能於天罗地网中逸入秘道。据崔先生所述,此子当有心灵上修炼,如被其取得神秘莫测之战神图录,异日必成心腹大患。”
    说到这,八师巴环顾众人,目射奇光道:“我将召来座下四大弟子,汉飞你布下笼罩此地方圆三百里的侦察网,运用所有力量,若有发现,当即以最快方法告诉我,我将亲率座下弟子,追杀此子。”
    思汉飞谢道:“得国师亲自出手,此人出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时。”
    八师巴探手怀中,握著那把传鹰进秘道前飞掷崔山镜的小刀,暗忖凭著这把小刀,便可以与它的物主建立一种心灵上的感应,两人的斗争,亦将开始。
    八师巴运集精神,把心灵凝聚在手握的小刀上,静如止水的面容,忽地闪过难以掩盖的惊讶,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涌上精莹通透的灵智,那便像一个人,到了某个一生人首次踏足的异地,却觉得每样事物都是那样熟悉。
    八师巴背转雄伟的身躯,缓缓向殿门走去,不欲旁人观察到他内心的震动。八十年的精修苦行,使他体悟到与这从未会面的敌手有一种超乎世俗理解的关系。
    这将是一场完全超尘脱俗的龙争虎斗。
    八师巴紧握小刀的同时,传鹰同时感觉到八师巴,他自然不知这是谁,但却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似乎正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加以入侵,传鹰连忙集中意志,紧守禅心。
    这时他手上的第二个火摺子已熄了,长廊似乎仍未有尽头,看来真是一直通往地底的异域。传鹰现在失去了方向和距离感,只晓得不断向前推进。一个火摺接一个火摺,最後一个火摺亦已烧尽,传鹰仍处身在黑暗世界,不由开始怀疑这条长廊是否有尽头。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空气中的湿度愈来愈重,可能愈来愈接近一个水源,空气则变得更清新了。
    突感眼前有异,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离他约二十丈许的下方处,现出一点光源,传鹰大喜,连忙疾步前移,继续在那长廊作漫无休止的前进。本来愈朝下走,阴寒的感觉便应愈重,可是现在愈往下走,身体反而逐渐暖和起来。
    在长廊的远处,隐约传来隆隆的声音,又再转了几转,隆隆之声愈来愈大,震耳欲聋,秘道渐见明亮,一片暗红,可清楚视物。向左一转,远方有一个红光闪烁的方格,传鹰知道光线的来源其实并不强烈,只不过自己久处黑暗,故丝毫光线也觉刺目。
    传鹰虽不知道前面主何吉凶,但既有转机,总胜长困黑道,连忙提起脚步向前急行,原来这方格是地道的尽头,外面是一条大瀑布的底部,隆隆的声音,由这条湍急的瀑布发出。
    从传鹰的角度看出去,瀑布盖天而下,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断,唯一能透过瀑布而入的,就是那闪耀的红光。
    红光将瀑布染成血红,整条秘道也给笼罩在血光之下,或者瀑布之外便是幽冥洞府,这瀑布是来自隔开人鬼的地下黄泉,传鹰几怀疑自己已不在人世。
    传鹰天性酷爱冒险,只觉这一刹那是那最动人的时刻,只待他冲过瀑布,一切自有分晓,在这深不可测的地底,别有洞天,传鹰已觉怪异,但在这居然有一条这样的瀑布,却完全在想像之外了。
    传鹰并不鲁莽行事,反而面对秘道外的瀑布盘膝坐下,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真气流转不停,不需半柱香的时间,功行圆满。
    传鹰一声长啸,有如潜龙低吟,震得整个秘道隆隆作响,把瀑布声也盖了过去,再徐徐站起身来,毫不迟疑,疾冲向前,穿越瀑布,跳进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去。
    六月初七,杭州。
    南宋时元军兵临城下,恭帝开城迎降,故自宋至元,杭州未经兵灾洗礼,兼且城临钱塘江,跨运河,据水陆交通枢纽,地理优越,於当时富甲天下,亦成为反元活动的重要中心。
    此时华灯初上,西湖旁青楼密布,灯火辉煌,那有半点亡国景象。
    向无踪来到当地三大青楼之一的飘香楼前,毫不迟疑大步进入。
    一个年约四十的盛装妇人迎了出来,亲热地道:“大爷赏面,请到楼上雅座用茶。”
    向无踪哈哈一笑道:“不知官捷来了没有?”
    那妇人面容一整道:“原来是官大爷的朋友,贵客远来,请让小婢引路。”
    这些青楼打滚的人双眼极利,见向无踪仆仆风尘,知是远方来客。
    官捷乃是当地的大财主,在这有长期的包厢,专门招呼当地权贵,可说是无人不识,本身的丝绸和茶叶生意也做得极大,是个非常吃得开的人物。
    向无踪随那妇人登楼,楼内布置清雅,显然出於高手的设计,当时青楼中人个个精通书画音律,非是一般俗子可比,间中看到的书画题字,也都有来历可寻。向无踪心内赞叹,青楼竟是如此的一个好去处。
    楼内的厢房全部客满,隐隐传来欢笑之声,管弦丝竹声中,透出燕语莺音,一片热闹,却丝毫不觉喧哗胡闹,显得这所著名妓院的客人,素质和文化都相当高。
    向无踪一路行去,不时遇上些换场的姑娘,其中不乏美女,她们眉梢眼角的醉人风情,使向无踪这奔走四方的江湖客,也兴起温柔乡处是吾家的欲望。
    青楼占地极广,拾级登楼後,还要向左经过一条长廊,步过两边十多间大厢房,才到达另一端的东厢。楼上的厢房,又较楼下的雅贵。
    离厢房尚有一段距离时,隐隐传来七弦琴的声音,琴音起伏顿挫,甚有神韵,向无踪边行边听,认得弹的是“鱼樵问答”,描述大自然反璞归真的生活,美景无限。
    向无踪来至门前,不忍推门而入打断琴音,挥手示意那妇人离去,自己静立门前。
    这时琴音趋急,描写樵夫深入穷山之中,运刀劈柴,传神之极,操琴人之琴艺,已臻化境,跟著一连串珠落玉盘的声音,琴声急止,音虽尽而意有馀,勾起向无踪一股对戎马江湖的厌倦,轻轻一叹,似若一个长期离乡的游子,忆起家乡的万般好处。
    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道:“门外这位朋友请恕小弟官捷怠慢之罪,不如先让我们猜猜,这位贵客是谁。”
    接著是男女欢笑声。
    向无踪听笑声知是三男二女,但刚才自己细察房内呼吸之音,里面应有六人才对,所以该是尚有一人并不随房内众人一起发笑,心想不知是否就是那操琴者,尚自回环在那音乐世界,不能自已。
    另一女子的声音娇笑道:“官爷呵!外面的大爷未发一语,叫奴家怎样猜呢?”
    这些青楼女子最擅逢迎,尽量令这些大男人觉得自己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另一女声轻笑道:“秋韵姐,你不要堕入他的圈套,门外的贵客定是官爷约来的朋友,人家早成竹在胸,还叫人家去瞎猜。”
    官捷一阵大笑道:“郑崖兄你诗剑双绝名动江南,不如由你先说。”
    郑崖答道:“兄弟先向门外那位朋友告罪,不敬之处必当自罚三杯。”
    顿了一顿,续道:“这位贵客来时,先是两人脚步声,重步声的必是带路之人,步声一路不停,直抵此处,可知必非路过,而是专诚而来,此东厢为官兄长期包订,来的自然是官兄江湖上的朋友。”
    众人齐声称赞。
    向无踪见他从脚步轻重分辨出自己身怀绝技,也不禁对这郑崖留上了心。
    郑崖道:“现在轮到马临江兄出马了。”
    那马临江声音粗豪,毫不推让笑道:“兄弟也来凑兴。门外的朋友能静立听琴,必非有十万火急之事,才能有此雅兴。且必是远方来客,否则此东厢为官兄长期所订,那是全城皆知,何须引路?由此观之,当连官兄也不知门外是何人。”
    这人说话粗豪,但分析透彻入微,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物。
    跟著房门大开,官捷迎了出来,见是向无踪,一声长笑,充满了得遇故人的欢娱,一番寒暄後,把向无踪引进房内。
    进门後是一个小厅,酸枝家几椅,厅中一个小几放了一张古琴,琴前安坐一位身材修长的佳丽,面型古典,双目凄迷,有种难以形容的哀美。
    官捷体形健硕,坐在近街的窗户旁,左右各有一名姑娘,姿色不俗,看来是专诚陪他。
    郑崖书生模样,却英气勃勃,绝无文弱之态。那马临江是个粗豪大汉。生得相貌堂堂。也是一个人物。
    向无踪见这两人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那操琴的美女身上,醒悟到二人是这美女的裙下忠臣,刚才官捷要二人猜自己的身分,正是给机会这两人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
    向无踪向操琴的美女道:“姑娘天生慧根,琴弦之艺,出神入化,本人一时情难自禁,倒教姑娘见笑。”
    官捷道:“高典静琴动江南,为当今妙手,向兄实在有缘。”
    那郑崖面容一沉,对官捷语带双关的“有缘”,显然不大高兴。马临江面色如常,心胸看来较阔。
    高典静长长的秀眉轻轻向上扬起,一双妙目朝向无踪瞧来,道:“得向先生如此赞许,小女子不胜汗颜。”
    向无踪从她的眼中看出感激,知道自己於门外为琴音所感而兴叹,当时还未睹她姿色,实乃真正知音,而非贪她美貌,所以晓得他是真心推许她的琴技。
    向无踪见她眼内幽思无限,我见尤怜,登时了解到郑、马两人感受,心内也不由倾倒。
    郑崖轻咳一声,显然不满向无踪对他心上人表示兴趣,道:“我听向兄轻功不弱,不知是何派好手,让我看看贵派可有相熟的朋友。”
    语带轻视,言外之意正是讥笑向无踪乃无名小卒。
    向无踪淡淡一笑,也不计较。
    官捷道:“向兄家学渊源,其父魅影向极,两位当有所闻。”
    高典静这时站起身子,她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优美风韵,扣人心弦,郑、马两人注意力急急回到她身上,齐齐挽留,高典静只是摇头。
    官捷何等老练,打圆场道:“郑兄马兄,请恕小弟说句公道话,刚才高姑娘来此奏琴,约定只是三曲,如今高姑娘格外开恩,多奏一曲,我等感激还来不及,不如再约下次之期,岂非更佳?”
    郑、马两人一听也是道理,忙约後会,高典静知道推辞不得,说了日期,翩然而去。
    望著她的优美背影,向无踪也不禁呆了一阵,突然回过神来,只是官捷向自己神秘一笑,不觉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又喝了一会酒,这时气氛融洽得多,席间官捷告了一个罪,和向无踪避往一个僻静的偏房密议。
    进房後,官捷马上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道:“向兄弟辛苦了,你惊雁宫之行的报告,我已详细审阅,配合其他各方面来的资料,整件事开始有点眉目。”
    向无踪静听不语。
    官捷续道:“我身为复尊旗副旗主、杭州的总负责人,对外的身分却是一个在黑白二道也吃得开的富商,即管蒙人方面,亦视我为争取的对象,所以找从中得到不少方便,蒙人几个重要的调动,当然逃不过我的耳目。”
    官捷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极为满意,又道:“首先是有色目人第一高手之称的卓和,已抵此地,主持一个势力笼罩全杭州的情报和实力网,最外围的包括一般地痞流氓。中层人物最杂,有一般帮派、黑道好手以至投诚的汉人等。核心是以色目人和蒙族高手为主,也包括如烈日炎、程载哀等黑道霸主,实力惊人。”
    忽见向无踪露出询问的神情,忙道:“因为本人亦成为他们网罗对象之一,故得闻其秘。”他并没有说他有否加入这件事,如果有的话,他便变成一个双重身分的人。
    向无踪道:“卓和一代武学巨匠,据说功力与思汉飞相若,一向在漠北一带为元人服务,究竟是甚么事能令他亲临此地?”
    官捷道:“兄弟还未知龙尊义已发出密函与我旗任旗主,声称与大侠韩公度约定於七月十五日,在杭州将岳册移交与他,希望我旗能鼎力助成此事。同样的密函,同时分发其他各大著名家族,现时杭州已是风起云涌了。”
    向无踪心中一震,所有无甚关连的事,全部给串连起来。
    官捷压低声音道:“龙尊义亲率手下大将红枪谭秋雨、红粉艳后析碧芍等潜入杭州,在一秘密地方落脚,今日这处已成卧虎藏龙之地。”
    官捷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今番见你气度迥异,当是功力突飞猛进,不知最近有何奇遇?”
    向无踪心中一懔,暗惊此人观察入微,但当然不能泄漏出自己得凌渡虚概赠宝笈之事,连忙答道:“兄弟对家门心法,别有领会,近日略有进展。”
    这向无踪虽然服役於复尊旗,却是客卿身分,地位超然,官捷不便多问。两人订下联络之法,向无踪才离开。
    向无踪踏出飘香楼的外院门,沿大街漫无目的地漫步,这时是子时,才离开青楼区,行人逐渐稀少,街上偶有马车驰过,向无踪不期然想起凌渡虚给他的册子,反覆推敲其中的几句:“膊、腰、腿、天地人外三才,一动无有不动;泥丸、丹田、涌泉、天地人内三才,一动无有不动。内外相乘,初窥堂奥。”
    想到这忽然涌泉一热,一股真气由脚底沿腿而上,心中一喜,便即消去。跟著丹田一热,泥丸跳动,浑身舒泰,进入前所未有的寂静,灵合清明无比。向无踪知道真气还未能贯串,但已大有进境。
    就在此时,远方的屋顶传来衣袂飘飞的声音,极为微弱,错非向无踪刚在练功,听觉比平时大为灵敏,一定当面错过,向无踪心中一动,跟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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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第五章战神图录
    刹那间传鹰穿过瀑布,这一冲尽了全力,越过了瀑布後,速度有增无减,斜斜向上冲往瀑布後的空间,看到一个广阔之极的奇异世界。
    传鹰身在半空,下面是一个地底大湖,包藏在一个庞大之极的地底岩洞内,岩顶离湖面至少有五十至六十丈的高度,地底湖骤然看来就像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只在极远处才隐约见到岩壁。
    四周壁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五色灿烂,岩壁上时有裂开大洞,地底的清泉冲奔而出,形成四五十条长长飞溅下来的瀑布,有些长达七十丈外,轰然有声,蔚为奇观,令这庞大的地底空间,充斥了声音和动感。
    传鹰终发觉光和热的来源了,原来岩壁上部分地方满布裂缝,暴射出熊熊的烈焰,显然是地火从这些空隙逃逸出来,照耀了整个巨洞。
    传鹰知道这等地火可熔精钢,全赖冰冻的地底湖水,水火相济,阴阳交泰,恰恰造成这奇异的条件,产生了这样一个奇异世界。
    传鹰去势已尽,开始滑翔而下,就在这一刹那,看到离他五里许的湖心,有一座孤独的岩石岛,整个小岛被一座庞大之极的建筑物所覆盖,竟是另一幢雁翔殿。
    在震骇莫名中,传鹰潜进了冰凉彻骨的地底湖水内。
    传鹰潜进水里,湖水深不见底,充满各式各样的生命,例如发光的怪鱼群,在掩映红光的湖水里,成千上万的联群出没,又或似蛇非蛇的怪物,有无数触须的大圆球形,擦身而过的巨形怪鳌,千奇百怪。如果思汉飞在此,当可认出这些都是刻在惊雁宫雁翎殿内的奇禽异物。
    传鹰一口气已尽,浮上湖面,也不思索,一心一意向那耸立於孤岩之上的巨型建筑物游去。离目标还有半里距离,传鹰骤感水流有异,附近湖面一阵翻腾,怪鱼纷纷跃出水面,暗叫不妙,又再潜进湖内,只见三丈外一只人首鱼身的怪鱼,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笔直冲来。
    传鹰本是胆大包天,一见之下,不由也吓了一跳。怪物头面狰狞,满头绿发在水中向後飘扬,那对巨眼绿光闪烁,模样怕人。
    传鹰猛一提气,跃出湖面,怪物已然噬至,传鹰闪电探脚重重踏在那怪物张大的口的上唇边,那一脚最少有千斤之力,足可使坚石粉碎,但那怪物只向下一沉,便在传鹰身下掠去,传鹰借那一脚之力,再次弹高,冲上离湖面八丈许的高处。
    传鹰开始回跌,湖面十丈外有一条白色的水线,迅速向自己跌下的方向伸展,知道人鱼怪物回游过来,正专诚恭候自己献出生命。脚下的湖水哗啦一声分开,怪物急不及待,整条冲离湖面,直向在半空的自己噬来,传鹰一声断喝,抽出背上长刀,一刀利入怪物两团绿焰之间,这等生死关头,传鹰毕生功力所累的一刀,直没至柄,鱼人一声狂嘶,尖锐刺耳,把头一挥,将传鹰挥得跌飞向十丈外的湖面,传鹰顺势抽出长刀,一股绿酱冲天喷出,腥臭难闻,鱼人再一声惨嘶,沉进海底,踪影全无。传鹰松了一口气,继续向目标游去。
    这湖心的岩石岛,似乎只是为作这巨殿的基石而存在,方圆半里的孤岛八成为这庞大无匹的大殿所遮盖。巨型建筑比惊雁宫的雁翔殿少了重檐飞宇,像极了一个巨大的中空正方石,成为这地底世界的中心。
    通往正门有一道长阶,层层上升,怕有千级之多,使这地底巨殿高踞於上。石阶最下的几级,浸在湖水里,有一只长丈馀高八尺的大石龟,伏在石阶的最底处,似是刚要离水上岸,後脚还浸在水里,昂首朝向高高在上的正门,造型雄浑有力,巧夺天工。
    传鹰走近细看,石龟背上隐见图形,连忙跃上。只见龟背上布满符号图形,错综复杂,传鹰自幼随舅父抗天手厉灵习易理术数,可以说是个专家,一看之下,也是一头雾水,知绝非一时三刻可以了解,便放弃不看。
    千层石阶,在传鹰这等高手脚下转瞬即逝,他站在巨殿进口之前,大门洞开,巨殿实在太大,望进去便如管中窥豹,无边无际。进口处有一石刻题匾,刻著“战神殿”三个大字,每个字均有丈许大小。
    传鹰步进殿内,连他这样胆大妄为的人,脚步也不觉战战兢兢,突然间头皮发麻,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现在置身巨殿之内,同时被巨殿那极广极高的空间彻底震慑,就像一个小人国的小人,在一时错失之下,来到了巨人建的大殿内,巨殿前端和左右两旁的殿璧,离他至少有四十丈的距离,自己便像缕蚁那般渺小。
    在对正入口的巨壁上,由上至下凿刻了一行大篆,从殿顶直排而下,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许见方,书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传鹰心神震动,不自觉的跪了下来,眼睛充溢泪水,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震撼和感动。
    巨殿笼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与出口透进的红光,相映成趣。传鹰望向殿顶,离地四十丈许的殿顶中心,嵌有一块圆形的物体,两丈直径,散发出青黄的光线,彷若一个室内的太阳,使整个巨殿沐浴在万道青光底下。
    以这光源为中心,殿顶画了一个直径达二十丈的大圆,和秘道入口处的星图一样,只不过却大了几倍,将巨殿覆盖在无限的星宿底下,巨殿不见一柱,不见一物,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雕,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殿心的浮雕图,刚好是四十九。
    殿心地上那幅浮雕,雕工精美,刻著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著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著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浮雕的上方有五个大字,正是“战神图录一”。
    传鹰恍然大悟,始知战神图录从未见诸人世,原来是四十九幅的巨大浮雕图,战神图录据说可通天地玄秘,这第一幅图果然玄秘之至,传鹰如猜哑谜,好不难受。
    传鹰向左壁走去,来到最後的一幅处,上面除“战神图录四十九破碎虚空”外,再无一物,不觉更为失望。转过一幅,其上写书“战神图录四十八重返九天”,那天神模样的战神,又乘坐那似龙非龙的怪物,由右下角向上飞,穿过了九重云,飞向左上角,和第一幅恰是相反的方向。
    传鹰略有所悟,又不能确实自己捕捉到甚么,不禁有点烦躁,当下大吃一惊,暗想自己自从上窥刀道,心志坚如岗石,从来没有这类情绪的困扰,连忙暂且放下,游目四顾,突然身躯一震,原来他见到远处的墙边,就在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几个大宇下,有一人盘膝面墙而坐,背影魁梧,服饰高古,不类近代。
    这人旁边尚有一副骸鼻,骸鼻旁还有几样事物。
    传鹰走近一看,见到此人面相庄严,嘴角犹带著安详的微笑,头发与衣服已化开大半,但面上肌肤神情却与生人无异。
    传鹰伸手按在他背上,指尖触处衣服尽化飞灰,无疑已经历了非常久远的年代,衣服下的肉体却至坚至硬,似乎整个人转化为另一种不知名的坚硬物质。
    此人左手垂地,地上有一行小字,写书“广成子证破碎金刚於此”,触地的中指,刚好嵌在“此”宇最後一画去势尽处,毫无疑问这几个宇是他运功在地上写划出来的,能在这样坚硬的物料写字,传鹰却是闻所未闻。
    传鹰心想,此人与上古时代传为黄帝之师的广成子同名,若果同是一人,必然包藏重大的秘密,而此人能以指刻坚石,死後身体又能进入不灭状态,实有通天彻地之能,这巨殿当与极神秘的事物有关连按鹰突然记起还有别的事物,忙向旁边望去,只见人骨旁边有一部书册和一个摺叠好的大袋,闪闪发光,也不知何物所制。
    传鹰走近一看,这部书册以丝织成,厚达数寸,书面写有“岳册”两个大字。旁边一个铁盒,当然是用来放载岳册的。这部天下逐鹿的奇书,汉人的希望,静静躺在他伸手可触处,传鹰不禁涌起莫名的滋味。
    旁边的那个大袋,袋边露出一张纸,密密麻麻地写道:“本人北胜天,继承敝门历代遗志,穷毕生岁月,勘破其秘,得来此间,虽未能生返人世,亦已无憾。此神殿实藏有天地之秘。鬼神莫测之道。惜本人慧根未结,未能如广成子仙师般得破至道,超脱凡世。本人尝以天下第一土木宗师自居,至此始知微不足道。经本人测断,逃离此处之法,必从东南巽方湖底去水道,顺流而出,可抵地面,特以此地无名树所生坚丝,制成护袋。若是当世高手,能将护袋充气,再以真力护身,龟伏於内,随地下河流冲出,或可重出生天。吾老矣,非不欲也是不能也。字留有缘。”
    这一代土木大师,自己虽不能离去,却留下逃生之法,用心良苦。
    传鹰看後,燃起壮志豪情,只觉终不负韩公度所托,若能把这岳册於七月十五交到龙尊义手上,也不枉众人的牺牲,忍不住一声长啸,回音在整个巨殿轰然响起。
    向无踪辞别了官捷後,听到异声,展开看家本领,追蹑而去,竟发觉夜行人不止二人,达七个之多,身法轻灵,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迅速望城东而去。
    向无踪的鬼魅潜踪身法乃江湖一绝,除了那次在凌渡虚前无所施其技外,平时真是得心应手,这时展开身法,一面利用建筑物和树木遮蔽身形,神不如鬼不觉地紧紧追蹑在後。
    一边跟踪,一边心下嘀咕:他从身法上认出这七个夜行人中有男有女,包括了各派各门的好手,换言之,这竟是一队联合部队,这就更加奇怪。这些名门帮派,各有自己独立的活动范围,除非事不得已,轻易不会共同行动,向无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几人身法迅速,转眼抵达一座中等人家的宅第,屋内乌灯黑火,不闻人声,七个夜行人散开各处,各自扼守战略位置,眨眼间把整座宅院包围起来,显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
    他们尚未布好局势,宅院一道窗户“砰”的一声震飞开来,一组两个人形飞出,姿态奇怪,原来是一名上身赤裸的大汉,挟著个全身赤裸的女子,穿窗而出,背墙立在庭院中。
    那七名夜行人中的五名,迅速跃落院中,把大汉围迫在墙边,大汉却不慌不忙,把裸女面对面当胸搂抱,让裸女背向敌人,左手握在一把长达四尺的水刺,在月色下闪烁生光,既刺激又香艳。
    向无踪在处的树上,不由暗赞大汉反应灵敏,兼且狠毒异常,甫出手已争回主动之势。
    本来那些夜行人准备一见这名大汉,立加搏杀,那知凶汉用裸女作人质掩护,令他们进退维谷。向无踪见那裸女身材丰腴,体形优美,散发著少女青春的活力,禁不住和吞了一口口水,虽然明知不应该,也暗羡那恶汉的艳福。
    凶汉嘿嘿一笑,震人耳膜,足见此人内功深厚,难怪这群人要联手对付他,凶汉对其中一个满脸於思的中年男子道:“夏侯兄别来无恙,刚才小弟发出讯号,我方高手转瞬即至,念在一场相识,你还是挟尾巴滚吧!”
    这人说话忽软忽硬,似真似假,令人头痛。
    夏侯标也是老江湖,打出手号,场中五人,迅速分了两人跃上屋顶,显然是去帮助埋伏的其他两人侦察对方是否真有援兵,必要时也可加强抵挡对方援兵的人手。
    场中剩下另一位手执铁桨的矮小汉子和一位手持长剑、风姿绰约的少妇,与那恶汉成对峙之势。
    矮小汉子轻喝一声道:“烈日炎,你如能放下手中那无辜女子,本人章铁山先与你单挑一场。”
    原来此人是长江帮四大舵手之一的“快桨”章铁山。
    烈日炎挟著裸女的手一紧,与裸女简直贴合无间,一阵狂笑道:“尔等自命大帮正派,居然区区一名女子,已令你等束手无策,岂能成大事,可笑啊可笑!”
    这烈日炎狂妄之极,竟是要众人不要理他的威胁而出手。
    那美丽的少妇道:“烈日炎你也是一代之雄,这贪生怕死之事,不怕传了出去令人耻笑?”
    向无踪登时想起,此少妇是以三十六手穿云剑法著名的女性高手,飞凤帮副帮主许夫人,她体态动人,面目秀美,另有一种迷人的风韵。
    烈日炎转目狠盯许夫人,双睛上下转动,目射奇光,用心路人皆知,只听他呸一声道:
    “尔等自号正义,其实还不是一丘之貉,不择手段,又要自命清高。”
    又是一连串嘲弄的笑声。
    原来这烈日炎生平好色,犯下淫行无数,激起公愤,但他武功既高,靠山师兄毕夜惊既为不世高手,兼且又後台强硬,使他一直横行无忌,今次各大帮派应龙尊义之邀,来此助其夺取岳册,顺道派出各门高手,组成四队人马轮流日夜监察,誓杀此獠,今夜觑得机会,烈日炎出外行淫给其中一队踉上,致形成这个局面。
    突然间左方半里处天空一阵爆响,一朵蓝焰在半空散开,煞是好看。
    夏侯标面色大变,这是紧急讯号,显示敌人来势强劲,於己方不利,应立即退却,夏侯标为人稳重,不求杀敌,先求自保,打个手号,三人立即後向後退开。
    在暗处窥视的向无踪心下骇然,不知烈日炎究竟有何神通,竟能在不知不觉间招来强援,如若不能勘破他的通讯手法,於反蒙大业极为不利,他日将成为致败因素之一。
    烈日炎怪叫一声,手上裸女向天抛起,直向章铁山冲去,如果让她直跌落地,定难逃骨折身亡之局。
    这烈日炎手段狠辣,智计过人,当日在碧空晴绝世神功下,也能负伤逃走,厉害非常,今夜在重重围困中,仍处处取得主动,节节领先,确是非凡。
    章铁山侠义中人,岂能见死不救,连忙停下势子,那裸女直升上三四丈高的半空,美妙的身体,不断翻滚,妙像纷呈。许夫人极是精灵,立即倒闪而回,手中长剑,骤雨狂风向烈日炎卷去。夏侯标似乎心悬己方抵挡不住敌方强援,又或认为章许两人虽不足杀敌,自保必将无碍,迅速退去。
    烈日炎哈哈一笑,手中水刺向许夫人刺去,所攻的部分非常不雅,许夫人连声娇叱,虽然在拚命之中,许夫人依然身法曼妙,风姿极美。
    这时裸女已跌至离地尺许处,章铁山并不避嫌,一把将裸女整个温香软玉抱满怀,他知道烈日炎必以借物传力之法,藉抛掷裸女时传来内力,自己若接得不得其法,会导致裸女受伤。正要放往地上,胸前一凉,一把尖刺透过裸女的背脊,直刺入自己的体内,把两人串连起来,章铁山惨叫一声,与裸女同时死亡。
    原来那烈日炎突然舍刺不用,右手展开一套毒辣之极的掌法,劈插拍刺间,硬把许夫人的漫天剑影迫开,左手水刺拿准时间角度,在章铁山接得裸女心神稍松时,全力掷出手中水刺,一刺两命。
    许夫人见章铁山当场惨死,厉叱一声,起了拚命之心,招招与敌偕亡。适值烈日炎刚才一掷,颇耗真气,兼之利器离手,又意欲生擒跟前美女,以偿大欲,处处牵制,虽然本身功力远胜许夫人,一时间竟打了个平分秋色,当然,时间一长,许夫人定是落败遭擒的命运。
    远处又一声爆响,另一朵蓝焰升上半空,许夫人立知己方处於下风,这个讯号是要各人分散逃遁,这时她意气已过,幸好自己尚在主攻之势,连忙虚发一招,转身逃跑,衣袂飘忽间,已在十丈开外。
    烈日炎一阵得意狂笑,衔尾急追,他身法极快,霎时间追近至跃上瓦背的许夫人身後丈许处,许夫人眼看难逃劫数,欲回身死拚,就在这时,寒芒在丈许外的树上一闪迫来,带起森森杀气,直向烈日炎卷去,事起突然,烈日炎大吃一惊,兼之手无利器,不敢硬碰敌人这蓄势已久的一招。这人也是了得,大喝一声,硬生生把急冲的速度收回,一个倒翻回跌往庭院,堪堪避过向无踪刺来这一剑。
    向无踪不敢追击,向许夫人挥手示意,一起掠入阴影里。
    烈日炎再跃上瓦背时,敌人已踪影不见,他对刚才偷袭的人颇有忌惮,不敢贸然追赶。
    这时月色下有几条人影迅速奔至,当先一人身材高大,予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他那高勾的鹰鼻,衬得眼眶特别幽深,眼神凌厉,却丝毫不露心中感情,他落到在烈日炎面前,其他人立即散立各处,显然以他为中心,烈日炎见到此人,收起狂态,肃容道:“卑职见过卓指挥使。”
    原来竟是蒙人在此的首脑,被誉为色目第一高手的卓和,他旁边的几人都是色目人,当然是他的亲信高手。
    卓和看了看庭院中被水刺串起的男女尸体,露出满意的神情,向烈日炎道:“烈大人这次提议的陷阱,极有成果,敌人今次折损甚重,共四人被当场格杀,其馀皆负伤逃去,大挫这等叛逆的气焰。”
    看了裸尸一眼,哈哈一笑,卓和又道:“这些反贼应龙尊义之邀,齐来助阵,正好给我等逐一格杀,对我大元日後统治,有百利而无一害。”
    烈日炎道:“龙尊义此举,不啻暗助我方,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卓和淡然道:“烈大人这几句话,正敲到骨节眼上,要知道龙尊义在叛逆中声望虽然最高,但仍未到统领群雄的阶段,众叛贼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今次龙尊义将接收岳册一事通告天下,目的不外是为自己制造声势,使自己能脱颖而出,俨然成为万众仰望的领袖,增加自己的政治本钱,至於能否将岳册取到手上,反成次要。”
    烈日炎恍然大悟,暗惊卓和的识见超人,难怪思汉飞会委以重任,确是不能轻视。
    卓和话题一转道:“尝闻龙尊义座下高手红粉艳后祈碧芍艳绝当代,烈大人当不会不知。”
    烈日炎一阵狂笑,显然已视祁碧芍为囊中之物。
    忽然间杭州成天下黑白两道相争和政治势力倾轧的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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