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卷第03章始皇之母
    严平黯然败走后,项少龙乘机告辞。
    李牧欣然送他一程,着随从让了三匹马出来,予滕翼等三人,项少龙被他邀到马车上去。
    车队缓缓开下郭家山庄。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们今次是忍无可忍,孤注一掷,借妮夫人的事与赵穆作最后的周旋。"接着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我和相国一直留心着你,少龙你是我大赵这数代人里难得的人材,而且还是这么年轻。"再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今次大王仍要维护赵穆,少龙立即离开赵国,到别处闯天下,不要像我们般瞎守着这完全没有希望的国家。"
    项少龙愕然道:"我们得到了秘录,为何大将军仍这么悲观,我看大赵的人丁正兴旺起来,只要再多几个年头,便能恢复元气!!"
    李牧打断他道:"少龙你对国事认识尚浅,就算没有长平之战的大伤元气,我们亦有先天的缺陷。那就是不断寇边的匈奴,使我们为了应付他们,国力长期损耗。所以各国中,惟我大赵人丁最是单薄,虽是名将辈出,但建国后从来只有守成的份儿,没有扩张的能力。"
    项少龙打从深心中欢喜这与廉颇齐名的盖世名将,忍不住道:"大将军既看清楚这点,为何亦恋栈赵境不去呢?"
    李牧望往车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长期守卫北疆,与匈奴作战,与边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我弃他们而去,凶残狠毒的匈奴人还有谁能抵挡,我怎忍心让他们任人屠戮呢。唉!"
    言下既无奈,又不胜欷□。
    项少龙心中感动,断然道:"大将军可否把上书大王一事,推迟一两天。"
    李牧两眼精光一闪,瞪着他道:"你似乎有点把握,究竟是什么妙着?"
    项少龙对他是打心底生出钦佩之情,毫不隐瞒把赵穆可能是楚人派来颠覆的间谍一事说了出来。
    李牧大力抓着他肩头,眼中闪动出希望的焰芒,道:"少龙你真行,我们便从未曾由这点入手对付赵穆,我还会在邯郸留上几天,让我们紧密联络,配合上书的时间。"
    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后,已抵达乌氏城堡,下车前,李牧拉着他道:"少龙你仍是血气方刚,很难抵受诱惑,你虽记紧酒色害人,纵是铁汉,也受不起那种日以继夜的销蚀,少龙定要切记。"
    项少龙知道自己的风流事迹,尤其是与雅夫人的韵事,已广为流传,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老脸一红,俯首受教。
    刚踏入乌府,府卫便把他和乌卓请去与乌应元见面,滕荆两人迳自回后宅休息。
    乌应元由陶方陪着,在内宅的密室接见他们,听取了此行的报告后,称赞了他们一番才道:"图先刚派人和我联络,说吕不韦的形势相当不妙,他在秦朝的敌人正利用疏不间亲之理,在庄襄王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庄襄王为人又优柔寡断,说不定会被打动,所以把嬴政母子运返咸阳一事,刻不容缓,有她母子二人在庄襄王身边,吕不韦的地位便可稳如山岳,甚至可坐上相国之位,否则连我们的希望也破灭了。"
    项少龙的血液里仍流着被李牧打动的情绪,皱眉道:"可否拖迟几天,看看扳倒赵穆一事是否有希望?"
    乌应元凝神瞧着他道:"我知少龙恨不得把赵穆碎□万段,但这始终是私人恩怨,少龙应以大局为重,现在乌家的命运已落在你肩头上,一个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项少龙沉吟道:"若扳倒了赵穆,大赵或仍有可为?"
    乌应元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只是妄想,就算杀了赵穆,在孝成王这种昏君手上,赵家仍注定是亡国之奴,赵太子亦非好材料。乌家唯一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项少龙垂头无语,亦知道自己因与李牧一席话后,被对方忘我的伟大精神打动了。
    还是乌应元这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厉害,不论感情,只讲实际收益来得高瞻远瞩,因为历史早证明了他的说法正确无误。
    乌应元心中极疼爱这女婿,亦知自己语气重了,声音转向温和地道:"我知少龙智计过人,不知对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什么头绪呢?"
    项少龙振起精神道:"现在时间尚早,待我休息一会,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说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乌应元等三人同时愕然。
    现在已是戌时了,还说时间尚早?
    难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闺吗?
    项少龙浸在浴池里,心情矛盾之极。
    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坐时空机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赵国,与赵人相处了这段时日,赴魏时又与赵军相依为命,已建立了紧密的感情,下意识地把赵国视为自己的国家,希望能为她尽一点力。
    但他又知道即管干掉赵穆,赵国仍不会好得到那里去,这种两头不着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难禁。
    身旁的婷芳氏柔声道:"少龙在想什么呢?"
    另一边的乌廷芳带点醋意地道:"当然是想着雅姊和倩公主哪!"
    项少龙搂着两个赤身裸体,粉嫩腻滑的玉人儿,想起李牧劝他不要纵情酒色的告戒,苦笑道:"和你这两个美人在一起,怎还会想起其他女人。我只是因今晚有要事去办,不能陪你们,所以才心中苦恼。"
    乌廷芳谅解地道:"陶公刚通知了我们,项郎放心去吧,我们两人会乖乖的等你回来,噢!忘了告诉你,自你到大梁去后,婷姊每晚都和芳儿同床共寝,说亲密话儿,今晚我们姊妹就在榻上等你回来。"
    项少龙心叫天啊,若每次她们都要雨露均沾,想不酒色伤身都怕难矣。
    乌廷芳又兴奋地道:"想不到严平都不是你对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赵霸的威风。"
    项少龙想起赵致,忍不住出言相询。
    乌廷芳有点尴尬地垂头道:"听说她是连晋那坏蛋的情人之一,你杀了连晋,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项少龙心中恍然。
    赵霸对自己充满敌意,亦可能是与此有关,而非和赵穆有任何勾结,但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
    在这时代,又或在二十一世纪,谁有权势,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项少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向正为浴池添加热水的春盈道:"给我找滕翼和荆俊两位大爷来。"
    纷纷雨雪,仍漫漫不休地洒往古城邯郸。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隐身暗处,注视着仍隐有灯火透出的大宅。
    项少龙在滕翼耳旁笑道:"荆俊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为我把他从有女人的温暖被窝中抓了出来。"
    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话,就把他赶回家去。"
    项少龙暗忖,有滕翼管着荆俊,这小子想放恣亦不易。
    风声响起,身手比常人敏捷灵巧十倍的荆俊由墙上翻了下来,迅即来到两人隐身处,低声道:"想不到里面这么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处。"
    项少龙点头道:"我们去吧!"
    三人从暗处闪出,来到高墙下。
    项少龙望往雨雪纷飞的夜空,暗忖这样月黑风高,更适合干夜行勾当,谁会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不躲在被窝里,连守卫也要避进燃着火坑的室内去呢。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他们便像置身在与众不同的另一世界里。尤其项少龙想起即可见到把中国第一个皇帝生出来的美女,心头既兴奋又刺激。
    项少龙仔细体味着这奇异的情绪,随着荆俊迅速攀过高墙,来到了庄院之内。
    里面房舍连绵,教人难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质子身份,为何竟占用了这么大的地方。
    他们落脚处是个长方形的露天院子,对着高墙是一列房舍,看来是□仆居住的地方。
    荆俊展开身法,熟门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到了一个园林之内,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不俗。
    荆俊指着园林另一边一座透出灯光的两层楼房道:"我刚才偷听侍女说话,朱姬应是住在那里,却不知是那个房间?"
    滕翼细察环境道:"我们就在这里为你接应把风,若见形势不对,荆俊会扮鸟叫通知你。"
    项少龙点头答应,往楼房潜去,拣了个没有灯光透出的窗户,看过没有问题后,闪了入去。
    这是个小厅堂模样的地方。
    蹑足到了往外去的木门,贴上耳朵,听得外面无人时,推门而出。
    外面是一条走廊,一端通往外厅,另一端是通往楼上的梯阶。
    屋内静悄无声,看来婢仆们早进了梦乡。
    这个想法还未完,梯顶处足音响起。
    项少龙忙躲回门内,奇怪为何这么晚仍有人未睡觉。
    足音来到门前停下。
    项少龙大叫不妙,这时来不及由窗门离去,匆忙下避到一角,蹲在一个小柜之后,虽不是隐藏的好地方,总好过与来人脸脸相对。
    果然有人推门而入,接着是杯盘碰撞的声音。
    项少龙知道对方不晓得有人藏在一角,放胆探头一看,原来是两个俏丫环。
    其中一婢打了个呵欠道:"最怕就是他了,每次来了夫人都不用睡觉,累得我们要在旁侍候。"
    另一婢道:"夫人平时话也不多半句,但见到他却像有说不完的话。"
    先说话的婢女笑道:"总好过服侍那个色鬼,身体都不行了,还要靠讨厌的玩意发□,香姐便给他一连三晚弄得只剩下半条人命。唉!"
    项少龙心中一沉,这色鬼不用说就是嬴政,现在由婢女口中说出来,看来雅夫人说的一字不假。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雄材大略的秦始皇怎会是如此一个人,将来他凭什么诛除吕不韦,又统一六国,确立中国庞大的基础规模。
    唠唠苏苏下,两婢捧着弄好的香茗去了。
    项少龙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楼梯上去,由窗户离开,觑准二楼一间灯火乌暗的窗户,攀了上去,才到一半,一队巡卫由花园的小路提灯而至。项少龙大吃一惊,因为这若是朱姬宿处,巡卫自然特别留心,绝不会错过他这吊在半空的人。
    猛一咬牙,加速往上升去,倏忽间已穿窗进入屋内。
    那是女性住的大闺房,地上满铺厚软的地席,秀榻内空空如也,除了几椅梳□镜外,墙上还挂满壁画,美轮美奂,项少龙正怀疑这是朱姬的寝室时,两婢熟悉的脚步又在门外响起。
    项少龙心中叫苦。
    这叫前面有狼,下面有虎,幸好房中一角放了个大柜,无可选择下,扑了过去,拉开一看,内里共分两格,最下一格虽堆有衣物,仍可勉强挤进去,那敢迟疑,忙缩了进去,刚关上柜门时,两婢推门入来。
    接着是整理被褥的声音。
    不一会两婢走了出去,却没有把门掩上。
    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情况朱姬和那情夫随时会进来,自己岂非要屈在这里听朱姬的叫床声。
    今晚看来很难接触到朱姬,若在有乌廷芳和婷芳氏两人在的被窝中渡夜,自然比蜷曲在这里强胜百倍。
    而且滕荆两人久候他不出,可能会弄出事来。
    苦恼间,一重一轻两种足音由远而近,接着是关门声。
    项少龙心叫天啊!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外面传来衣衫□□的摩擦声,和男女亲热的呻吟声。
    项少龙闲着无事,不由猜起朱姬这情夫的身份。
    照理绝不会是赵穆,明知明天军方将领会向孝成王翻他的账,目下好应去向赵王献媚下药,蛊惑君心。因为说到底,赵王对赵妮有着一定的感情,若真的知道下手害她的人是赵穆,说不定会不顾"夫妻"恩情,把赵穆处死,赵穆怎可大意疏忽。
    可是朱姬母子一直被置在赵穆的监视下,其他人想接近亦须赵穆首肯才成。
    那这人会是谁呢?
    一把柔情似水的声音在柜外的房内响起道:"人家托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项少龙心中叫绝,只听声音,便知这女人很懂利用天赋本钱,迷惑男人,难怪刚登皇位的庄襄王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吕不韦既挑中她媚惑庄襄王,她自非泛泛之辈。
    那情夫道:"现在局势不明,仍未是回秦的时刻。"
    项少龙吓了一跳,立时认出这是大夫郭开那娘娘腔。
    想不到原来竟是他,难怪能与朱姬搭上,只不知赵穆是否知道此事。
    朱姬嗔道:"有什么不明朗的,现在异人已登上王位,只要我们母子能回咸阳,政儿就是继承王位的储君,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亲吻的声音再次传来,朱姬娇吟的声音比前加剧,显是郭开正施展调情手段,安抚朱姬。
    只听得朱姬娇呼道:"不要!"
    郭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难得有这机会,来!到帐内再说吧!"
    朱姬微怒道:"你只是对人家身体有兴趣,一点都不关心妾身的心事。你说吧!为何答应了人家的事却不做。"
    郭开急道:"你不知我已做了很多工夫吗?只是现在庄襄王刚登位,各方面都看得你们很紧,兼且吕不韦现在地位不稳,随时有坍台的危险,无论怎样计算,你也不应该于这时偷回咸阳去。"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朱姬以美色诱惑了赵穆党内郭开这重要人物,想借助他的力量,逃离邯郸。
    只不知郭开是否真想背叛赵穆,还只是存心骗色,看来还是后者居多。只要想想郭开正得势当权,在赵国内又有庞大亲族,无论他是多么自私的人,一旦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怎能不为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着想。
    最尴尬的更是若郭开到秦国去,肯定要失去朱姬和性命,因为朱姬另外两个男人,无论吕不韦或庄襄王,都会因嫉忌把他郭开杀死。
    以郭开那么精明的人,怎会不考虑到这些切身的问题?
    朱姬亦当明白这道理,只是心切归秦当王后,什么都顾不得了。
    朱姬果然默不作声。
    郭开柔声道:"来吧!天气这么冷!有什么地方比被窝更舒服呢?"
    接着是宽衣的声音。
    朱姬的声音道:"你先到帐内去,我落了□便来陪你。"
    郭开显然非常疲乏,打了个呵欠,上榻去了。
    外面传来朱姬脱衣的声音和解下头饰的微响。
    奇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郭开的鼻鼾声。
    项少龙受到感染,眼皮也沉重起来,快要睡着时,足音迫近。
    他立时睡意全消,暗忖不是这么巧吧,朱姬竟要来打开柜门取她的性感睡袍?
    想犹未已,柜门被拉了开来。
    项少龙人急智生,扑了出去,搂着她倒在席上,一手捂着她的小嘴,把她丰满而只穿着单衣的动人肉体压在身下,同时凑到她耳旁低喝道:"我是项少龙,奉吕不韦之命来找你!"
    重覆了三次后,朱姬停止了挣扎,娇躯放软。
    榻上传来郭开有节奏的打鼾声。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仰起了少许,登时和朱姬脸脸相对。
    他不由心儿急跳。
    只见身下女子,生得妖媚之极,充满成熟女性的风情,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亦在闪闪生辉的打量着项少龙。
    项少龙登时全面感受到她丰满迷人的肉体,一阵心旌摇荡,热血腾涌。吓得忙压下欲火,以免对方察觉。
    缓缓挪开捂着她湿软小嘴的大手,朱姬的花容月貌,立时呈现眼下。
    她绝不是乌廷芳、雅夫人又或纪嫣然那种完美精致的美丽,脸庞稍嫌长了一点,鼻梁微曲,朱唇亦丰厚了些,可是配起她秀媚的俏目,却形成一种荡人心魄的野性和诱惑力,尤其极具性格的檀口,唇角微往上弯,使男人感到要驯服她绝非易事。
    我的天啊!
    这就是秦始皇的生母!
    他一直在寻找秦始皇,却从没梦想过可这样占他母亲的便宜。
    如兰的体香发香,冲鼻而入。
    朱姬一瞬不瞬她瞧着他轻轻道:"我知你是谁,因为赵穆现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你。"
    项少龙收起意马心猿,凑下去在她耳旁道:"希望你也知乌家和吕先生的关系,他派了图先来和我们接触,要尽快把你们母子弄回咸阳去。"
    项少龙苦忍着耳腔内的痕痒,强制着侵犯她的冲动,却捺不住轻啮了她圆润的耳朵,道:"首先要和你取得联络,了解情况,才能定下逃亡的细节,我-"
    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
    两人大吃一惊。
    朱姬急道:"明晚再来!我等你。"
    项少龙忙滚往一侧。
    朱姬敏捷地站了起来,这时榻帐内传出郭开的召唤。
    朱姬俏脸微红,俯下俏脸横了项少龙一眼。
    项少龙忍不住色心大动,伸手握着她的小腿,紧捏一下,才放开来。
    那种销魂的感觉,比之真正欢好,更要感人。
    朱姬又白了他一眼,才往卧榻走去。
    当她弄熄灯火,钻入帐幔里时,项少龙才清醒过来。
    不由暗叫这妇人好厉害,匆匆离去。
    这时就算他弄出声响,郭开也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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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04章进退无路
    吃过早点,项少龙去见乌氏父子,却见不到乌卓和陶方。
    他记起了与赵穆接触的可疑楚人,知道两人定为此事去了。
    当他报告了昨晚见到朱姬的情况后,乌氏父子都沉吟起来。
    乌应元皱眉道:"这个女人非常厉害,没那个男人能逃过她的引诱。但是郭开为何这么斗胆,那处的婢仆应是赵穆的人,他这样作登榻之宾,怎瞒得过赵穆呢?"
    乌氏道:"赵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给郭开办,那里的人说不定就是由郭开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监守自盗。"
    转向项少龙道:"你那两名新收的家将是难得的人材,好好的笼络他们,财富女人,可任他们要求。"
    项少龙唯唯诺诺应道:"我晓得的了!"暗忖若纯讲利害关系,怎可持久相依?
    乌应元道:"少龙现在似乎可轻易把他们母子偷出来,问题只在如何离开邯郸,沿途又如何逃过追兵的搜捕?"顿了顿怀疑地道:"这是否太容易了点!"
    项少龙只担心另一方面,道:"我们乌家有这么庞大的亲族,眷属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赵国?"
    乌应元微笑道:"这事我在两年前便安排好了,乌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断有人被安排到别处去管理生意和牧场,最近更借口开发新的牧场,连廷威也给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时□漏了口风。"
    项少龙这才恍然,难怪见不到乌廷威,道:"赵王既知岳丈和吕不韦交往的事,现在我们又不断把家族的人调离邯郸,怎会不起疑心呢?"
    乌应元道:"他们始终止于怀疑吧了!从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无论郭家或我们,均与各国权贵有往来,还不时为赵王进行秘外交,若非赵穆从中煽风点火,和吕不韦有交情算得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更是不明白,道:"赵穆为何欲去我乌家而后快呢?"
    乌氏一掌拍在几上,怒道:"还不是郭纵这家伙从中弄鬼,不知从那里查到我们族谱内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乌氏乃秦人边地一个大姓,自此赵王对我们疑忌日深,赵穆只是顺着赵王心意,落井下石吧!"
    项少龙至此才弄清楚来龙去脉。
    乌应元回到先前的话题道:"郭开既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样想个方法,利用这事打击郭开和赵穆的关系。若没有郭开给赵穆出坏主意,赵穆会容易对付多了。"
    乌氏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u这事容后再说。"转向项少龙道:"你最好想个较具体的计划,今晚见朱姬时好坚定她的信心,以后合作起来容易一点。"
    这时下人来报,有客人找项少龙。
    项少龙心中奇怪,究竟是谁来找他呢?
    项少龙这时在乌家的身份更胜从前,俨然为乌氏、乌应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厅内接见客人。
    他出到厅堂,来的竟是少原君的旧将刘巢和蒲布两人。项少龙大喜趋前,把两人扶起,惊喜交集道:"我天天都在盼你们来,终给我盼到了。"
    两人见项少龙如此重视他们,都感激得热泪盈眶。
    项少龙问起大梁的事。
    原来自项少龙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发觉《鲁公秘录》除了头一截外,被人偷龙转凤盗走了,气得差点自杀,更怀疑乃姊平原夫人向项少龙透露消息,对她两母子冷淡起来。
    少原君因此变得脾气暴躁,终日打骂家将,蒲布等乘机请辞。
    没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难以支撑二百多个家将的局面,索性将他们遣散,于是蒲布等联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郸。
    他们均为这里的地头蛇,打听到项少龙安然无恙,立即来找他。
    项少龙灵机一触,使人向乌应元要了一笔钜额铜元,塞给两人道:"你们找个地方落脚,但记紧不要□露与我的关系,即管尽情享乐,当我要你们办事时,自会找你们。"
    蒲布两人知他正与赵穆展开生死斗争,闻言心领神会,又见他出手比少原君阔绰十倍,人品却要好上百倍,那还不死心塌地要追随他。
    刘巢道:"我们在邯郸都是很吃得开的人,现在又正式离开了平原府,不若我们诈作投靠赵穆那奸党的人,好充当公子的耳目。"
    项少龙暗忖这果然是好主意,谁想得到一向与自己为敌的平原府家将,竟是他的人呢。与他们商量了要投靠的对象后,又研究了联络的方法,两人才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
    项少龙心情轻松起来,往找滕翼,见他正训练乌家的子弟兵,想起特种部队的观念,对他道:"你看看我这提议是否可行,在这二千子弟兵中,拣出大约一百个最精锐的,名之为'精兵团',把他们带往农场隔离了来操练,学习各种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学得你和荆俊的一半身手,那时要强闯进质子府救人,亦非没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听得眉头大皱,暗想一百人那能成什么大事,到项少龙把自己以前在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和取强汰弱的方式说出来后,这经验丰富的猛将亦要五体投地道:"这种训练方式我还是首次听到,少龙你实是无可比拟的军事天才,战争到了你手上变成了一种艺术。"
    项少龙心中暗笑,若把刀剑箭变成了枪炮,只是这个古代特种部队,便或可征服六国,统一天下了,那时何惧区区一个赵穆。
    两人又详细研究了训练的方式和装备,项少龙才领着荆俊和那十名随身保镖,往雅夫人府去。
    策骑路上时,项少龙想起了不知去向的美蚕娘,恨不得立即掉转马头,走到桑林村看个究竟。
    又想起远在大梁的纪嫣然,一时满怀忧思,不能自己,难舒愁眉。
    与他并骑而行的荆俊,溜目四顾,看着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小俊很感谢项大哥和滕大哥,没有你们把我带到这么刺激好玩的地方来,生活不知怎过才好呢?"
    项少龙抛开心事,笑道:"但也可能会害得你丢了性命!"
    荆俊嘻嘻一笑,洒脱地道:"那就只好认命了!正是因为有这种随时丢命的危险,和美女玩起来时才特别有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我五岁那年,首次帮爹去猎虎的情景?"
    项少龙失声道:"五岁的小孩走路都不稳妥,你能够帮什么忙呢?"
    荆俊也笑起来道:"这就忘记了,只记得当猛虎掉进陷阱时,那可怕的叫声,吓得我把尿撒到裤裆里去。"
    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
    后方蹄声响起。
    众人闻声一齐扭头往后望去。
    一骑由远而近,策马者外披斗篷连头罩着,一时看不清楚脸容,到奔至近处,才认出是谁。
    荆俊的眼立即亮了起来。
    项少龙也微感愕然,唤道:"致姑娘要到那里去?"
    赵致放缓马速,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别过脸来,冷冷看着项少龙道:"兵卫要到那里去呢?"
    荆俊在那边向她眨眼道:"致姑娘还未回答项大哥的话哩?"
    赵致见到荆俊就心中有气,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怒道:"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项少龙失笑道:"姑娘错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荆俊想不到项少龙这么抬举他,立时神气起来,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致姑娘是来找我荆俊的哩!"
    赵致气得俏脸煞白道:"谁要找你?"
    不知如何,荆俊的举止动作,总令她看不顺眼,芳心生气。
    荆俊呵呵一笑道:"那你来找谁啊!"
    项少龙不禁莞尔,这小子对调戏女人,颇有一手。
    赵致知道落入了荆俊的说话陷阱去,若她答是来找项少龙,因着荆俊先前语气暗示的意思,便变成她是春心动了来找项少龙。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荆俊了。
    事实上赵致亦弄不清楚来找项少龙是有何目的。
    昨晚项少龙大胜在邯郸有崇高武术地位的宗师级人物严平,震慑了在场各人。
    一向自视甚高的赵霸亦生出怯意,尤其现在更有军方在背后为项少龙撑腰,赵霸那还敢卷入政军两大势力的斗争中,宴后立即告戒诸徒,特别针对赵致,不准她惹项少龙。
    但赵致心高气傲,回家后愈想愈不忿气,起来后不自觉策马往乌府去,途中竟遇上了项少龙等人,所以追了上来。
    这时不禁语塞,胀红了俏脸。
    项少龙不知她和连晋的关系亲密至何种程度,轻叹道:"当时在那种被迫分出生死的决战里,不是连晋死就是我项少龙亡,而且连晋和赵穆施弄阴谋诡计在先,我则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拚高下,谁能怪我呢?"
    赵致微一错愕,垂下俏脸。
    连晋与赵穆以春药消耗项少龙体力一事,早传遍朝中权贵,赵致亦有耳闻,却硬迫自己不去理会。但不知怎的,现在由项少龙淡淡描述出来,却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为项少龙昨晚表现出那不畏强权、光明磊落的态度所致吧!她对连晋的爱虽强烈,但却纯由于异性间表面的吸引力,被连晋利用她怀春少女的情怀,乘虚而入,攫着了她的芳心。
    这种初恋滋味虽令她难忘,却仍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当连晋完美的形象被破坏后,这段情愫亦随风消散,一时间脑内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怀。
    项少龙对她的转变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致姑娘,让荆俊送你回家好吗?"
    赵致吃了一惊道:"我不用人送!"拍马驰进左旁的横街去。
    项少龙向荆俊打了个眼色,荆俊大喜,拍马追去,不理途人侧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
    项少龙心中欣然。
    赵致这妮子真的不错,与荆俊无论年纪和外型均极相配。最主要是他看出荆俊对她一见倾心,不过看来若要把她追到手,这小子还要费一番功夫。
    忽然间项少龙醒悟到自己改变了很多。
    若在以前,对女人他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现在不知是否拥有太多美女,又或接连受心爱人儿横死的惨厉打击,他对女人的心意已淡多了,有点不愿涉足情场的心境。
    每一个人出生后,都要面对身旁的人的死亡,而最后则以自己的死亡作终结。
    这一年来,他历尽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噬心痛楚。
    他想起了昨夜与朱姬的事,当时虽是欲念大作,却与爱情半点关系都扯不上,纯是基于异性相吸的本能冲动。
    可又是那么难以抑制。
    今晚见她时可要小心点,否则若和她发生肉体关系,事情便会更复杂了。
    只希望她不会挑逗自己,这女人实在太懂得引诱男人了。
    夫人府在望,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拍马而去。
    众卫忙策马紧随,十一骑旋风般卷进赵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宫去,夫人府内只有赵倩和公子盘。
    赵盘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没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调戏侍女,联群结党恣意生事。
    赵倩怜他悲惨的遭遇,陪他读书认字,而赵盘在这美丽公主表姊前,亦转了性般努力学习。
    项少龙看得心酸苦痛,把赵盘领了到花园,悉心传授他墨子剑法,又使手下和他对打搏击。
    赵盘忘情地武习时,项少龙和一旁观看的赵倩闲聊起来道:"真想不到这孩子变得这么懂性。"
    赵倩两眼一红道:"他最爱的人就妮姨,现在他心中充满仇恨,不但恨赵穆,也恨父王,所以他要以你这师傅为榜样,学得智勇双全,好为妮姨报仇雪恨。"
    项少龙看着公子盘脸上那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阴鸷专注和坚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有种直觉,赵盘将来定非普通的人,但暂时仍很难猜到他可以有什么作为。
    赵倩低声道:"他肯接受我,一方面因为我是你的人,另一方面是因我和他那样,都痛恨父王和赵穆。"
    项少龙心头一阵难受,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吗?为何竟会这么坐看赵穆行凶呢?至少亦应彻查此事,何况这已惹起了军方的不满,使赵国面临长平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
    赵倩幽幽一叹道:"没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但自长平之战后,他整个人变了,优柔寡断,凡事都三心两意,甚至有点怕面对群臣,尤其是军方的将领,任得赵穆大权独揽,只手遮天。像妮夫人这件事,他本应严责禁卫彻查,但赵穆介入后,三招两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教宫内所有人都对他心淡了。"
    项少龙由赵倩的说话里,看到长平之战对赵国的另一种影响。
    该战之败,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之极的离间计,以赵括代廉颇,亦可说是新上任君主和当权老将的权力冲突。
    经此赵国有史以来最伤根本元气的挫折后,孝成王失去了信心,变成一个逃避现实的人,甚至怕对着群臣默责的眼光。
    于是赵穆乘虚而入,在精神和肉体上均满足了他的需求。
    赵王变成了同性恋者,说不定亦是一种自暴自弃,带点自虐式的毁灭性行为。当然亦有可能是天生的生理追求,真正原因,恐怕孝成王自己都难弄得清楚。
    赵倩凄然道:"我仍在怀念当时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搂着人家疼爱人家。少龙啊!什么时候我们离开这丑恶的地方,找个无人的荒野,让倩儿为你生火造饭,你则打猎来维持生活?"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他留在美蚕娘的小谷不走,或者能以这种方式终老山林,但现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就算到了秦国去,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权力斗争,在这古战国的时代里,看来并没有桃花源式的乐土。否则美蚕娘就不会险被土霸强奸,滕翼亦不致妻亡子灭了。
    他叹了一口气,把桃花源的故事说了给赵倩听,当这美丽的三公主心神俱醉,灵魂飞到那人类憧憬的乐土时,赵雅神色凝重的回来了。
    项少龙和她避入静室商议。
    赵雅叹道:"李牧在战场上是无可比拟的猛将,但在权谋手段上却太鲁莽了,亦低估了赵穆对王兄的影响力。"
    项少龙心叫不妙,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雅并没有直接答他,苦恼地道:"他们不明白王兄自长平一战后,最怕就是别人说他犯错,现今李牧摆明要迫王兄承认在妮姊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凶之责,他怎肯接受。"
    项少龙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雅颓然看着他道:"昨晚宴会后,赵穆立即进宫找王兄,说些什么话没有人知道,想来是指责军方借题发挥,想动摇王兄宝座之语;对你当然也不会有好说话。"
    项少龙这才明白什么叫昏君误国,当权力集中到一个人手上时,这个人便成了成败的关键。现代的民主制度虽充满了缺点,但总比由一个昏君操纵所有人的生死优胜百千倍。
    赵雅续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详细询问你的事,又迫人家说出和你真正的关系,教我差点招架不来。"
    项少龙懔然道:"你怎样答他?"
    赵雅神色不自然起来,道:"当然不会说真话,不过看来他仍相信我没有迷上你,或者是因我以前的声誉太坏吧!"言罢垂下俏脸,满怀心事的样子。
    项少龙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脸,道:u现我牵涉到军方和乌家两个系统,你王兄亦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吧!"
    赵雅凄然道:"人家担心得要死哩!你千万不要高估军方和乌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顾一切,就地把你处决,那时米已成炊,谁也不会真的为你与王兄正面冲突。"
    项少龙心中涌起怒火,冷笑道:"想杀我项少龙,恐怕孝成王要出动大军才行,我绝不会俯首就擒的。"
    赵雅嗔道:"有时你这人似足有勇无谋之辈,只是王兄的亲卫兵团便有二万人,守城兵达三万之众,主帅乐乘又是赵穆的人,有起事来,谁救得你。你若有不测,人家怎活下去啊!"说到最后热泪夺眶而出,可知她是何等凄惶恐惧,但又似另有别情。
    项少龙心痛地把她搂入怀里,微笑道:"放心吧!曾有人说过我是多灾多难的新圣人,所以绝死不了。"
    赵雅一呆道:"是谁说的?什么是新圣人?"
    顿了顿似不感兴趣的道:"现在人家方寸已失,心乱如麻,少龙快教我应该怎样做。"
    项少龙沉吟片晌,道:"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只有逃离邯郸,始有生路。但走前我定要把赵穆碎□万段,才可□心头之恨。"
    赵雅爱怜地抚着他脸颊道:"你要答应带雅儿走的啊!"
    项少龙肯定地道:"这个当然,不但带你走,小盘和倩儿亦随我们去。"
    赵雅轻轻道:"是否到秦国去,唉!秦人比任何一国的人更深沉可怕哩!"
    项少龙笑道:"别忘了我是新圣人。"站起来道:"恐怕要到了秦国才有机会陪伴你们,孝成王的反应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设法缓和你王兄的情绪。"
    赵雅陪他往外走去道:"我会负责侦察宫内的情况。幸好有晶王后站在你那一边说话,王兄又三心两意,短期内应仍不敢以霹雳手段对付你。"话完忽垂下俏脸,美目掠过复杂难明的神色。
    项少龙当然看不到,只是心中烦困。
    邹衍可能真信他是什么新圣人,但他却知道没有这一回事。
    若有新圣人,就应是嬴政。
    可是现在那样子的嬴政,凭什么做统一天下的新圣人呢?
    项少龙无限地思念着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惯用的尖端武器。
    在这时代,最厉害的剑手,对付得了十来人亦应付不了百多人,何况是成千上万受过良好训练的兵将。
    所以只能从战略和谋术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机会。
    忽然间,他对邯郸生出恋栈不舍的情绪。
    终于要离开这伟大的古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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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05章密商大计
    项少龙来到李牧在邯郸的大将军府,墙内的广场处聚集了过千人马,整装待发,似要立即出门的样子。
    项少龙心往下沉,由府卫领往见李牧时,李牧正由宅内出来,一身戎装,见到项少龙,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赵没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宫,要我立即赶返北疆,应付匈奴,更不给我机会提起赵妮的事,还明言邯郸由赵穆负责,你快走吧!否则性命难保。"
    孝成王的反应,显然亦出乎这名将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声道:"邯郸城内的将领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属,我已把你的事告诉了他们,嘱他们暗中帮你一把。"接着说出了几个名字。
    又道:"假若赵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来,只要进入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便有方法保护你,连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项少龙想不到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谊深重,义薄云天,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李牧解下配剑,递给他道:"这剑名'血浪',比之飞虹更胜数筹,吹毛可断,破敌甲如无物,以你的绝世剑法,有了它当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绝,否则李牧会小看你了。"
    项少龙涌出热泪,接过这名字可怕的宝刃。
    李牧拍着他的肩头喟然道:"那处可容你,便去那处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沙场相遇,那时各为其主,说不定要生死相见,我亦绝不会留情,你亦应该那样对待我。"
    言罢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苍凉悲壮,毅然上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项少龙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顿时颇有举目无亲的感觉。
    抽剑一看,只见晶光灿烂的特长剑体上隐有枣红血纹,并呈波浪之状。
    剑柄处以古篆铸着"血浪"两字。
    昨夜的喜悦已不翼而飞,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计和能力,使乌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们,能安全离开这毫无天理的地方。
    项少龙茫然离开大将军府。
    没有了李牧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军方纵对赵穆不满,亦不敢犯诛族之险为赵妮一案仗义执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这一方,他也不愿牵累其他人,现在只能靠乌家和自己了。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个赵国的军政界都清楚赵王的心意,就是要与赵穆站在同一阵线,而他项少龙是赵穆最大的眼中钉,自是朝夕难保,时日无多。
    雪中送炭没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却是人人乐而为之,因为既可打击乌家,又可讨好赵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穆何时取得赵王的同意,一举除去乌家和项少龙。
    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赵王下这决定呢?
    苦恼间回到乌氏城堡,陶方迎了上来,道:"那个叫单进的楚人给我们擒来关在囚室里,不过这人是硬汉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说话,现在看看少龙你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要下重刑了。"
    项少龙像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道:"搜过他的行囊没有?"
    陶方叹道:"都是些没有关系的东西,以赵穆的奸狡,绝不会有这么容易给人抓着的把柄。"接着颓然道:"就算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来指证赵穆,赵穆仍可推个一干二净,还反指我们诬陷他。唉!你说孝成王信他的男人还是信我们呢?"
    项少龙沉吟道:"只要我们清楚赵穆和楚人的来龙去脉,便可设计对付他,所以绝不可轻易放过这线索。"
    两人这时来到后宅处,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囚室。
    那楚谍单进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精神萎靡,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垂着头默然不语。
    项少龙虽很同情他,但亦别无办法,这就等若战争,对敌人仁慈,简直等如自杀。
    项少龙灵机一触,把陶方拉到一旁道:"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则楚人亦不会派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们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毁他的意志。"
    陶方没好气道:"问题是有什么办法?"
    项少龙道:"这方法叫疲劳审讯,你找十多个人来,不断问他一些重覆问题,不准他如厕和吃东西,最重要是不让他睡觉,审问时要以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还是首次听得这样的审讯方法,半信半疑道:"真会有用吗?"
    项少龙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换过干净的衣服,便可进行。"
    又和他说了些审讯的技巧和要问的东西,使陶方亦觉很有道理,项少龙才去找乌应元。
    乌应元正在密室内接见客人,知他到来,立即把他请进去。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行脚商人,身材高颀,可是相貌猥琐,样子一点都不讨好。
    乌应元请项少龙坐下后道:"少龙!这就是图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称的肖月潭先生了。"
    项少龙心想原来是吕不韦头号手下图先派来的密使,如此看来,吕不韦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时间内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阳了。
    肖月潭相当客气,道:"未到邯郸,早闻得项公子大名了,请勿见怪,现在肖某这样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项少龙恍然,原来这人是易容化装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心中一动道:"那是说先生亦可把储君母子变成任何模样了。"
    肖月潭点头道:"项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这正是图爷派肖某人来邯郸的原因之一,但怎样把他们偷出来,就要靠你们了。"
    项少龙正想说把她母子偷出来并不困难,几下已给乌应元踢了一脚,忙把说话吞回肚内。
    乌应元接入道:"假若我们能救出她们母子二人,吕先生那方面怎样接应我们?"
    项少龙这才恍然而悟,以他们的实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术,救出她母子应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乌家要同时全体逃亡,所以乌应元才把嬴政母子和乌家挂钩,迫吕不韦要一并接收他们。
    果然乌应元续道:"质子府守卫森严,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内长期驻有一营禁卫军,邯郸城禁之严,又是天下闻名,除强攻硬闯外,别无他法。不过肖先生请放心,我们已有了妥善计划,包保能把他们母子无惊无险送到城外。"
    项少龙知他在夸大其辞,亦没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计,但换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骗取对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过这问题,届时我军会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诸城,引开赵人的注意力,而图爷将亲率精兵,潜入赵境接应,只要你们到达潦阳东的漳水西岸,图爷便可护送你们取魏境和韩境返回我国。"顿了顿道:"肖某可否先听你们的奇谋妙计。"
    项少龙暗叫厉害,他说了这么多话,但事实上没有□露半点图先率领精兵的位置和路线,因为若要配合行动,图先须已身在赵境才行。
    几下又给乌应元踢了一脚,显然要他立刻弄一个这根本不存在的计划出来应付这贵客。
    项少龙那有什么计划,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联络她们母子,这事我仍正在进行中,等获得头绪后,其他细节才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满道:"至少也应透露一点情况给肖某知道吧?"
    项少龙故作从容道:"先生的出现,可能令整个计划生出变化,说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术,使我们远离邯郸赵人仍懵然不觉,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脸容稍宽,道:"我有点明白了!"转向乌应元道:"听说乌家的歌舞姬名闻天下,肖某怎能错过。"
    乌应元大笑道:"早给先生安排好了!"
    项少龙知道再没有他事,溜了出去。
    踏出乌应元的内宅时,项少龙有种筋疲力倦的感觉。城堡内一片午后的安宁。花园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抛球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声。地上的雪早铲除干净,但树梢上仍挂满霜花冰柱。
    他步过时,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频抛媚眼,以望博得青睐。
    但这一向风流自赏的人只感黯然神伤。
    乌应元虽曾说过会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调离赵境,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亲,至于较疏和眼前这些婢仆,都会被无情地舍弃,最终更成为赵人□愤的对象。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项少龙亦没有办法。
    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人的命运都不是由自己操纵的。
    天堂会忽然变成可怕的阿鼻地狱!
    他并不担心吕不韦会出卖他们,在这战争不息的土地,乌家的畜牧业对军事和经济均无比重要,以乌家父子的厉害,定可把部分资源撤出,其他的都不会留下给赵人,那将对赵国做成致命的打击,更难苟安生存,这亦是赵王自作自受的恶果。
    乌应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钟爱的女儿嫁给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远瞩。
    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世界快乐地活下去。
    后面口哨声传来。
    尚未来得及回头一看,荆俊已旋风般赶到他身旁,神态轻松。
    项少龙大奇道:"得手了吗?"问的自然是赵致。
    荆俊得意万分地摇头,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给我跟了回家,还拿剑来赶我。"
    项少龙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为何你仍可像现在那么开心高兴了!"
    荆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亲爹原来是个书塾老师,走了出来对我严词斥责,说了大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说话。我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丽女儿分上,装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见我像是个读书的人材;竟说什么有教无类,着我每天去上学受教,学做人道理,只要过年过节送些腊肉便成。嘻!当时赵致气得差点疯了,向着我干瞪眼,但又毫无办法,项大哥你说这精彩吗?"
    项少龙摇头失笑,给荆俊这样的人缠上,赵致这姑娘恐怕有难了,打又打他不过,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样应付?
    荆俊问道:"滕大哥到那里去了?"
    项少龙答道:"他有特别任务,到城外的大牧场去了。"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办法把以千计的战马弄得四蹄发软,不能走路?"
    荆俊皱眉道:"喂它们吃些药便成,但若数目太多,可会困难一点。"
    项少龙心想这事应问乌应元才对,乌家的畜牧业乃世代相传,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了。
    荆俊兴奋地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项少龙摇头道:"你放心去读书吧!但记着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过荒唐沉迷,今晚还要到质子府去。"
    荆俊答应一声,欢笑着去了。
    项少龙步入他的隐龙居,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项少龙回复精神,人也乐观和振奋多了。
    乌廷芳等自是对他悉心服侍。
    春盈四婢眉宇间充满忧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们真□销魂。
    惟有心中苦笑,他的体力虽较一般人好得多,但仍是本源有限,故四女虽然绮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为重,他只有强压下冲动。
    晚膳时,雅夫人的忠仆赵大竟来找他。
    项少龙还以为赵雅有什么急事,忙抛下碗筷,把他迎入内室。
    赵大神情古怪,好一会后才道:"今次小人来找公子,夫人是不知道的。"
    项少龙大感不妥,诚恳地道:"有事放胆说出来吧!我会为你担当。"
    赵大道:"本来我这些当下人的,绝没有资格管夫人的事,可是我们兄弟数人,心中早视公子为我们最值得追随的主人,故再顾及不到其他事了!"
    项少龙更觉不妙,催他把来意说出来。
    赵大猛下决心,沉声道:"夫人回来后,不到一个月,有个叫齐雨的贵族由齐国出使来到了邯郸,这人生得比连晋更要俊秀,才学和剑术在齐国都非常有名,亦是脂粉丛中的高手,可是他来赵后,却像只对夫人情有独钟似的,对夫人展开炽热追求,而大王和赵穆又不断为他制造与夫人相处的机会,看来夫人对他亦有点意思。"
    项少龙一听放下心来,他对自己这方面信心十足,亦不相信曾共患难的赵雅会这么容易移情别恋。
    赵大看他神情,焦灼地道:"有些话我不想说也要说了,夫人回来后,想你想得好苦,茶饭不思,偏是城内又不断传出公子死讯的谣言。那齐雨便乘虚而入,有几晚都在夫人房内渡过,到公子回来后,夫人才把他疏远了,可是他昨晚又来缠夫人,直至今早才离开。我们兄弟商量后,才决定来告诉公子的。"
    项少龙的心立时凉了一大截,以赵雅一向的放荡,在那种苦思着他的情况里,的确需要其他男人的慰藉和刺激,以排遣痛苦和寂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男女间事,一开始了便很难斩断,兼之这齐雨又有不差于他的条件,所以赵雅才会与他藕断丝连,缠夹不清。
    唉!
    荡女终是荡女,那可能牵涉到生理上荷尔蒙分泌的问题,要她长期没有男人慰藉,会是很困难的一回事。
    他泛起被骗的痛苦感觉。
    赵大压低声音道:"若夫人只是和男人鬼混,我们绝不会作通风报讯的下作奸徒。夫人有大恩于我们,纵为她死亦心甘情愿,但我们却怕她是给人骗情骗色之外,更别有用心,又害了公子,那就不值了。"
    项少龙一呆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赵大痛苦地道:"我们曾私下调查这齐雨,发觉他每次与夫人幽会后,都立即偷偷去见赵穆□□"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赵大两眼一红,垂下头去,两手紧捏成拳,显是心内充满愤慨。
    对他来说,项少龙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只有他才配得起雅夫人,而赵穆则是邯郸人人痛恨的人物,可想见他此刻的感受。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
    这条男色的诡计可算厉害了!
    若赵穆可再次把赵雅控制,那他们这方面便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朱姬母子也要完了。因为赵雅深悉他们的所有行动和秘密。
    不过看来赵雅虽与齐雨纠缠不清,仍未曾把他出卖。想起今天她神色凄然地要自己把她带离赵国,但又怕秦人难靠,便知她心情矛盾。说到底,赵王对她仍是非常疼爱,她是否真的愿意背叛孝成王呢?
    她之想离开赵国,主因是赵国无望,故不想沦为亡国之人,而齐雨亦可给她这种庇护,把她带回与秦人间隔了个赵国的齐国。
    齐楚间显有秘密协议,不择手段阻止三晋合一,甚至瓜分三晋,所以赵穆既能邀嚣魏牟来对付他,现在又可请得情场高手来向他横刀夺爱。
    这事当然有赵王在背后撑腰,因为他不想赵雅与乌家牵上关系;同时亦想通过赵雅尽悉乌家的秘密,时候到了,再把乌家连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场,去此心腹大患。
    项少龙的思路不住扩阔,想起赵妮一事说不定赵王也是一个参与者,因为小盘曾说过他们是吃了赵王派人送来的糕点而昏睡过去的。
    赵王容许赵穆这样做,是以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会和项少龙相好,所以只要赵穆能予她同样享受,便可把她争取回来,那知赵妮生性贞烈,被污后竟自杀死了。
    有了这样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
    那就是赵穆可以只手遮盖赵妮血案的原因,因为根本是赵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恶行暴露出来,宁愿开罪李牧,亦要把这事压下去。
    对于赵国,他是真正死心了。
    他的复仇名单上,亦多添了赵王的名字。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赵雅。
    她对齐雨是否已泥足深陷呢?
    难怪赵王这么容易把赵倩交给她。
    但会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戏呢?故意引他行刺赵穆,那赵王便有借口把乌家抄除了。
    想到这里,不由汗流浃背。
    赵大道:"公子!现在我们应怎么办?"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再不要跟或调查齐雨,这事至为紧要,明白吗?"
    赵大点头,欲言又止。
    项少龙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对夫人这么忠心,难道明知齐雨去见赵穆,也不告诉夫人吗?"
    赵大颓然道:"早告诉她了,但却给她斥责一顿,说齐雨乃齐国来使,赵穆自然要殷勤招待,还说若我们再跟查齐雨,便绝不轻饶。"
    项少龙心中叫糟,看来齐雨真的把这善变的荡女迷倒了,否则为何不许赵大追查真相。
    自己可以由连晋手上把她夺走,别人当然也可以从他手上抢去,这是公平得很。
    何况雅夫人以前的广结善缘,正表示了她最爱尝鲜。
    赵大终忍不住道:"若夫人真的归了齐雨,我们希望能过来追随公子。"
    以赵大的忠心,竟说出这种背主的话来,可知他们对赵雅是多么失望和痛心。
    赵雅已出卖了他一次,今趟会否历史重演。
    当她知道逃走无望时,会否因为齐雨和她的本身利益再次出卖他?
    项少龙心内悲痛愤怨,沉声道:"将来有一天,若我项少龙真能出人头地,你们来找我,我必乐意收容你们。"
    赵大欢喜拜谢,这才去了。
    项少龙心情惆怅,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
    众女见他神色有异,忙追问原由。
    他怎能把心事告诉她们,把心一横道:u春盈你们去预备热水,我要你们全体在池内陪我。"
    春盈等闻弦歌知雅意,立时俏脸飞红,但又喜不自胜,拥往浴堂去了。
    项少龙强振精神,暗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怕了谁来。
    这时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从失落和悲愤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强者为王。
    好!
    就让我项少龙看看谁才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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