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七卷第08章倩女多情
    项少龙包扎好肩头的伤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着一件长褂,在书齐的长几上练字。
    来到这时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语言、口音和说话方式、习惯、用字等问题,不知是否他特别有天份,又或是别无选择,半年多他便可应付过来。
    不过写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见人,这种介乎篆棣之间的古文字,确实把他难倒,尤其要在竹简和布帛上书写,更是个大问题。
    幸好练书法可以视为乐趣,趁现在没有乌廷芳等缠着他,正好偷闲练习。
    当完全沉醉在那笔画的世界中时,乌果进来道:"赵致姑娘找三爷。"
    项少龙早猜到她会来找他,欣然道:"请她进来吧!"
    乌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练字的书体处,犹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给三爷收拾好东西,才请她进来。"
    项少龙知他已很谨慎地用最婉转的方法点醒他这手字绝不可让人看见,笑了起来道:"我是故意写得这么难看的,好让人知道董匡是个老粗,我真正的字凤舞龙翔,你见到包要叫绝呢!"
    乌果一拍额头道:"三爷想得真周到,否则就算未写过字的人拿起笔来,也不至写成这样子。"又犹豫道:"三爷是否过份了点。"
    项少龙为之气结,这乌果确相当有趣,笑骂道:"快给我去请人家姑娘进来!让人久等就不好了。"
    乌果知他生性随和,从不摆架子,对上下每个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闹惯了,闻言施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乌果领着赵致来到他身后,项少龙仍背着门口,向着窗外月夜下的花园,先吩附乌果关门离开,才向赵致道:"来!坐到我对面来。"
    他专心写字,赵致在他几子对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对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声叫了起来。
    项少龙掷笔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样的了!赵姑娘切勿见笑,噢!鄙人应称你田姑娘才对。"
    赵致垂下俏脸,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真糊涂,谁说人家姓田呢?"
    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记了。不要明天连董某都不记得了!"
    赵致横他一眼后,拿起笔来疾书了一个u善"字,秀丽端正,与出自项少龙的手笔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别。
    项才龙尴尬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不过却是错有错□。"接着虎躯一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赵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终于知道我爹是齐国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却被田单这奸贼认为爹要削他的权,随便弄些证据说他谋反,害得我们全家连夜逃来邯郸,以为赵穆会念着一向的交情,收容我们,岂知……"
    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嫁了滕翼的善兰,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问赵致,以免□出秘密。
    项少龙道:"赵霸和你是什么关系?"
    赵致拭去眼角的泪花,道:"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赵正叔的好朋友,赵正叔乃赵国大儒,幼年时曾随他亲娘在我家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们姊妹,我们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早当他是爹,你还是当人家是赵致吧。"
    项少龙索性问个一清二楚道:"为何姑娘竟会为赵穆训练歌姬呢?"
    赵致道:"师傅与郭纵有深厚的交情,郭纵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剑舞,师傅就推荐了我,赵穆见我教得不错,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训练他的歌姬。我们还以为有机会报仇,却一再给你救了他。"
    项少龙道:"你那大姊的身手这么厉害,是否赵霸教出来的?"
    赵致摇头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我留下来跟正叔,她却潜回齐国随曹公习艺,曾两次斩杀田单都不成功,给迫紧了最近才避到这里来,今次田单来赵,真是天赐良机。"
    项少龙奇道:"姑娘今次为何这么合作,有问必答,还言无不尽?"
    赵致俏脸微红道:"因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报怨,你是个好人嘛!"
    项少龙笑了起来,挨到椅背处,伸了个懒腰,立时展露了壮□结实的胸肌和缠扎肩胁的多层药帛。
    赵致骇然道:"你受了伤!"接着别过脸去赧然道:"你在家总是不爱穿衣服吗?"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姑娘不惯面对我这种粗人了!"
    赵致下了决心似的转回脸来,含羞瞧着他道:"不!先生智计身手均高人一等,我们姊妹都很佩服你。"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说话,我才不信她会佩服人。"
    赵致露出讶然之色,点头道:"你真厉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没有说佩服你,不过我却知道她心底里对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撑着吧了!人家来找你,她也没有反对。"
    项少龙不解道:"你不用陪师传出席赵王的宴会吗?为何还有空来找我?"
    赵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宫,我才要溜了来,那纪嫣然的魅力真厉害,人人都为她神魂颠倒,若她真肯弹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项少龙驰想着刻下正在王宫内上演的好戏,暗忖若由我这老粗公然追求她,结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满地破碎了的眼镜片,假若古人亦会戴上在那个时代不会在的眼镜的话。
    赵致见他面现古怪笑容,忍不住问道:u你在想什么?噢!为何今晚宴会没你的份儿?人家仍未问你田单和你有什么深仇呢?"
    项少龙摊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个问题?"
    赵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坟起闪亮的胸肌处,吓得忙把目光移开,叹道:"你这人就像一个谜,教人摸不清测不透,假若你是项少龙,则一切都合理了。"
    项少龙道:"我知道项少龙是谁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这人真是风流。"
    赵致的俏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单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初还可说是我的仇人,唉!"
    项少龙奇道:"致姑娘为何叹气呢?"赵致意兴索然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有些心烦。"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横竖董某人既抱过你又亲过你,致姑娘不如从了我吧!"
    赵致为之愕然,接□整块脸熊熊烧了起来,"啊!"的一声后猛摇头道:"不!不!唉!对不起!"
    项少龙皱眉道:"我是老粗一个,不懂讨好女人,初时还以为致姑娘对我有意,岂知是一场误会。有什么对不起的,不爱从我便算了。"
    赵致垂下头去,神情不安,玩弄着衣角,轻轻道:"你真不会因此事恼了人家吗?"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会是这种人。不过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过我逢里外人绝不可说真话,你休想董某告诉你什么事。"
    赵致给他弄得糊涂起来,无可柰何负气道:"不说便算了!我要走了。"
    项少龙再次举笔写字,心不在焉地道:u致姑娘请!不送了!"
    赵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动也不动,大感有趣地看着他"你生气了!"
    项少龙故意不望她道:"给女人拒绝了难道还要庆祝吗?致姑娘若再不走,说不定我会强把你抱入房内,那时你不愿意都没办法了。"
    赵致吓得站了起来,嗔道:"你这人哩!那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家是低声下气来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却这般待人。"
    项少龙搁笔停书,抬头瞧着这人比花更娇、色比胭脂更艳的美女,眯着眼上下打量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个可滴出水的甜妞儿,这处是个无人的静室,你说董某应怎样待你才对?"
    赵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这样,人家真的要走了!"
    项少龙放下笔来,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难怪人家说女人无论心内怎么千肯万肯,但嘴巴只会说奴家不肯。"
    赵致骇然离座,移到门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这样对我,赵致会恨死你的。"
    项少龙转过身来,洒然道:"恨即是爱,唔!这名句是谁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终于成功了。唉!以前想找个恨我的女人都没找到。"
    致大嗔道:"除了马外,你还懂什么呢?"
    项少龙定神想了想,道:"本来除了马外我真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不过那晚抱过姑娘后,才知女人的身体这么柔软迷人,嘿!"
    赵致终吃不消,猛一跺足,恼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门逃了出去。
    项少龙看着关上了的门,叹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气走赵致,否则说不定会给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当荆俊回来后,这小子定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就算荆俊神态没有问题,可是赵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个面具,其他身型动作都会露出破绽。
    她不像田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来要挟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过若她两姊妹冒险去行刺田单,亦是非常头痛的事,但一时亦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兰与她们的关系。
    次日项少龙起床后,仍是清闲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变成了个闲角色,门庭泠落,想不到李园这人如此有影响力。若他是真的董匡,还不萌生去意才怪。
    与滕翼谈说后,果然证实了善兰是赵致的二姊,齐人见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宫妓院,加以训练,用来作礼物送人。
    午饭后,赵穆赴宫见孝成王,路经行馆顺便进来见面。
    在幽静的内轩里,项少龙说出了被袭的事。赵穆沉吟片晌道:"这定是李园遣人做的,别的人都没有理由要对付你。"
    项少龙早猜到这点,只是希望由赵穆自己口中说出来。
    赵穆道:"李园为了纪嫣然神魂颠倒,最不好是那天纪才女与你同席,又言谈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压力排挤你,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我也很难说话。唉!纪才女昨天又来找过你,不要说李园妒忌得要命,邯郸城中自问有点资格追求她的人也无不眼热呢。"
    再叹了一口气道:"这美人儿确是人间极品,昨天一曲洞箫,与席者无不倾倒,那李园还哭了出来,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说一个男人还能再有什么更大的奢求呢?"
    项少龙默然无语。赵穆忍不住问道:"她昨天来找你有什么事?"
    项少龙故作苦笑道:"若我说她看上了我,侯爷相信吗?"赵穆嘿然道:"当然不信。"
    项少龙颓然道:"我也很想她来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马儿病了才来请教鄙人。"
    赵穆暗忖这才合理,释然道:"我也要走了,这几天出外多带几个人,莫要让李园有机可乘。我们的事亦要待六国合从的事定了下来后才能进行,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
    项少龙陪他往府门走去。
    赵穆显得心情畅美,笑道:"纪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动了,这两天更是娇艳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会她都肯赏面,与她在大梁时躲在闺中半步不离的情况大相径庭。现在邯郸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夺美而回。这比在战场大胜一场更使人渴想。"
    项少龙皱眉道:"那今晚岂非又是人头涌涌?"
    赵穆哑然失笑道:"人头涌涌?这形容真是精彩。你的辞锋可能比苏秦、张仪这两个著名雄辩之士更厉害。那天一番话迫得李园无辞以对,人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那骚蹄子赵雅都给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劲,今晚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这荡女在榻上的迷人处,只有试过的才知道。"
    项少龙差点想掩耳不听,幸好已来到主府前的广场处,只见侯府的家将足有过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现其中。
    赵穆泠哼道:"终有一天会给本侯拿着那女刺客,那时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批人都是我调升的近侍,忠诚方面绝无问题,不过若有失职,我会像以前那批饭桶般把他们全部处死。"
    项少龙心中懔然,这人心性残忍处,教人骇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他可随意拾弃的工具,若让他当上一国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过今次却是有利无害,至少使蒲布他们更能接近他。
    赵穆走后不久,雅夫人派来接他的马车便到了,来的还是赵大。
    对赵大他比对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请入内轩,笑道:"赵大你不认得我了吗?"
    赵大剧震,往他瞧来,失声道:"项爷!"慌忙跪下。
    两人这时相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赵大感激零涕,欷□道:"小人们一直在盼项爷回来,本想溜去咸阳寻项爷,但又舍不下夫人。"
    项少龙强他坐下后道:"今次我绝不可□露身分,否则必是全军尽墨,所以你要连几位兄弟都瞒过。"
    赵大道:"项爷放心,就算把我赵大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半句关于项爷的话出来。项爷这么信任小人……"说到这里,眼都红了,再说不下去。
    项少龙道:"今次事成,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邯郸再非你们久留之地。"
    赵大先是大喜,随之神情一黯,猛下决心似的跪了下去,呜咽道:"项爷请原谅夫人吧!她心中到现在仍只有你一个人,她……"
    项少龙把他扶了起来,感动地道:"我明白你的忠义,不过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看事情怎么发展吧!是了!韩闯这两天有没有在夫人处留宿?"
    赵大的表情不自然起来,道:"夫人这两天没有见韩侯,但楚国的李园先生却来了一趟,夫人请了他到小楼说话,他盘桓了个多时辰才走。项爷!夫人这么做,只是想借别人来忘记你,这些日子来我们从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
    项少龙心中大怒,李园根本心不在赵雅,只是借她来报纪嫣然对自己与别人不同的仇□,而赵雅则是不知自爱。
    赵大惶然道:"项爷!小人说的都是真话。"
    项少龙正容道:"一对脚踏着两条船最是危险,赵大你最好由今天开始,全心全意跟着我项少龙。赵雅善变难测,我总不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拿去放在她手里,若她再出卖我们,今次那还有翻身的机会。"
    赵大吓得跪了下去,惶然请罪。
    项少龙又把他拉了起来,劝勉一番后,过去滕翼处由他涂上"情种"的药液,才随赵大往夫人府去了。
    途中愈想愈恨。现在除赵穆外,他最憎厌的就是李园这个卑鄙恶毒的小人。
    忍不住又怪赵雅赋性淫荡,意志不够坚定。既向他这马痴示好,又不断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禁不住下了惩戒她的心。
    对付这两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纪嫣然了。想到这里,整个人又再充满勃勃生机。

举报

第七卷第09章卑鄙奸人
    项少龙到了那天初来夫人府时等候赵雅的大厅,那些珍玩饰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内架,但他已换了完全另外一种心境。
    她为何不把他请到那清幽雅静的园内小楼处,厚李园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这么早来到。
    若不论人格,李园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闺梦人,连纪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动,可惜他却是这么样的人。
    思索间,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女侍施礼告退。
    项少龙这时心中想着为何小昭等诸女一个不见,雅夫人来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u董先生赏面早临,舍下蓬荜生辉。"
    项少龙往她看去。这成熟的美女容光焕发,眉眼间春意撩人,体态娇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艳动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定是因受到李园的滋润,至回复了春意生机。
    粗声粗气道:"夫人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荜之可言。"
    赵雅听得皱起了秀眉,那有人会把礼貌的客气话当是真的,虽心中微有不悦,却没有像以前般轻易被他气坏,当然是因为这时内心还充满了李园的爱情,不以为意道:"先生在藏军谷的牧场进行得怎样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他何等灵锐,一看赵雅这时神态,便知李园已成功夺得了她的芳心,甚至把"项少龙"都暂时忘了,所以才回复了以前的风采。
    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赵雅因心有所属暂时不会来缠他,偏是心中却很不舒服,很想伤害她,看她难过。
    旋又压下这冲动,微笑道:"今天不谈公事,夫人为何想鄙人早点来此呢?"这回轮到赵雅无辞以对。
    她这样做自是因为对这马痴颇有点意思,只不过目下因李园的忽然闯入,独霸了她的芳心,至少在这刻是如此,所以再没有原先那种贪欲心情。
    她仍派人去将项少龙早点接来相见,是因深心处渴望能与他在一起。这董匡别有一股粗豪得来又充满哲理思想的独特气质,既霸道又温柔,合起来形成一股对她非常新鲜刺激的感觉。和他在一起时,从不知他下一刻会说些什么话或作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为。而他还对自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对她很有兴趣。总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没有余暇去想别的事。
    这种感觉,李园亦无法予她。
    与李园胡混□磨时,她总忍不住要把他代入了变成项少龙,但这个在某方面酷肖项少龙的粗汉,反使她忘记了一切。
    若与他欢好亲热,会是什么的滋味呢?
    想到这□,自己都吓了一跳,暗着自责,为何见到他后,李园本来强烈的印象立时淡了出去呢?
    项少龙见她玉容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赵雅吓了一跳,抬头不解地往他望去。
    项少龙沉声道:"夫人是否爱上李园那小子了,所以现在对鄙人才变得那么泠淡?"
    赵雅娇躯剧震,惊呼道:"噢!不!"这刻她已无暇推断对方为何能一针见血,说出她的心事。
    项少龙微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假设李园偷的是董某人的宝马,我便绝不放过他。"一伸懒腰,"哈"一声笑道:"我还是先到街上逛逛,待会才来夫人处参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说什么话题才好。"
    赵雅给他弄得六神无主,站了起来,娇嗔道:"董先生!你留点面子给赵雅好吗?人家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马儿吗?"话才出口,始知犯了语病,这岂非把自己当作了是他的马儿吗?项少龙淡淡看了她一眼,暗感快意,转身朝厅门举步,若无其事道:"那小子偏爱和老子作对,好!便让董某人一显手段,把纪嫣然抢了过来,让他也尝被人横刀夺爱的味儿。"
    赵雅本要追他,听到纪嫣然三字后愕然停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敢笑他,因为他语气中透出强大无比□信心,教人感到他说得出来,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到项少龙消失门外时,她心中仍念着"横刀夺爱"四个字。
    唉!他用语的新鲜和精彩,确可与项少龙平分春色。忽然间,她知道李园仍未可完全代替了项少龙。
    想到这里,意兴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在邯郸的街道上,项少龙想起小盘登位后接踵而来的战乱,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广阔的土地,经过了数百年的乱局后,终到了历史分久必合的大变时刻,而他这"外来人"却一手促成了这转变。假设他没有来,这些事会否不发生呢?任他如何智计过人,可是这问题想想都教他头痛。
    "董兄!"听到呼唤,项少龙先是心中茫然,一时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后才醒觉过来,转回头望去。
    原来是来自韩国的平山候韩闯,身旁还随着七、八名亲随,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饱满,体型彪悍,虽及不上项少龙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项少龙讶道:"鄙人还以为只有我才爱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兴。"
    韩闯脸色阴沉,没有立即答他,等来到他身旁时,才亲切地挽着他手臂边行边道:"来!我的行馆就在转角处,到我处再说。"
    项少龙受宠若惊,想不到他对自己原本泠淡的态度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南辕到了北辙。
    身不由己随他到了行馆,到厅里坐下后,那十多名剑手,仍立在四周没有离开,弄得气氛严肃,颇有点黑社会大阿哥谈判的味儿。
    韩闯连一般斟茶递酒的礼貌招呼都省去了,沉声道:"李园真混账,半点脸子都不给我们,公然来剃本侯的眼眉,可恶之极。"
    项少龙恍然,原来他一直派人留心赵雅,见李园主动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够做任何事的时间后,才肯出来,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这另一情敌当作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亦可说韩闯自问外貌、身分、权势均胜过他项少龙,所以并不将他视作劲敌,但李园却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来,韩闯对赵雅是认真的,甚至想把她带回韩国,好在私房随意享用,不过这理想如今被李园破坏了。
    一时间找不到可说的话回答。韩闯眼内凶光闪闪道:"董兄为何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溜了出来?"
    项少龙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赵雅处兴间罪之师时,见到自己神情仿佛的走出来,才改变心意,追着扯了他回来。"
    泠哼了一声道:"董某最受不得别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舍,操他奶奶的娘!"
    韩闯感同身受,闷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见过多少人物,却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子,他算什么呢?还不是凭妹子的裙带关系,真不明白春申君为何这么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来,我看他还有什么可戚恃的?"
    项少龙到现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以他这位高权重的人,实不用找他这种闲人来吐苦水。
    韩闯脸上阴霾密布,狠狠道:"本侯为了不开罪楚人,免影响合从大计,已克制着自己不去和他争纪才女,岂知他连赵雅都不放过,难怪自他来后,赵雅这淫妇便对我爱理不理了。"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竟迷恋得赵雅这般厉害,叹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爷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爱养马,你对马儿好,它们也就对你好,绝无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难养也。"
    韩闯默然顷刻,竟笑了起来,拍拍他肩头道:"和你说话真有趣,不过这一口气定要争回来。李园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法如何厉害?"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侯爷明天不是想亲自下场吧?"
    韩闯嘴角逸出一丝阴险的奸笑,双目寒光烁动,压低声音道:"本侯怎会做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训了李园,也教他不会知道是我出的手。"
    项少龙知他这类玩惯阴谋手段的人,绝不会把细节和盘托出,肯把心意告诉自己已是视他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开罪侯爷的人真的不智。"
    韩闯颓然挨在椅背处,无奈道:"我们对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来,我们三个与秦国打生打死,他们总是在抽我们后腿,谁说得定李园会否将我们合从的事通知秦人,那时若秦国先发制人,首当其冲就是敝国。唉!我实在不明白赵王为何这么巴结他?"
    接着瞧着他道:"董兄是否明白为何孝成王忽然对你泠淡起来,昨天的宴会都没请你出席?"
    项少龙故意现出忿然之色,点头道:"还不是因李园这小子!"
    韩闯亲热地一拍他肩头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敝国的欢迎之门,永远为董先生打开来,若要对付李园,本侯可为先生作后盾。"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才是他笼络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对付李园,装作感激道:"鄙人会记着侯爷这番话。"
    韩闯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终会给他弄上手,若能把这绝世美女由他手上抢过来,那会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叹道:"纪才女那是这么易与,我看李园亦未必稳操胜券。"
    韩闯阴阴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着哩,例如给她尝点春药,那怕她不投怀送抱。不过想要和纪嫣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绝不容易,但她似乎对董兄的养马之术另眼相看,说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项少龙心中大怒,暗叫卑鄙,这事不但害了纪嫣然,也害了自己。当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
    像纪嫣然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对她作出禽兽行为,还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韩闯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这借刀杀人之计,便知这韩闯心术是如何坏了。
    现在他开始明白六国为何终要被秦国所灭,像韩闯这种国家重臣,代表本国来邯郸密议谋秦,却尽把心思花在争风呷醋□,置正事于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个人物。
    纵观所接触的韩、魏、赵、楚四国,都是小人当道,空有李牧、廉颇、信陵君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齐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韩闯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小瓶子,韩闯把它塞入了项少龙手内,以最诚恳的表情道:"本侯这口气全靠先生去争回来了,女人很奇怪,纵是三贞九烈,但若让你得到她身体后,大多会变得对你千依百顺,纪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会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哩!"
    项少龙心中暗骂,却问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还要看情况而定,唉!我对女人的兴趣其实不是那么大,女人怎及得马儿好呢?"
    韩闯又再激励一番,说尽好话,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项少龙待韩闯进府后,在外面闲逛了一会,迟了少许才大摇大摆地步进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广场停满了马车,赵大把他领进府内时,低声道:"刚才你走后,夫人闷闷不乐坐了很久,郭开来找她都不肯见,董爷真行。"
    项少龙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对赵雅覆水重收,不过既是覆泻了的水,怎还收得回来。
    宴会设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设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张大圆儿摆在厅心,团布了十多个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场,包括了那娇艳欲滴的郭家小姐。
    项少龙本以为郭秀儿经过那晚后,再不肯见李园,但现在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除了这批人外,还多出了四个人来。
    第一个当然是纪嫣然,还有是赵致和郭开,另有一个四十岁许的男人,衣饰华贵,气度迫人,只是双目闪烁不定,予人有爱用心机心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时间,大厅一边的八扇连门全张开来,毫无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园,数十盏彩灯利用树的枝干挂垂下来,照得整个花园五光十色,有点疑真似幻般的感觉。
    项少龙是最后抵达的一个宾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园中赏灯饰,厅内只有赵穆、郭纵、乐乘、赵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头接耳。
    赵穆见到项少龙,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来迟了,待会定要你三杯,来!见过姬重先生。"
    项少龙心中懔然,原来这就是代表东周君来联结六国,合从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着重礼节,累得项少龙也要和他行正官礼,客气两句后,姬重虽看似毕恭毕敬,但显然并不把个养马的人放在眼内,迳自回到刚说的话题去,大谈秦庄襄王乃无能之人,重用吕不韦,必会令秦国生出内乱诸如此类的话。
    项少龙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声,往花园走去。他才步入园□,三对妙目立时飘向他来。
    纪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赵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就别过俏脸,显是余怒未消;赵雅却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现,玉脸绽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来,我们正在讨论□很有趣的问题哩!"
    项少龙一眼扫过去,见众人都集中到园心那宽敞的石桥上,下面一道引来山泉的清溪蜿蜒流过,到了离桥丈许处,聚成一个中心处放了一块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赵雅舍行为浪荡外,实在是心有怀抱的女子。
    纪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栏下望,旁边的李园正向她指点着下面游弋的各种鱼儿,大献殷劝。
    郭秀儿和赵致最是熟络,齐坐在桥头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看样子是很欣赏这彩灯炫目的美丽花园。前者此时正打量着他。
    韩闯和郭开两人,则伴着赵雅站在桥心处,刚好在纪嫣然和李园的背后。
    项少龙往石桥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赵致见了个礼。赵致勉强还礼,郭秀儿则多赠了他一个少女甜蜜的笑容。
    项少龙虽有点心痒,但却知此女绝对碰不得,说到底乌家和郭家是势不两立的大仇人。
    当他步上石桥时,纪嫣然不理李园,转过身来笑道:"董先生啊!我们正谈论生死的意义,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呢?"
    项少龙知道这俏佳人最爱讨论问题,上至经世之道,下至类此的生命有什么意义等,都爱讨论一番。而这正是百家争鸣、思想爆炸的大时代,这种清谈的风气盛行于权贵和名士间,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终日好谈人生道理。可惜他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虽明知纪嫣然在给机会自己去表现,好顺利开展对她的追求,他却是有心无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呢?"
    纪嫣然还以为他以退为进,尚未有机会答话,李园插入道:"可惜邹先生没有来,否则由他来说,必然非常精彩。嘻!不若我们请教董先生养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损项少龙,说他除马儿外,其他一无所知。而在这年代,养马只属一种贱业,所以他是故意贬低项少龙的身分。
    项少龙心中暗怒,不过更怕他追问有关养马的问题,他虽曾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始终有限得很,装作不以为意道:"你们谈了这么久,定然得出了结论,不若让董某一开茅塞。"
    郭开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y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赵雅显然兴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对这人生最重要的课题。"
    李园傲然道:"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讲求目的,为何独是对自己的存在不闻不问,上天既赋予了我们宝贵的生命,就像这些高挂树上的彩灯般,燃烧着五光十色的光和热,如此才能不负此生。"
    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这人说话很有内容和想像力,再看诸女,赵雅故是双目露出迷醉的神色,纪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桥头的赵致和郭秀儿则停了私语,留心聆听。
    项少龙心叫不妙,搜索枯肠后道:"李兄说的只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而非对生死的意义得出了什么结论。"郭开和韩闯同时露出讶异之色,想不到这粗人的心思和观察力这么精到细密。
    李园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说得好,不过正如庄周所说的'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必迷乱而不能自得。'一天我们给局限在生死□,始终不能求得有关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蛇,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么一回事,所以我们唯一之计,就是确立一种积极的态度,免得把这有若白驹过隙的生命白白浪费了。"他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配合著感情说出来,确有雄辩之士那使人倾倒拜佩的魅力,难怪纪嫣然都对他另眼相看。项少龙一时哑口无言,乏词以对。
    李园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过他,故示谦虚求教似的道:"董兄对人生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项少龙自可随便找些话来说,但要说得比他更深刻动人,却是有心无力。
    韩闯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替他解围道:"今晚的讨论既特别又精彩,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说吧!"赵雅怨道:u说得这么高兴,竟要赶着入席。赵雅还要听多些李先生的高论哩!"
    纪嫣然轻柔地道:"尚未给机会董先生说呢?"
    看着纪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开追求她的任务,怎可表现得如此窝囊?正叫苦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曾听来的一个故事,或可扳回此局。遂走到桥去,来到纪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赵雅露出雪白整齐的齿,微微一笑,才转过身去,双手按在桥栏处,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圆又远。
    众人都知他有话说,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出什么比李园在这论题上更高明的见解,都屏息静气,全神倾听。
    李园嘴角则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纪嫣然闭上美目,她有信心项少龙必可说出发人深省的哲理。对她来说,没有比思索人生问题更有趣味了,这亦是她与邹衍结成好友的原因。她爱上项少龙,便是由于他说话新颖精警,有异于其他人。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有个旅客在沙漠l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
    众人为之愕然,同时也大感兴趣,想不到他忽然会说起故事来。就像庄周好以寓言来演绎思想般。
    项少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震荡着,份外有一种难言的诡秘和感染力,尤其内容正是有关秘不可测的生死问题。
    只听他以非常缓慢的节奏续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郭秀儿"啊"一声叫了起来道:"在沙漠怎跑得快过饿狼,他定要死啦!"
    众人为之莞尔,却没有答话,因为都想听下去,连李园都不例外。不过当他看到纪嫣然闭上美目那又乖又专心的俏样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赵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吗?"
    项少龙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摇头道:"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来,昂首吐舌,热切引项以待。"
    今次轮到纪嫣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睁开美目,别过娇躯来,看着他道:"那怎办才好呢?不若回过头来和饿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韩闯笑道:u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纪小姐亦不例外。"
    项少龙望往纪嫣然,柔声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处。"众人都没有作声,知道这故事仍有下文。
    赵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这个比李园更特别难测的豪汉。
    项少龙道:"于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但暂时总仍是安全的。"
    众人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项少龙说的正是人的写照,试问在生死之间,谁不是进退两难呢?
    只听他说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他骇然循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了。"郭秀儿和赵致同时惊呼起来。
    项少龙深深瞧着纪嫣然,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道:"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
    小桥上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溪水流过的淙淙细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道:"对老子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
    没有人说话,连郭开和韩闯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给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鸣。
    李园见诸人均被项少龙含有无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动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这寓言出自何处呢?"
    项少龙微笑道:"是马儿告诉我的!"接着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饿了!"。

举报

第七卷第10章一滴蜜糖
    纪嫣然亲提酒□,盈盈起立,来到对面的项少龙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装姿作态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声道:"嫣然刚听到一生人中最动人的寓言,无以为报,就借一□美酒多谢董先生。"以一个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态,把酒注进项少龙几上的酒杯去。
    与席者无不哄然。
    赵穆大奇道:"董先生说了个怎么样的精彩寓言,竟教我们的纪才女纡尊降贵,亲自为他斟酒劝饮?"
    姬重亦露出惊异之色。
    李园则脸色阴沉,眼中闪动着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赵雅露出颠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来。
    未听过的人都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纪嫣然举盏道:"嫣然敬董先生一□。"
    韩闯心里虽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击李园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众人起哄祝酒,李园虽千万个不愿意,亦惟有勉强喝了这□苦酒。
    项少龙细看诸女,纪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爱意,赵雅更是不住向他送来媚眼,妙目传情。连正生他气的赵致亦神态改变,不时偷看着他。最意外是郭秀儿也对他眉黛含春。暗叫侥幸,若非自己可随手借用别人的智慧,今晚定要当场出丑,绝不会是眼前这一矢四雕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过这么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们拍案叫绝。"转向李园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对此自有另一番见地。"
    他这番话是暗贬项少龙,明捧李园,由此可见此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对他来说,能影响楚王的李园,自然比项少龙重要多了。
    韩闯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马处领悟回来的寓言,不过我却有另一个看法,假设我们六国每个人都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联手对付虎狼之国的秦人,自可从绝境中脱身出来。"
    这几句话明显是针对楚人来说,只因他们数次被秦国给的少许甜头而背弃了其他合从国,弄至自己也折兵损地,得不偿失。
    赵穆等都暗暗称快,看着李园脸色微变。
    有纪嫣然在场,李园怎肯失态,转瞬回复正常,把话题扯了开去。
    项少龙知道言多必失之敝,只埋头吃喝。不旋踵李园向纪嫣然大献殷劝,又不时向赵雅等三女撩拨,一副风流名仕的气派,若非刚才受挫于项少龙,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纪嫣然却是无心理会,不时把目光飘往项少龙处,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抱里。
    坐在李园身旁的女主人赵雅给他迫着连干了三杯后,俏脸升起诱人的红霞,发出一阵浪荡的笑声道:"今天你还迫人家喝得不够吗?"
    众人为之愕然,往他两人望来。
    赵雅知道说漏了嘴,赧然垂下头去。
    李园大感尴尬,他今天私下来找赵雅,一方面是为了向项少龙示威,更主要是为了好色,赵雅虽比不上纪嫣然的独特气质,终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过实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赵雅会在席上□出口风。
    干咳一声道:"昨晚不是说过要比酒力的吗?"
    赵雅伦看了项少龙一眼,见他凝望着杯内的美酒,似是毫不在意,内心好过了点,同时亦有点后悔,恨自己受不住李园的引诱。
    除项少龙外,李园乃连着后最使他动心的男人,又说可把她带离这伤心地,远走楚国。只是不知如何,眼前这满脑子特别思想的马痴,无论举手投足,都混杂着智慧和粗野的霸道方式,予她的刺激更胜于长得比他好看的李园,使她不时在反抗和屈服两个矛盾的极端间挣扎着,既痛苦又快乐。
    纪嫣然看了项少龙一眼后,向李园淡淡道:"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
    李园心中叫糟,尚未来得及解说,赵雅抬起俏脸,微笑道:"嫣然小姐误会了,李先生只是来与赵雅讨论诗篇,喝酒不过是助兴吧!"
    郭秀儿显然极爱诗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项少龙道:"董先生对诗歌有些什么心得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项少龙处。
    郭纵则暗叫不妙,难道乖女儿竟对这粗人有了情意?赵致想起了项少龙难以入目的书法,心中暗叹。
    纪嫣然和赵雅均精神一振,热切期待这人说出另一番有见地的话来。
    自古流传下来的诗歌,经孔子和他的信徒陆续修改,共有三百余篇。
    这些诗歌在这时代有着无比实用的价值,特别在权贵间,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际时若不能引诗作装饰,便会给人鄙视。甚至有纯以诗文命乐工歌诵作为欢迎词,名之为"赋诗",回敬的诗歌就叫"答赋"。所以诗篇生疏者很易当场出丑,所谓"不学诗,无以言。"
    项少龙尚算幸运,不过他的运气显然到此为止,终于正面遇上这无法解决的问题。
    诗篇不单是装饰的门面工夫和表达修养内涵的工具,时人还有"论诗"的风气,例如诗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兮。"大意说一个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贡于是问道于孔子,其后他答:"绘画要在素白的质地上。"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称赞,说他有谈诗的资格。
    所以论诗乃宴席间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为难这使她大生兴趣的男人。
    项少龙差点要叫救命,表面从容道:"董某终是老粗一名,怎有资格说什么心得?"郭秀儿想不到这与众不同的人物给了一个这么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脸,不再说话。
    纪嫣然亦露出错愕神色。
    对她来说,项少龙公开追求她实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亦可使她进一步了解爱郎的本领,那知他才露锋芒,又退缩了回去。使她欣赏不到他以豪放不羁的风格表达出来的才情。怎知项少龙在这方面比草包还要不如。
    姬重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项少龙由别人处偷来私用的。
    郭开、韩闯等均露出讶色,董匡的父祖辈终是当官的人,这董匡怎会对诗歌毫不认识呢?赵穆则猜他不想在这情况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赵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讨论的是什么题目呢?"
    李园见项少龙着窘,心中大喜,答道:u在下和夫人谈到诗和乐的关系,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在下又把所作的乐章,奏给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没有见笑。"
    一般贵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开诗和乐,李园亦借此向纪嫣然表明他和赵雅没有涉及其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礼乐诗书都不放在眼内哩!"
    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讽他昨晚对她无礼,同是妒忌纪嫣然对他的示好,有意无意地加以阴损。
    李园一听大乐,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马为伍,以马为乐,对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个养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过他为人深沉,不会露出心中的想法。这时乘机巴结李园道:"董先生养马天下闻名,李先生诗乐精湛,都是各有所长。"
    项少龙本己不想多事,闻言无名火起,道:"请恕我这粗人不懂,七国之中,若论讲学的风气,礼乐的被看重,秦人实瞠乎其后,为何独能成我们六国最大的威胁呢?"
    此语一出,众人先是色变,接着却言以对。因为这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项少龙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这种养马的人,对董某不懂诗书感到鄙夷,不过董某却可藉畜牧使得国富家强,抵抗外敌。秦人的强大,就因以军功为首,其他一切都摆在一旁。"
    众人都知他动了气,默默听着。
    项少龙续道:"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诗书礼乐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积极作用。但在现今这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富国强兵,衣食足始知荣辱,但若连国家都难保,还谈什么诗书礼乐。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厉志奋发,最后才得报大仇。本人来邯鄂后,发觉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乐,如此风气,纵盛偈礼乐,亦终有日会成亡国之奴。"
    最难爱的是赵致,给他这么当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脸。
    李园、韩闯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他们确是纵情声色,置对付强秦的大事于不顾。
    赵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区,所以并不为怪,还暗忖将来若自己当上了赵国之主,定要重用这只求实际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却非那么直接,在这男性为尊的世界里,捍卫国土自是男儿的责任,反觉得众人皆醉,唯此君独醒,觉得他与众不同。
    姬重泠笑一声道:"鹿死谁手,未至最后,谁人可知?"
    项少龙对这东周君派来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人说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则尽记着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广阔,想着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从而为今天定计。若要等到分出胜负,错恨难返时才去看那结果,不若回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觉好了。"
    姬重变色怒道:"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为将来而筹谋,独有先生是智者吗?"
    赵雅欲出言缓和气氛,给项少龙伸手阻止,从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论事,先生千万不要以为本人是出言针对,我这人直肠直肚,现在亦是和各位祸福与共,希望能献出力量,保国卫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见微知著,鹿死谁手,已可预期。这不是争论的时候,而是要各弃成见,知己知彼,我们才能与秦人一较短长。"
    郭开和乐乘对望一眼,始明白他满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赵王因李园而泠落了他。
    赵霸喝了一声"好!"转向姬重道:"董马痴快人快语,听得赵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这番话骂尽了座上诸人,包括本人在内。不过却骂得发人深省。"
    李园那会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来出席这纵情逸乐的宴会,为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
    项少龙微笑道:"李先生误会了,宴会乃社交的正常活动,秦人亦不曾禁绝宴会,本人只是借题发挥,指出有些人放开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却只懂玩物丧志,甚或为私欲专做些损人利己的事而已。"
    两眼一瞪,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包扎着的肩膊,若无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诉本人,这剑伤是谁人干的好事?"
    纪嫣然"啊"一声叫了起来,望往李园。
    李园猝不及防顿时愣住,出不了声。
    众人这才明白两人间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动刀抡剑的阶段。
    项少龙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本人也不将这些偷袭的卑鄙之辈放在心上,只不过想以事实证明给各位看,董某非是无的放矢。"
    项少龙这一番说话,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时亦在打击李园,教这人再不敢对他动手,否则要想洗脱,亦是头痛的事。
    李园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就有那么难看。
    赵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袭的事详细告诉乐将军,他定可还你一个公道。"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齿,来,让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谢他们肯垂听我这老粗的唠苏。"
    众人举起杯来,姬李两人无奈下亦惟有举杯饮了。
    众人才放下杯子,赵致向项少龙敬酒道:"小女子无知,惹得董先生这么生气,就借这杯酒道歉。"
    赵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声下气,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项少龙饮罢笑道:"是我不好才对,那关致姑娘的事。"
    纪嫣然目闪异采,向他祝酒道:"董先生说话不但出人意表,还启人深思,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接着杯来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
    李园今晚频频失利,给项少龙占尽上风,连忙极力向另一边的纪嫣然说话,图争取好感。可惜纪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袭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杀了,只是礼貌上泠淡地应付着他。
    坐在项少龙旁的韩闯在几下暗拍了他两下,表示赞赏。赵穆则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对他的表现满意。
    郭开则露出深思的神色,显是因项少龙并不为他想像般简单,对他重新评估。赵雅则沉默了下来。
    她也想不到李园和这董匡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派人去杀他。她是机伶多智的人,隐隐猜到是因妒成仇,而他来讨好自己,说不定亦有藉以报复董匡的含意,虽然她和董匡至今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却摆着被李园利用。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后悔。
    蓦地见到项少龙长身而起,愕然往他望去。
    项少龙潇洒施礼道:"多谢夫人这与别不同的彩灯夜宴,不过董某人惯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众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园当然是例外的两个。
    项少龙再度施礼,退出座位外。
    赵霸站了起来,道:"明天的论剑会,董兄记得准时来。"
    项少龙望往以热烈眼神看着他的纪嫣然道:"在论剑会上会见到小姐的芳驾吗?"
    纪嫣然柔声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语一出,立时气坏了李园,其他男人无不现出艳□之色。
    项少龙再向众人逐一告辞,轮到郭秀儿时,这娇娇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开眼界。"
    听得项少龙和郭纵同时眉头大皱。
    对赵致他却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礼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衣袂环佩声直追而来,赵雅赶到他旁道:"让赵雅送先生一程吧!"
    项少龙知道推不掉,大方道:"夫人客气了!"
    赵雅默默伴着他在通往主宅的长廊走着,她不说话,项少龙自不会找话来说。
    赵雅忽然轻扯他衣袖,停下步来。
    项少龙讶然止步,低头往她望去。
    赵雅一脸茫然,美目凄迷,仰起俏脸细心打量着他的脸庞。
    项少龙给她看得心中发毛,奇道:"夫人怎么了!"赵雅轻摇螓首,落漠地道:u我总是不自禁地把你当作是另一个人,看清楚后才知错了。"
    项少龙心中抹了把泠汗,乘机岔开话题泠然道:"鄙人和李园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吧!不过也幸好如此。"
    赵雅仍牵着他衣袖不放,黯然垂首道:u董先生莫要见笑,赵雅只是正不断找寻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吧了!先生为何总是对人家这么残忍?"
    项少龙怒火腾升,暗忖你既找到老子这滴蜜糖,为何又忍心把我出卖,嘿然道:u你那两滴蜜糖都在大厅里面,恕在下失陪了。"挥手甩脱了她的牵扯,大步走了。
    赵雅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入门处,天地似是忽然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就在此刻,她知道自项少龙后,首次对另一个男人动了真情,旋又心生怨怒,管你是谁人?我赵雅岂是这么可随便给你拒绝的。
    猛一跺脚,回厅去了。
    项少龙走出夫人府,夜风迎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刚才他是真的动了气,这些六国的蠢人,终日只懂明争暗斗,茫不知大祸将至。
    却也是心情矛盾,他现在虽成了六国的敌人,可是仍对邯鄂有着一定的感情,使他为这古城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接着想到了自己的问题,原本看来很轻易的事,已变得复杂无比。在现今的形势下,想生擒赵穆后再把他运回咸阳,只属天方夜谭而已。若还杀死乐乘这手握邯郸军权的大将,那就更是难比登天。来时的坚强信心,不由动摇起来。
    在邯郸多留一天,会多增一天的危险。最大的问题自然因其他五国的大臣名将均集中到这里来,使邯郸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数升级,擒赵穆不是难事,但要把他运走却是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蹄声自后方由远而近,由快转缓。
    项少龙早猜到是谁追来,头也不回道:u致姑娘你好!"
    赵致清脆的声音应道:"你怎知是人家跟来?"
    项少龙侧头望往马上英姿凛凛的赵致,微笑道:"若非是赵致,谁敢单剑匹马来寻董某人晦气。"
    赵致本俯头盯着他,闻言忿然把俏脸仰起,翘首望往邯郸城长街上的星空,娇哼道:"猜错了!赵致没有闲情和你这种人计较。"
    项少龙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脸子放不下来,不过现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纪嫣然一个人,况且赵致又是荆俊的心上人,他怎么都不可横刀夺人所爱,他实在没法对自己兄弟做出这种事来。日后他和荆俊间又是多么难堪呢?他昨晚那样迫她走,其实心底绝不好受。
    这一刻的赵致,特别迷人。
    哈哈一笑道:"那为何又有闲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郸呢?"
    此时一队城兵在寂静无人的长街驰来,提醒他们延绵了数百年仍未有休止希望的战争,时刻仍会发生。那些巡兵见到赵致,都恭敬地见礼。
    赵致策马与项少龙并排而进,漫不经意道:"你不觉得今晚开罪了所有人吗?"
    项少龙哂道:"那又有什么相干,你们的孟轲不是说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吗?'"
    赵致讶然望下来道:"为何孟轲是我们的呢?"
    项少龙差点要刮自己两巴掌,直到这刻仍把自己当作外来人,尴尬地道:"那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溜了口吧!"
    赵致惊疑不定的瞪着他,好一会后才低呼道:"上我的马来!"
    项少龙一呆道:"到那里去?"
    赵致泠泠道:"怕了吗?"
    项少龙失声道:"如此共挤一骑,怕的应是致姑娘才对。"
    赵致恶兮兮道:"又不见得那晚你会这般为人设想?你是否没男人气概,快给本小姐滚上来!"
    项少龙知她在讽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马背向她轻薄的事,摇头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厉害,不过你既有前车之□,当知董某人非是坐怀不乱的君子,这样温香软玉,我那对手定会不听指挥,会在致姑娘动人的肉体上享受一番呢!"
    赵致紧绷着俏脸,修长的美目狠狠盯着他道:"管得你要做什么,快滚上马背来!"
    项少龙叫了声"我的天啊!"一个女人若明知你对她会肆意轻薄,仍坚持予你机会,尽管外貌凶神恶煞,还不是芳心暗许。这确是诱人至极,亦使他头痛得要命。
    现在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叹了口气道:"这么夜了!有事明天才说好吗?老子都是回家睡觉算了!"
    赵致气得俏脸煞白,一抽马□,拦在路前,一手□腰,大发娇嗔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婆妈,你若不上来,我便整晚缠着你,教你没有一觉好睡!"
    女人发起蛮来,最是不可理喻,项少龙停下步来,叹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属吗?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点……嘿!有点什么那个吧!"
    赵致闻言娇躯一震,俏脸忽明忽暗,好一会后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属于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马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来赵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个项少龙"转移到"他这个项少龙"来,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摊手摆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把心一横,嘿然道:u这是你自己讨来的!"话尚未完,已飞身上马,来到她香背后。
    赵致一声轻呼,长腿轻夹马腹,骏骥放蹄奔去。项少龙两手探前,紧箍在她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处,身体同时贴上她的粉背隆肾,那种刺激的感觉,令项少龙立即欲火狂升。
    赵致却像半点感觉都欠奉,仍是脸容冰泠,全神策驰,在寂静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进。
    项少龙俯头过去,先在她的粉颈大力嗅了几下,然后贴上她的脸蛋,道:"姑娘的身体真香!"
    赵致神情木然,却没有任何不满或拒绝的表示,当然也没有赞成或鼓励的意思,紧抿着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项少龙放肆地用嘴巴揩着她嫩滑的脸蛋,狠狠道:"你再不说话,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
    赵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这样做吗?"
    正是佛都有火,项少龙心头"火"起,一手摩挲着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师,在她高耸的双峰下作威吓性的逐步进侵。
    她的肌肉岂满而有弹性,令他爱不释手,觉得非常享受。
    赵致的俏脸开始转红,娇躯微颤,却仍紧咬银牙,不提出任何抗议。
    项少龙虽是欲火大盛,可是荆俊的影子始终鬼魂般拦在两人之间,颓然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侵占她酥胸的壮举,回到她小腹处,还离开她的脸蛋,坐直身体。竹林在望,原来赵致是带他回家。
    赵致默然策骑,见了竹林时,勒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隐隐透出的昏暗灯火,嘲弄道:"原来董先生这么正人加子呢?"
    项少龙为之气结,用力一箍,赵致轻呼一声,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对方,但气息相闻,肉体贴触的感觉刺激性反因这"暗室"般的情况而加倍剧增。
    赵致柔软无力地把后颈枕在他的宽肩上,紧张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气,项少龙只要俯头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动。
    这想法诱人至极,项少龙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溃的危险边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那项少龙的小情人吗?这样和董某……嘿……"
    赵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语调道:"我又不爱上了你,有什么关系?"项少龙失声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致针锋相对道:"我不够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么法子?"
    项少龙嘿然道:"那为何又要在这里停马呢?我可没有迫姑娘这么做吧!"
    赵致刁蛮到底,若无其事道:"本小姐爱停就停,欢喜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无关。"
    项少龙差点给气得掉下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浑圆的大腿,啧啧赞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结实又充满弹力。"
    赵致一言不发,由他轻薄。
    项少龙猛一咬牙,暗忖横竖开了头,不若继续做下去,他本是风流惯的人,美色当前,怎还有那坐怀不乱的定力,正要兵分两路,上下进侵时,狗吠声在前方响起,还有轻巧的足音。
    项少龙忙把抚着她酥胸玉腿的手收回来,赵致低呼一声,坐直娇躯,驱马出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却强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4 08:31 , Processed in 0.2656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