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八卷第03章教场扬威
    言复这一出剑,众人便知他了得。
    无论角度与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简单但却矫若游龙的一剑显示了出来,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剑手。
    最精彩处是他借腰腿扭动之力发劲,使这下猛刺能汇聚了全身的气力,迅若闪电,事前又不见警兆,真的是说来就来,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间剑锋来到凝然不动的滕翼胸前尺许处。
    众人代滕翼设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后拔剑,不过这会徒令对手气势暴张,杀着更滚滚而来,直至毙命于剑下。换言之,无论如何,滕翼应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剑而失了先机。
    但见滕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倏地拔剑,却没有后退。
    众人心中暗叹,郭秀儿和赵雅更吓得闭上美眸,不忍眼看这大汉溅血倒地的惨况。
    "当!"
    在全场各人目瞪口呆里,滕翼抽离剑鞘只有两尺的剑柄,竟毫发无误地猛撞在言复剑锋处。
    尽管言复的力气要比滕翼大,但剑锋怎也及不上剑柄用得出来的力道,何况言复的手劲根本不是滕翼对手。
    言复出道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能一开始便以剑柄克敌,整把剑竟给硬汤上了半天,可是前冲的势子却没法停下来,投怀送抱般往滕翼凑去。
    正叫糟时,滕翼的铁拳在眼前由小变大。
    "砰!"
    言复口鼻鲜血狂溅,往后抛跌,竟给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晕了,而滕翼的剑仍只是出了半鞘。
    "锵"的一声,剑又滑进了鞘内。
    全场人鸦雀无声,好一会行馆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声,为滕翼惊人的技艺和替他们争回一口气欢叫如狂。
    李园那想得到滕翼厉害至此,铁青着脸喝道:"把那没用的家伙抬走!"
    此语一出,连他旁边的赵雅都蹙起眉头,感到李园此人寡恩薄情,对失败的手下半点同情均欠奉。
    言复被迅速移离广场。
    滕翼戟指向楼无心喝道:"轮到阁下了!"
    众人目光全落到楼无心处,看他有否应战的胆量。
    项少龙是场内唯一预知战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补遗后,剑术与武术修养无不更上一层楼,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稳胜他,何况是言复。此时大笑道:"楼兄若因休息时间太短,气力尚未回复过来,大可让东闾子兄或其他人先战一场。"
    这话一出,楼无心推无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声,走入场内。
    全场霎时静了下来。
    纪嫣然凑到项少龙耳旁道:"我从未见过比你这二兄更诡奇的剑法了,恐比起李园亦毫不逊色。"
    赵穆则是心花怒放,暗忖难怪这"马痴"如此大言不惭,原来从人里有这样能以一挡百的不世剑手。
    楼无心"锵"的拔出长剑,摆开架势,却不抢攻,好先认清对方剑路和手法。滕翼仰天一阵大笑,右手按在剑把上,踏前一步,作势拔剑。
    楼无心受他气势所慑,竟往后退了一步,使两人间仍保持着七至八步的距离。滕翼闪电移前,抢到楼无心左侧处,长剑进鞘而出,幻出令人难以相信无数朵似有实质的剑花,若攻非攻,有若盘饼毒蛇,昂首吐舌,随时可猛噬敌人一口,且必是无可解救的杀着。
    项少龙拍腿叫好,滕翼这招以守为攻,确使得出神入化,尽得墨氏补遗的真髓。
    楼无心完全看不透对手的剑路,虽叱喝作势,却再退了一步,任谁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对垒,岂容一再退避。
    在微妙的感应里,滕翼蓦地剑势大盛,由以守为攻化作以攻为守,长剑振处,有似长虹,随着精奇偏险的步法,抢到楼无心左侧,强攻过去。
    "锵!"的一声,楼无心吃力地架了滕翼这无论气势力道均达巅峰的一剑。滕翼泠笑道:"不过如是乎!"
    长剑滑了出来,迅又改为横扫。
    "当!"
    楼无心惶乱下仗剑一挡,竟给滕翼扫得横跌开去,全无还手之力。
    李园方面的人无不色变,要知这楼无心在他们间臂力堪称第一,那知遇上这"龙善",却给比了下来。
    这时众人无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
    赵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惊。他一向自恃力大过人,见到滕翼的威势,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后面的乐乘凑上来道:"你这家将神力惊人,怕可和嚣魏牟媲美。"
    项少龙心中暗笑,若乐乘知道嚣魏牟是给滕翼活活打死,不知会有何想法。
    历史在重演着,刚才是伏建寅被楼无心以一轮重手硬拚,杀得全无还击之力,直至落败;今次却是滕翼步步进迫,杀得楼无心汗流浃背,不断退避。
    这楼无心亦算了得,到挡了滕翼变化无穷的第二十五剑时,才门户失守,空门大露。
    滕翼闪电飞出一脚,踢在对方小腹处。
    楼无心连人带剑往后抛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无力爬起来。
    众人受那惨厉的剑气所慑,竟忘了喝彩。
    李园丢尽脸子,命人移走楼无心后,见众人和那龙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若自己落场,虽非必败无疑,但却亦没有制胜的把握,不过此时势成骑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来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为何不让我们也玩上一场,免得别人说在下趁贵仆力战身疲时去捡便宜。"
    他虽是言之成理,但无人不知他其实是对滕翼顾忌非常。
    项少龙先招手唤滕翼上到看台来,才悠然起立,慢条斯理道:"董某的深浅,李兄早应由你的家将处知个一清二楚,不过耳闻怎及眼见,李兄既有此雅兴,董某自当奉陪。"
    李园想不到他竟肯动手,大喜落场。
    这时除了李园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无不为项少龙暗暗担心。李园号称楚国第一名剑,观之楼无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厉害。董匡这马痴则并不以剑知名,高下可想而知。
    纪嫣然担忧得黛眉紧蹙,若项少龙落败,李园虽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伤肢残体,必不能免。
    项少龙解下血浪宝剑,交给旁人,笑向李园道:"我们怎可学儿郎般以命拼命。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剑较宜,大家点到即止,贯彻以武会友的精神。"李园虽不情愿,总不能摆明要杀死对方,表面从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议,在下自然遵从。"
    项少龙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惯木剑的人,只此一项,李园便注定有败无胜,接过木剑后,试了试重量,虽只及墨剑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铁剑重上许多了。
    李园随手挥动木剑,暗忖若能刺瞎对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项少龙忽地喝道:"赵馆主,给我们来点鼓声助兴!"
    众人愕然时,那负责击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击下,生出震耳的鼓声。
    李园英俊的脸庞泠狠下来,抱剑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树临风的体型,确有非凡的姿态。
    项少龙剑柱身前,凝然如山,双目射出鹰隼般的精光,罩定对手。
    两人这一对峙,立显高手风范,场内各人受那种风雨来临前拉紧的气氛所慑,顿时全场无声。
    经过这大半年的潜心修剑,项少龙由锋芒毕露转为气定神闲,连多次看过他动手的赵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动静联想起以前的项少龙来。
    纪嫣然是用剑的大行家,只看项少龙随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狱的气度,心中大讶,难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尽全力吗?怎知项少龙是因得到了墨氏补遗,剑法大进。
    赵致这时眼中只有一个董马痴,那种自然流露的英雄气质,纵是外型比他更悦目好看的李园,亦要稍有逊色。
    赵雅看看李园,又看看项少龙,只觉双方均对她生出强大的吸引力,但项少龙那种永不给人摸着底子和酷肖项少龙的气概,却非李园能给与的迷人感觉。
    郭秀儿则是另一番感受。
    李园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轩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虽明知他风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谁不如此,故亦只好逆来顺受,遵从父命,嫁与此君。
    但董匡的出现却使她受到另一类男人的引诱力,粗豪奔放中却显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与众不同的识见,令她愿意被他征服。这处于两个选择间的矛盾,使这美少女心乱如麻,取舍两难。
    现在两终于要一较高低了,是否能予她一个决定的机会呢?在这战争的年代里,无人不习技击,剑法早成了量度一个人本领的标准,剑法高明者,自然会得人看重和欣赏。
    李园目不转睛和项少龙对视着,泠然道:"董兄养马之技自是天下无双,在下倒要看董兄的剑技是否比得上你养马的本领了。"
    矮身作势,木剑遥指项少龙,不住颤震。
    观者无不为项少龙冒了把泠汗,想不到李园剑法高明至此,竟能气贯木剑,生出微妙的变化,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剑的角度。
    项少龙仍是剑柱地面,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应道:"那李兄还在等待什么呢?"
    他的语气透出强大的信心,使人清楚感到他没有半点虚怯。
    李园不愧楚国第一剑手,丝毫不被他词语惹怒,微微一笑,倏地冲前,当项少龙木剑扬起,斜指往他时,又退了回去,回复先前对峙之势,距离竟无半分改变,可见李园进退的步法是如何准确,只是这点,已知纪嫣然对李园剑术的评价高于项少龙,是有根有据的。
    赵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项少龙剑法可比得上那龙善,这两个人加起来便足可进行刺杀任何人的密谋行动,不禁更暗怨项少龙的无情。
    滕翼目不转睛看着正在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场中两人,他本有信心项少龙必胜无疑,但当看到李园先作试探的高明战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点担心起来。
    最有信心的反是项少龙本人,他却绝非轻敌,而是□入了墨氏守心的状态里,无人无我,可是敌手的意向却没有半丝能漏过他洞识无遗的观察。
    他知道李园在引他出击,但他却绝不为所动,若双方均不出手,那丢脸的当然不会是他这个马痴,而是夸了海口、心狂气傲的李园。
    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很注重战斗心理学,他现在正是活学活用,要从李园的性格把握他的弱点。
    李园对峙了一会后,果然耐不住颜脸和性子,泠喝一声,单手举剑过头,大步扑前,到长剑猛劈往项少龙时,左手亦握上剑柄,变成双手全力运剑,力道陡增。
    虽是痛恨李园的人,对他这奇峰突出的一着,亦无不叫好,而且他这剑凌厉狂猛至极,把全身功力尽聚于一劈之内,若项少龙以单手挺剑招架,极可能一招便分出强弱胜败。
    项少龙仍是那副静如止水的神情,只是双眉扬起,健腕一翻,竟单手横架李园此剑。
    纪嫣然骇得芳心剧跳,纤手掩上了张开欲叫的檀口。
    她曾分别与两人交手,自然知道两人臂力不相伯仲。但现在李园是双手使剑,兼且占了前冲主动之势,高下不言可知。
    唉!项少龙怎会如此不智。
    在场诸人只听李园这一剑当头劈下的破风声,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结果的惨然感觉。
    李园见项少龙单剑来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
    那知项少龙的木剑忽由横架变成上挑,重重侧撞到对方若泰山压顶的剑身处。硬架变成了借力化解。
    李园眼看万无一失的一剑,被项少龙卸往一旁,滑偏了少许,只能砍往项少龙左肩旁的空位去。
    采声轰然响起。
    连痛恨着项少龙的赵雅和赵致这两个美女都忘情地欢呼鼓掌,幸好李园这时无暇分神,否则必给活活气死。
    人人都以为项少龙会乘机抢先主攻,岂知他反退后一步,木剑循着奇异玄妙的路线,在身前似吞似吐,飘游不定。
    以李园的剑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虚实,无奈下退了开去,摆出森严门户,但气势明显地比不上先前了。
    滕翼放下心来,知道项少龙看准了李园要在纪嫣然面前大显神威的心态,故意丢他的脸,好教他心浮气燥,冒进失利。在战略上确是高明至极。
    纪嫣然再不为爱郎担心了,秀眸射出情迷倾醉的神色,看着项少龙那动人的虎躯,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阳刚的魅力。
    秋阳高悬中空,照得广场的地面耀目生辉。
    还有一个对项少龙"情不自禁"的是龙阳君,由第一眼见到这粗豪大汉,"他"便为之心动,到此刻目睹他精彩绝伦的剑法,更是颠倒,暗下决心,怎也要把项少龙迷倒成为他的情俘。
    反之李园那些家将却愕然无声,想不到李园这么厉害的剑法,仍不能占到丝毫上风。
    李园勉强收摄心神,木剑上下摆动,组织着第二轮的攻势。
    项少龙回剑柱地,稳立如山,动也不动。
    不过再没有人认为他是托大轻敌了。
    李园轻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了!"
    斜冲往前,倏忽间绕往项少龙身后。
    项少龙不但没有转身迎去,还反疾步往前,到了李园刚才的位置,始转过身来,木剑遥指对手,前后弓步立定,意态自若,真有渊停岳峙的气度,一望而知他并没有因对手的战术致乱了阵脚。
    李园扑了个空,来到了项少龙的原站处,等若两人约好了般互换位置。
    观战的人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响了场上两人僵持不下的气势。
    项少龙亦有他的苦处,就是很难放手大干,如此便势难有任何隐藏,说不定会给看过他出手的人,勾起了对他的回忆,那时就算宰了李园都得不偿失了。
    李园见两攻一下,失了耐性,再挥剑攻去,锋寒如电,狠辣无伦,又没有半丝破绽。
    项少龙知他是求胜心切,暗里叫妙,就在剑锋及身前,间不容发中往旁一闪,真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且又动作潇洒,意态超逸,惹来一阵采声。
    李园见他躲闪,喜出望外,叱喝一声,挥剑疾劈。
    项少龙哈哈一笑,木剑电掣而出,决汤翻飞,一步不让地连挡对手五剑,守得稳如铁桶,且招招暗含后着变化,使李园不敢冒进。
    木剑交鸣声连串响起。
    众人都看得忘了为己方打气,只见两人剑法若天马行空,飘闪不定,既惊叹李园莫可抗御的不世剑法,更讶异项少龙鬼神莫测的招式。
    赵雅感到这马痴就像他的为人般,叫人莫测高深,从外貌判断,事先谁也会猜想项少龙是力求主动的人,岂知真实的情况恰恰掉转过来。
    李园虽是主动狂攻,但却给对方似守若攻的剑招制得无法用上全力,同时对手流露出来那种坚强莫匹的斗志和韧力,更使他不由气馁,这当然也是两攻不果,气势减弱的负面后遗症,否则他绝不会有这种□气的感觉。
    第六剑尚未击出,对方木剑忽地幻出数道虚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处,李园心胆已怯,自然往后退避。
    项少龙哈哈一笑,木剑反放肩上,意态自若地扛剑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园道:"李兄剑法果是高明,鄙人自问难以取胜,故想见好就收,就此鸣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
    李园楞在当场,俊脸阵红阵白,虽说未分胜负,但人人都见到他三次被这马痴击退,脸子怎放得下来。
    但若坚持再战,一来有欠风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已斗志全消。
    犹豫不定时,正担心项少龙真个打伤了李园的郭开长身而起道:"这一战就以不分胜负论,今天我等确是大开眼界了。"
    李园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与项少龙同时接受各人的道贺。纪嫣然迎上了项少龙,娇声呖呖道:"董先生自今开始,养马技术与剑法可并称双绝,不知可肯拨到嫣然下脚处,为病了的马儿调治。"
    人人听得艳羡不已。
    虽是打着看马的旗号,但际此大展神威之后公然邀约,谁都知这有石女之名的绝代红粉,再不为自己对这马痴芳心大动之情作掩饰了。
    正赶上来要向项少龙道贺的其他三女,给纪嫣然抢先一步,都大感没趣,悄悄退开。
    李园却是最难受的一个,本以为今天可在比武场上威风八面,却落得两名得力手下重伤,自己则是求胜不得,面目无光之局。最大的打击是纪嫣然当着他面前约会这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众离去。
    赵霸开心得不得了,扯着项少龙和滕翼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请两位当行馆的客席教座,千万不要推辞!"
    赵穆叹道:"董先生和龙兄若能早到一年,项少龙那小子就休想生离邯郸了。"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了个眼色,都暗感好笑。
    扰扰嚷嚷里,项少龙终脱身出来,在众人□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随纪嫣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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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04章孤立无援
    纪嫣然在项少龙、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骑离开行馆。
    项少龙记起赵霸力邀他们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连□生前必是有同样待遇,所以才有亲近赵致的机会,惹起了一段短暂的爱情。
    赵致不知是否□薄,初恋的情郎给人杀了,却又爱上了杀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荆俊的关系,不敢接受她的爱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愤而投入了李园的怀抱,却又是令人恼恨的事。
    李园绝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人太自私了。
    回到热闹的市中心区,滕翼道:"我想到藏军谷看看他们,今晚可能来不及赶回来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顺口问道:"派了人回去见老爹没有?"
    "老爹"就是吕不韦的代号。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纪嫣然告罪后,迳自往城门方向驰去,他们都被发给了通行令,随时出入城门都不会有问题。
    纪嫣然游与大发,撒娇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会答应否。"
    项少龙欣然应诺,先策马回府,才并肩步出府门,随意漫步。
    走了半晌,纪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无人不见而惊艳,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着项少龙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
    主人邯郸大儒刘华生正和邹衍在下棋,见两人回来,都非常欢喜。
    刘华生和邹衍原来是认识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当纪嫣然就像女儿般,大家言笑甚欢。
    邹衍一直未有机会与项少龙叙旧,嘱纪嫣然代他接下棋局,与项少龙步入幽静的后园里,叹道:"自平王东迁,群龙无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灾连绵,受苦的还不是群众百姓,幸好出了你这新圣人,才有偃兵之望。"
    项少龙现在再不敢以胡说八道对待这智者的五德始终学说,因为的确若没有他项少龙,根本就不会有统一六国的秦始皇。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惟有默言无语。
    邹衍沉醉在广阔的历史视野里,柔声道:"我知少龙是个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则只能以战争来达致这目标,舍此再无他途,否则七国如此转战不休,迟早会给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外族再逞凶威,入侵中原,像蝗虫般摧毁我们的文明。"
    项少龙怵然一震,邹衍这番话就像当头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过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在蓄意逃避参与任何攻城掠地的战争。却没有想过长痛不如短痛,以战争为大地带来和平。这还有点是基于自己是外来人的心理。
    但问题是事实上他的而且确成为了这时代的一份子,自然应负起对这时代的责任。
    就算秦国不出兵征战,六国亦不会放过秦人,这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与其任由战火无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强势,及早一统天下,若由他领兵征战,至少可把无谓的杀戮减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减轻多了。
    想到这里,不由心动起来。
    邹衍凝神打量了他一会后,微笑道:"天地间千变万化,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轮流兴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当有新兴力量,两德交替时,必见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时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时,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
    项少龙忍不住道:"然则现在又有什么符瑞出现呢?"
    邹衍欣然道:"记得老夫曾向你提过新星的出现吗?半年前少龙离赵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无□,在老夫大感不解时,天图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现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现在老夫已能肯定统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与少龙有直接关系。"
    项少龙愕然无语,愈发不敢轻视这古代的天文学权威了。
    邹衍伸手搭在他肩头上,语重心长道:u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少龙你必须促成秦人的霸业,否则说不定那颗新星又会暗淡下来。不要理别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紧理想,尽力而为,才没有辜负上天对你的期望。一统天下必是由你而来,老夫可以一言断之。"
    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至此才明白邹衍的襟怀是多么旷阔,充满着悲天悯人的热情。
    他的想法是针对着实际的情况出发,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论仁义道德,而铁般的事实正指出"周礼尽在鲁矣"的鲁国最后只落得亡国之恨。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只有以武止武一途。
    邹衍道:"嫣然一直有这个念头,希望能扶助明主,统一天下,达到偃兵息戈的目标。"
    项少龙心中苦笑,要达到这目标的路途漫长而艰苦,不过没有大秦,亦不会有接踵而来的两汉升平局面,更不会有强大的中国出现在二十一世纪里。想到这里,猛下决心,决意抛开独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为小盘帮上点忙。
    同时也暗叹了一口气,对他这视战争为罪恶的人来说,要一下子把思想改变过来,真不容易。
    这时纪嫣然和刘华生并肩走了出来。
    邹衍笑问道:"这一局滕负如何?"
    纪嫣然赧然道:"刘大儒见嫣然无心恋战,放了人家一马!"
    众人笑了起来。
    那刘华生并不知项少龙底细,只当他是马痴董匡,笑谈两句后,与邹衍回去继续争霸棋盘,纪嫣然则喜孜孜地领着项少龙回她寄居的小楼去。
    两名俏婢启门迎迓,项少龙认得她们,涌起亲切的感觉。
    纪嫣然带他登楼入室,挥退侍女后,坐入他怀里,送上热辣辣的香吻。
    两人均涌起销魂蚀骨的感觉。
    纪嫣然故作肃容道:"董兄!敢问何时才可正式迎娶嫣然过门?"
    项少龙笑着答道:"纪小姐既有此问,唔!让我先验明是否正货?"
    探手便抚上她的酥胸。
    纪嫣然软倒在他怀里,不依道:"人家是说正经的,见不到你时那种牵肠挂肚实在太折磨人了。"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恋,叹了一口气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与你双宿双栖,我会变得寸步难行。那时人人都会注意着我们,嫣然你也势将失去了你超然于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分,对我今次来邯战的行动将会大大不利。"
    纪嫣然这些日子来为情颠倒,其他都抛诸脑后,这刻得项少龙提醒,思索起来,点头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处险境,人家现在明白了!"
    两人商量了一会后,依依分手。
    项少龙安步当车,回到行馆。
    乌果在入门处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爷,我把她们分别安置到东轩和西轩。"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头大如斗,正事尚未有任何头绪,但男女间的事却是纠缠不清,不禁英雄气短,思忖片刻,决定了先见赵致。
    他步入西轩时,赵致又乖又静地坐在一角发着怔,听到足音垂下头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恼他,还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园轻狂而羞愧。
    项少龙来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园吗?"
    赵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咬着□皮问非所答道:"师傅着赵致来请董先生到武士馆一□。"
    项少龙心内明白她只是借口来找自己,否则赵霸怎会遣个美丽的女徒独自来约他,那并不合乎礼节。叹了一口气道:"过两天好吗?现在我的心很烦。"
    赵致仍低垂俏脸,以蚊蚋般的声音道:u有什么好烦呢?今天你既大显威风,又嬴得纪才女的青睐,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呢?"
    项少龙忽然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显示并没有从了李园,对这心高气傲的美女来说,实是最大的让步了。亦可见她对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
    赵致缓缓抬起俏脸,凄然地看着他道:u打我骂我都可以,因为是赵致不对。"
    项少龙心中叫糟,当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让你打骂时,就等如是任君处置。假若自己仍断然拒绝,她除了自杀外便再没有可挽回颜面的方法。不禁头痛起来,长身而起。
    赵致惶然看着他。
    项少龙道:"致姑娘在这里坐坐,我顷刻再来。"
    匆匆离开往东轩去。
    赵雅正凭窗呆望着外面的花园,夕照下花木更带着浓重的秋意。
    听到他的足音,赵雅娇躯微颤,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他道:"纪才女没有请先生留宿度夜吗?"
    项少龙泠哼道:"你当她是那么随便的吗?老子连她的小指都没机会碰过呢。"
    赵雅知他是借题发挥,暗讽自己对李园随便,心生羞愧,垂头叹道:"人家现在来向你赔罪,先生肯接受吗?"
    项少龙心中叫苦,今天实在不应出手,在这重武轻文的时代里,美女无不爱慕剑术高强的英雄,自己以一时快意,虽挫了李园的威风,但亦使两女同时向他倾倒,使他穷于应付。
    在正有着那么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着他之际,那还有空去应付她们。
    赵致还易应付一点,赵雅则使他大伤脑筋,矛盾不已。
    最大的问题是他对赵雅仍有点爱意,仍迷恋她动人的肉体,所以很易生出妒恨的情绪。而基本上赵雅亦非坏人,只是意志不够坚定。但要原让她是没有可能了,且亦不敢再信任她,只是过份伤害她有时又于心不忍。
    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说笑了,你又没有开罪鄙人,有什么须赔罪的地方呢?"
    赵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来,到了高耸的胸脯差点碰到他时,才仰脸望着他无限温柔地道:"赵雅今晚留下不走好吗?"
    看着她檀口吐出这么诱人的说话,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项少龙像回到了昔日与她恩爱缠绵的快乐时光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赵雅见他神色迷惘,踏前小半步,娇躯立时贴入他怀里,耸挺的酥胸紧迫着他,意乱情迷地道:"先生对赵雅真是不屑一顾吗?"
    项少龙一震醒来,暗忖幸好身上涂了点情种的汁液,否则说不定赵雅已把他辨认了出来,伸手抓着她的香肩,振起坚强的意志,硬着心肠把她推开了少许,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惊人诱惑。
    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哈哈一笑道:"夫人怎会有此想法,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放过夫人。"
    赵雅含羞道:"那你还等待什么呢?"
    看着她摆明车马,任君品□的良荡样儿,项少龙既心动又有气,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耸动的美丽胸脯上,苦笑道:u若李园要你明晚陪他,夫人能拒绝吗?"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赵雅放浪多情、意志不坚的性格了。纵使以前深爱着他时,仍忍不住齐雨的引诱而和他鬼混。与赵穆决裂后,现在又甘被这奸贼狎弄。所以这句话是重重击在她要害上。
    赵雅果然立时花容惨淡,垂头道:"不要问这种问题好吗?人家很难答你的。"
    项少龙无名火起,掉头便走,泠泠道:u夫人请回府吧!董某还有客人要招呼!"
    赵雅凄然叫道:"董匡!"
    项少龙听她叫得凄凉悲戚,心中一软,停了下来,沉声道:"夫人还有什么指教?"
    赵雅来到他背后,不顾一切地揽着他的熊腰,贴上他的虎背,忽地痛哭起来,说不尽的凄凉苦楚。
    项少龙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女人流眼泪。想起了往日的恩情,把她搂到身前来,手忙脚乱地以衣袖为她拭泪。
    那知赵雅愈哭愈厉害,一发不可收拾,把他衣襟全染湿了。
    无论项少龙如何恨她,在这一刻再不忍苛责。
    好一会后,赵雅平静下来,轻轻离开他的怀抱,红肿的秀眸幽幽看了他一眼后,低声道:"赵雅走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隐隐感到她的失常是因为忆起了他项少龙,故悲从中来,并且对其他男人意与索然,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点头道:"我送夫人到大门吧!"
    赵雅神情木然道:"先生不用多礼了!"扭转娇躯,匆匆离去。
    项少龙回内宅更衣,同时使人把久候的赵致请入内堂。
    他有点口渴,着人冲了两盅热茶,与赵致对坐厅中品茗。
    赵致有点受宠若惊,不时偷看着他。
    项少龙心中一热,暗忖若要占有她,她定然不会拒绝,就只这个诱惑的想法,他便要费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强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这时的赵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态。
    事实上连他亦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动这美女,只是为了荆俊的理由似未够充分,因为她显然没有爱上这小子。
    赵致轻轻道:"那奸贼入城了!"
    项少龙一时没会过意来,不解道:"奸贼?噢!你在说田单?"
    赵致垂头道:"我真怕柔姊会不顾一切去行刺他。"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你须劝她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否则会悔之不及。"
    赵致喜道:"原来你是关心我们的。"
    项少龙知道无意间□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终董某都关心着你们。"
    赵致俏脸重现生机,白他一眼道:"但为何你又处处要对人家泠淡无情呢?"
    项少龙没好气道:"那晚鄙人一心以为可与致姑娘共品交欢喜酒,却落得弩箭指背,差点小命不保,还要我对你怎样多情呢?"
    赵致乃黄花闺女,听他说得如此坦白,俏颊生霞,但又是芳心窃喜,赧然道:"对不起!那只是一场误会,赵致现在向你叩头赔罪好吗?"
    竟真的跪了下来。
    吓得项少龙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扶着。
    赵致任他抓着香肩迫着坐了起来,满脸红晕地横了他无比娇媚的一眼,幽幽道:u不再恼人家了吗?"
    项少龙感到她的娇躯在他手里像吃惊的小鸟般抖颤着,怜意大生,柔声道:"姑娘何苦如此?"
    赵致两眼一红,凄然道:"赵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着报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气有时不大好,以致开罪了先生。"
    项少龙更是心生爱怜,暗忖其实她所有无情硬话,全是给自己迫出来的。忍不住一阵歉疚,腾出右手逗起她巧俏的下颌,微笑道:"不要说谁对不起谁了,总之由现在开始,旧恨新仇,全部一笔勾销如何?"
    赵致俏脸红霞更盛,垂下秀长的睫毛,半遮着美眸,在他手上轻轻颔首答允。那种少女的娇姿,谁能不怦然心动。
    项少龙忍不住凑过嘴去,在她香□上浅浅一吻。
    赵致娇躯剧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反应□项少龙那天在马背上强吻她时,还要激烈。
    项少龙冲动得差点要把她按倒席上,合体交欢,不过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勉强放开了她,问道:"田单在什么地方落脚,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赵致听到田单之名,泠静过来道:"他住进了赵宫里,多少随从就不清楚,不过通常无论到那里去,总有很多亲□贴身保护着他。"
    又道:"今晚赵王会设宴欢迎这奸贼,各国使节都在被邀之列。"
    项少龙立知又没有自己的份儿,现在赵王是摆明碍着李园,要故意泠落他了。
    赵致有点羞涩地道:"先生可否去劝柔姊,我看她会肯听先生的话。"
    项少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善柔冒险去行刺田单,爽快地站了起来道:"好吧!我们这就去见你姊姊。"
    项少龙与赵致才策马驰出行馆,一骑由远而近,大叫道:"董爷留步!"
    两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
    项少龙趁机向赵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
    赵致柔顺地点头,迳自离去。
    蒲布来至身旁,喘着气道:"侯爷请董先生立即往见!"
    项少龙点头答应,随他往侯府赶去。
    他几次想向蒲布表露身分,但最后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后,人的心态说不定会起了变化。
    项少龙在侯府的密议室见到了赵穆。
    这奸贼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个太子出来!"
    项少龙好半晌才会意过来,一震叫道:u不好!"
    赵穆捏拳顿足道:"今趟真是给这小贼占尽便宜,他可以公然成为国舅爷,爹爹却要担心给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就此一点,爹已尽处下风。更何况李嫣嫣对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没有任何情义,现在登上后座,要操纵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园在楚国就可以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项少龙想起了李园的人格和心术,骇然道:"君上危险了?"
    赵穆忧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这点,现在李园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园,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体质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诱得他旦旦而伐,保证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园就可名正言顺通过那小杂种把持楚政了。爹又没有防备之心,还以为他两兄妹仍是任他摆布的棋子,那对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项少龙泠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园回国时,由我假扮马贼把他干掉,那就可一干二净了。"
    赵穆脸上阴霾密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李园本身剑术高强,今次随来的家将侍从接近五百人,实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现在声价十倍,孝成王必会派军送他回楚,途经魏国时魏人也不会疏于照顾,你若鲁莽动手,必不能讨得好处。"
    项少龙心中暗笑,你这奸贼既有此说,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烦。
    赵穆显然非常苦恼,唉声叹气后,断然道:"你有没有其他应付良方?"
    项少龙故意道:"让我立即赶回楚国,向君上痛陈利害,好教他妥为预防。"
    赵穆不悦道:"那末这里的事谁给我办,而且爹连我这亲儿的话也经常不听,怎会听你一个外人的。"
    项少龙早知他是个自私得只认利害,不顾亲情的人,所以绝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摆摆姿态,可令赵穆更信任他。沉声道:u那我们就须加快行动,否则没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爷纵使登上王位也会惹来别国干预。"
    赵穆脸容深沉,皱眉道:"本候想你为我查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道:"侯爷请吩咐。"
    赵穆颓然道:"孝成王这半年来,对我泠淡多了,像最近几次和李园密议,又如今天接见田单,都不让我参与,其中自是出了点问题。"
    项少龙对此也感奇怪,只是没有深思,随口道:"是否因郭开在搬弄事非?"
    赵穆不屑地道:"郭开算是什么东西,那有能力离间我和孝成王,我怀疑的是赵雅。因我坏了她和项少龙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里,使孝成王对她深信不疑。"
    项少龙浑身出着泠汗,知道自己千思万虑,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曾告诉赵雅赵穆乃楚人派来的间谍这件事。看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赵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动了疑心。于是把郭开由赵穆处收买过来,让他掉转枪头对付赵穆。说不定连乐乘都背叛了赵穆,否则孝成王怎安心让乐乘继续掌握邯郸城的军权。
    原本简单的事,忽地变得复杂无比。
    像赵穆这种长期掌握实权的大臣,即使赵王要动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权力,不让他参与机密,离间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将领,否则便会横生祸乱。尤其在乌家一役后,赵国再经不起另一次打击了。
    项少龙自问若与孝成王掉换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抛除成见,设法把廉颇或李牧其中之一调回邯郸,那就可稳操胜券了。赵国一天有这两个盖世名将在,谁想对付赵人恐都要付惨痛代价。
    不过李牧和廉颇一在北疆与匈奴作战,一个则正与燕人交锋,谁都难以抽身,否则赵穆早就完蛋了。
    可以说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郸之日,就是孝成王对付赵穆的时刻。
    自己的处境亦非常危险,郭开并非虚言恫吓,赵穆真是连边儿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则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那就真是无辜了。
    形势的复杂还不止于此,李园现在荣升国舅,身价一日间暴涨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谁说得定这昏君会不会忍痛牺牲自己这养马人来讨好他呢?想到这里,更是头痛。
    赵穆见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还以为他与自己忧戚与共,压低声音道:"我看赵雅对你动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处探出口风,看她究竟抓着我什么破绽,若事情不能补救,我们只好杀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郸,就可以从容对付李牧和廉颇两人了。"
    项少龙心中懔然。
    听这奸贼的口气,似乎颇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动,立时想起了晶王后。
    赵穆既懂用药,又能随意进出深宫,把这久旷怨妇弄上手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有她与赵穆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确非难事。
    乘机问道:"真个有起事来,邯郸有什么人会站在侯爷这一方?"
    赵穆犹豫顷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乐乘和几个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将领,幸好有你来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将,要攻入王宫都不太困难,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若换了以前,我要杀孝成王真是举手之劳,包保事后没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脚,但现在他处处防我,就非那么容易了。"
    接着兴奋起来道:"你现在应清楚项少龙是谁了吧!"
    项少龙吃了一惊,点头应是。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
    赵穆道:"我刚接秦国来的密告,项少龙正率人来此报仇,待会我就入宫见孝成王,陈告此事。任项少龙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阳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
    项少龙很想问他那告密的人是谁,随即压下这不智的冲动,故作惊奇道:"项少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
    赵穆道:"关系就大了,像你和那龙善两人,体型均与项少龙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剑,便可冒充他刺杀孝成王,倘再解决了逃走的途径与时间,那事后谁都以为是项少龙干的好事,我们就可开脱关系了。"
    项少龙暗呼好险,表面上则拍案叫绝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离开王宫,让我预先知道时间地点,鄙人必能做得妥妥当当,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赵穆兴奋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们若无必要,就尽量不要碰头。你也要小心点李园,现在不但孝成王对他另眼相看,田单知他成为国舅后,也撇开了我而转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单,这人比信陵君更要厉害,绝非易与。"
    项少龙今趟真是烦上加烦。
    在争夺鲁公秘录一事上,他早察觉到楚人和齐人一直秘密勾结,力图瓜分三□,现在李园既有机会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人,田单有因利害关系加以笼络巴结。这亦使自己的处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园和田单两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压,他的小命更是随时不保了。
    有什么方法可应付这艰难的险局呢?
    赵穆又千叮万嘱他去向赵雅探询口气,才让他离开。
    项少龙心内暗叹,今次想不再与赵雅纠缠不清怕都不行了。赵穆在邯郸广布线眼,若知他从没有找过赵雅,必会心中起疑。
    同时更另有隐忧,若赵雅把他上次离邯郸前曾将与赵穆联络的楚使抓起来一事漏了出来,辗转入到赵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厉害,必可从中看出自己很有问题。又想起了郭开,他曾说过找自己去逛宫妓院,但却一直没有实践诺言,可能正是因李园成了新贵,所以孝成王态度再改,郭开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对他自是避之则吉了。
    忽然间,他感到在邯郸优势尽失,变成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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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05章坦然相对
    项少龙策骑离开侯府,心中一片茫然。
    刻下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秋风吹来,不由涌起一阵寒意。
    滕翼已离城到了藏军谷,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欠奉,又不宜去见纪嫣然,怎么办才好呢?想起了赵致的约会,心情好了点。对他来说,每逢在心情苦恼的时候,唯一的避难所就是美女动人肉体了。
    旋即灵光一闪,暗忖自己虽不可公然去找纪嫣然,总可偷偷地前去会她。旁观者清,她说不定可为自己想到办法,好安渡目前的险境。
    想到这里,忙策马回府,换过衣装后,轻易地溜入刘府,在纪嫣然的小楼找到了这俏佳人。
    纪嫣见到他,欢喜若狂,一番□舌交缠后,项少龙把从赵穆处听来的事,不厌其详地告诉了她。
    这美女伏在他怀里苦思良久,才坐直娇躯道:"嫣然想到一个办法,虽是不大甘愿,但却感到是应付目前难关的唯一可行之道。"
    项少龙心感不妙,连忙问计。
    纪嫣然道:"最近李园行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对你的最大心结,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对你没有兴趣,还与他虚与委蛇,再设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对付你,我会以后都不再理睬他,那他虽然恨你,也不敢贸然加害你了。"
    项少龙大感□气,道:"这怎么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园这种人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像韩闯便给了我一瓶春药,要我用来对付你。"
    纪嫣然怒道:"韩闯竟然这么无□!"
    定了定神后,搂紧他道:"放心吧!嫣然早应付惯各种心怀不轨的男人,对付用药更别有心得,包保不会让李园得逞。何况人人均知嫣然不肯与人苟合,李园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应是到楚国后的事了。"
    项少龙更感不妥,道:"现在他变了国舅,自然急于回楚国培植势力,好对付春申君黄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带回楚国,你若不肯依从便会露出底细了。"
    纪嫣然道:"拖得一天就是一天,现在邯郸人人争着巴结李园,你的境况也愈来愈危险,若不急急稳住李园,可能明天都过不了。希望合从之约没有这么快拟好,那李园就不能在短期内离赵回楚了。"
    项少龙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过活擒赵穆的任务势将没法完成,回去怎样向吕不韦和庄襄王交待呢?自己的血仇亦没有清雪,为公为私,他也不可在这眼看成功的时刻打起退堂鼓。
    猛一咬牙道:"如此难为嫣然了!"
    话尚未完,女婢来报,李园来找嫣然一道往赵宫赴宴。
    项少龙心底不舒服之极,心头滴血的溜了出去。
    项少龙刚抵竹林,那头大黄犬吠了起来。
    他今次循正门入屋,由赵正迎他进内,这老儒扯着他喟然道:"劝劝小柔吧!她从不肯听任何人的话,田单的运势正如日中天,老夫实不愿见小柔作那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
    项少龙叹道:"但我也没劝服她的把握。"
    赵正道:"她表面虽摆出恼恨你的样子,但老夫却看出她常在想念你,这几天她不时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怅神色,更会不时使性子,显然都是为你气恼呢。"
    项少龙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压伏在地上时,下裳敞开,露出那对雪白浑圆的美腿,不由吞了口涎□,朝后进走去,奇道:"你们没有书僮婢仆的吗?"
    赵正道:"老夫爱静,晚饭后婢仆都到了书院那边留宿,这对小柔也方便点,她是不可以露面的。"
    项少龙这才恍然。
    赵正把他送到天井处,着他自己进去。
    项少龙抛开烦恼,收摄心神,来到门前,刚要拍门,门已拉了开来,换上荆钗裙布,又是另一番动人风姿的赵致像守候夫郎回家的小贤妻般,喜孜孜道:u董爷请进来!"
    他忍不住狠狠打量了她几眼,才步入小楼的厅堂。
    赵致给他行了一轮注目礼,不但没有怪他无礼,还喜翻了心儿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楼上道:"姊姊在上面,你去找她好吗?"
    项少龙忍住先与她亲热一番的强烈冲动,奇道:"你不陪我上去吗?"赵致妩媚地笑道:"人家正在弄糕点来奉侍你这位贵客,希望藉此使你高抬贵手,再不要惩治得人家太厉害,别忘了赵致曾说过任你打骂嘛。"
    项少龙给她的媚态柔情弄得欲火大作,更不忍再次伤害她。并知道自己愈来愈对赵致两姊妹泥足深陷。这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女的遭遇又这么令人生怜,只是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已足令他疼怜她们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项少龙顺手在赵致脸蛋轻狂地拧了一把,才拾级登楼。
    赵致则红着俏脸回去弄她的糕点。
    他来到了那天与两女纠缠的楼上小厅,却看不到善柔,目光扫处,右方两间房子,其一门帘深垂,另一显是无人在内。
    项少龙故意脱掉长靴,才往门帘处走去。
    房内传来善柔冰泠的声音道:"谁?"
    项少龙应了声"我"后,掀帘进房。
    善柔只是靠在秀榻另一边的长几上,正坐起身,在烛光的映照中,玉颊朱□,加上有点散乱的秀发,竟有股从未在她身上得见的娇怯慵倦的动人美态。项少龙虽见惯美女,也不由双目一亮。
    善柔望往他时的眼神很复杂,自然地举手掠鬓,站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几晚都睡得不好,刚才靠着小歇的,竟睡着了。"
    项少龙还是首次看到这美女风情无限的一面,暗忖在她坚强的外壳里,实是另有真貌。若非亲耳听到,谁猜得出她能以如许温柔的语调说话。
    善柔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俏脸微泛红霞,但语气却回复了平时的冰泠,不悦道:"董先生请在外面稍等,待我梳理好后……"
    项少龙打断了她道:"那用梳理,柔姑娘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看了。"
    善柔美丽的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几下,却没有坚持,泠泠道:"你真是个怪人,衣发不整还说更好看。好吧!到外面才说罢。"
    正要跨过门槛,步出厅堂,倏地停下,原来项少龙大手一撑,拦着去路,若她再前移两寸,酥胸就要撞上对方粗壮的手臂。
    善柔一点都不明白他为何拦着房门,不让她走出去,一时忘了抗议,只是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她如此放恣,却知道若没有合理解释,这美女刺客绝不肯放过他。随口道:"是否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能打消你要行刺田单的决定吧?"
    善柔果然给他分了心神,徐徐道:"你并不是我,怎会明白我的感受?那时赵致还小,印象不深,但我却亲眼看到爹娘兄姊和所有平时爱护我的亲人忠仆,给铁□像猪狗般锁成里许长一串的长队,被那些狗贼兵赶押回齐国去,由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杀死赵穆和田单。"
    项少龙点头道:"那确是人间惨事,假如你只可杀死赵穆和田单其中一人,你会选谁呢?"
    善柔显然从未想过这问题,秀眸忽明忽暗,好一会才道:"我会杀死赵穆。"
    项少龙松了口气,但也大惑不解,道:"田单不是罪魁祸首吗?"
    善柔露出悲愤的神色,咬牙切齿道:u若非赵穆,我的亲族就不会遭此灭门惨祸,最可恨他是以朋友的身分出卖我们,行为卑鄙,只为了讨好田单,就做出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项少龙柔声道:"好吧!你若你能答应没有我同意,绝不轻举妄动,我就助你刺杀赵穆,又让你们姊妹重聚,你肯答应吗?"
    善柔大感意外,现出迷惑之色,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忽地向他直瞪眼睛,射出冰泠的寒芒,泠泠道:"你根本没有理由来帮助我们,上趟连小致在未得我同意下,提出两姊妹都从了你的条件,都不能打动你,为何现在突然又改变了心意,你不怕毁了你在邯郸刚刚开始的事业吗?"
    项少龙大感难以招架,这善柔因己身的遭遇,长期处于戒备的状态中,绝不轻易信人。自己若没有令她满意的答案,怎能取得她信服,遑论还要得到她的合作。看来唯一之法,就是揭开自己是项少龙的身分了。但那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真的无法知道。
    思忖间,他的目光无意落到她一对赤裸的纤足上,只见肤色圆润,粉致生光,极具动人美态,不由发起怔来。
    就在此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胁下,善柔寒若霜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你连骗人的话都找不到吗?我早和致致说过,你只是垂涎我们姊妹的美色,才不将我们举报,现在终□出底细了。哼!她还为你辩护呢。"
    项少龙知她为了报仇,心态有异常人,但仍想不到她会动辄就出刀子,不过此刻却有直觉感到她不会不给他辩白机会,就杀死自己。摇头苦笑:"若你知道赵穆怎样在赵王跟前搬弄是非,说我会影响赵楚的帮交,到现在我投闲置散,一心要离开赵国,便知我绝对有助你对付赵穆的理由了。"
    善柔一瞬不瞬瞪了他半晌后,收起了匕首。
    项少龙这番话真真假假,但孝成泠落这董匡的事,善柔早从赵致处得到消息,只想不到和赵穆有关,倒相信了大半。
    善柔忽地把娇躯前移少许,让充盈着生命感觉的丰满酥胸轻轻地抵在这男人的手臂上,带点羞涩地道:"若你真能助我们杀死赵穆,善柔便是你的人了。"
    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刺激。他和这美女并不存在与赵致间的"荆俊问题",使他可放心享受与她任何肉体的接触。更要命的是这善柔平时既泠又狠,一副永不肯驯服的样儿,忽然竟万般柔情地来引诱他,格外使人魂为之销。
    但他若按捺不住,立即和她成其好事,她定会瞧不起自己。
    强装作不为所动道:"董某首先要作出声明,除非是柔姑娘心甘情愿从我,否则我绝不会占姑娘便宜,若作为一种交易,更可免了,我董匡岂是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善柔呆了一呆,并没有移开酥胸,反不自觉的更挤紧了点,项少龙虽很想挪开手臂,可是却欠缺那种超人的意志和定力。
    一时两人处在一种非常微妙和香艳的接触里,谁都不愿分开或改变。
    善柔皱眉道:"那你究竟为什么要陪我们干这么危险的事?"
    项少龙爱怜地瞧着她轮廓若清山秀水般美丽的玉容,柔声道:"主要是我真心欢喜你们,也为了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善兰的夫婿,将来你们见到善兰时,就会明白一切的了。"
    足音响起。
    两人齐吓了一跳,项少龙挪开碰搁在双峰之间的手臂,善柔则乘势走出房外。项少龙随在善柔背后,见到赵致捧着煮热了的酒和香气四溢的糕点,笑意盈盈登上楼来。
    善柔把一个几子移到小厅堂中间,项少龙见两女人比花娇,大动浪漫之情,把挂墙的油灯摘下,放在几心,俨如烛光晚会。
    三人围几而坐,赵致殷劝地为各人斟上热气腾升的醇酒,登时香气四溢。赵致再递上糕点,甜笑道:"董先生尝尝赵致的手势,趁热吃最好了。"
    项少龙记起尚未吃晚饭,忙把糕点送入嘴里,不知是否因饥肠辘辘,只觉美味无比,赞不绝口,赵致的笑容更明媚了。
    善柔吃了一小块便了下来,待项少龙大吃大喝一轮后,以出奇温和的口气道:"董先生可是已有定计?"
    项少龙知道若不抖露一手,善柔绝不肯相信他,淡淡道:"赵穆正密谋作反,你们知道吗?"
    两女面面相觑。
    善柔道:"你怎会知道,不是刚说赵穆要陷害你吗?"
    项少龙暗忖要骗这头雌老虎真不容易,故作从容道:"其中情况,异常复杂。"
    忽地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两女大感奇怪,呆看着他。
    项少龙心中所想的是应否索性向她们揭露身份,既不用大费□舌,又免将来误会丛生。
    现在形势已非常明显,只凭善兰的关系,两女便不会出卖他们,何况这对姊妹花都对他大有情意,赵致更是同时爱上他两个不同的身分。
    善柔怀疑地道:"你是否仍在骗我们,所以一时不能自圆其说。"
    赵致道:"柔姊,董先生不是那种人的。"
    善柔怒道:"你让他自己解释。"
    项少龙猛然下了决定,只觉轻松无比,仰后翻倒,躺在地席上揉着肚皮道:u致致的糕点是天下间最可口的美食了。"
    善柔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问题。"
    项少龙两手摊开,伸展长腿,由几下穿了过去,刚好碰到善柔盘坐着的一对小腿。
    善柔移开嗔道:"再不答我便杀了你。"
    项少龙指着脖子道:"你拿剑架在这里,我才把真相说出来。"
    两姊妹对望一眼,都大感摸不着头脑,这人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教人莫测高深。
    项少龙乘两女视线难及,先背转身,伏地撕下面具,才倏地坐了起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起另一块糕点,大嚼起来。
    两女初时仍不为意,待到看清楚他时,都骇得尖叫起来。
    善柔往后退开,拔出匕首,回复了那似要择人而噬的雌豹恶样儿。
    赵致则目瞪口呆,不能相信地看着他。
    项少龙一膝曲起,支着手肘,悠闲自若地拿起酒杯,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两女道:"我的确一直在骗你们,但应谅解我的苦衷吧!"
    赵致平复下来,代之而起是满脸红霞,直透耳根,垂头不胜娇羞地大嗔道:u项少龙,你害惨人了,赵致还有脸对着你吗?"
    项少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忌董匡的,更何况他尚未真对你做过什么坏事。"
    赵致又气又羞,说不出话来,但谁都看出她是芳心暗喜。
    善柔忽地娇笑起来,收起匕首,坐下来道:"你这人真厉害,整个邯郸的人都给你骗了。"
    项少龙又把面具戴上,回复了董匡的样子,两女惊叹不已。
    善柔向赵致道:"他这个样子似乎顺眼一点。"
    项少龙啼笑皆非,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不用怀疑我为何要杀赵穆了吧!不过我却觉得一剑把他干掉实太便宜他了,所以要把他活捉回咸阳受刑,希望两位姑娘不会反对。"
    两女均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道:"善兰被齐人当礼物般送了给吕不韦,幸好吕不韦转赠了给我,她和我的好兄弟滕翼一见钟情,已结成夫妇,非常恩爱。"转向赵致道:"今天连败李园两名手下的就是滕翼,现在你应明白他为何叫龙善了。"
    善柔喃喃念着"一见钟情",显是觉得这词语新鲜动人。
    赵致恍然,又垂下螓首道:"荆俊在那里?"
    项少龙为荆俊燃起了一丝希望,诚恳地道:"致姑娘是否对我这兄弟很有好感呢?"
    赵致吓得抬起头来,怕项少龙误会似的脱口道:"不!人家只是当他是个爱玩的顽童吧了!但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哩!"
    项少龙的心沉了下去,亦知爱情无法勉强,荆俊只好死了这条心。
    善柔知他是项少龙后,大感兴趣,不住看着他道:"下一步该怎样走呢?"
    项少龙扼要把形势说了出来,道:"赵穆、田单二人我们只能选择其一,柔姑娘刚才拣了赵穆,我们便以此为目标,只要迫得赵穆真的作反,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擒离邯郸了。"
    赵致已没有那么害羞了,欣然道:"我们姊妹可以负责些什么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说出了田贞的事,道:"致姑娘可否代我联络她,好令她安心。由今天开始,若非必要,便不要来找我,我会使荆俊和你们联络。"
    两女同时露出失望神色。
    善柔倔强地道:"没有人见过我,不若你设法把我安排在身边,好和你共同策力。"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这可能会惹起怀疑,让我想想好吗?"
    善柔泠泠道:"若两天内不见你回覆,我便扮作你的夫人,到邯郸来找你。"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善柔傲然仰起俏脸,撒野道:"听不到就算了!"
    赵致楚楚可怜地道:"那人家又怎办呢?"
    项少龙此时悔之已晚,苦笑着站了起来,无奈地耸肩道:"给点时间我想想吧!"
    赵致骇然道:"你要到那里去?"
    这回轮到项少龙大奇道:"自然是回家哪!"
    善柔泠哼道:"不解温柔的男人,致致是想你留下陪她共渡春宵呀!还在装糊涂。"
    善柔长身而起,往房间走去,到了帘前,才停步转身,倚着房门道:"我的房就在隔壁,只有这道帘子隔着房门,若你不怕吃刀子,就过来找我善柔吧!"
    言罢"噗哧"娇笑,俏脸微红的掀帘溜了进去。
    项少龙看着霞烧玉颊,差不自胜的赵致,禁不住色心大动,暗忖事已至此,自己也不用客气,何况赵致身世凄凉,爱情方面又不如意,自己岂无怜惜之意。
    横竖这时代谁不是三妻四妾,歌姬成群,只要你情我愿,谁可怪我。不过又想到在此留宿有点不妥,轻轻道:"随我回去好吗?"
    赵致羞得额头差点藏在胸脯里,微一点头。
    无限温馨涌上心头。
    项少龙朝善柔的香闺唤道:"致致随我回去,姊姊有何打算?"
    善柔的声音传来道:"人家很困,你们去吧!记得你只有两天时间为我安排。"
    项少龙摇头失笑,挽着赵致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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