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一卷第06章草木皆兵
    主帐内。
    两人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紧绷着脸道:"太傅是否要临时改变行程,未知是何缘故?"
    项少龙暗忖连庄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办事,现在竟给你这么个偏将来质询,可知自己在秦国军方内没有什么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个宠臣,吕不韦的亲信而已。
    忍着气道:"屈偏将有否听过阳泉君派人来对付的事呢?"
    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帅早有吩咐,所以这十多天末将一直放出侦骑,如有什么人跟踪我们,保证逃不过我的耳目。"
    项少龙微笑道:"屈偏将对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拟定了下来呢?"
    屈斗祁亦是精灵的,闻弦歌知雅意,道:"虽是早定下来,但除了末将,领军和太傅等数人外,连吕相都不知详细规划,所以太傅更不用担心这方面会出消息。"
    项少龙很想说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做,那到你来说话,终还是忍下了言口气,淡淡道:"只畏屈偏将手下里有一人是奸细,就沿途留下标记,让敌人衔着尾巴追来,找寻适地点偷袭我们,特别在毗连韩境的地方,最是危险。"
    屈斗祁若无其事道:"若是如此,改变行程也没有用,他们大可在我们进入赵境前对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线,打不过总逃得了。"
    项少龙奇道:"屈偏将似乎很介意我改变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
    这一着非常厉害,假若屈斗祁说不出原因,项少龙自可责他不从军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双目闪过怒意,冷冷道:"蒙帅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将负责,末将自然以安全为第一个考虑因素了。"
    项少龙心头发火,冷笑道:"现在我实弄不清楚屈偏将和吕将军谁是负责的人了?他刚刚才接了我的军令,现在屈偏将显然没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内,屈偏将可解释一下吗?"
    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项少龙动了真火,软化了点,卑声道:"末将怎敢不听太傅指示,只不过……"
    项少龙耐烦地打断他道:"明天我们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过去察看吗?"
    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么冷……"
    项少龙长身而起,到了帐门处,大叫道:"荆俊!"
    正和蒙武运剑练习对打的荆俊走入帐来,道:"太傅有何分咐?"
    项少龙道:"立即找几个兄弟,泅水过河看看对岸的情况,最紧要秘密行事,若有什么发现,千万不要惊动敌人,明白了吗?"
    荆俊欣然领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着头,但看神情却是不满之极。项少龙这么做,分明是指他办事不力,最要命的这确是一个疏忽。
    项少龙心中暗笑,今趟他们有备而来,其中一套法宝,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本来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对岸的动静,一来因早先给肖月潭提醒,阳泉居说会借韩人之手杀害自己,此刻与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针锋相对,灵机一触,才想出这挫折对方锐气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说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军令不行,乃行军大忌。
    若屈斗祁或吕雄仍是阳奉阴违,索性凭襄王赐下的军符,把两人革职,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这时他再无兴趣与此人纠缠下去,冷然道:"没事了,屈偏将可继续办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吕将军两人外,不得说予第三者知道,否则以军法处置,明早我会告诉你采那条路线前进。"
    屈斗祁一言不发,略施敬礼,怏然走了。
    这时天刚黑齐。
    主帐内,项少龙与妻婢们共进晚膳。
    纪嫣然听罢他改赴齐国的因由后,惊异地道:"这位李斯先生确是识见不凡,对诸国形势的分析一针见血,对齐人爱好放言高论的风气,更是透彻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龙可否引介与嫣然一晤?"
    项少龙知她性格,乐得有人陪她聊天,点头道:"待会我便请他过来,与嫣然见面。"
    纪嫣然欣然道:"不过更令我惊讶的是少龙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随行。"项少龙暗叫惭愧,他那来什么眼光呢?
    赵倩担心地道:"可是项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着她们在那里候你,这样先到齐楚,岂非至少要她们呆等一年半载吗?"
    项少龙苦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了。不过我使荆俊先生往魏国找她们,当我们由齐赴楚时,他们可和我们在途中会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
    赵倩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这时夏盈为项少龙添饭,后者笑问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边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阳时,每天都教导我们学习骑射,这点路算什么哩?"
    乌廷芳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有我这大师傅指点,这几个丫头都不知变得多么厉害呢。"
    帐外忽传来扰攘人声,接着滕翼的声音在外响起道:"三弟出来一会!"
    项少龙听他沉重的语气,心知不妙,忙揭帐而出。
    外面空地处挤满了人,吕雄、屈斗祁等全来了。
    刚回来的荆俊兴奋道:"太傅!我们擒了敌人回来,莫要怪我,刚上岸就面对撞上了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项少龙心中一檩,望往屈斗祁等众军将,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脸有愧色。
    由乌家十二名子弟组成的亲卫团里的乌言勒和乌舒两人,把一名绑着双手,浑身湿透,冷得脸如死灰,身穿牧民装束的汉子推到少龙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汉子嘴唇一阵颤动,垂头惶然道:"小人邓甲,只是韩国牧民,途经此地,为可要动粗把小人擒拿呢?"
    仍是身穿水靠的荆俊道:"不要信他,这人身藏兵刃弓矢,绝非好人。"
    滕翼将一把剑递给少龙,道:"看兵器的形式,这人极可能来自燕国。"
    在一旁默听的肖月潭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亦呆了一呆,想不到来敌竟与燕国有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沉吟半晌后下令道:"先为他换上干衣,由我亲自审问他。"
    乌言着和乌舒一声领命,押着他去了。
    项少龙向围观的军士冷喝道:"你们还不给我去紧守岗位,两偏将请留步。"又回头对纪嫣然等道:"你们回到帐内等我。"
    待空地处只剩下滕翼、荆俊、肖月潭、屈斗祁、吕雄五人时,项少龙淡淡道:"若这人真是燕国来的,我们便非常危险了。"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无语。
    在昏暗的营灯掩映下,天上雪粉飘飘,气氛肃穆。
    屈斗祁干咳一声,跪下来道:"末将疏忽,愿受太傅罪责。"
    吕雄迫于无奈,亦跪下来请罪。
    项少龙心中叫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挫了两人锐气,不过形势险恶,亦快乐不起来,抢前扶起两人道:"只要大家能衷诚合作,应付危难,这等小事本人绝不会放在心上。"
    他也变得厉害了,言下之意,假若两人不乖乖听话,绝不会客气。
    两人像斗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站着。
    肖月潭道:"一切都待拷问了这邓甲再说吧!不过我若是他,认就是死,不认反有一线生机,故怎也不会招供。"
    滕翼微笑道:"这包在我身上,幸好天寒未久,待我到附近的地穴找找有没有我想要的帮手家伙。"
    言罢在众人大惑不解下,出营去了。
    果如肖月潭所料,邓甲矢口不认。
    项少龙深悉滕翼性格,知他必有办法,阻止了屈斗祁等对他用刑,只把他绑在一个营帐内,派人守着。
    未几滕翼着个布袋回来,里面软蠕蠕,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坐在帐内的项少龙等都呆看着那布袋,只有荆俊明白,大笑道:"让我去拿小竹篓来!"欣然去了滕翼冷然入帐,向手下喝道:"拿他站起来!"
    乌言着两人忙左右把他挟持着。
    邓甲露出骇然神色,盯着滕翼举在他眼前,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蠕动其中的布袋。
    屈斗祁道:"滕先生准备怎样对他?"
    滕翼毫无顾忌地探手袋里,熟练地取出一只毛茸茸的灰黑田鼠,递到邓甲面前笑道:"你招不招供?"
    看着在滕翼手内正挣扎吱叫的大田鼠,连项少龙、肖月潭这等足智多谋的人都一头雾水,不知他怎可凭这东西令邓甲屈服?
    邓甲昂然道:"我根本只是个畜牧之人,有什么可招的?"
    肖月潭冷笑道:"还想不认,你不但语带燕音,且牧人怎能在这等情况下仍昂然不惧,你还想骗人吗?"
    邓甲一听,才知露出破绽,硬撑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说什么,若仍不信我是对岸邓家村的人,可派人去一问便知。"
    这时荆俊拿着竹篓回来了,嚷道:"快给他脱裤子!"
    众人齐感愕然。
    乌言着等两三下动作,邓甲下身立时光秃秃的,尽露众人眼下。
    荆俊亲自把竹篓口覆盖在他下体处,以绳萦绕过他臀部缚个结实。
    邓甲骇然道:"你们想干什么?"
    滕翼笑道:"很快你便会知道了。"向乌言着两人吩咐道:"按他坐在地上!"
    这时众人心中明白,无不叫绝,感到这比毒打他一顿还要残忍百倍。
    滕翼揭起小竹篓另一端的盖子,把田鼠放入竹篓内,再盖好篓子。
    里面立时传来田鼠动的声音,篓子和邓甲同时抖动起来。
    邓甲尖叫道:"项少龙你好毒!"
    吕雄蹲下来道:"邓甲兄你怎知他是项少龙呢?"
    邓甲知说漏了口,不过这时已无暇辩驳,眼珠随着箩子里田鼠的走动一起同时转动着。
    帐内诸人里,当然只有他一人"切身体会"到田鼠的动作了。
    项少龙学吕雄般蹲在另一边,拍拍他脸颊,柔声道:"乖乖说吧!若证明你说了实话,我们走一段路后就放了你。"
    滕翼冷然看着他正急速起伏的胸口,沉声道:"这田鼠走累了,快要吃东哩,你不是想待到那时才说吧!"
    荆俊笑道:"那时可能迟了,你愈快点说,你那生孩子和小解的家伙愈能保持完整。"
    其实不用他们软硬兼施,邓甲早崩溃下来,一面恐怖神色,呻吟着道:"先把那东西拿出来再说!"
    屈斗祁摇头道:"你不说,那东西永远都留在这小篓里。"
    肖月潭笑道:"还不懂争取时间?正蠢材?"
    不知是否给抓了一记还是噬一口,邓甲惨叫道:"小人招供了,今次是奉太子之命,快拿出来!"
    项少龙知他完全崩溃了,向滕翼打了眼色,着他把田鼠出来。说实在的,他自己都很怕这小家伙,要他动手去,内心难免发毛。
    滕翼摇了摇头,喝道:"还不快说!"
    邓甲无奈下,立即以可能是拷问史上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当滕翼把田鼠拿出来后,尽管天寒地冻,邓甲仍是屎滚尿流、浑身被汗水湿透,可见"毒刑"如何厉害。
    他的供词,不但揭破了燕人的阴谋,还使项滕两人弄清楚了当日在邯郸外龙阳君遇袭的事。
    原来燕国太子丹因廉颇围困燕国京城,他只能苦守,无力解围,惟有使出横手,派手下著名家将徐夷乱率领三千勇士,冲出重围,分散秘密潜入赵境,希望制造混乱,令赵人自动退兵。
    于是先有刺杀龙阳君一事,败后又把收买了的齐人杀死,好嫁祸田单。
    此计不成,又另生一计。
    太子丹这人交游广阔,深谋远虑,在各国均有被他收买的眼线,此时知项少龙出使魏国,立即通知藏在赵境的徐夷乱,着他设法扮作赵人袭杀项少龙。
    要知项少龙代表的襄王,若他被杀,秦人怎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秦人对赵用兵,燕人京师之围自解,这一着确是厉害。
    徐夷乱亦是智计多端的人,在项少龙赴魏途上布下岗哨,等待机会。终决定了当他们明天渡河时,扮作韩军乘虚偷袭。那时项少龙过河不成,又不敢深进韩境,惟有被迫转往赵境,徐夷乱便可凭着优势兵力、凭险伏击,务要置项少龙于死地,使阴谋成功。
    各人听到这事时,均眉头深锁。
    这些燕人在别人地方行凶,全无顾忌,而他们此事又不敢惊动赵人和韩人,以免再横生枝节,实在头痛。
    更兼除夷乱这批人外,说不定阳泉君的人又与韩人勾结来对付他们,以他们这过千人的浩荡队伍,在对方有心袭击下,目标明显,确是无处可逃。
    若找有利防御之地筑垒防守,则成困兽之斗,结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则更是不妥。
    项少龙等人在帐外商量一会,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应付良方来。
    屈斗祁提议道:"现在我们既知徐夷乱的人藏在对岸一处山头,不若暗潜过去,摸黑夜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肖月潭道:"这事太冒险了,我早听过此人之名,善用兵法,必会派人密切监视我,而且邓甲失踪一事,会惹他生疑,对方人数又是我们的三倍,这么做只等若送死。"
    吕雄脸青唇白,颤声道:"不若我们立即连夜离开,留下空营,到燕人发觉时,早追不及了。"
    项少虽鄙夷此人,但他提出的确是唯一行之法,点头道:"走是定要走了,但怎么走却虽从长计议,这么上千人的队伍,纵使行动迅速,但由于有大河阻隔,迟早会给他们追上。"
    屈斗祁点头道:"最糟是我们无论进入赵国又或韩境,都必须小心翼翼,派出侦骑探路,以避开赵韩之人,所以路线必然迂回曲折,行军缓慢,以徐夷乱这等精明的人,必可轻易追上我们。"
    一直默默不语的滕翼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化整为零,兵分多路,如此敌人就不知追那一队才好,我们逃起来亦灵活多了。"
    众人均静默起来,咀嚼着他的说话。
    项少龙断然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就这么决定好了。"
    雨雪愈下愈大。
    荒野内的杀机亦更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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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07章松林遇袭
    雪粉仍不住从天而降。
    在暗黑的雪野里,这使节团全体动员,默默拆掉营帐,准备行装。
    项少龙和滕翼、荆俊、肖月潭、李斯五人和十二名乌家子弟伏在岸缘,察看着对岸的动静。
    黑沉沉的山林处,死寂一片,若非抓到邓甲,又由他口中知悉了敌人的布置,真难相信有多达三千名心存不仇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窥伺一旁。
    肖月潭冷哼道:"为了解赵人之围,燕人实在太不择手段了。"项少龙心中暗叹,在这战国的年代里,当权者谁不是做着这样的事呢?
    这时吕雄来报告道:"太傅!一切结束妥当,可以动程了。"
    项少龙下了出发的命令。
    一千秦军遂分作两组,每队五百人,牵马拉车,分朝上下游开去,风灯闪灿,活像无数的萤火虫。
    纪嫣然诸女和三百名吕府家将,则悄悄摸黑退入红松林内。
    黑夜里,车行马嘶之声,不住响起,扰扰攘攘,破坏了雪夜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宁静。
    滕翼凝望对岸黑漆一片的山林,笑道:"若我是徐夷乱,现在必然非常头痛。"
    肖月潭沉声道:"他会中计吗?"
    荆俊低声道:"很快就会知道了!"
    由于黑夜里难以认路,行军缓若蜗牛,直至整个时辰后,两队人马才分别远去。
    按照计划,二十天后他们会在赵韩间沁水旁的羊肠山会合,若等三天仍不见,就赴齐赵间另一大山横龙岭去。
    秦军训练精良,人人精擅骑射,加上人数大减,在这等荒野摆脱追骑,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低呼道:"有动静了!"
    只听对岸一处山头异响传来,足音蹄声,接着亮起了数百火把,两条火龙沿河分往上下游追去。
    徐夷乱知道影迹败露,再无顾忌了。
    到火龙远去后,项少龙道:"小俊你过河探察形势,若敌人真的走得一个不剩,明早我们立即渡河。"
    小俊一声领命,率着那十二名乌家亲卫,把早摆在岸旁的两条木筏推入水里,撑往对岸去,李斯和肖月潭两人也跟着去了。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轻松地朝红松林走去。
    燕人这着突如奇来的伏兵,确教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事情终暂化解了。
    项少龙正要说话,忽地目瞪口呆看着前方,滕翼亦剧震道:"不好!"
    只见红松林处忽地亮起漫天红光,以千计的火把,扇形般由丛林边缘处迅速迫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来势惊人。
    两人同时想起了阳春君派来对付他们的人,大惊失色下,拔剑朝远在半里外的红松林狂奔过去。
    来犯者兵力至少有五千人,无声无息地由密林潜行过来,到碰上了吕府家将布在外围的岗哨后,才明目张胆狂攻过来。
    打一开始,就把密林和上下游三面完全封死,就算他们想逃生,亦给大河所阻,全无逃路。
    如此天寒地冻之时,若跳下河水里,还不是另一条死路吗?
    可见对方早存着一个不留的狠毒心态,且处心积虑,待至这最佳时机,才对他们痛下杀手。
    杀声震天,人马惨嘶中,纪嫣然指挥着众家将,护着乌廷芳、赵倩、春盈四婢和蒙家两兄弟仓皇朝大河逃去。
    若非林木阻格,兼之地势起伏,又是夜深,使敌人箭矢难施,否则他们想逃远点都不行。
    不过被敌人迫至河边之时,亦是他们丧命的一刻了。
    数也数不清那么多的敌人由四方八面涌过来,吕府家将虽人人武技高强,临死拼命又不顾身,但在我寡敌众下,仍是纷纷倒地。
    出林不久,春盈一声惨叫,给长箭透背而入,仆毙草丛里。
    乌廷芳诸女齐声悲呼。
    纪嫣然最是冷静,拉着赵倩,高叫道:"快随我来!"穿过边缘区的疏林,往一个小丘奔上去"另一边就是河旁的高地了。
    她们身旁这时只剩下百多名家将,其中一半回头挡敌,另外六十多人护着她们且战且退,朝山丘冲去,只恨雪坡难走,欲速不能。
    后方全是火把的光芒,把山野照得一片血红。
    横里冲来十多名身穿猎民装束的敌人,纪嫣然杀红了眼,手上长矛横挑直刺,连杀数人,冲破了一个缺口。
    这时一人横切入来,朝紧随纪嫣然的赵倩一剑劈去,绝不因对方是女性而手下留情。
    纪嫣然这时长矛刚刺入了另一敌人的胸膛,见状救之不及时,护在她左翼的蒙恬倏地冲起,长剑一闪,那人早身首异处。
    眼看快到丘顶,一阵箭雨射来,家将中又有十多人中箭倒地。
    敌人紧紧追来,对中箭者均补上一刀。
    秋盈脚下一绊,倒在地上。
    夏盈和冬盈两人与她情同姊妹,忙转头去把她扶起,就是那么一阵迟疑,一群如狼似虎的敌人攻破了他们的后防,涌了上来,一轮乱剑中,三婢同时惨死,教人不忍目睹。
    乌廷芳等看得差点晕倒,全赖蒙武、蒙恬两人护持着,才抵达丘顶。
    余下的三十名家将凭着居高临下之势,勉强把敌人挡着,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项少龙和滕翼刚刚赶至,见不到春盈诸女,已知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喝道:"快到大河去,荆俊在那里!"
    乌廷芳悲叫道:"项郎!"早给蒙武扯着跄踉去了。
    纪嫣然尖叫道:"不要恋战!"领着四人朝大河狂奔下坡去了。
    滕翼早冲到丘顶,重剑大开大阖,挡者披靡。
    项少龙则截着了十多名要穷追纪嫣然的敌人,大开杀戒,战况惨烈至极。
    以百计的敌人潮水般涌上丘来,只听有人大叫道:"项少龙在这里了!"
    项少龙刚劈翻了两名敌人,环目一扫,见到敌人纷纷由后方涌来,身旁除滕翼外,己方的人死得一个不剩,知道若不逃走,只有到阎皇爷处报到,大喝一声,展开剑势,硬闯到滕翼旁,叫道:"走!"
    此时两人身上均负着多处剑伤,滕翼会意,横剑一扫,立有两溅血倒跌,其他人则骇然后退。
    两人且战且退,可是给敌人紧缠,欲逃不能。
    眼看敌人由红松林方面不住抢上丘来,项少龙叫道:"滚下去!"
    一拉滕翼,两人一个倒翻,由丘沿翻下斜坡,滚下了去。
    幸好落了数天大雪,积雪的斜坡又滑又软,刹那间两人滚至丘底的雪地处。
    敌人发狂般由丘上追下来。
    两人刚爬起来,滕翼一个踉跄,左肩中了一箭。
    两边又各有十多名敌人杀至。
    项少龙拔出飞针,连珠掷出,那些人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时,已有六、七人中针倒地,其他人骇然散了开去。
    忽然火光暗了下来。
    原来雪坡极滑,不少持火把者立足不稳,滚倒斜坡处,火把登时熄灭。
    滕翼伸手往后,抓着长箭,硬是连血带肉把箭拔了出来,横手一掷,插入了左后方一名敌人的咽喉里。
    由于有甲胄护体,利箭只入肉寸许,不及内脏,否则这一箭就要教他走不了。
    趁着视野难辨的昏黑,两人再冲散了一批拦路敌人,终脱出重围,往大河奔去。
    无数火把的光点,由后面三方围拢过来,喊杀声不绝于耳。
    刹那间两人到了岸旁高地处,荆俊扑了过来,大喜道:"快走!"
    领着两人,奔下河边去。
    这时载着纪嫣然等的木筏刚刚离岸,另一个木筏正等待着他们。
    三人跳上筏子,立即往对岸划去。
    当两只木筏到了河心时,敌人追至岸旁,人人弯弓搭箭,往他们射来。
    十二个乌家子弟兵筑成人墙,挥剑挡格劲箭。
    惨叫连起。
    其中一人中箭倒在项少龙身上。
    项滕一声悲呼,大叫道:"蹲下来!"
    两筏上又再有三人中箭。
    筏子终离开了敌箭的射程,到达彼岸。
    敌人虽叫嚣咒骂,却是无可奈何,想不到在这种一面倒的形势下,仍给他们逃掉。
    项少龙刚跳上岸,乌廷芳抢天呼地的扑入他沾满鲜血的怀内。
    荆俊忽地惨叫道:"三公主!"
    项少龙剧震望去,只见赵倩倒在纪嫣然怀里,胸膛透出箭锋,早玉殒香消。
    (缺数段)
    荆俊这时匆匆穿林来到这隐蔽的林中墓地处,焦急道:"东南方有敌人出现了,除了阳泉君的人外,还有韩人的兵马,人数约达五百人,还带着猎犬,我们得快走了。"
    项少龙心中填满悲痛,茫然道:"到那里去?"
    滕翼道:"往羊肠山尽是平原河道,我们没有战马,定逃不过敌人的搜捕,唯一之计,就是攀山到荆俊原居的荆家村,在那里不但可取得骏马干粮,还可以招来些身手高明的猎人,增强实力,我和荆俊熟悉路途,应可避过敌人。"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目光投向纪嫣然、乌廷芳两位爱妻,以及蒙家兄弟、肖月潭、李斯、荆俊、滕翼和余下的八名乌家子弟兵,断然道:"好!我们走,只要我项少龙有一天命在,阳泉君和他们的同党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日夜过路。
    二十五天后,历尽千辛万苦,捱饥抵饿,终于到达了荆家村。
    在雪地猎食确是非常困难,幸好滕翼和荆俊都是此中能者,他们才不致饿死在无人的山岭里。
    途中有几次差点被追兵赶上,全凭滕荆对各处山林了若指掌,终于脱身而去。
    到得荆家村时,连项少龙和滕翼这么强壮的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说肖月潭李斯和乌廷芳这娇娇女了。
    幸好这时人人练武击剑,身子硬朗,总还算撑持得住,但都落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荆家村由十多条散布山的大小村落组成,滕翼一直是村民最尊重的猎人,这里的小伙子无不曾跟他学习剑骑射,见他回来,都高兴极了,竭心尽力招呼他们,又为他们四出探查有没有追兵。
    休息了三天后,众人都像脱胎换骨地精神奋发,重新生出斗志和朝气。
    时间确可把任何事情冲淡,至少可把悲伤压在内心深处。
    这天众人在村长的大屋内吃午膳时,滕翼来把项少龙唤出屋外的空地处,三十八名年青的猎人,正兴奋地和荆俊说话,见他两人出来,立即肃然敬礼,一副等挑选检阅的模样。
    项少龙低声道:"二哥给我拿主意不是行了吗?"
    滕翼答道:"让他们觉得是由你这大英雄挑拣他们出来不是更好吗?"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本非荆姓,整条荆家村的人都是来自世居北方蛮夷之地的一个游牧民族,过着与世无争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因赵国不住往北方扩张,北方又有匈奴肆虐,他们才往南迁来,经过了百多年定居这里,但又受韩人排挤,被迫改姓,所以他们对赵韩均有深刻仇恨。"
    这批年轻猎手人人面露愤慨神色。
    荆俊道:"我们这里人人习武,不但要应付韩兵的抢掠,还要对抗马贼和别村的人侵犯。"
    滕翼道:"这批人是由村内近千名猎手中精挑出来,若再加以训练,保证不逊于我们乌家的精兵团。"
    项少龙问道:"你们愿意追随我项少龙吗?"
    众猎手轰然应诺。
    项少龙道:"那由今天开始,我们祸福与共,绝不食言。"
    众人无不雀跃鼓舞。
    回屋去时,滕翼道:"我们明天便起程到横龙岭去,不过我们文牒财货都丢失在红松林内,这样出使似乎有点不大妥当。"
    项少龙黯然道:"那些还是其次了。"
    那晚凄惨痛心的场面,以及强烈的影象和声音,再次呈现在他们深刻的回忆中。
    乌廷芳尖叫着惊醒过来,泪流满脸。
    项少龙忙把她紧搂怀内,百般安慰。另一边的纪嫣然醒了过来,把窗漏推开少许,让清冷的空气有限度地注进房内。
    乌廷芳睡回去后,项少龙却睡意全消,胸口像给大石梗着,提议道:"今晚的月色不错,不若到外面走走吧!"
    纪嫣然凄然道:"芳儿怎可没人伴她,你自己去吧!"
    项少龙随便披上裘衣,推门而出,步入院落间的园林时,只见一弯明月之下,肖月潭负手仰望夜空,神情肃穆。
    项少龙大讶,趋前道:"肖兄睡不着吗?"
    肖月潭像早知他会出来般,仍是呆看着夜空,长叹道:"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晚上尤甚,所以平时最爱搂着美女来睡,免得专想些不该想的事,今晚老毛病又发作了!"
    项少龙这时心情大坏,随口问道:"肖兄在想什么哩?"
    肖月潭摇头苦笑道:"我想着吕爷,自从成了右丞相后,他变了很多,使我很难把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连起上来。"
    项少龙苦笑道:"千变万变,其实还不是原先的本性,只不过在不同环境中,为了达到某一目标,便压下了本性里某些部分,可是一旦再无顾忌,被压下了的本性便会显露出来,至乎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情况,在忽然操掌大权的人身上至为明显,完全没法抑制,因为再没有人敢管他或挫折他了。"
    肖月潭一震往他望来,讶道:"听少龙的语气,对吕爷似没有多大好感呢!"
    项少龙知说漏了嘴,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针对吕相说的。"
    肖月潭沉吟片晌,低声道:"少龙不用瞒我,你和吕爷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但吕爷嘛?我和图爷虽算是他心腹,可是对着他时却要战竞竞,惟恐惹恕了他。"
    顿了顿又道:"而且他扩展得太快了,初到咸阳时,食客门生只有七百多人,现在人数已超过了五千,怎不能招秦人之忌,今赵我们松林遇袭,正是因此而来。"
    项少龙想起了牺牲的人,一时无言以对。
    肖月潭知勾起了他心事,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可说共过生死,所以不该说的也要说出来,以少龙这种重情义的性格,将来必忍受不了很多吕爷做出来的事,你明白我意思吧!"
    项少龙默然点头。
    为了小盘,注定了他将会成为吕不韦的死敌,这或者就是命运吧!
    赵倩等的惨死,坚定了他助小盘统一六国的决心。
    只有武力才可制止武力。
    虽然达致法治的社会仍有二千多年的遥远路程,但总须有个开始。
    口中应道:"夜了!明天还要一早赶路,不若我们回去休息吧!"
    肖月潭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站一会。"
    项少龙笑道:"那不若让我们借此良宵,谈至天明,我也很想多了解咸阳的形势。"
    肖月潭欣然道:"肖某当然乐于奉陪哩!"
    那晚就这么过去了。
    天明时五十多人乘马出发,朝着横龙岭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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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08章惊人阴谋
    连续赶了二十多天路后,横亘于齐赵交界处的横龙岭,终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边缘处,起伏的峰顶全积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难展欢颜,再没有刚由咸阳起程时的热烈气氛。
    偶有交谈,都是有关如何隐蔽行踪,或对追兵展开反侦察行动等计议。
    走到半途时,巳甩掉了敌人的追骑。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满怀心事。
    自那晚项少龙与他一夜倾谈后,更感觉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难以启齿。
    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横龙岭,项少龙愈有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觉。
    昨晚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脸如花,硬要来扯着他回咸阳去,惊醒过来时早泪流满脸,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虽想多赶点路,项少龙却坚持找了一个背山面临平原的山丘扎营,争取休息和思索的时间。
    黄昏前,荆俊和他的荆家军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来,架起柴火烧烤,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后他们都不点灯或生起篝火,在这深冬时节,那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荆俊等年轻的一群,都兴奋起来,三三两两地聊着。
    纪嫣然、乌廷芳两人则躲在帐内私语。
    肖月潭拉着李斯,到了靠山处一个小瀑布旁说话,神色凝重。
    滕翼和项少龙两人呆坐在营旁一堆乱石处,看着太阳缓缓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来,请两人过去。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后,心中都打了个突兀,随李斯到了肖月潭处,后者凝视着匹练般由山壁泻下的清泉,双目隐泛泪光。
    李斯摇头叹了一口气。
    连滕翼这么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么心事,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
    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气,看了看项滕两人,满怀感触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诉少龙,我最爱胡思乱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而且'是与否'的答案就在那里。"
    猛地伸手,指着远方的横龙岭。
    项少龙和滕翼全身剧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刚才肖老找着在下对红松林遇袭一事反覆推研,发觉了很多疑点,最后得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骇的结论,恐怕我们都成了吕相国的牺牲品了。"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骇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实今趟出使,应是一份优差。六国根本一直在互相倾轧,更加上最近齐楚谋赵一事,怎也难以联成一气,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举,何况吕爷正竭力培养自己的族人,更不应放过这大好的让族人立功机会,反平白送了给少龙。唉!有很多事本来都不应放在心上,但现在出了岔子,细想下去,就发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沉声道:"我一直不明白敌人对我们的突袭在时机和形势上为何掌握得如此无懈可击,刚好是吕雄和屈斗祈两队人马及燕人离开后,我们的戒备松懈下来的一刻,尽管他们不断有人侦察我们,但在那等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们会藏在林内呢?所以定有内奸。"
    项少龙只感头皮发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波荡的情绪道:"这样做,对吕相有什么好处呢?我们都是他的人,还有三百个是由他挑选出来的家将,若蒙恬和蒙武都丧命,蒙骜岂非悲痛欲绝吗?"
    肖月潭举袖拭去眼角的泪渍,叹了一口气道:"我肖月潭跟了吕爷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争天下亦是如此。"
    顿了顿反问道:"假设真是阳泉君遣人做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原本直接简单的问题,此刻说出来,却是没有人可以答他。
    庄襄王一直念着阳泉君对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吕不韦作右丞相时,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给他,更阻止吕不韦去对付阳泉君。
    假若项少龙等被人袭杀,由于事前早有风声传出阳泉君要对付他们,而死的又全是吕不韦的亲信和家将,自然谁都不会怀疑是吕不韦自己策划的事。
    庄襄王和朱姬两人无不对项少龙非常宠爱,若相信阳泉君使人杀死项少龙,阳泉君那能免祸,连华阳夫人怕都保不住这亲弟。
    那时吕不韦就能一举除去这心腹大患,独掌朝政去。
    谁人比他和庄襄王及朱姬的关系更密切呢?
    肖月潭看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的项少龙,沉声道:"我所识的人里,没有人比吕爷更懂玩阴谋手段,若此计成功,更可一石数鸟。"
    接着激动地道:"首先他可以除去你项少龙,你实在太锋芒毕露了,不但大王姬后对你言听计从,连政太子都对你特别依恋,后面又有家当庞大的乌家作你后盾,假以时日,说不定连吕不韦的光芒都给你盖过。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军功,他们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双全的人,吕不韦怎能全无顾虑。"
    他巳再不称吕不韦作吕爷,而直指其名了,三人都体会到他心境上的变化,明白到他感觉被主子出卖的悲痛愤慨。
    李斯接口道:"他还可迫蒙将军因着爱子的惨死,而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对付阳泉君和他的同党,又可把精锐无敌的乌家子弟收为己用,增强实力。牺牲些家将亲信,算得是什么一回事。今次同来的三百家将,全属与图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关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辈家将的系统,他们的战死松林,会令相府内吕族的势力在此消彼长下,更形壮大。"
    "啪!"
    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儿臂的矮树劈折了。
    众人默然呆对着。
    心中的悲愤却是有增无减。
    他们全心全意为吕不韦办事,却换来这种下场和结果。
    肖月潭道:"事实是否如此,很快可知道了,若真是吕不韦当货物般出卖我们,在横龙岭那边等待着我们的,绝不会是吕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红松林袭击我们的人。若我猜得不错,必是由诸萌亲自主持,如此才不怕会泄露消息,事后只要把这批有分动的人留在咸阳之外,就不怕有人知道了。"
    项少龙回想起当日改变路线时,吕雄过激的反应,一颗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诸萌此人极攻心术,给我们逃了出来后,还故意扮韩兵来追赶我们,教我们深信不疑是阳泉君与韩人勾结来对付我们,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静道:"三弟你还要出使齐国吗?"
    项少龙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兴趣,就要要证实这确是吕不韦的所为,再设法把诸萌杀死,让吕不韦先还点债给我项少龙。"
    次日黄昏时分,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面色阴沉地由横龙岭回来,唤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说话。
    纪嫣然两女亦知此事,参与了他们的商议。
    不用说出来,各人均知道了结果。
    李斯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滕翼道:"约有千许人,都换上秦军装束,还打着屈斗祁和吕雄的旗号,肖先生猜得不错,这批人正是由诸萌率领,给荆俊认了出来。"
    荆俊点头道:"我还认出了几个吕族的人来,哼!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现在却是反脸无情。"
    乌廷芳一声悲呼,伏入纪嫣然怀里去,后者美目圆瞪道:"这笔账,我们怎也要和吕不韦算个清楚。"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这事自然赖在韩人身上,好坚定大王讨伐韩人的心。经过了这么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觉一直在为虎作伥。"
    李斯道:"这事怎也要忍他一时,我和肖老都可拍拍手便离开,但项太傅肩上还有个乌家,欲走无从,幸好大王和姬后都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脸皮,吕不韦一时仍难奈你何。"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龙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阳泉君勾结韩人做的,瞒着所有人,包括吕不韦在内。然后韬光养晦,如此定能相安无事。到了时机适当,就把家业迁往边疆远处,看看这无情绝义的人怎样收场。"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
    妃嫣然轻抚着乌廷芳抖颤的香肩,皱眉道:"可是现在我们应怎样应付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岂不是教人知道我们巳起疑了吗?还有小武和小恬两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骜,吕不韦便会知道我们巳洞悉他奸谋了,以他现在每日都扩张着的势力,要弄倒乌家和少龙,应该不会是件困难的事。"
    滕翼道:"这个我反不担心,我们先在布置,预备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联络的方法,告知那些恶贼我们的位置。他们定会像上次般在晚上摸来袭营,我们就杀他们一个痛快淋漓,才返回咸阳去,正如少龙所说,先向他预取点欠债。"
    荆俊由袖内取出一卷帛图,上面粗略画出了横龙岭的形势,其中三支旗,代表着敌人分布的形势,指着其中一处谷岭道:"这处有一块险峻的高地,三面都是斜坡,长满了树木,后面则靠着横龙岭东南的支脉,离开诸萌处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若我们在那里设置捕兽陷阱,又趁这几天阳光充沛,树上积雪都溶掉的良机,取脂油涂在树身处,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诸萌栽一个大筋斗。"
    滕翼指着后山道:"我们实地观察过,只要预先设下攀索,可以轻易翻过山岭,由另一边的平原迅速离去,肖兄和李兄两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们,亦好看管着马儿粮秣。"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就这么决定好了,现在最紧要是争取时间,只要有数天工夫,我们就可要诸萌好看。"
    夕阳终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满荒凉之意。
    铜镜反映着太阳光,向着诸萌的营地,连续发出了一连串闪光,停下后隔了片时,又再如法施为,连续三趟后,项少龙才收起小铜镜。
    这是临别时项少龙和屈斗祁吕雄两人定下的联络手法,屈吕两人看到讯号后,就应派人来找他们,现在当然不会有这种事了。
    项少龙等三个结拜兄弟,领着八名乌家子弟和精擅野战之术的三十八名荆氏猎人,带备了大批箭矢,攀上后山,借着山石高崖的掩护,隐蔽好身体,静待鱼儿来上钓。
    山下设立了五、六个零星分布的营帐,藏在坡顶的林内,若敌人由远方高处看来,定难知道虚实。
    看着太阳由中天缓缓下移,项少龙禁不住百感交集。
    虽知和吕不韦迟早势不两立,但那猜得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呢?
    想到庄襄王命不久矣,吕不韦将掌权达十年之久,他便一阵心悸,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和乌家可以捱过去吗?
    这全要看朱姬这将来的太后了,只要吕不韦不敢明来,他就有把握应付他相府的家将兵团。
    回咸阳后,他将会秘密练兵,并设法引进二十世纪的练钢技术改良兵器。他以前从未认真想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为了自保,却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由这刻开,他将会和吕不韦展开明里暗里的斗争,只要小盘地位稳固。就是吕不韦授首的时刻了。历史上虽说吕不韦是自杀而死,但以吕不韦这种人怎肯自杀,说不定是由他一手包办也大有可能。
    他虽恨赵穆,但两人打开始便站在敌对的情况下,不像吕不韦这么卑鄙阴险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首。
    身旁的纪嫣然靠了过来,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项少龙涌起歉意,叹道:"教你受苦了!"
    纪嫣然柔声道:"这算得什么呢?像你这种人,到那里去都会招人妒忌,嫣然在从你时,邹先生早预估到有这种情况出现,嫣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哩!"
    项少龙轻拥着她,充满感激之意。
    这秀外慧中的姜女幽道:"当日我听你说过姬后曾多次单独找你倾谈心事,我便觉得很不妥当,现在吕不韦之所以能对大王和太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全因有姬后在旁帮忙。她对你不寻常地示好,正促起了吕不韦杀你的动机,只有这样,才可使姬后全心全意助他对付阳泉君和巩固权力,这种事我看过很多了,谁不是这个样子呢?"
    顿了顿又道:"那晚我们到相府作客,吕不韦有几次看我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嫣然对这方面最有经验,那是妒忌的眼光。"
    天地此时暗黑下来,一弯明月升上山头,照得雪地烁烁生辉,横龙岭积雪的峰岳更是透明如玉。
    另一边的滕翼看着下方的密林,低声警告道:"来了!"
    敌人像上趟般,由三面斜坡摸了上来,只是没有亮起火把,完全没有半点声息,只是间有枝叶断折的声音,可见来者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
    项少龙等屏息静气,劲箭都搭在弓弦上。
    在这等居高临下,又有山石掩护的地方,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问题只是能歼灭对方多少人吧了!
    陷阱布置在营地四周,斜坡和丘上的林木均涂上了临时榨取的松脂油,烧起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差不多整个时辰,枝叶断折声静了下来,只有北风仍在呼啸着。
    滕翼冷笑道:"来了!"
    话犹未巳,无数火把在丘绿处熊熊燃起,接着杀声四起,以数百计的人往丘林内的营帐扑去,箭矢雨点般穿营而入,杀气腾腾。
    接着却是人倒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营地四周的陷阱,都是由荆族猎人精心布下的,连猛兽都难以幸免,何况是人。
    火把脱手抛飞下,树木立时猎猎火起。
    在北风劲吹中,火势迅速蔓延。
    下方的敌人乱成一团,不分方向。
    项少龙一声令下,十多皮火箭先射往高空,投往坡处的密林去。
    大火波及了整个山头,惨叫奔走的声音不绝于耳。
    项少龙等那还客气,涌起新仇,劲箭雨点般洒下去。
    在火光里,敌人目标明显,又无路可逃,涌上了丘顶,侥幸没堕进陷阱的数百人,却躲不过火烧和利箭贯体的厄运。
    当整个山头全陷在浓烟和火焰时,项少龙等也抵受不了,连忙借着预先布置好的攀索,由后山逃去。
    总算稍舒了心中深刻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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