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一卷第09章返回咸阳
    二十天后,终重返韩境。
    先不要说项少龙现在对出使各国的事意冷心灰,根本所有财物和文牒均在红松林一役失去了,又与秦军断了联络,这样两手空空去拜访各国君主,只成天大的笑话
    这天安好营帐后,预备晚膳时,众正奇怪不见了肖月潭,李斯气急败坏地赶来道:"肖老病倒了!"
    众人大骇,不过此事早有预兆,肖月潭这几天满脸病容,问他却说没有什么,到现在终撑不住了。
    众人涌入帐内,都吓了一跳。
    肖月潭面若死灰,无力地睁开眼来,苦涩笑道:"我不行的了!"
    乌廷芳和一向与他友善的蒙家兄弟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纪嫣然凄然道:"肖先生休息两天,就会没有事的了!"
    要给他把脉时,肖月潭拒绝道:"肖某精通医道,病况如何自会知道,我想和少龙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惟有黯然退出帐外。
    到只剩下项少龙一个人时,肖月潭竟坐了起来,目光神满气足,脸容虽仍是那种死灰色,但感觉上却完全不同了。
    项少龙目瞪口呆时,才醒悟到他是以易容术在装重病,高兴得一把抓着他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肖月潭歉然道:"真不好意思,累得廷芳都哭了,但不是如此,又怕骗不过小武和小恬。"
    项少龙会意过来,低声道:"肖兄准备不回咸阳了。"
    肖月潭点头道:"我再也不能忍受着以笑脸迎对那奸贼,他今趟是全心要把我除去,好削弱图爷的势力,以他吕族的人代之。但又不敢明目张胆这么做,怕人数他不念旧情。"由枕下掏出一个封了漆的竹筒,塞入项少龙手中道:"我诈死的事,除李斯、滕翼和龙少你外,只能让图爷一人知道。少龙请把这信亲自交给图爷,他看过便会明白,同时请他为我遣散家中的妾婢仆人,幸好我无儿无女,否则想走也很难办到。"
    项少龙想起自己亦没有儿女的负担,此刻看来,竟是好事而坏事了。
    但听到这足智多谋的人语调苍凉,回想起当年在邯郸初会时的情景,不由满怀感触,叹了一口气,废然道:"肖兄准备到那里去呢?"
    肖月潭微笑道:"天下这么大,何不能容身呢?我肖月潭还有些可出卖的小玩意,想要求一宿两餐,应该没有问题,总好过与虎同室。"
    项少龙点头无语。
    肖月潭道:"我有了落脚处后,自会使人告知少龙。记着回去后,千万要装作若无其事。阳泉君的野心虽给吕不韦夸大了,但本身亦非善男信女,借机除了他,应是好事,至于会牵连多少人,就非我们能控制了。"
    顿了顿又道:"吕族的人里,若诸萌在横龙岭一役果然丧命,那吕族将暂时没有可成气候的人,只要他一天仍倚重图爷,图爷可照拂你们。记得回咸阳后立即引退,没有必要,就不要见姬后和政太子,此乃保命之道。"
    项少龙想起小盘,心中暗愁,他怎可完全置他不理呢?偏又不能把原因解释给小盘听,怕他负担不来。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今夜由你们掩护我秘密溜掉后,就把整个营帐烧了,说是我的遗命,少龙!小心点了。李斯在吕不韦眼中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亦不会有事。想不到此人才智学养均如此高明,异日将可成为你有力臂助。"
    项少龙想起李斯异日朝拜相的风光场面,脑际又同时现出秦人征讨六国,千军万马对阵交锋的惨烈情况。
    心中不禁涌起豪情壮气。
    项少龙啊!你千万不能意志消沉,否则休想活着见那些场面了。
    黯然神伤下,项少龙回到咸阳,吕不韦早接到消息,在城外迎上他们。
    众人都恨不得他肚皮处插上几刀,不过他身旁的百多名亲卫,人人身型彪悍,非是易与之辈,显见他在未知虚实的情况下,亦在防备他们。
    同来的还有蒙骜,见到众人垂头丧气而回,屈斗祁、吕雄、肖朋潭、一千秦军和三百相府家将影迹全无,大为讶异,不像吕不韦般是装出来的。蒙武和蒙恬两人脱难归来,终是年幼,见到亲爹立即扑下马来,冲进了蒙骜怀里,哭着把事情说了出来,倒省去了项少龙不少工夫。
    当说到横龙岭一役时,吕不韦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以为奸谋尚未败露。
    听到肖月潭的"因病逝世"时,吕不韦胸顿足地悲叹道:"此事我定会为月潭讨回公道。"转向项少龙道:"少龙!此事非你之罪,我立即和你入宫向大王面禀此事。"
    若在以前,项少龙必会心生感激,这时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各人分作四路,蒙骜向项少龙表示了衷心的感激,领两子回府去了。
    滕翼、纪嫣然、乌廷芳等迳返乌府。
    李斯在几名吕不韦的亲卫护送下,到相国府去。吕不韦则和项少龙并骑进宫。
    蹄声的嗒中,项少龙很想找些话稳住吕不韦,偏是心内只有滔天血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不韦还以为他在担心庄襄王会怪罪下,假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想不到有燕人徐夷乱这着伏兵,否则就不致教少龙落至这等田地,妻丧婢亡了,待我在府内精挑几个美女予你,以前的事,忘记它算了。"
    项少龙的心在淌着血,道:"吕相万勿如此,是了!东周的事如何了?"
    吕不韦立即眉飞色舞,昂然道:"区区东周,还不是手到拿来,在我提议下,大王已把东、西周故地合并为三郡,三川即河、洛、伊三条大河,还封了我作文信侯,负责管治此郡,食邑十万户。"
    顿了顿再兴奋地道:"阳泉君此人当然不可放过,韩人与他勾结,亦是罪无可恕,现在再无东周妨碍阻挠,我立即便请大王对韩用兵,际此六国自顾不暇之时,尽量占领韩人土地,然后就轮到赵魏两国了。"
    项少龙暗暗心寒,肖月潭说得对,若论心狠手辣、阴谋手段,确没有多少人是吕不韦对手。
    说到这里,宏伟的宫门出现眼前。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庄襄王对自己这么信任,自己偏要硬着心肠骗他,人生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呢!
    庄襄王在后宫书内接见项少龙,听罢后龙颜色变,显是动了真火,沉吟不语。
    与小盘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阳泉君如此胆大妄为,害得少龙痛失娇妻,损兵折将,大王定要为他讨回这笔血债。"
    小盘亦双目喷出怒火,紧握小拳,因他对赵倩有着母子姊弟般的深刻感情。吕不韦更以最佳的演技喟然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对左丞相抱着以和为贵的态度,怎知人心难测,纵使他对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他竟敢如此以怨报德,唉!臣下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项少龙低垂着头,以免给吕不韦看穿他心中鄙屑之意。
    庄襄王再思索了半晌,朝项少龙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难的人,家属都得十两黄金。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龙你最紧要节哀顺变,先是婷芳氏病逝,继而是倩公主遇害,寡人感同身受,少龙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寡人定会设法为你办到。"
    朱姬和吕不韦两人忙向他打眼色,教他求庄襄王为他主持公道。
    项少龙诈作看不见,下跪叩头道:"少龙一无所求,只希望能暂时退隐出山林,好悼念亡妻。"
    庄襄王、朱姬、吕不韦和小盘同感愕然,脸脸相觑,说不出话来。
    朱姬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蹙起黛眉,苦思原因。
    她最清楚项少龙恩怨分明,怎会肯放过阳泉君呢?
    吕不韦不知奸谋败露,见他心灰意冷,反心中暗喜。
    小盘则大感愕然,暗忖难道师傅不再理我了。幸好他最清楚项少龙对赵倩深刻的感情,故虽不开心,却不怪他。
    庄襄王还以为项少龙怕自己难做,故连大仇都摆在一旁,心中一热道:"少龙先休息一下也好,但这事寡人绝不肯就此不闻不问,待会就去见太后,先向她打个招呼。"
    朱姬失声道:"大王千万勿如此做,太后虽不喜阳泉君,但说到底都有骨肉之情,若惊动了阳泉君,蓦地发难,只会苦了百姓。"
    吕不韦也离座叩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王请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挥,把奸党一网打尽,为大王立威。"
    庄襄王凝视着跪在座前的项少龙和吕不韦两人,猛地咬道:"好!这事就交给相国去办,但虽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禀知太后后,再作定夺。"
    吕不韦忍着心中狂喜,大声答应了。
    项少龙心中却忖道:"好吧!现在即管让你横行一时,但终有一天,我要教你这大奸贼命丧于我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手里。"
    回到乌府时,上下人人脸带悲色,愁云笼罩。
    陶方在大门处截着他,拉着他到了花园里,长嗟短叹,却欲语无言。
    项少龙大感不妥,颤声道:"什么事?"
    陶方摇了摇头道:"赵魏间发生了很多事,雅夫人怕不会来了。"
    项少龙一震道:"她不是死了罢?"
    陶方苦笑道:"死倒没有死,只不过和信陵君旧情复炽,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忘掉她算了。"
    项少龙反放下心来,只要她是自愿的,他便不会怪她,自认识她以来,她便一直是这种放荡和多情的性格,信陵君无疑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只是想不到他们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仍可走在一块儿。
    陶方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道:"韩晶当上太后,掌握了赵国的大权,竟派人知会魏王,要他将赵雅处决,幸好龙阳君通知赵雅逃走,赵雅于是避到了信陵君府内,得他护着逃过了这难关,赵雅感恩图报,暂时都不会离开信陵君。但她却使人来告诉你,她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体谅她。"
    项少龙那想得到其中这么多曲折,龙阳君果是言而有信,比很多人都强多了,并不因他董马痴"死了"而不照顾赵雅。沉声道:"那赵致呢?"
    陶方道:"放心吧!她早回来了,现正在府内。"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陶公刚才你的神色差点吓坏了我。咦!为何你的脸色仍是那么难看?"
    陶方颓然道:"翠绿和翠桐两人听得三公主遇害,一起偷偷上吊死了,我们发现时,刚断了气,身子仍是暖的。"
    这几句话像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泪水夺眶而出,再看不清楚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在内宅偏厅处,木无表情的项少龙把肖月潭嘱托的信交给来吊祭赵倩和诸婢的图先。
    图先一言不发,拔开活塞,取出帛卷,默搅着,神色出奇地没有多大变化。
    看罢立即把帛书烧掉,到成了灰烬时,淡然道:"这十多年来,我图先从没有把肖月潭当作下属,甚至比亲兄弟更要好。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只有他办的事,我才会放心。到了这种时候,他仍肯给我这一封信,我总算没有错交这好兄弟。"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摇头无语。
    图力潇洒地一耸肩头,若无其事道:"鸟尽弓藏,此乃古今不移的至理,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则难若雪中送炭,我们这群老臣子,错在知道太多吕爷的事,尤其关乎到他和姬后之事。其实在看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问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点不觉惊奇。"
    项少龙才恍然,为何图先能先表现得那么冷静。
    图先冷然道:"吕不韦虽然厉害,我图先又岂是好惹的人,诸萌到现在仍未回来,应是凶多吉少,吕雄则刚回来了。你小心点蒙骜,若让他知道真相,以他刚直的性格绝藏不住心,徒教他给吕不韦害死。现在阳泉君被囚禁起来,株连者达万人之众,秦国军方大半人都巳向吕不韦投诚,若是明刀明枪,我和你也斗不过半个指头。"
    项少龙点头道:"图兄准备怎么做呢?"
    图力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意,低声道:"和你一样,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哈哈一笑,舒尽了心中的愤慨,起身去了。
    项少龙呆坐在那里,直至乌应元来到他旁下,才清醒了点。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吕相教我来劝你,他正在用人之时,蒙骜将军马上要出征韩国,少龙肯做他的副将吗?"
    项少龙诚恳地道:"岳丈信任我吗?"
    乌应元微一错愕,点头道:"这还用说吗?我对你比自己的亲儿更信任。"
    项少龙低声道:"我每件事都是为乌着想,包括这次退山林,终有一天岳丈会明白小婿为何这样做,但现在却请千万勿追问原因。"
    乌应元剧震下,色变道:"你有什么事在瞒我?"
    项少龙虎目泪水泉涌,缓缓道:"岳丈不是想为乌爷爷在咸阳建一个风风光光的衣冠冢吗?假若十年后我项少龙仍有命在,必可完成岳丈这心愿。"
    乌应元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们立即迁出咸阳,无论如何,我们岳婿之情,永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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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10章君恩深重
    由赵返秦后,命运便不断作弄他。
    若非因婷芳氏的病逝,致心念一动下,要把乌廷芳和赵倩带在身边,后者就不用横死,春盈等亦可避过大难,翠桐绿更不用以身殉主了。
    当日在大梁,纵使在那么凶险的环境里,加上少许运气,他仍可保着这美丽的赵国三公主,可是在水旁的红松林处,却要她饮恨收场,说到底,就是他惊觉性不高,给吕不韦这阴谋家算中了一着。
    他不能给吕不韦另一次的机会了,因为他根本消受不起。
    七位青春焕发,正享受着大好花样年华的美女,就这么一去无迹,仿如一场春梦。
    他永远都忘不了翠桐翠绿那比对起她们平时花容月貌,更使人感到有着惊心动魄,天壤云泥的可怖死状!
    来到牧场已有半年的时间,他的心境逐渐平复过来,绝口不谈朝政,但暗中却秘密操练手下的儿郎,全力栽培出一支人数增至五千人的古战时代的特种部队,他将以之扶助小盘登上王座,应付吕不韦的私人军团。
    这些战士除原先由乌卓一手训练出近三千人的乌家子弟,与及由邯郸随来的蒲布等人及荆族猎人外,新近更通过乌卓和滕,秘密由广布于六国的乌氏族人和荆家村里再精选了一批有潜质的人来。
    这五千人作了五军,每军千人,分别由乌卓、滕翼、荆俊、乌果和蒲布率领,平时以畜牧者的身分作掩饰,训练集中在晚上进行,使他们精于夜战之术。
    课程主要由他和滕翼设计,不用说多是以前他在二十世纪学来的那一套,稍加变化后搬了过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纪嫣然的越国工匠,配合著项少龙这二十一世纪人对冶金的认识,制造出超越了当时代的优质兵器。
    那时的剑多在三尺至四尺许间,过长便折断,但他却成功铸造出长达五尺的超薄超长的剑,只是这点,已使这特种部队威力倍增了。
    乌应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罗名种,配出一批战马,无论在耐力和速度上,均远胜过从前。
    肖月潭说得对,有乌家庞大的财力物力在背后撑腰,确是别人不敢忽视的一回事。
    项少龙本身曾受过间谋和搜集情报的训练,深明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挑数百人出来,进行这方面的训练,由陶方这经验老到的人主持。
    经过半年的努力,他们已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秘密军事集团了。
    吕不韦不时遣人来探听他的动向,但由于有图先在暗中照拂,当然查不出任何事情来。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相安无事,暗里则波汹浪急的情况下过去了。
    这天陶方由咸阳回来,在隐龙别院找不到项少龙,在纪嫣然、乌廷芳和赵致三女的陪同下,赶到在拜月峰训练战士攀山越岭的项少龙处,向他汇报最新的情况发展。
    项少龙和陶方返回营地,到了一个可俯瞰大地的石崖处说话。
    陶方劈口便道:"蒙骜攻赵,连战皆胜,成功占领了成臬和荥阳,王则取得上党。现在继续对榆次、狼孟诸城猛攻。六人人自危,听说安厘王和信陵君抛开了成见,由信陵君亲赴六国,务再策动另一次合从,应付秦国的威胁。"
    项少龙色变道:"赵雅危险了!"
    陶方微一愕然,不悦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少龙还要理他吗?"
    他当然明白少龙的意思,现在真正操纵赵国的人,非是尚未成年的赵王而是晶太后,为着那有理说不清的情仇,品后说不定会列出处死赵雅的条件,才肯与信陵君合作。
    项少龙默然手晌,沉声问道:"赵人仍与燕国交战吗?"
    陶方道:"燕人仍处于下风,廉颇杀了燕国名将栗腹后,燕人遣使求和,当然要给赵人占点便宜的了。信陵君此行,首要之务就是要促成燕赵的停战。"
    项少龙的脸色难看了,道:"信陵君出发了有多久?"
    陶方知他仍是对赵雅念念不忘,叹了一口气道:"消息传来时,信陵离魏赴赵最少有五个月的时间,若信陵君和韩品间有秘密处死赵雅的协议,我们怎都来不及救她了。"
    项少龙一阵心烦意乱。
    陶方道:"现在我们是自身难保,吕不韦的声势日益壮大,家将食客已达八千人,还另建比现在相府规模大了三倍的相府,左丞相一职更因他故意留难下,一直悬空,使他得以总揽朝政,加上捷报频传,现时咸阳谁不看他的脸色做人。"
    项少龙暂时抛开了赵雅的事,道:"陶公今次匆匆赶来,还有什么事呢?"
    陶方神色凝重起来,道:"此事奇怪之极,大王派了个叫滕胜的内史官来找我,召你入宫一见。所以我立即赶来通知你,看那滕胜神神秘秘的,内情应不简单。"
    项少龙的心打了个突兀,这时乌廷芳的娇笑声传来道:"项郎啊!来主持公道,评评人家和致致谁才是攀山的能手。"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恐怕又要告一段落了。
    项少龙和滕翼领着十八名手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第三天早上返抵咸阳城,立即入宫见秦王。
    这十八人被滕翼称为十八铁卫,包括了乌言着和乌舒这两个曾随他出使的乌家高手在内,乌族占了十人,荆氏猎手占了六人,其他两人则分别来自蒲布那伙人和纪嫣然的家将。
    这十八铁卫在严格的训练下,表现出惊人的潜力,故能在五千人中脱颖而出,当上了项少龙的亲卫,可见他们是如何高明,是特种部队里的顶级精锐。
    自红松林一役后,各人痛定恩痛,均发觉到自保之道,惟有强兵一途,打不过都可突围逃走。
    庄襄王早有吩咐,禁卫见项少龙到来,着滕翼等留在外宫,立即把项少龙到书去见庄襄王。
    庄襄王神采如昔,只是眉头深锁,略有倦容。
    挥退下人后,庄襄王和他分君主之位坐下,闭门密语。
    这战国最强大国家的君主微微一笑道:"不经不过又半年有多了,寡人和姬后都不时谈起来,前天早朝时,寡人忽发奇想,想着假若有少龙卿家在朝就好了。现在看到神采飞扬,尽洗当日的颓唐失意,寡人心中着实为你高兴哩!"
    项少龙听得心头温暖,权力使人变得无情和腐化这常规,并没有发生在这气质高雅的人身上。
    同时亦黯然神伤,皆因想起他命不久矣,但更奇怪好端端的,怎像生命已走到尽端的人。
    这种种想法,使他涌起复杂无比的痛心感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庄襄王点头道:"少龙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这从你的眼神便可清楚看到,你知否阳泉君三天去世,少龙的丧妻之恨,于得回公道了。"
    项少龙愕道:"大王处决了他吗?"
    庄襄王摇头道:"下手的是不韦,他以为寡人不知道,软禁了他后,隔不了多少天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给阳泉君,这人一向酒色过度,被寡严禁离府,更是心情苦闷,漫无节制,半年下来,终撑不住一命呜呼!这样也好,只有一死才可补赎他曾犯过的恶行。"
    项少龙心中暗叹,他对阳泉君虽绝无好感,但说到底,阳泉君只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和吕不韦相比,他差得实在太远了。
    庄襄王不知是否少有跟人说心事,谈兴大发道:"以前在邯郸做于时,以为可以返回阳,便再无苦恼,那知实情却是另一回事。由太子以至乎现在当上了君王,不同的阶段,各有不同的烦恼,假若真如右相国的梦想统一了天下,那种烦恼才真教人吃不消,只是我们大秦已这么难料理了。"
    项少龙暗叹这些烦恼将是小盘的事了,想起秦代在各方面的建设,顺口道:"小有小管,大有大管,不外由武力和政治两方面入手,前者则分对外和对内,对外例如连起各国的城墙,防止匈奴的入侵,对内则解除六国的武装,君以严密的监管,天下就可太平无事了。"
    这些都不是项少龙意见,而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实。
    庄襄王一对龙目亮了起来,兴奋地问道:"那政治方面又该如何呢?"
    项少龙背诵般随口应道:"大一统的国家,自然须有大一统的手段,首先要废除分封诸侯的旧制,把天下分成若干郡县,置于咸阳直接管辖之下,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和货币,使书同文、行同轨。又再修筑驿道运河,促进全国的交通和经济,久乱必治,大王何用心烦呢?"
    庄襄王击节叹道:"少龙随口说出来的话,已是前所未的高瞩远见,这左丞相一位,非少龙莫属了。"
    项少龙剧震失声道:"什么?"
    庄襄王欣然道:"阳泉君终是名义上的左丞相,现在他去世了,当然要另立人选,寡人正为此烦恼,但又犹豫少龙是否长于政治,现在听少龙这番话,寡人那还会犹豫呢?"
    项少龙吓得浑身冒汗,他那懂政治呢?只是依历史书直说,以解开庄襄王心事,岂知会惹来如此"可怕"的后果。忙下跪叩头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王请回成命!"
    庄襄王不悦道:"少龙竟不肯助寡人治理我国?"
    项少龙心中叫苦,道:"大王和吕相说过这事了吗?"
    庄襄王道:"蒙大将军刚攻下了赵人三十七城,所以相国昨天赶了去,好设立太郡,现在我大秦在东方有了三川和太原两郡作据点,突破了三晋的封锁,对统一大业最为有利。但不韦卿家的工作量亦倍增,少龙是少数被不韦看得起的人之一,有你为他分担,他便不用这么奔波劳碌了。"
    项少龙暗忖若我当上左丞相,恐怕要比庄襄王更早一步到阎皇爷处报到,正苦无脱身之计时,灵机一动道:"可是若少龙真的当上左丞相,对吕相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呢?"
    庄襄王讶道:"少龙你先坐起来,详细解释给寡人知道。"
    项少龙回席坐好后,向上座的庄襄王道:"少龙始终是由吕相引介到咸阳的人,别人自然当少龙是吕相的人,若少龙登上左丞相之位,别人会说吕相任用私人,居心不良。况少龙终是外来人,以前又无治国经验,怎能教人心悦诚服。"
    庄襄王皱眉道:"但寡人心中,再没有比少龙更适合的人选了。"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徐先将军亦是难得人材,大王何不考虑他呢?"
    他和徐先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他不卖账给吕不韦,所以印像极深,为此脱口说出他的名字。
    庄襄王龙颜一动,点头道:"你的提议相当不错,但少龙仍否要考虑一下呢?"
    项少龙连忙加盐添醋,述说以徐先为左相的诸般好处,到庄襄王让步同意后,才满额冷汗道:"少龙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庄襄王道:"少龙快说。"
    项少龙道:"吕相食客里有个叫李斯的人,曾随少龙出使,此人见识广博,极有抱负,大王可否破格起用此人呢?"
    庄襄王微笑道:"这只是小事一件,我立即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少龙你真是难得的人,处处只为别人着想。"
    项少龙心中暗喜,道:"那位置可否能较为接近太子,有此人作太子的近侍,对太子将大有裨益。"
    庄襄王完全没有怀疑他这着对付吕不韦最厉害的棋子,欣然道:"那让他当个廷尉,负上陪小政读书之责吧。是了!少龙去见姬后和小政吧!他们都很渴望见到你呢?"
    项少龙暗谢了半年来一直被他怨恨的老天爷后,施礼告退。
    才踏出门口,两名宫娥迎上了来,把他带往后宫去见朱姬。
    项少龙明知见朱姬是不大妥当,但却是欲拒无从。
    到了后宫华丽的后轩,正凝视着窗外明媚的秋色时,朱姬在四名宫娥拥簇里,盈盈来到他对席处坐下,剪水般的美瞳滴溜溜的在他面上打了几个转,喜孜孜地道:"少龙风采依然,我真是心中欣慰。"
    四名宫娥退至一角时,项少龙苦笑道:"死者已矣,我们这些人仍有一口气在时,只好坚强地活下去。"
    朱姬黯然道:"少龙,振作点好吗?人家很怕你用这种语调说话。"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没有答她。
    朱姬一时亦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终由项少龙打破了僵局,问道:"姬后生活愉快吗?"
    朱姬欣然道:"少了阳泉君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韦又干得有声有色,政儿日渐成长,我还有何所求呢?只要项少龙肯像往日般宫内调教政儿,朱姬再无半丝遗憾了。"
    项少龙被她诚恳的语调打动了少许,但同时想起寿元快尽的庄王和吕不韦这心怀不轨的野心家,不感交集,黯然道:"多给点时间我考虑好吗?"
    朱姬欣然道:"人家绝不会迫你,只希望你能振作点,有你助政儿,天下还不是他襄中之物吗?"
    项少龙最怕和朱姬这媚力惊人的美相处,乘机告退。
    朱姬今趟没有留难,陪着他走到宫门,低声道:"再给你半年时间吧!到时无论如何,你都再不可推辞大王的聘任了。"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时知道庄襄王想他为左相一事,是朱姬有分出力的。
    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亲信,她当然爱起用自己的人。
    离开后宫,朱姬使人带他去见小盘。
    事实上项少龙一直挂着这未来的始皇帝,虽知刚巧他在上着琴清的课,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他真有点怕琴清。自经过赵倩诸女的打击,他对男女关系,与初抵此时代时拈花惹草的心态,已有天渊之别了。
    换了以前,他必会千方百计情挑这以贞洁守节名著秦国的俏寡妇,好设法弄她到塌上去。
    现在他只希望陪着纪嫣然三女和田氏姊妹,安安静静,无惊无险地过了这奇异的一辈子,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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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11章再遇琴清
    到了那天小盘追出来找他,累得他也给琴清训了一顿话的书轩外时,项少龙向领路的内侍道:"我还是在外面园中等候太子好了。"
    内侍提议道:"项太傅不若到外进稍坐,时间也差不多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在外进一旁的卧几坐了下来,忽地感到无比轻松,没有了吕不韦的咸阳,等若没有了食人鳄鱼的清澈水潭。
    在这时代所遇的,雄材大略者莫过于信陵君、田单和吕不韦这三个人,但若说玩阴谋手段,前者两人都及不上吕不韦。
    这大商家一手捧起了庄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了政敌,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项少龙自问斗他不过,但所凭藉者,就是任吕不韦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以为是自己儿子的小盘,竟是他项少龙无心插柳下栽培出来的。
    只要他能捱到小盘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赢了。
    问题是他能否有那种幸运?
    琴清甜美低沉的声在旁响道:"项太傅!今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哩!"
    项少龙吓了一跳,起立施礼。
    这俏寡妇清丽如昔,皮肤更白皙了,只是看到她已是视觉所能达到的最高享受。
    纪嫣然的美丽是夺人心魄!但琴清却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秀气迫人而来,端庄娴雅的外表里藏着无限的风情和媚态。
    琴清见他呆瞪着自己,俏脸微红,不悦道:"项太傅、政太子在里面等你,请恕琴清失陪了。"
    衽为礼后,袅娜多姿地走了。
    项少龙暗责自己失态,入内见小盘去。
    这小子长更高了,面目的轮廓清楚分明,虽说不上英俊,可是浓眉剑目下衬着丰隆有势的鼻子,棱角分明使人感到他坚毅不屈意志的上下唇,方型的脸庞,雄伟得有若石雕的样子,确有着威霸天下之主的雏形。
    他正装作埋头读书,再不像以前般见到项少龙便情不自禁、乐极忘形。
    不知如何,项少龙有点儿失落,似乎和小盘的距离又被拉远了少许。
    项少龙施礼时,小盘起立还礼,同时挥手把陪读的两个侍臣支了出去。
    两人凭席地坐下后,小盘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低声道:"太傅消瘦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太子近况可好!"
    小盘点头道:"什么都好!哼!阳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报应!韩人都不会有多少好日子了。"
    项少龙心中一寒,听他说话的语气,那像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
    小盘奇道:"太傅你为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时少龙希望他叫声"师傅"来听听,不过记起是自己禁止他这么叫的,还有什么好怨呢,勉强挤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
    小盘一错愕,露出思索的神色。
    项少龙愈来愈感到这未来的绝代霸主不简单,道:"你年纪仍少,最紧要专心学习,充实自己。嘿!还有没有学以前般调戏宫女?"
    小盘低声道:"我还怎会做这些无聊事,现在唯一使我不快乐的事,就是没有太傅在身旁管教我,小贲他也想念着你哩!"
    说到最后一句时,再次显露出以前漫无机心的真性情。
    项少龙想起当日教两人练武的情景,那时赵倩和诸婢仍快乐地与他生活在一起,禁不住心如刀割,颓然道:"我会照顾自己的了,让我再多休息半年吧!好吗?"
    小盘忽然两眼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昨晚我梦到了娘!"
    项少龙自然知他指的是赵妮,心情更坏,轻拍着他肩头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将来能好好管治秦国,你娘若死后有灵,必会非常安慰。"
    小盘点头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国,还要统一天下,吕相国便时常这么教导我。"
    项少龙苦笑摇头,道:"那就统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来匡助你,那人的名字叫李斯,只要将来能重用他,必可使你成为古往今来,无可比拟的一代霸主。"
    小盘把"李斯"念了好几遍后,兴奋起来道:"太傅将来肯否为我带兵征伐六国呢?唉!想起可以征战沙场,我便恨不得可立即长大成人,披上战袍了。"
    项少龙失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要回牧场了。不要送我,免惹人怀疑。"想起在宫内满布线眼的吕不韦,这顾虑绝非多余。
    小盘伸手紧紧抓了他手臂一下,才松了开来,点了点头,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坚强。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颤,唉!真不愧是秦始皇哩!
    才走出门外,两个宫娥迎了上来道:"太后有请项太傅。"
    项少龙那有心情去见华阳夫人,更怕她问起阳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从,只有暗骂琴清,若不是她,太后怎知自己来了?
    像上趟般,太后华阳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宫的主殿见她,参拜坐定后,华阳夫人柔声道:"项太傅回来得真巧,若迟两天,我便见不到你了。"
    不知是否因阳泉君这亲弟之丧,使她比起上次见面时,外貌至少衰老了几年,仍保着美人胚子的颜容,多添了点沧桑的感觉,看来心境并不愉快。
    项少龙讶道:"太后要到那里去?"
    想她曾托自己把一件珍贵的头饰送给楚国的亲人,自己不但没有为她办妥,还在红松林丢失了,事后又没有好好交待。禁不住心中有愧,枉她还那么看得起自己。
    华阳夫人满布着鱼尾纹的双目现出梦幻的神色,轻轻道:"后天我会迁往巴属的夏宫,听说那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种字撒下去,不用理会都能长成果树,我老了,再不愿见到你争我夺的情景,找处美丽的地方,过了这风烛残年的岁月便算了。"
    琴清插入道:"巴属盆地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先王派李冰为属守,在那里修建了江堰,把千顷荒地化作良田,太后定会欢喜那地方的。"
    华阳夫人爱怜地看着琴清,微微道:"那为何又不肯随我那里去?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呢?真教人放不下心来。"
    琴清美目转项少龙处,忽地俏脸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琴仍未尽教导太子之责,不敢离去。"
    项少龙既感受着两人间深挚的感情,又是暗暗心惊,难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对自己动了情?不过细想又非如此,恐怕只是他自作多情居多了。
    唉!感情实在是人生最大的负担,他实在无胆再入情关。像与善柔般的有若白云过隙,去留无迹是多么美丽,一段回忆已足够回味一生了。
    三人各想各地,殿内静寂宁洽。
    华阳夫人忽地道:"少龙给我好好照顾清儿,她为人死心眼,性格又刚烈,最易开罪人。"琴清抗议地道:"太后!清儿懂照顾自己的了。"
    项少龙暗叫不妙,华阳夫人定是看到了点什么,才有这充满暗示和鼓励性的说话。
    华阳夫人脸上现出倦容,轻轻道:"不阻太傅回牧场了,清儿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吗?"
    项少龙忙离座叩辞。
    琴清陪着他走出殿门,神气尴尬异常,默默而行,双方都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到了太后宫外门处,项少龙施礼道:"琴太傅请留步,有劳相送了。"
    琴清脸容冷淡如昔,礼貌地还礼,淡淡道:"太后过于关心琴清,才有那番说话,项太傅不必摆在心上。"
    项少龙苦笑道:"伤心人别有怀抱,项某人现在万念俱灰,琴太傅请放心好了。"言罢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当场,芳心内仍回荡着项少龙临别时充满魂断神伤意味的话儿。
    雨雪飘飞。
    项少龙在隐龙别院花园的小亭里,呆看着这入冬后第一次的雪景。
    去年初雪时,仍在筹备出使事宜的情景,犹历历在目。
    赵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随行而雀跃,翠桐诸婢则因没分儿而心生怨怼。
    俱往矣!
    娇柔丰满的火热女体,贴背而来,感到芳香盈鼻时,一对纤幼的玉掌蒙上了他的眼睛,丰软的香唇贴着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谁?"
    这是乌廷芳最爱和他玩的游戏之一,项少龙探手往后,把美人儿搂到身边来,笑道:"纪才女想扮芳儿骗我吗?"
    粉脸冷得红噗噗的纪嫣然花枝乱颤地娇笑道:"扮扮被人骗倒哄我开心都不可以吗?吝啬鬼!"
    项少龙看着这与自己爱恋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无尽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后问道:"她们到那里去了?"
    纪嫣然缠着他粗壮的脖子,娇吟细细地道:"去看小滕翼学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欢喜哩!"
    项少龙想起自己始终不能令诸女有孕,神色一黯时,纪嫣然已道:"项郎不用介怀,天意难测,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样好了,我们只要有项郎在旁,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若笑一下,岔开话题道:"有没有干爹的消息?"
    纪嫣然道:"三个月前收到他一卷帛书后,再没有新消息,我才不担心他老人家哩!四处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惬意。"
    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身孕了,她说若是儿子,就送了给我们,我们都开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就临盆生子。"
    项少龙感受着与胜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温暖,暗忖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那叫自己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失去了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纪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线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阳回来后,他有点逃避的心态,很怕知外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恐惧听到赵雅遭遇不幸的噩耗。
    吻了她一口后,轻轻道:"说吧!再不说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纪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会故意不说出来,好享受夫郎的恩宠。"
    项少龙忍不住又和她缠绵起来,极尽男女之欢。
    良久后,这才女始找到机会喘着气道:"人家来是要告诉你好消息嘛!你担心的事,只发生了一半,晶后确要求信陵君杀死赵雅,但信陵君却不肯答应,还到了齐国去,气得晶后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协议,然后遗廉攻占了魏地繁阳,你说晶后这是否自取灭亡呢?失了三十七城,还与魏人开战。"
    项少龙大喜道:"这么说,信陵君确是真心对待雅儿了。"
    纪嫣然道:"应是如此了,否则雅夫人怎舍得项郎你呢?唉!其实这都是夫人的心结作崇,她因曾出卖过乌家,所以很怕到咸阳来面对乌家的人,她曾多次为这事流泪痛哭,致致是最清楚了,只是不敢告诉你吧了!"
    项少龙反舒服了点,至少赵雅的见异思迁,非因她水性杨花了。
    纪嫣然续道:"吕不韦当然不放弃这赵魏交恶的机会,立即遣蒙将军入侵魏境,争利分肥,攻取了魏国的高都和汲县两处地方,可惜他野心过大,同时又命王龄攻打赵人的上党,硬迫魏赵化千干戈为玉帛,照我看凭着信陵君的声望,定可策动六国的另一次合从。"
    项少龙不解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吕不韦这么急于攻打赵国,当日我回咸阳时,他还说会同时韩赵用兵,结果只是攻打赵人,放过了韩国,真令人难解。"
    纪嫣然笑道:"为何我的夫君忽然变蠢了,这是一石数鸟之计,晶后是韩人,现在赵国大权在握,说不定会与韩国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强大王国,吕不韦怎容许有这种事情出现,所以猛攻赵国,务求削弱赵人力量。兼之孝成王新丧,李牧则在北强御匈奴,廉颇又与燕人交战,此实千载一时的良机,吕不韦怎肯放过。"
    项少龙一拍额头,道:"我的脑筋确及不上纪才女,说不定这还是姬后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赵人,怎也要出这一口气。"
    纪嫣然道:"胜利最易冲昏人的头脑,若让六国联手,吕不韦怕要吃个大亏,那时他又会想起项郎的好处了。"
    项少龙望往漫天飘舞的雪粉,脑内浮现着六国联军大战秦人的惨烈场面。
    冬去春来,每过一天,项少龙便心惊一天,怕听到庄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根据史实,他登基后三年因病辞世,到现在已是头尾整整三年了。
    这天乌应元和乌卓由北强赶回来,到牧场时找了滕翼、荆俊、蒲布、刘巢、乌果和少龙这批乌家领袖去说话,刚由关中买货回来的乌廷威,亦有参与这次会议,除了陶方因要留在咸阳探听消息外,另外还有乌应元的两位亲弟乌应节和乌应恩。乌家的重要人物可说差不多到齐了。
    各人都知乌应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在大厅依席次坐好后,门窗都给关了起来,外面由家将严把守着。
    乌应元这一族之长叹了一气口道:"少龙与吕不韦的事,乌卓已告诉了我,少龙切勿怪他,你大哥终须听我这做家长的话。"
    乌卓向项少龙作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乌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脸色阴沉,显已风闻此事。
    严格来说,项少龙、滕翼等仍属外人,只是因项少入赘乌家,滕翼、荆俊又与乌卓结拜为兄弟,更兼立了大功,故才被视为乌家的人。蒲布、刘巢则是头领级的家将,身分与乌果相若。
    乌应元苦笑道:"我们乌家人强马壮,又擅于放牧,难免招人妒忌,本以为到大秦后,因着同根同源,可以相安无事,岂知却遇上吕不韦这外来人,尤可恨者却是我们对他忠心一片,又为他立了天大功劳,岂知换来的只是绝情绝义的陷害,若非少龙英雄了得,早已惨死洛河之旁。先父有言,不能力敌者,唯有避之而已矣。"
    乌应节道:"国之强者,莫如大秦,我们还有什么可容身的地方呢?"
    乌应恩也道:"就算六国亦没有人敢收容我,谁都不想给吕不韦找到出兵的借口。"
    一直与项少龙嫌隙未消的乌廷威道:"吕不韦针对的,只是项少龙而非我们乌族,为了大局着想,不若……"
    乌应元脸容一沉,怒道:"住嘴!"
    项少龙与乌卓对望一眼,都感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句话的至理。
    乌廷威仍不知好歹,抗声道:"我只是说项少龙可暂时避隐远方,并不是……"
    乌应元勃然大怒,拍几怒喝道:"生了你这忘情背义,目光短少如鼠的儿子,确是我乌应元平生之耻,给我滚出去,若还不懂反思己过,以后族会再没有你参与的资格。"
    乌廷威脸色数变,最后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愤然去了。
    厅内一片难堪的沉默。
    乌应节和乌应恩两人眉头深锁,虽没有说话,但显然不大同意乌应元否决乌廷威的提议。
    项少龙大感心烦,他最大的支持力量来自乌家,若这根基动摇,他再没有本钱了。
    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盘这心事未了,定会自动接受离开秦国的提议,但现在当然还不可以这么做。
    乌卓打破僵持的气氛道:"今趟我和大少爷远赴北强,就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势,发觉那处果然别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见半片人迹,若我们能到那处开荒经营,定可建立我们的王国,不用再像现在般寄人篱下。仰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乌应恩色变道:"大哥千万要慎虑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蛮族横行的地方,一个不好,说不定有灭族之祸。"
    乌应元道:"我乌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婴儿,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唯有立自己的国家,才是长远之计,趁现在诸国争雄,无力北顾,正是创不朽之业的最佳时机,何况我们有项少龙、滕如此猛将,谁敢来惹我们呢?"
    乌应节道:"建族立国,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还是从长计议好了,现在大王王后都对少龙恩宠之极,吕不韦应仍不敢公然对付我们。"
    乌应元容色稍缓,微笑道:"我并没有说现在就走,今趟到北强去,曾和少龙的四弟王剪见面,坦诚告知了他我们的情况。王剪乃情深义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镇守北强,定会全力支援我们。居安思危,我们便用几年时间,到塞外找寻灵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将来形势有变时,亦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无门。束手待毙了。"
    乌应节道:"不若就请少龙去主持此事,那就更为妥当了。"
    滕翼等无不心中暗叹,说到低,除乌应元这眼光远大的人外,其他乌系族长,均是只图逸乐之辈,舍不得离开大秦这丰饶富足的国家。
    乌应元脸色一沉道:"那岂非明着告诉吕不韦我们不满此地吗?若撕破了脸皮,没有少龙在,我乌家岂非要任人宰割。"
    乌卓插入道:"创业总是艰难的事,但一旦确立根基,将可百世不衰,我们现在虽似是不得以而为之,但说不定可因祸得福。到塞外开荒一责,就交由我去办,凭着我们几位兄弟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千乌军,纵横域外虽仍嫌力薄,自保却是有余,各位放心好了。"
    乌应元断然道:"这事就此决定,再不要三心两意,但须保持高度机密,不可泄出去,否则必以家法处置,绝不轻饶。"
    转向乌卓道:"你去惊戒那个畜牲,着他守秘密,否则休说我乌应元不念父子之情。"
    敲门声响,一名家将进来道:"吕相国召见姑爷!"
    众人齐感愕然。
    吕不韦为何要找项少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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