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午夜侠踪
    那钱橘皮道出一番话来,铁守容在床上涔涔泪下,大凡一个病人明知病入膏盲,不可救药,但衷心里未尝不存着万一的希望,尤其怕听人家说出无救的话来,这钱橘皮一番话虽说得情理两尽,但言中之意,可含着暗诉这伤势已危险了,铁守容是何等慧心之人,那还会听不出来?所以听完这番话后,芳心中一阵辛酸,眼泪直把那枕儿都浸湿了半边,不由对着那钱橘皮勉强微笑道:“谢谢钱大夫了!我看我这伤是不会……好了……”言罢一阵咳嗽,喘得几乎都透不过气来。
    这钱橘皮此时也似乎被那店小二传染了,平常那一颗非见财不软的心,今日竟会破天荒第一次的同情别人来啦!见状一直皱着眉头,走近守容榻前叹一声道:“姑娘!我看你这病不像是陈疾,是不是被什么打伤了?还是吃了什么毒物吧?”
    铁守容苦笑的摇了摇头,本想不说实话,一眼见那店小二及钱橘皮眼中竟都带着一泡泪,满面焦凄之色,心中不由不忍,叹了口气道:“我就实在……对你们说吧!……我名铁守容!江湖中俱……称……我云中雁……”
    方言到此,那店小二猛一睁目,满脸惊疑之色道:“什么?你就是云中雁?”
    铁守容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剑杀赤仙怪蟒……的云中雁……”
    那钱橘皮也似一怔道:“云中雁好象是个大侠客?……想不到会是姑娘……只是你又怎会受此重伤呢?”
    云中雁摇头叹息道:“距离此处不太远的华山之尖……有一青衣寺!内中有一赤臂尼忍大师,……我因与她有深仇,不想动手之下,竟中了她的红霓羔,与六合掌!……”
    那钱橘皮皱眉道:“什么叫红霓羔?六合掌?这老尼姑好毒!”
    店小二也吓得脸色发白道:“乖乖!青衣寺!那里头的姑子谁敢惹?更别说是那忍大师了!她们那一个到这镇上来,不管吃饭住店,谁敢要钱?好家伙!你这伤竟是被那老尼姑打的,难怪这么厉害呢!”
    此时钱橘皮听说是中了这种怪功掌力,自问也是无能为力,只好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开的几种药,买回来以后,一天要吃两次,这是谓元固气的药,起码可使你气血暂固,短日内尚不致加重伤势,只是要想以这付药治病,不是我钱橘皮自己泄气,那可真不行,这么吧!我这就回去,西街有个老翰林姓张名进益,此人医道极高,遍阅医书,擅医各种怪症,不过你这种伤,恐怕他也没什么办法……”
    说着齿咬下层,犹豫了好一阵子,那店小二一双鼠目,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满脸乞望之色,钱橘皮考虑了半天才道:“这样吧!我钱橘皮好人作到底了,我后天亲自去请他一趟,这人平日不悬壶行医,请他可真难,不过我既然亲自去请他,大半是不成什么问题……”
    言罢对着铁守容一拱手道:“姑娘好好休养吧!千万别心急气燥……这样对你这种内伤可不大好,后天那张老翰林要来,也说不定他有办法,总之!这种事不是急的事……唉!”
    说着提着箱子就要走,忽然又停下步,回头死看了那珠匣一眼,又一跺脚这才走,云中雁喘道:“先生……别走!还没给钱呢!”
    那店伙闻言连道:“钱大夫已走了!他不要钱!姑娘你放心休养吧!我这就给你抓药去……”那钱橘皮先闻铁守容一唤,本已转回,一听这小二之言,只好又转过身子,狠狠的瞪了这店小二一眼,心想后天那张大人来看病,看你们不给钱行不行?
    且说他二人出去后,铁守容一人卧伤在榻,思前想后好不寂寞,最使她难受的,并不是这伤势轻重如何,而是她忘不了叶砚霜,她想到自己要死了,她默默祈求着上苍,使她能够再见叶砚霜一面,但是她失望了,日子是过去了!一天!两天!三天……。
    那位钱橘皮所介绍的张老翰林来了,但亦是束手无策,只开了两服滋补的药,其实铁守容所以能撑至今日不死,主要是得力于那翠儿所赠的几粒丸药。
    这种药赤臂尼名之为“冷心丸”,是她本人亲自采集放诸大山中,以七十二味不同灵药,焙制而成,共得药百粒,也真可说是起死回生,但云中雁这种红霓羔,却是药不对症。
    可是对她所受内伤,却有极大功效,有这四粒丸药在,起码半年以内不致有生命危险!
    昏暗的油灯闪着这小屋子,时已是午夜了,这可怜的姑娘,在床上睁大了眼,凝视着那流泪的蜡烛,眼见它由长而短,由短而熄,最后全室昏暗。
    她感到头部昏晕不能忍,四肢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窗外的风,在这深秋的午夜,吹打在老牛皮纸的窗上,发出阵阵的响声,她确有些倦了,慢慢的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忽然她觉得,两肩上一阵酥软,像是有人用双手来捏自己的肩井穴似的。守容无力的睁开了眼,她确是没有什么力气了,她彷佛看见眼前一个黑影用双手在自己命门双肩不时的抚捏着,有一丝丝的热气由这黑影的双手传进来,使她感到这是多日来最舒适的一霎那。
    但是室内漆黑一片,她看不出来者何人,虽然她是能暗中视物,但此时她的精力己不允许她有此能力……暗影里但觉这人双目如电,吓得她在床上猛一翻身,强提着气问道:“你是谁?”这人不闻不问,暗影里她只能判出这人的目光如炬,是个男人!两肩及命门经这人有力的臂一阵堆拿,已感到清醒的多了!
    她睁大了眼再看看这人,这人竟把头转向一边去了,铁守容猛伸双腕抓着这人的一只手,借着这人的力,拉坐了起来,抖声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不想这夜行人一抽手,把手收回来,口中只道了声:“你……容……”
    竟然一纵身又由窗子出去了,铁守容蓦然一惊,她挣扎着向那人追扑去,但全身已没有丝毫气力,扑通一声摔在地板上,她仍自向暗中泣道:“你是……谁?既然有心救我,为什么又不愿……见我?”但窗外是一片漆黑,那有那人的影子,远天有几颗小星星在一闪一闪地!
    铁守容伏在地板上哭了!她猜不透这人是谁?为什么他既来救自己,又躲着自己?
    “这人目光如电,来去如风,居然在自己身前来去无踪,这一身功夫,真令人佩服……”
    “别是叶砚霜吧!……可是他那会这么巧?又那来这么大本事了?……由他方才替自己推拿穴道的手,传出的热气,分明这人内功匕臻至炉火纯青地步了……”
    她在地板上哭了一阵,不得已又爬上床,猛然她又听到窗口有抽搐声,不由又一扑,遥吟道:“你……是谁?你是……”忽听嗖!一声,窗外黑影一闪,这次那人才真的走了!
    铁守容只好又躺下,侧耳听了半天,再没有一点声音了,跟着一阵雄鸡拍翅之声,叫了两声,原来天已快亮了!
    此时她试着举动四肢,竟是灵活得多了,除了那红霓羔潜伏体内无法可除,她已感到轻松多了!心中十分高兴,求生欲不由蓦然而生……
    “只要能多延一天,总是好的……”她这么想着,不一会她就睡着了,多少日子来她从未这么熟睡过,等到醒后又是一日的下午了。
    隐闻到门口有人敲门,她问道:“谁?”
    那人答道:“姑娘!我给你送药来了,顺便还有点事情告诉你!”
    铁守容一听声,知道是那店小二,不由道:“请进来吧!”
    这伙计答应着推门而进,一眼见她竟能坐起来了、不由喜形于面,诧异十分道:“怎么!你能坐……起来了?”
    铁守容微笑的点点头道:“除了心里发闷,喘气难!别的痛楚都好得多了……”
    这小二张大了嘴,半天才道:“钱橘皮找来的那糟老头子,真还有两下子,姑娘!你快把这碗药喝下去吧!喝了就许又好些了!”
    铁守容接过药喝着,心想:“要不是昨夜那个夜行人救我,我那能好得这么快……”可是她也没说破。
    这小二看着她把药喝完,忽然一拍自己的后脑瓜道:“有一件大事差一点忘了!姑娘!
    你可认识一个年青人?”
    铁守容皱眉道:“什么年青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说着脸一阵红,这小二急道:“是一个男人!不过样子我也没看清,因为那时候天太晚了,这人不知怎么进到我房子里来的?”
    铁守容一惊道:“什么?你房子里半夜里也进了人啦?”
    那店小二一怔翻眼道:“莫非姑娘房里昨天也进来了人了?”
    铁守容不由脸一红,又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奇……怪罢了!”
    这小二才继续道:“真是怪事!这人把我从梦里连拍带摇给弄醒了,我也没看清这人是谁,就觉得这家伙年岁不大,最奇怪的是,这人一双眼睛真是亮得吓人!”
    云中雁心中不由一动,暗想这定是昨夜救自己的那个人!但她表面故作不知,仍向那小二道:“他叫……醒你干什么呢?……”
    这小二一磁牙道:“本来我以为他是强盗,才想张嘴叫,不想才叫了半声,这人一伸手,我的下巴荒子竟会好好的被他给捏掉了……”说着还一只手摸着自己下巴,脸上表情是又气又笑,遂又接道:“我那时可听话了,想叫都不行,这人把我下巴弄下了以后才告诉我说,说他是姑娘一个老朋友,要我好好照顾姑娘起居饮食,一切的钱都由他付,还留下不少钱!”
    说着由袋内掏出一个黄色小袋,递与铁守容,铁守容不由皱眉道:“这人是谁呢?我自己有钱……这钱我不能要……”
    店小二急道:“那怎么行?人家亲自叫我交给你的,姑娘不要,我怎么办?他人又走了,我想找他也找不着呀!”
    云中雁无法,只好接过那小袋子,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小袋金子,当时好不纳闷,把它搁置一旁,眼望着那小二道:“他还说什么……?你没问他姓什么?”
    这小二咧嘴道:“我的妈!我当时吓都吓坏了,况且下巴也掉下了,想问他话都不行,不过我可看到他脸了!”
    云中雁不由大喜,忙追问道:“什么样子?”
    这小二皱眉道:“这人长得可真俊!最奇怪是头上戴着一顶怪样的小帽子,又黑又亮,还有两条什么羽毛挂在两肩上,腰上还别一枝白色的,不知是箫还是笛子!反正是吹的玩意……姑娘!你可认识这么一个人么?”
    云中雁沉思了一会,心中真想不出是谁,三年前叶砚霜的影子又重回到眼前,她不敢相信,甚而没敢希望,这人是叶砚霜。
    “他是没戴帽子的……也没见他吹过箫!这人一定是别人!”她感到有些失望,不由痴望着那店小二征微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么个人……”
    店小二闻言又皱眉发了一会楞才道:“不管怎么!反正这人亲口说出你的名字,叫我好好照顾你,并且问我你生的什么病,我说了半天也没说清,只告诉他说姑娘是被人打的!”
    云中雁不由皱眉道,“你告诉他这些……干什么?”但又由得又追问了一句道:“他听了以后说什么没有?”
    这小二道:“他听了以后,眼瞪得老大,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都跳起好高,又问我那人住在那里,叫什么名字?”
    云中雁急问道:“你告诉他了?”
    这小二一笑道:“我那会这么傻,没得姑娘允许,我怎么敢随便告诉人家?”
    云中雁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还好!要不然这人要是冒然到了青衣寺,不倒霉才怪!平白无故害人家一条命,自己心何能安?
    想到这、心中一时陷于迷惘,真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心?想到这里,贝那小二一双鼠目尚看着自己,不由对他道:“我很饿……有什么……吃的没有?”
    店小二大喜,笑道:“有!有!能吃东西就好啰……”言罢回头就走,过了一会端了一大碗面,云中雁只吃了一点就饱了,那店小二见状不由又皱起眉来还直摇头。
    晚上这店小二又送了一次药,云中雁勉强吃下了,待小二走后,自己坐起身,找到了随身革囊,把内中火折子取出来,心中默想到,那梦行人要是有救自己的意思,今夜一定还会再来!
    一定还是那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今夜总要看清他的面貌,看看他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把那火折子放在枕下,不一会天就大黑了,起先她一直想着千万不要再睡着了,但经不住这夜太长了,慢慢她又闭上了眼。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床前有一阵风,她骤然睁开双目,见那两扇窗不知何时,竟会自行打开了,铁守容不禁心中一怔,才要勉强下地,去把它关好,但才一要坐起,竟有一只手轻轻的按在自己肩上,云中雁吓得惊呼了一声:“你!是谁?”
    这人半天不动,而且背又转过去了,云中雁不由在床上急得泣道:“你到差是谁?……
    为什么既……救……我却又不愿见我呢!”这人闻声仍旧不语,但由背影里可看出他上身在不住的抖着,忽然他翻过身来,脸上却是蒙有一层黑市,仅露出如炬的双瞳,云中雁见他头上戴着一顶黑光闪烁的小帽子,有两道凤翎垂挂两肩,那双光亮的眸子里闪出无限的情意,一直注视着自己!
    云中雁虽在重病中,但女孩到底是女孩,被人家这么一看,可真有点羞不自禁了,不由满脸通红,才要开口说话,却见那人双目中竟涌出了无数明珠,那是眼泪……铁守容不由大为不解,忽见这夜行人放低了嗓子道:“铁……姑娘……你不要管我是谁?总之!可以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请你放心我!”
    铁守容在枕上摇头吟道:“不行!我不认识你!我不能叫你来给我治伤!”
    这夜行人闻言似乎一怔,半天没说话,忽然他叹了口气小声道:“你现在当然不认识我了!因为你已经有了新的……”
    那声音很低,说到后来竟连他自己也听不出来说些什么,铁守容闻言大吃一惊,不解道:“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这人不答话,走前一步,又用手来推钱守容的两肩上穴道。
    铁守容乘他正在为自己弯腰推穴之时,突然一伸手,拉下了他脸上的幪布,跟着右手火折子迎一恍,已把这人看了个清楚。
    这人被铁守容这种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怔,正要返身窜逃,已是无及了。
    铁守容借着这光一看眼前这人,不由猛然张大了双目,狂叫了一声:“叶哥哥!是你!”这人穿着一身青布的箍身拾衣裤,身体很结实,面貌却有些清瘦,竟是自己这数年来朝夕,甚而连梦中都梦着的人,他就是叶砚霜!
    且说这叶砚霜被铁守容叫出了名字,而且拉下了面具再想跑也来不及了,一时痴望着铁守容,就像是一具木人,他看见她那付娇柔的眼睛,往事一一都重回到了眼前。
    三年多了!这遥长的日子,在一对相恋人的心里,这是多么长久的岁月啊!眼前的妯似已脱了闺门的稚气,虽然她是病得如此厉害,但依然可以看出她是那么的秀丽,俊俏,而且更添了些凛凛侠风!
    她彷佛是一盆秋菊,又像是一树梅花,虽然傲骨苍枝,令人不敢侵犯,但是那种美丽,那种多情,只要被她含情的秋波扫上一下,已令人梦寐不思!
    云中雁突然见到了他,不由喜极而泣,勉强坐起了身手道:“叶哥哥!你坐下……”
    叶砚霜依然是凝望着她,半天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错了!我今天是来为姑娘治病的!现在我要走了!”
    铁守容闻言不由一阵酸心,珠泪刷刷流下,半天才泣道:“叶哥哥!为什么你要躲着我?…………我……知道我不该……走……但是……现在莫非已晚了么?……”
    叶砚霜被这几句话,说得差一点倘下泪来,不由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无限相思都倾出了!忽然他又松开了她的手,低头泣道:“守容……一切鄀太晚了!也许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又怎么能不来……”
    铁守容喘成了一气,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又似喜极,又似忧怨,又似痛心,她想说话,但是声音是那么嘶哑低沉,她问他道:“你……是说,你已经结婚了?」
    叶砚霜苦笑一下道:“我倒没有!姑娘你呢?”铁守容忽然笑了,虽然她已是那么柔弱,而意料着自己活不了多久,但这笑容是最美,最美的……
    她望着他摇摇头,然后伸出了那只春葱似的手,叶砚霜虽狠心不想再亲近她,但看到她这付娇柔无力的样子,已狠不下心了,不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百感齐集,三年来,这么多遭遇,这么多话,突然间应怎么说呢!
    铁守容喘了半天,她脸上带着三年从未有的光彩,那双黑白分明双瞳,注定着眼前的叶砚霜,一任自己那只平日连碰都不容别人碰的手,在他的手中握住,她感到极度的欣喜,满足!因为她想要看的已经看到了,就是马上死了,又有什么值得遗憾呢!
    忽然又有一种极相反的念头在她胸中闪过,她不能就如此死了,因为他来了,所以她更应该要活下去!但是!她知道那赤臂尼的“红霓羔”尚未发作,一旦发作起来,那就离死不远了!
    想到此她哭了,叶砚霜此时内心更是有诉不尽的千头百绪,他又恨她,更爱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对自己这么好?
    “她既和那马兆新订了亲,为什么又会对我如此好?……为什么又会摇头表示她的痴心?”
    叶砚霜真想不透这是什么道理,本来他想问她,但当他看到她受伤至此,不由又忍不下心,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目光正射在她那娇柔俊俏的脸上,正有两道泪痕从她那痴情的眸子里无力的流出,尚还凝视着自己,像有无数的话要说似的,叶砚霜由她那双眸子里,已看出她受有相当的内伤,不由一阵心酸,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是谁打的?守容!你告诉我!”
    铁守容无力的摇摇头道:“以后再告诉你……”忽然她想到自己去青衣寺的动机,不由打了个冷战,心想:“叶哥哥啊!你要是知道你父亲并非病死狱中,而是死在那赤臂尼的手下时,你不知会怎么冲动呢!”但是她没有马上告诉他,生怕他一听之下,马上去青衣寺,那忍大师这么大本事,叶砚霜恐怕也难逃开她的毒手。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又看了叶砚霜一眼才道:“叶哥哥!这些年……你!都到那去了?
    叶砚霜也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姑娘!以后再告诉你吧!你无论如何要把你受伤的情形告诉我,等你身体好了,再告诉你我这几年的遭遇,同时我还要问你呢!”
    铁守容一听他提到自己的伤,不由心里一酸,泣然对叶砚霜道:“砚哥哥!我是中了人家的红霓掌了……已经没有救了!不过今天既能看到你,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再后悔了……”
    叶砚霜闻言大吃一惊,蓦然记得当初师父南天秃鹰,曾和自己说过这种红霓掌的威力,中人后很少能逃出活命的,曾闻数十年前有一赤臂尼,精擅此掌,要是被人打的,那可真危险了!
    想到此好不忧心,不由望着守答道:“姑娘!你先别难受,人定胜天,也许并没到了绝望的时候,你可知这种伤有法救没有?”
    铁守容在枕上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据说在庐山某处,有一种叫银珠的东西可治这种伤,但……是这银珠,仅听闻,谁也没见过,也只不过是扑风捉影之谈谈罢了……”
    叶砚霜闻言,不由喜形于色,马上道:“既然有此一说,也许真有这银珠,姑娘放心!
    我明天一早就到庐山去试试看,至多半月就可回来,你千万可别走!等着我!”
    铁守容忽然苦笑的摇摇头,伸出手拉住了叶砚霜的膀子道:“好哥哥!你千万……要听我的话,不要跑这么远,白跑……没有用的!”
    铁守容翻身坐起,全身战瑟不已,叶砚霜见状大吃一惊,忙用手把他扶着坐好,皱眉道:“妹妹还是尽量少动……”却不知那守容已把脸枕在了他的肩上,以一双泪眼凝视着他那英俊的面颊,她想到她也许不久就会死了,眼前自己既是朝暮相思的心上人来了,又何必再矜持那种虚伪的感情,不如让它随心的发泄了吧!
    “反正这是昙花一现,生命火花最后的一霎那……”想到这里,她不由一手攀在叶砚霜的颈项,把一半娇柔无力的上身,全部依在了叶砚霜的怀中。
    叶砚霜此时内心跳动不已,尽管是他内心已爱守容万分,恨不能为她牺牲一切,只要能使她的伤好转……
    虽然他已和李雁红有了那么深的感情,而且尚有口头上婚约,这么作是极不对的,但是又有什么力量,能使他克制着自己,对曾经一度让他爱欲性命的守容不有所怀念呢!
    何况他爱铁守容本在爱李雁红之先,而后来有所改变,只是误解了守容的不忠,才会改对雁红亲近的,当然他对雁红的感情也是真的!如今,在这深沉的静夜里,小室凄灯,面对着自己往昔的爱人,眼见她病入膏盲,更加以对自己是那么亲热,那一颗本欲封锁的石心,就在这一霎那完全腐化了,他用手轻搂着那柔似无骨的上身,脑中浮起了无限的思潮。
    “我不要做圣人……天啊!我叶砚霜这一生……”
    “雁红啊!你原谅我吧!虽然你的心里也许并不是如我爱你那么般的在爱着我……但我仍应该对得起我曾经给了的那份感情……那旅舍的一夜……”
    想到这他不由机玲玲的打了个寒战,才一咬牙,想狠着心把她推开自己怀抱,但当他低下头,触擦着她那黄秀的云发,看见她那为泪水打湿了的长美睫毛,他的心又碎了!
    他现在真开始怀疑,铁守容也许并不喜欢那马兆新,仍是爱着自己的。
    “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装假的,但是唯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是不容许有一丝伪装的……”
    要辨别他(她)爱你的程度,你(你)只需小心注视着对方的双瞳,那里有世界上最真的答案,由他(她)凝视你(你)的目光里,可一窥无遗……
    眼前这守容的目光里,所表现的情焰是那么明媚、真挚……唯有纯真的爱和明洁的心相配合的结果,才能产生出如此动人的目光,那是再真不过的了!于是这位多情的砚霜才硬起来的心,不由又软下去了,他轻轻用手托起了她那微微发烫的脸来。
    铁守容微微闭着眼,呼吸显得很急促,她已意料到这举动的用意,但是她怕!可是她仍是羞的期待着。
    就在这时有两片微微湿热的嘴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窗外的夜风轻轻的吹着,远处的更楼上一连敲了四下,正是深夜的时候了。
    于是这一对曾经几度波折、离误、困惑的年青人,才彼此坦诚,真实的首次表现出了他(她)们的爱。
    我多么爱听那午夜的钟声啊!
    当它穿过宁溢由遥远飘来。
    我俩战瑟的相拥着,打开了心扉。
    让它进来!在那里回旋。
    当我第一次听到这午夜钟声的叹息。
    你用火热的双唇,递给我了一个完整的爱。
    让心和心交流,让心和心韵交流……
    良久叶砚霜火热的唇,离开了她那微微嗡动的樱口。他是那么的迷醉,同时也是那么的懊丧着,忽然他触目在自己肋下的剑鞘上,不由打了个寒噤,就像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不由惨然的一笑,对守容道:“容妹!我还有一件东西忘了带给你……”
    铁守容仰脸微笑着,那像桃花一样娇红的脸,鬓角微微润汗,前胸频频的起伏着,叶砚霜本想羞辱她的话,在她那纯美的微笑里,开始熔化了,她仍喘着笑道:“叶哥哥!我只要你的人,并不要的赠物……”
    叶砚霜心中暗暗叫了声:“守容啊!你可知我要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啊,假使我拿出来,你的脸往何处放?……”当时只苦笑了一下道:“你误会了!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不过现在还是不给你好!等你伤好了以后,我再给你!不过……”
    铁守容听这些话,真是莫名其妙,不由皱着蛾眉吟道:“不过什……么呢?”
    叶砚霜摇了摇头,勉强微微笑道:“没什么!”可是他的内心正要说的话是:“不过当你拿到那把剑时,我已不在你的身边了!”
    “为了你的尊颜!为了我爱你!我只有这么作……”他这么想着:“我本是一可怜孤独的人,上天叫我存在的意义,只是给我痛苦,给我残缺的感情,我所交往的人,她们都会因为爱我,而得到极大的痛苦,而我忠纯的内心啊……上天明鉴着我!我何曾存着一丝一毫的心去玩弄你们啊……”
    “快乐、幸福、希望、以及微笑……这些一度我曾获得的甜蜜啊……都像是天空的浮云,它们飘着!我想抓住它们,可是它们都被狂风所逐退了……其它的也都变成了雨,洒在大地之上,那不是云啊、雨啊!是巫山上的断肠相思泪!……它们也因为我给它们的痛苦,而感激的流下泪来了……”
    “只是泪!我能带给别人的只是泪,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穷期,……看生命之火已快熄了!”
    “但是天啊!我还是年青人啊!我怎么活下去呢!”
    “唯一的生路,我还是走吧!不要贪恋着一时的温馨,却让涓涓的泪水,迷失了我光明的眸子,我本是随着失望孤独而来,那么走时又怎能忘记了我这伙伴呢!”
    这些无数的思潮在他脑中起伏着,他就像一头暴风雨中的雄鸡,那么收颈缩翎,战瑟着,憧憬着未来,他是那么的迷蒙,不知所从!
    有一个结论在他的脑子里闪着:“我决以最大的能力,甚至于牺牲我的生命,也要把守容的病治好了,明天我就去庐山为她求药,能把她治好了,我就留下那把剑,自己走吧!……”
    于是叶砚霜想到这里,就苦笑着对守容道:“容妹妹!你的伤到底是谁打的?……怎么会如此重?这人又如何对你下如此毒手?据我看竟比那南荒双怪中鬼见愁乔平的黑羔掌还要厉害得多呢!”
    铁守容蓦然一惊问道:“怎么你也知道……乔……平这人呢?”
    此言一出,但见叶砚霜两道剑眉一竖,两眸子内闪出怕人的光,恨声道:“我岂止知道他!……乔平如再见我之时,也就是他寿终正寝之日……”铁守容由他的目光里,看出了这年青人的超然毅力,不由为他耽起心来,心想那乔平是何等功力,叶砚霜恐怕不是他对手了。
    一别数载,她不知叶砚霜竟会有了这么大的精进,她的脑中,叶砚霜依旧仍是像从前一样的,不由对叶砚霜关心道:“叶……哥……哥,那乔平我也认识,并且还中过他的黑羔掌,功力却是不凡……要……不是一尘子师伯救我,那一……次恐难免……就要受伤了!”
    叶砚霜睁大了眼惊道:“什么?你居然也中过他的黑羔掌?我会被他一掌,差一点把命送掉……”言至此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就更不能饶他了!”
    铁守容见状正想劝劝他,但又怕损及了他的自尊,本心想说等自己伤好了,再同他一起去找那乔平报仇,暗忖着自己如今功力,和那乔平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叶砚霜万无败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生命已危在旦夕了,那还会能作此打算,不由暗自神伤,好不为叶砚霜担心。
    叶砚霜见状,想已窥出铁守容对自己如今武功尚不知道,不由微微笑道:“我知你如今不放心,但我可告诉你,我已不是以往的叶砚霜了,这变化就连我自己也想不通,那乔平再见我之时,我可预告他的命运,是死路一条!”
    铁守容闻言又惊又喜,不由引目对叶砚霜仔细看去,这一注视果见其那双瞳子里神光外射,双太阳穴微征凸出,分明是内力已臻极点的现象,再见到他那顶蛛丝小帽及腰上的白色象牙短笛,意料到他定有一番奇遇,正想好好问问他,并且也就便把自己别后三年的事,也告诉他一番,就在这时她忽觉全身猛然一寒,跟着连打了两个寒战,全身一阵战抖,不由抖声道:“不……不好……了!”
    叶砚霜见状大惊,正不知如何处置,忽见她翻了个身,满脸青紫,忽见她两手张开,叶砚霜泪如泉涌的扑在她怀里,吻着她的脸道:“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马上用本身红蚕罡气把你周身穴道打通,再以“三元开神”与你推拿一翻,你能忍耐几天……我也好去为你寻药……
    但守容的双腕紧紧的抱着他的颈项,口中含糊的道:“不要……离……开……我,叶哥哥!我……求……求你!我不要药!只要你!”
    叶砚霜正在痛心欲裂之际,忽觉守容在自己怀中连连抖动,口中哼吟道:“痒……死我了……”话尚未完,竟再也忍不住,格格的娇笑了起来。
    叶砚霜不由莫名其妙,起先尚以为她伤已好了,竟会笑了,尚陪她笑了几声,谁知再一注目,见她秀目中泪痕如涌泉似的连连而出,双手竟放开了叶砚霜,一齐抚抓着前胸,一用劲,竟把那件湘绸的睡袄给抓破了,露出了贴身的小衣……仍自狂笑着。
    在这静夜里声音异常响亮,守容想是也念到此,竟然翻身把口对着棉被,这一阵笑笑得差一点喘不过气来,但她仍伸出一只手,拉着叶砚霜不放。
    叶砚霜忽然大悟,吓得面无人色,心想这现象不就是那红霓功发作了么?
    这种情形如果不能迅与制止,起码要笑一个对时,如此功力强者,三天再发一次,如此三次,任你铁一般的汉子,也会被笑的吃不住劲,七孔流血而亡!
    叶砚霜想到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一把把她抱起来,见她已满身汗湿,已笑不出声音了,一只玉手掩着樱口,变笑为泣的犹在激烈的斟着,不由得虎目中冷冷泪下,滴滴都落在守容的脸上。
    时间已经不允许再有多少犹豫,守容如再不与以制止,很可能就会在这笑声里闭过气去。
    于是这位多情的一世奇侠,再没有什么顾虑了,他伏在她耳边泣道:“容妹妹!你忍一忍吧?我是不得已这么作……”但见他骈二指在她颈上“咽喉穴”上一戳,铁守容双目一翻,就静止不动了!
    但她那柔弱的玉体,仍是不停的抖着,由此可见她的痛苦了!
    叶砚霜见状像疯狂似的扑在她的身上,泣道:“容妹妹!可怜的守容!你要活下去……
    你不能弃我而去啊……”他仰天泣道:“上天赐这姑娘一条活命吧……让她十天以内千万不要伤情恶化,我……定连夜的赶去庐山……”他又回吻在她的颊上,泪下如雨道:“要是……找不到药……容妹妹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这一生已是多余的了……”
    铁守容心中虽能听到叶砚霜的话,但她已经气若游丝了,何况尚被点了大穴,虽如此她是多么欣慰啊,由是她颤动的更厉害了。
    叶砚霜突然像疯狂似的,把她全身衣服脱下了,他此时已顾不得什么叫廉耻了,他只知唯有这么作,或能救她一命!
    这位一世奇侠对天吸了一口长气,略闭了一会眼,运出了“会元宝录中”的太阳神功,霋时之间,双掌赤红似火,炙肤如焚。
    这种功力,他尚是首次使用,每用一次要消耗自己很大的功力,叶砚霜低下头,凝目在她那羊脂似的玉肤上,他简直不敢再有别念。
    只见他运掌如飞,霎时之间已把她周身三十六处穴道一一揉遍,每一出掌,那守容都一阵吟动,这种功夫使运功及受功之人,都有极大的痛苦,最后那叶砚霜已全身汗透,约莫再有半个时辰,铁守容的穴道已解开了。
    叶砚需靠在状边,喘成一片,凄灯之下,但见铁守容已睡着了,叶砚霜不敢再触在她的身上,他流着泪,拳着累得发抖的手,替她把衣服穿好,预料到自己把所有的功力都运出了,也许她能有几天平安的日子可过,剩下的时间,自己可不能再耽误了。
    想到这里,他跳下床,在桌上找到笔砚,抽出一张纸运笔写了一行字:
    “容妹妹!你等着我,我会很快的回来的,不管成不成功,我一定会回来,因为命是我们两人的,容妹妹!千万要等着我……”
    他把这纸条塞在了她的枕下,把门打开,窜身而出,像是轻车熟路似的,几个转弯,已来至一间小房边,也不叫门,暗运神功,一捏动那门轴,但听“叭!”一声,那门轴竟活活地被他给断了。
    室中人抖动的叫:“谁?”却见人影一闪,眼前黑影站定,这黑影用着悲泣的嗓音道:
    “小二哥!别怕,是我!”
    这店小二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闻声再仔细一看,心说:“我的奶奶!又是这位爷!”
    不由下意识的用手摸着下巴,生怕又被这人给捏下了,那味儿可真不好受,但他天胆也不敢再叫,只好披衣下床抖声道:“大侠……你有什么事……怎么总是半夜来……”
    叶砚霜一把握住这店小二的一只右膀,黑夜里这小二磁牙咧嘴唷唷连声,那只手都麻了,连唷道:“大爷!有话好说,别使劲……”叶砚霜拉着他就走,小二衣服还没穿好,一面提着长裤子,一面跑着跟上步子,心想:“这算是什么事!半夜三更的……”须臾已到了守容房中。
    这店小二一进去,见铁字容脸色青紫,全身汗透,吓得叫了声道:“她……怎么了?」
    叶砚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对着这店小二纳头便拜,这小二可吓胡涂了,一面后退着,嘴里连叫道:“我的爷!你这是干什么?可折煞小人了……”
    说着上前用力拉起叶砚霜立起身后道:“她……恐怕不行了……”
    店小二闻言吓得打了个战,上下嘴唇一阵相碰道:“什……么?”
    叶砚霜叹道……“但我要拼全力去救她一命,方才我已用功力把她全身穴脉打开,但也只能保她五天没事,五天后她一定仍会发作,发作起来狂笑不止,那种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庐山离此还有千里,我再快十天才能回来……”
    那小二吓得变声道:“十天你能来回庐山?神……仙也不行呀!”
    叶砚霜见这小二双目,泪如雨下,心中也不由感激万分,可见世道上也有热肠人,不由急道:“我十天一定可以回来,但是这几天她恐延不了,要是我在尚可与她推拿一番,一月活命是不成问题,但是我走了……”他不由用泪眼一看那小二道:“只有你能帮她了!”
    这店小二点头道:“这位姑……娘真是可怜,大爷你放心,你就不要嘱我我也会照顾她的,我马上去把钱橘皮找来,叫他守着她!”
    叶砚霜苦笑道:“没有用!”说到此由腰下解下那白象牙笛道:“我求你由现在起就坐在床边,十天以内不要离开她,你要不分日夜的看着她,只要她一笑,你就用这笛子在她四肢关节上一一敲打,下手要重,别怕!这样可减少她的痛苦……”
    “要这么作,也许尚可延她十天的活命,那时我回来了,你就别管了!”
    店小二闻言,略一沉思,恨声道:“大爷!你放心!就是这么着,我十天来决不离此室一步……”叶砚霜不由大喜,紧握着他手,感激得热泪交流。
    忽见小二一皱眉道:“我吃饭也可以在这房里吃,只是要……”
    说到此脸竟一红,叶砚霜急道:“要怎么?”
    那小二叹道:“要大便呢……?”
    叶砚霜要在平时,闻这话早就笑了,但此时他可真笑不出了,一听这话道:“前六天她大概没什么事,一定有说有笑,后四天可就难说了,没别的,你得委曲一下,忍着点!”
    这小二嘴中答应着,心里可真发愁,心想:“别的能耐,这玩意怎么忍法?”不由连连皱眉。
    叶砚霜交待清楚了,忽然一瞪双目,平空一伸手,但听卡嚓!一声。那距身丈余外的八仙桌,一腿竟齐腇折断为二,吓得那店小二鬼叫一声,叶砚霜冷笑一声道:“小二哥?我们话可说在头里,要是你口是心非,不听我的话去作,我回来后,嘿嘿!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抓回来,这桌子就是榜样?”
    这店小二吓得脸一阵白,连叫道:“大……爷……你放心!我一定……照照照办!”
    叶砚霜见状又推下脸,和颜悦色道:“小二哥!我知你不会的!你放心!如果你真能这么作,我要把她救活了,我定不会忘记你的,那时侯我买下一家大店送你,你就不是小二了,马上就是大老板一个!”
    这店小二闻言真个是又喜又怕,不过一想到真要是作了大老板,那滋味可真美……想到此连害怕也忘了,张大了嘴道:“真的?”
    叶砚霜道:“丈夫一言,如皂染白绝无反悔!小二哥!你好好的照顾着她,我走了!”
    只见他又走到铁守容床前,满脸凄楚的又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容妹妹等我……”跟着双肩平恍,身子就像一朵云似的到了窗口,又回头看了看,只见他剑眉斜挑,轻叹了一口气,足顿处,就像一楼轻烟似的已飘身而去,霎时之间已无踪影!
    这小二待其走后,自己走到桌前,用手一摸那桌腿,见那木腿断处,竟似刀斩一般,内心大骇,不言这小二愈法死心塔地的去侍候着那铁守容,真个是废寝忘食。
    且说那叶砚霜纵身门外之后,不敢稍有停滞,展开一身轻功,兔起鹤落的向前直奔。
    庐山是我国名山之一,为戆省之北,周有破山、罗山、吴峰岭等环峙,境内泉清风香,景致奇佳,为我国最佳避暑胜地。
    叶砚霜心忧铁守容之病,这一夜双足不停,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其行若飞,见天光透曙,叶砚霜已来至建昌府,离着庐山尚有一段相当距离,但叶砚霜这一夜急驰,已遍体汗下,气喘如牛,就是他再有一身本事,此时也不能不歇息一下,否则真要累倒下了!
    这建昌今名永修,为赣北大镇,此时虽是黎明,但大街上推车往返,络绎不绝,多半是贩卖菜蔬的庄稼人,乘早把青菜推进城来出售。
    叶砚霜来此,各店门尚未开业,大街上除了这些菜贩子以外,行人几乎没有,这一夜的奔驰,真使他又累又饿,但他脑中一直悬挂着那重伤垂死的守容。
    “她的命完全操纵在自己的双足之上,而自己命又附和在她的命之上,为己为人,你要咬牙,忍受这一段痛苦,千万不能中缀休息!”
    想到这里他几乎又坐不住了,由石上站起身,忙走近一家店房,这店房方在下门板,叶砚霜至前讨了一碗茶喝,另外还买了一包食物,用油纸包好,转身就走,但是如今大白天,自己又怎能在大道之上,施展轻功绝技,要让地面上官人看到了,又麻烦。
    想到此不由焦急异常,深悔自己一时情急,放着那小驴在店内不骑,要是再赶回去,一夜又算白跑了,要是去买一匹马吧,时间也不许可,何况有没有卖还成问题,正自焦急,忽听一阵蹄声由身后飞驰而来,叶砚霜闻声止步,却见一又黑又大的麻脸汉子,一身黑市马裤褂,背后斜背着一个黄绸长包,微征露着青绸刀柄,跨下一匹白首黄身的大马,真个是人高马大,其行若风。
    这汉子尚离着叶砚霜有七八丈远,已咧开大口连声怪叫,口中嚷道:“好小子!想死啦!要让爷爷撞住你,不把你小子蛋黄给撞出来……”一面右手舞鞭,那份样子真个是嚣张已极!
    叶砚霜要按平时,听到这种话,一定是一笑置之,不会给这等人一般见识,但此时内心急燥忧虑,本就有一肚子不高兴,被这麻汉一骂,不由猝然剑眉一挑,心想: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要匹马骑,本尚不知怎么找去,你这一骂,算你小子倒了霉!
    想到这里突然扑身,双手平伸往路中一站,这一下把那小道给挡的死死地。
    马上黑汉见状大怒,嘴中连声骂着粗话,简直不能入耳,他竟猛抖丝绳,这匹马扒开四足,直往叶砚霜身上窜来,说时迟,那时快,这匹马眼看就要撞上了,忽见叶砚霜骑马式往下一蹲,全身一阵抖动,那震惊天下的内功,红蚕罡气丝丝逼出体外。
    突见这马双蹄一仰,嘶嘶一声长啸,竟然离着叶砚霜身前尚有三尺光景,就走不动了,双目怒凸,后蹄连连前蹬,但依然进不了一寸。
    马上黑汉本是附近“老虎砦”上巨盗镝铃叟的麾下,奉命打探财路的采盘子,平日一向目中无人,在马上见这眉清目秀的年青人,居然尚敢横身拦路,不由勃然大怒,一时发了狠,有心想至这人身前跳过去,踢死了活该,反正大清早上谁也不知道,却不知那马眼看已快到了这人身前,竟猛一抬动前足,这黑汉子那里防到会有这一手,不由从马上一个倒觔斗翻了下来。
    因无备之下,这一家伙摔得还真不轻,只见他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一个“癞驴打滚”背脊用劲一挺,已窜身而起,一身尘土。
    这黑麻汉子本名李七,外号火霹雳,生就一付蛮不讲理的怪脾气,平日骄横已惯,那能吃这种亏,他也不好好想想,这马跑得这么快,如何能突然一下停住,就是停也要往前冲几步,怎能说停就停,而且尚往后反弹出好几步?他只以为是这马自己停下的,那一股无名火,不由全数发到了叶砚霜头上。
    当是狂叫一声:“小杂种!大清早上闯你爷爷的丧!”手中七节马鞭,“刷!”一下,直朝叶砚霜脸上劈下。
    叶砚霜嘴角冷笑着,待其鞭到,猛一伸手一撩,正抓住了这马鞭一揣,微一抖,这李七向前跄了两步,叶砚霜尚没想到他还有几斤蛮力,一时双眉一竖,狂喝一磬:“撤手!”三成劲向外一抖,这一下那李七唷!了一声,当时掌心皮破血流,再看马鞭已到了对方手中,至此心才觉得来者不善!
    叶砚霜捉鞭在手,跟着一把带过那马缰绳,向那李七冷笑一声道:“我正要一匹马骑,难为你想得倒真周全,送了马还带一条鞭子,看在你这份礼物份上,我也不给你一般见识,还不快滚!”
    说着话一足踩环,方要跨上马背,忽听那麻汉操着一口北方话大叫道:“王八糕子!你是找死!”只见他一背手,跟着白光一闪,一口厚背鬼头刀已撤到手中,双目发红,往前一探步,”刷!”一声,这口刀“独劈华山”,直朝叶砚霜顶门上劈下,真个是力大刀猛,别说是叫他劈上,就让它沾上一点,也非见血不可!
    叶砚霜本心想这丑汉知难而退,不知他竟敢撤刀撒野,自己一心急着庐山之行,生恐误了大事,那有心与他蛮战,见他刀到,手中马缰振腕而出,这口刀不偏不倚,正砍在了这皮鞭之上。
    却没想到这么快的刀刃,竟没把那皮绳砍损分毫,却被这细长皮绳将刀身缠了个紧,但听叶砚霜口中喝了声:“黑小子!再撤手!”这李七可真听话,腾!腾!腾!一连往前跑了三步,怪吼了一声,手中刀竟真的飞上了半天。
    这一次叶砚霜是运足了内劲,力贯单臂,臂运于绳,故此那皮缰,表面上虽仍是一条普通皮缰,但无异一条百炼柔钢,李七的刀如何能砍断它,被叶砚霜那种神力一扯,自己因爱面子仍死握刀柄不放,所以这一来更惨,整个掌心全部破裂,血肉模糊,直痛得唷唷连声。
    叶砚霜含笑点了点头道:“怎么样?还有什么破铜烂铁尽管拿出来,换只手再试试!”
    那李七此时才知道这年青人竟负有一身奇技,知道如再撤野吃亏更大,不过先天那一付傲脾气仍改不了,直气得一张黑脸,黑中透紫,面上铜钱大的麻子麻麻相叠,真个是奇丑无比,口中恨得厉抖着道:“小杂……”
    忽见叶砚霜双目一瞪叱道:“你说什么!你骂人可是自己找死!”
    这黑小子吓得一哆嗦心想:“今天真他妈的倒霉,阴沟里翻船,竟会被这么一个小子给打了。”愈想愈有气哼道:“小子你别神气,好的在后头呢!你叫什么名字?”
    叶砚霜哂然道:“告诉你地无妨,我叫叶砚霜你记好了!我可有急事要走了,谢谢你的马。言罢负身上鞍,缰绳抖动,这马一声长啸,其快如箭,直往前方怒窜而去。
    这李七一听对方报名,吓得一打哆嗦,心想近听六旅镇上出了一青年奇侠,掌震天下群雄,就连红云大法师,都让那年青人给打败了,这年青人、人皆以“青衫客”称之,姓叶名砚霜,却不料就是他。
    想到此真个是余悸尚存,暗庆自己还算好,见机得早,要不然可就要出大丑了!
    且说叶砚霜一马在骑,神威大振,马上加鞭,这匹马白沬狂吐,四蹄如风,在这山的小道上一路狂奔,路人皆立足不进,惊视这一人一骑,似疯狂的奔着。
    且说这一阵急奔,整整一个上午,马不停蹄,眼前已来至一处大山,瞻眺望去,山势陡斜,蜿蜓百里,俗谓“山山相连”由此山窜行彼山往往较平地上行走近了许多,叶砚霜因幼随恩师卜青铃曾来过庐山一次,脑中依稀尚记得它大概方向,暗忖由此山越道定可通达!
    此时时已过午,人马俱已通体汗下,叶砚霜可真有点挺不住了,再看那马,更是呼噜噜出气有声,正好这大山之下开有几家买卖,此时正是午饭时候,地方虽小,可是生意却很兴隆。
    叶砚霜翻身下马,真个是精疲力尽,牵马前行,见有一处凉棚平搭十数丈,棚下摆有十几张桌子,多已座满,店前有两个伙计正在叫喊着让客,叶砚霜拉马至前对那伙计道:“快给这马上些好料,我吃完东西马上还得赶路!”
    这伙计答应着牵过马,忽然对着那马一怔,回首笑道:“李三爷没来?”
    叶砚霜不明其意,当时一皱眉道:“谁是李三爷!……”
    这伙计一指那马道:“这不是李三爷的马吗?这百鼻心三天两头在我们小店歇腿,还有不认识的!”言罢满面怀疑的看着叶砚霜,似等叶砚霜答话。
    叶砚霜心中一动,当时佯装忆起的啊了一声:“你也不说清,你们叫他李三爷,我们熟人都叫他黑麻子,他有事在后头,把马借给我骑了!”
    这伙计闻言才笑着点头道:“对!对!就是他!”叶砚霜随口一语,这黑麻子外号却不径而走,以后叫得比那人霹雳还响,李七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且说叶砚霜才进棚下,见各座俱已坐满,正自发愁,却见一伙计行前道:“相公!这边还有一个位子空着呢!”叶砚霜不由跟着那伙计走近一小桌,见那桌上只坐了一个又矮又小的老头儿,这老头儿身旁放了一个大药窭,内中满是藤根果皮各种药材,只见他一人独斟自饮,好不逍遥。
    叶砚霜在其身后,但见他发白如银,身材矮小,也没看清他容貌如何,这一对面坐下,无意看了这老人一眼,心中不由然一动,暗忖自己要是没猜错,这人定不是一普通药商。
    原来这人双眉细长出额,其红如火,二目下视,想是一心在那杯中物,连叶砚霜正眼也不看,一双玉手其白如玉,也都留着两寸许长的指甲,不时轮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击声,右手筷箸正在盘中翻拣着菜肴。
    叶砚霜这一坐下,那伙计躬身问道:“这位相公吃些什么?”
    叶砚霜道:“什么快就来什么,我吃完还要到庐山去呢!”却不知此言一出,那矮小老人,闻言竟猛一抬头,向叶砚霜看去,叶砚霜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人长相可真怪!
    原来这矮小老人,除了眉红如火以外,一双眼珠竟是全白少黑,仅当中有黄豆大的二个黑点,开合之间神光十足,这老人果是不凡了!
    那老人不意间一看叶砚霜也是一怔,遂即低头吃饭,叶砚霜待那伙计走后,自己不由又打量那小老人几眼,见他一身红色短衫,腰扎黑丝带,足下一双芒鞋,丝带之上尚悬有一个红漆酒葫芦,最怪是背后尚系着两根粗如儿臂的青色竹筒。
    那时民风,男人衣红,真可说是怪事了,尤其是这老人,如今已这么一大把子年岁了,穿一身红衣,可真有点渲染视线了!
    但这棚下之人,却无一对其面带惊奇的,由此判来这小老人定是此处长客了!
    叶砚霜正在怀疑不止,那店伙已端来一大盘新蒸的肉包子,还有两样下酒菜,一角酒,待搁下后,笑对那老人道:“九老今天忘了喂蛇吧!”
    这红衣小老头迷缝看眼一笑,一口陕西话道:“敢情!我真忘了,快把二号黄皮拿一角来……”一面由腰带上解下那二竹筒,口中尚叹道:“小东西可馋坏了,在里面直动!”跟着把它竖于桌上,叶砚霜才知这竹筒里面竟装的是蛇,不由一惊,心想世上还有喂蛇吃酒的?这真是奇人怪事了!
    那老人把竹筒搁于桌上,略一转动那竹筒上端,竟措开成一小有铜钱的圆孔,老人用他那长指甲,在竹筒上微微一敲,口中哼道:“我的香妃!出来吧!”叶砚霜闻声差一点笑出来,心想这名字倒别致!谁知老人话才一完,那小孔中果然伸出一头。
    叶砚霜一看这头,心中暗暗惊异,一般蛇首不外三角形,或惰圆形二种,但这蛇头却是其圆如珠,翠绿油亮,叶砚霜吓得一怔!
    这蛇头伸出以后,咧开占了全头面积三分之二的大口,嘘嘘连声,唇开处剑齿齐列,好不怕人。
    老人见其头伸出后,喜得眉飞色舞,嘴中哄道:“我的香妃,今天可饿坏了是吧!等会啊!等我把黑娘娘叫出来,你们一块吃吧!”
    叶砚霜心中又是一惊,心中真个又惊又笑,心想这可真好,你又有娘娘又有妃子,看样子你倒是个皇帝了呢!
    此时那矮老人话一完,一任那圆头小蛇伸首筒外,连连嘘叫,也不管它,又把另一竹筒放在桌上,照样捏开一孔,用指甲敲了两下,嘴中哼道:“黑娘娘出来吧!”话才一了,叶砚霜微闻筒中一阵急转之声,跟着由筒上端小孔中猛出一头。
    叶砚霜一看这蛇头,当时吓得吸了口冷气,心想这两条蛇真是在那找的,一条比一条怪。
    原来这一条蛇头,又黑又亮,标准的三角型,最奇是这蛇头之上,有像雄鸡一样的一个红冠,其红如血,这蛇头一伸出,口中呱呱连声,惹得老人呵呵大笑,慢慢点头道:“别慌!别慌!我还没吃饱呢!你们两个先忍一会,闻闻味儿吧!”
    他竟真的有意把酒杯毕起,在二蛇头下传来传去,阵阵酒气上升,直把那两条蛇引得吱吱连鸣,腥液滴垂不已,这矮小老人哈哈大笑,逗够了,才把杯子高高举起,先对那圆头怪蛇道:“把嘴张开!”这香妃也真听话,闻言仰首开嘴,老人手一歪,杯中酒成一细若线丝的水道,直直注入那蛇口中,只见这圆头小蛇,腮下鼓动不己,须臾那酒饮了个精尽,犹自吐信舐动不止,老人以手叩筒道:“快进去!快进去!吃了这么大一杯还嫌不够是怎么?”
    那小翠蛇闻言又叫了两声,才快快缩颈进去,小老人笑着把盖子合上。
    那一边的黑蛇早就忍不住了,声若儿啼似的怪叫,呱呱连声,惊得四座之人都回首往这边看,叶砚霜不禁被这怪蛇给引得疲劳顿忘,也仔细的瞧着,心中不胜惊奇,想不通这矮小老人到底是干什么地?
    此时这矮小老人又取过杯子,如法泡制的敲了筒子两下,那黑蛇张开巨口,叶砚霜见这黑蛇口中其红如血,和头上血冠同为一色,再衬上它这黑鳞更显得黑红相映,好不凌厉惊人!
    小矮老人把酒如法喂后,又敲筒令回,这蛇竟一直呱呱连叫,说什么也不肯收缩,这老人叹了口气道:“谁叫你是娘娘呢!再给你一杯吧!可是你要是给我借酒装疯我可剥了你的皮!到庐山你要是给我找不来那银珠,我不把头给你砸拦!”言罢又注酒入那黑蛇之口,叶砚霜闻言不由一怔,心想这老人所言银珠,不知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银珠!
    本想问问他,但转念一想,世上那有这么凑巧之事,自己要找银珠,他也要找,何况他还是叫这一条黑蛇去找,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自己亲耳听得这银珠二字,决不会假了,方想开口问他一下,这银珠可是药类,但忽然又想到,自己真是太傻了,如果他真是去找银珠,还会告诉自己银珠的藏处,那不是给他自己找对头吗!想到这里勉强忍着不出声,自己赶快吃饭。
    此时这矮小老人又把二竹筒悬好腰带之上,忽然对叶砚霜哎牙一笑道:“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叶砚霜微欠身道……“不是!不是!我是过路的,老先生!你这两条小蛇可真有意思,在那捉的?”
    这小老人闻言笑着点点头道:“我说呢!这地方的人差不多都认识我,我就不知还有你这么个少年侠客呢!”
    叶砚霜笑道:“老人家太会取笑了,我那配称什么侠客?只不过会两手江湖把式而已!”
    那小老闻言含笑点头道:“血沛者凸额,气充者明目,这两样老弟都占全了,哈哈哈!”跟着住嘴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弟你贵姓?上那去?可否见告?”叶砚霜暗吃一惊,心想这老人定是一不凡之士,只是自己苦思不起武林中那有这么一位怪人?
    当时勉强微笑道:“小弟姓叶,有要事要赴庐山一行老先生你呢?”
    这小老人闻言一怔道:“你去庐山?那真巧!我也要去,老弟!你可否告诉我你去庐山干什么?”
    叶砚霜闻言心想这好,我问你的话你一句不答,专门问我,当时仍笑答道:“到庐山有点事找个朋友,老先生你贵姓呀?”
    这老人哼了一声,笑道:人皆以捕蛇人称我,老弟知道这名字就够了,其实我是采药商,捕蛇只不过是副业罢了,一两年遇不到几条好蛇,那生意可不好作,还不如采点野菜好卖钱呢!”
    叶砚霜闻言心知这类异人,要想叫他吐出真实名姓那是万难,但闻知对方竟是采药为生,再连想方才他说的庐山采银珠之说,定是不假了。
    想到此不由笑道:“老先生去庐山何处呢?山路可真难行呢!”
    这小老人点头道:“给你说你也不知道,这地方人迹不到,有一处七巧峰在大步岭右边,此处积雪盈丈,我到那去采一种药……”叶砚霜闻言心内暗喜,心想无意间居然打听出这地方,否则自己真要找死呢!
    当时眼珠一转,有意试试这老人所言是否真情,故意问道:“那地方还有什么药?这么高又冷!”
    这小老人闻言微笑摇首道:“反正有药就是了,给你说你也不知道!”叶砚霜闻言心内大喜,心知这才是真话,那七巧峰定是银珠藏地了,心中一喜,当时也顾不得再吃了,心想愈快愈好,能赶在这老人之前到达最好。
    当时买了些食物带入衮中,笑对那小老人道:“老先生,我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了,要是巧咱们在庐山还能见面呢!”
    这小老人闻言点头笑道:“你有事先请吧!我还要多歇会呢!”
    叶砚霜忙招呼着伙计算好了账,看出了那匹马来,翻身上马,见这山脚之下,有一方木牌黑字写着“六回岭”三个大字,展目岭上,重岩峻岭,老藤盘绕,真是好一番雄势也!
    岭旁有一颇为宽的山道,蜿蜓伸展直通另山,但目望处却不能尽,叶砚霜抖动丝绳,一路往那道上驰去,马行如风,待绕过这山正面,眼前山路转窄,崎岖不平,虽是午后时分,但遥望岭上烟雾迷漫,正在遥望之际,忽听身后蹄响,叶砚霜急勒缰,因这山道太窄,至多可容三人并骑,因不知身后人数多少,如此疾驰,要是闯上了,翻身岭下,那可不是玩的!
    叶砚霜才把马拉住,身后疾风扑过,竟是一排两骑枣红色的快马,马上二人俱是英雄巾头上扎,背背兵刃,一左一右从叶砚霜两边揍了过去,待跑过后,右首之人猛一回头,对着叶砚霜盯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叶砚霜不由一怔心想,这人是什么意思,当时也没想到别的,继续策马向岭上飞驰着,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分,仍未走下这座岭来,眼前山路愈法难行,马行此路皆汗也!人马真是疲惫不堪,尤其是那马,简直是不能走了,只好下马行近一处大树,把马捆好,自己坐下打开革衮,取出食物吃着,看样子今夜是别想出山了。
    那马此时也低首吃着地下的草,全身直冒白气、叶砚霜已两夜没休息了,再加上内心忧急,沿途奔劳,虽有一身绝顶功夫,也不尽感到有些累了,不由靠着树身,略行坐功。
    这种坐功正是太虚老人所传至上燥气之法,猝然见两道粗如姆指的白气,由其鼻中伸出,渐渐越伸越长,约二尺远近,合会为一,渐渐竟伸长丈余,这正是炼气的至高境地了!
    武林中如今恐尚找不出三两人有此功力,只须臾已通行十二玄关,直达涌泉,再由七十二脉周行全身,一盏茶时间,叶砚霜已感到矜平躁释,神情志宁,但前心微微发热,不由大惊。
    原来这是内力消耗的现象,叶砚霜左思右想,随觉这两夜一日不胜奔劳,也不致损及内力如此之甚!不由慢慢推想,忽然大悟,原来昨夜为守容所施“太阳功”时,消耗元气太多,非三数日可恢复的了!
    但此时他脑中已不考虑到这些,脑中所想的只是重伤中的铁守容,他尚不知那铁守容所以会负伤如此,还不是为了他,要是知道她是为了替自己报杀父之仇,而且自己父亲竟是死在那赤臂尼手中,那将不知他会切齿伤心到如何程度呢?
    且说叶砚霜只运气一周,神智已大感充沛,此时天已暮晚,他想早些赶出此山,于是拉过马来,才一上马,那马竟不待抖棘,自己往右边一山道岔去,叶砚霜心想好在眼前两条山路俱是一个方向,就任它走也是一样,这马此时竟连声长啸,一路扫尾奔驰起来!
    眼前山势愈发奇险,一巨石矗立道前,这小道须绕石方能通过,石后峭壁千仞,彤云四合,真个有一夫当关,万人莫入之势。
    石上深凿有“老虎砦”三个大字,另有小道通山,叶砚霜方想如此形势,要是有绿林人盘踞于此,倒是一理想之地,方念及此,坐下骏马一扫尾,竟舍前路不行,欲往这山道奔“老虎砦”驰去!
    叶砚霜猛一勒缰叱一声:“畜牲!你乱跑什么,想上老虎砦去喂老虎呀?”那马虽止步,但不时长啸,踢蹄不止,仍思上山之意,一任叶砚霜磕腹引缰,它却目视山上,再不多走一步。
    叶砚霜正想给这马吃点苦头,忽听得嗖一声,眼前一物穿来,叶砚霜何等目力,一看竟是一枝白羽短矢,直朝自己耳边穿来。
    叶砚霜心中一惊,想不到这种荒山野地,竟有武林中人居留在此,想着顺手一撩,以中、食二指只一箝,已把那短矢夹在指中,双指征微一捏,竟把那箭从中一剪为二!这种指力真是惊人了!
    随着这箭之后,跑下一名汉子,左手挽弓,右手却执着一壶箭,边跑边叫道:“你是干什么地?”
    叶砚霜一竖剑眉道:“我走路的!你说我是干什么的?好好你拿箭射人,小心惹火了我可揍你!”
    这汉子一眼见那紫藤矢杆,竟被眼前这年青人二指一夹就折断为二,不由吓得张着嘴,看了叶砚霜一会才合嘴道:“你懂不懂规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老虎砦岂容你想过就过的?”一面说着话,一面弯弓向山上射出一箭,出弦发哨作响,竟是一支雁翎响箭,叶砚间一皱眉,心想又有好看的了。
    想到此大怒翻身下马,对那汉子挥手道:“去!去!把你们当家的叫下来,我可没功夫给你噜嗦!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胆子白昼行劫?”
    话尚未完,已有二骑黑马,由山上一路窜下,待行近后,叶砚霜一眼已看出,内中一人,竟是方才路上越道之人,另一人却是一四十余岁的矮小汉子,那高大漠子一身青布劲装,背背一口锯齿砍山刀,一站定身形,朝着叶砚霜点头笑道,“朋友!我们见过面!我们瓢把子有请!”
    叶砚霜冷笑一声道:“在下因有急事,需往庐山一行,实无暇造访,请向贵当家的回话,就说我叶砚霜改日定亲拜山,今日却是没时间!”
    二人一听他报出名字,都似大吃一惊的互相对看了一眼,那矮小汉子嘿嘿笑了两声道:
    “我说谁有这么大胆子,抢了我们老六的马,还敢由我们门前扬长而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衫客叶砚霜,这就难怪了!……”
    叶砚霜心想:“我如今打擂台倒打出名来了,还给我取了个外号,这倒蛮有意思!
    当时微微一笑道:“兄台太过谦了,如无事小弟就告辞了!”说罢才想拉马而走,忽然一笑下马道:“这马是路上一位黄老哥借我的,既然你们认识,这马就请带回吧!”
    话尚未完,那矮汉子已把马接过,口中哼道:“姓叶的!想走可不行,你得露两手,给我们哥们看看!再说我们瓢把子有请,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这小子自持有一身轻柔功夫,有意要试试叶砚霜到底有多少能耐,说着话一手竟往叶砚霜手上握来,明面上像是亲热样子,实际上却运着鹰爪力在指上,叶砚霜见其掌到,不躲不避,侍其抓上后,突运劲一收,那进手柔若无骨,这矮汉一握之下,就知不妙,但尚没容他缩手,叶砚霜已一翻手腕刁住了这矮汉的脉门,正是拿穴的高手。按在了他的腕脉穴上,口中笑道:“老兄太客气了!”
    略用两分力一捏,这小子痛得呲牙咧嘴,全身跟着一麻,瘫痪成一团,别想再动分毫,此时那黄汉见同伴一照面就吃对方拿穴手拿住,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来人有多厉害,当时一个箭步至前,一抖双掌“黑虎伸腰”,直向叶砚霜后心打来,叶砚霜见他掌到,微微冷笑着,右手变拿为点,在这矮汉“腕脉穴”上一点,就势向外一带,那矮汉子就捧了个狗吃屎,跌座一旁动弹不得,叶砚霜就在带出那矮汉的同时,身子跟着一闪,这黑汉双掌打空!
    但他身子向前一跄之时,已知这年青人确实有惊人的功夫,自己那敢在大意,只见他一反手,已把背后厚背锯齿砍山刀撤在手中。
    “怪蟒翻身”已闪至叶砚霜身前,大喝一声:“小子!看刀吧!”掌中刀“横扫千钧”,直往叶砚霜腰腹上斩来,来势是又疾又劲。
    叶砚霜见事已至此,不由把心一狠,当时恨声道:“好不识抬举的小子!你当我怕了你们不成!”也不知他怎么一抽身,竟滑至了这人身后,‘金豹露爪’右掌带着极强劲风,只朝这人右肋击去!
    掌尚未到,这人已感到劲风冰肌,那敢丝毫怠慢,双手一抱刀,猛向前一扑,就势在地上一滚,叶砚霜想不到这浑小子还会这一套,未免呆了二下,这一招竟递空了,遂见这人在地一翻即起,“笑指天南”掌中刀银星泻空似的由下而上,直往叶砚霜面胸一路撩来!
    这一式刀法为“地下刀”法第十九式,救命绝招之一,这黑汉平日绝少用此,今日一急竟把这绝招展了出来,满心打算,叶砚霜在无防之下,定难躲过。
    不想这口刀堪堪已快挨住对方的前胸,忽见对方人影一恍,自己用力过猛竟向前跄了一步,掌中刀已走了空招,当时大惊,嘿一声,硬收去式,带回刀身,却见叶砚霜依旧立在原处,并未移动分毫,不由吓得冷汗直流,心想这人定擅错骨卸肌之法,竟能把大椎骨向两边错开尺许,这种功夫真是骇人听闻了!
    按理说至此这人应感到知难而退了,但他竟把心一狠,乘着叶砚霜一招才过,未容少缓,锯齿刀由上而下,“长虹贯日”直劈了下来!
    叶砚霜见这口刀眼看已快剁上了,黑汉子这一式在虚实并用的招式,对方如不闪不避,就化虚为实的直劈下去,要是他仍像方才那么向两边错骨闪开,自己就空可改为“玉带围腰”,怎么也不会叫他逃开手去,但他这一刀眼看剁上了,对方仍是笑容未露,心方一惊,同时掌中刀加速劈下。
    眼看已临叶砚霜顶门,就见他右手突扬,骈姆、食二指,向上一箝。
    这是任何人所想不到的,也是任何人不敢为的,他竟用二指不偏不倚的正捏住了黑汉的锯齿砍山刀口,以那黑汉如此臂力,再加上这口刀身那么重的份量,这一劈之力,就是两根大碗口粗的木桩,这一劈之力,也定能一折为二!
    但叶砚霜只凭姆食二指之力,向上一刁,那刀身竟像插在石缝里一般,一任那黑汉用用臂力,左摇右恍,休想动它分毫。
    此时二人身边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这些人群,都是由山上下来的,眼见如此情形,吓得个个冷汗直流,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叶砚霜逼罡劲于右臂,以‘芬陀指’将刀口捏住,丝丝内力,都由这刀身传入那黑汉掌上,他但觉掌心发热,渐渐像火焚一般,那刀柄是再也持不住了。
    还没容他松手,忽见叶砚霜双目一亮,喝声:“去吧!”左手向外虚按了一下,就有一股极大劲风,微带着一股热暖之劲,这正是叶砚霜本身的“红蚕罡”劲,那黑汉子如何吃受得住,被这一按之力,竟飞出丈余,一跌交地,但叶砚霜并不想伤他,所以他在地一个“懒驴打滚”已站定身形,瞪着一双怪目看着叶砚霜,他的内心所感的是又怕,又钦佩,在他这一生中从未遇见过如此武功入化的高手!
    叶砚霜把他震出后,把那口厚背刀捧于手上,眼视周围众人一眼,面带薄笑,又低头看了看手上那口刀,心中一动,只见他双掌各抚着那锯齿厚背刀的两踹,突然双臂一劲,喝一声:“断!”,但听“拍!”一声极脆之音,众人都不由吓得唷了一声,个个面上变色!
    原来那厚有二指的纯钢刀身,竟被叶砚霜一折为二,这一手功夫,双掌上若没有金钢掌一类的功夫,就算他有数十年的横练功夫,也休想如此施为。
    叶砚霜这一手功夫,果真有效,一时环身众人,个个瞪着双目,吓得不敢少动,叶砚霜把两截断刀往地上一丢,冷笑一声道:“那位朋友太不礼貌了,我点了他的穴,好在是普通的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我走了!”
    说罢正欲举足就走,却听得一阵极刺耳的笑声道:“不劳费心!尊容请稍留云步!”叶砚霜闻声止步,探首向右侧杯中望去,果见白石之下僈慢走下黑衣人来,这人有五旬左右的年岁,一头短发,脑后小辫像是一条马尾一样,灰白渗杂,两只袖管高高卷起,露出其黄如蜡的肌肤,一双眸子闪闪放光。
    这人慢慢下来,此时众人见这人下来,俱都一字排开发声问安。
    叶砚霜已猜出来人定是瓢把子无疑,当时含笑躬身道:“叶某有何德能,竟容老当家的如此上待?”
    此时那怪老人闻言脸一阵红,冷笑一声道:“叶砚霜,老夫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竟光临敝山,真个使篷荜生辉,老夫铜铃叟有意延客,为何却不赏我个脸呢!当着孩儿们,我这脸可没处放呢!”
    说着话,脸上肌肉一阵密绷,满脸落腮胡子也是一阵扬动,状极狰狞,双目不由注定叶砚霜。
    叶砚霜一听来人报名,竟是江湖上一名巨盗,早闻此人作案向来是心黑手辣,较那冷面佛金七犹甚,今日不意中竟会遇见此人,自己又伤了他手下数人,这梁子是结定了,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善罢干休了。
    想到此不由勉强忍着气道:“小弟因有急事,路过宝山,实无暇分身拜访,如老当家的不介意,待日后小弟亲赴宝山,当面请罪,不知老当家的意下如何?”
    这铜铃叟在听话之时,已冷笑着扶起先前被叶砚霜点倒之人,抡手一掌击在那矮子后心,解了他的穴道,脸色愈发难看,一面回头对叶砚霜道:“小兄弟!俗称伸手不打送礼人,我手下两名兄弟,好心来请兄弟你上山论交,你就是眼中没有我铜铃叟这号人物,可是也不应如此不给我留份面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呀!我蓝某这里要请教其详!”
    叶砚霜闻言也似觉有些理屈,当时脸上讪讪慨然道:“老当家的!你老人家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弟斗胆也不敢无故开罪你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你一问便知!今天无论如何,你老人家却要高抬贵手,改日定当亲自拜山以说今日鲁莽之罪!”
    话尚未完,这铜铃叟忽然仰天狂笑了一阵,二目下垂,眼泛凶光,叶砚霜见其二目竟然垂出目外,眼睛珠中黑心凸出珠外,活像一双铃铛,怪不得这老人外号叫做铜铃叟,看样子真是名符其实!
    这铜铃叟一阵狂笑之后,忽然喝道:“老弟!你的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不过我也不想难为你,今日既来了,你就随我上山,叫老哥哥我稍尽地主之谊,一方面算是你尽了礼了,再方面老哥哥我的脸也圆下来了!你看这办法如何?”
    叶砚霜闻言心内不由着急,也不禁心内暗暗生气,他本是一个最能忍耐的人,尤其不愿树此江湖大敌,但如今时间促忙,他那还有功夫随他上山杯酒论交,自己言词之间,已处处给对方留面子,不想这老儿竟如此蛮不讲理,想到此也不由面色一冷道:“老当家如此责难,真叫在下好生为难了!小弟实因有急事不克躲误,老兄好意恕小弟不能听从了!”
    罢朝着铜铃叟一拜,转身就走,才走一步,身后铜铃叟一声厉喝道:“回来!”
    叶砚霜气得脸色发青,回过头来剑眉一挑冷然道:“老兄!你要如何?”
    这铜铃叟见对方一回头,那双眸子内神光外露,也不由一怔,心惊这年青人好纯的一身内功,当时势成骑虎,众目之下,自己那能示弱,不由一咬牙冷笑道:“久仰你一身奇技,小老儿不才要领教领教,不知可否赐教两手高招?”
    叶砚霜早知这一手是再所难免的,当时冷笑着回身道:“既如此请老兄你发招,小弟候教就是了!”言才毕,那铜铃叟,双掌一错,身随掌走。
    起式就是‘龙行一式随身掌’,这套掌法,如今江湖上还真不多见了呢!但见他右掌上穿,全身跟着一转,已正过身来,面上微微带着冷笑,摆着一付挂掌的姿式,一掌平胸,一掌下翘着道声:“如此老朽开罪了!”
    叶砚霜此时神智归一,全身静如止水,四肢全部放松,外行人眼中显见他是一付毫无防备的样子,但在铜铃叟眼中判来,此子确有一身意想不到的功夫,只由其这一式判来,分明他已炼到六合归一,气返周天的地步了,全身看来没一两力,但却处处都是力,你只要冒失出手,定遭其凌厉反击!
    但这铜铃叟也非等闲之辈,软、硬、轻三功都有极深的造诣,绿林中声望也不低于长白袅斯流,此时虽发觉来者不善,但正合上一句俗语‘羞刀难入鞘’了。
    只见他全身猝矮,向前轻跃了两步,右手一翻以‘奔雷手’突击叶砚霜左肋,左手‘剪梅指’往对方膀上便切,这是一式双招!
    叶砚霜待其右掌一到,嘴中哼了一声,一伸右手‘金丝缠腕’直抓铜铃叟脤门,只随便一式,可连带着破了铜铃叟的两招,因叶砚霜出手奇快,铜铃叟要想逃开对方铁爪之下,只有闪避,或左手应敌,那么无形中就破了他的‘剪梅指’了!铜铃叟气得哼了一声,一双长臂振处,全身竟像一头巨大灵猴由叶砚霜头上掠过,身在空中,双掌齐出,好一招‘青龙采珠’,掌上劲风就像一堵钢墙,没头带脸的直朝叶砚霜全身逼下。
    这一势来的既疾又猛,铜铃叟双掌一式的运的是混元劈空掌力,这种掌力厉害的是从高击下,其劲犹较平地发掌大上了许多,只听得一声大震,地面上尘飞土扬,灰尘迷漫中里,突有一人影上窜,竟硬截铜铃叟下式,也是双掌齐出。
    但却不是向着铜铃叟身上招呼,跟着又是轰然大震,那铜铃叟在空中倒折了几个觔斗,落足一怪石之上,脸色苍白,再见叶砚霜那依然落足原处,地面上却有两个深有半尺的土坑,由此可想见这铜铃叟掌力之甚了,更由铜铃叟被震滚翻情形,可想知叶砚霜的掌力了!
    铜铃叟一震之下,心头火热,自知论掌力远不及这叶砚霜,但他一生傲骨,那能如此伏输?不由恼羞成怒,在石上猝然一拧身,右掌由朐前一穿,从石上飞纵了过来,竟展出了‘海燕掠波’的轾功绝技,身子并没纵高,只是平着飞扑了过来。
    身子往下一落,单是找地,轻得好象游蜂戏蕊,这种姿式,在轻功提纵之法上可算是一绝,他落足之处,仅离着叶砚霜有三尺之距!
    叶砚霜方才发掌用劲六成,满想这铜铃叟已是难免受伤,却不知他只是翻了几个觔斗,见状也不由深深佩服这老儿武功不弱,此时见他已然袭到,身子也不由往右一拧,想避开他的来式。
    铜铃叟脚一点地,左掌往外一穿,‘毒蛇寻穴手’往叶砚霜腹上打来。
    这是正面的一击,叶砚霜身后为一大石,已经没有退后的地方了,待铜铃叟这一掌已经擦着叶砚霜左肋打过去,突见他左手双指一分,找铜铃叟肩头‘肩井穴’点去。
    可是铜铃叟的式子十分疾,十分快,也没见他变招,更没有见他换式,左掌依然外出,肩头只微微向下一沉,好一式‘偷云换日’,右掌竟带起一股劲风猛向叶砚霜打来,叶砚霜左掌向下一沉‘斜单鞭’式往对方脉门便切。
    这铜铃叟所发两招全是诱敌之计,只见他一撤掌,腾身而起,和叶砚霜已成了斜对面,二人相欺只是一尺之隔,情势可险到万分了。
    叶砚霜见这铜铃叟脸上一片杀气,双目竟似要滴出血来,猝然的双掌向外一抖,‘红霞贯日’直往叶砚霜面门打来!这种招术全是连环运用!
    叶砚霜所以一直不敢施出那‘会元宝录’中杀手,主要是爱惜对方一身武功,生怕出手无及伤了对方,故此迟迟不敢出手,但一心悬念着铁守容的伤,那里有心与他这么蛮战?此时身后是千丈峻岭,铜铃叟这一手是够厉害的,到了此时他仍心存忠厚。
    只见他猝然一合掌:‘韦陀捧杵式’,心想这铜铃叟只要双掌一开,自己只需抽招换式为‘云龙抖甲’,无论如何也可把他败之掌下,只要他一服输,自己见好就收,可是叶砚霜用心太仁了。
    就在叶砚霜‘韦陀捧杵’式,双掌往上一递时,忽见那铜铃叟叫一声来得好,全身竟猛一后仰,竟然平睡了在这大石之上,上半身猛然向西一拧,右腿带着一股劲风,这一式名叫‘蜉蝣戏水’,又叫‘铁犁耕地’,直往叶砚霜下盘扫来,这时叶砚霜左右前后全逃不开了,下面千仞峻岭,只有腾身方可避开,但他这一式是既疾又快,绝不容少缓须臾!
    这才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眼看这一腿就要扫上,叶砚霜将如何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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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奇侠显技
    叶砚霜同铜铃叟二人,在那大石上一场龙虎斗,就在叶砚霜‘韦陀捧杵’式双掌往上一递时,忽见那铜铃叟叫一声来得好,全身向后猛一扬仰,竟然平睡在了这大石之上,上半身猛然一拧,右腿带着一股劲风,这一式名叫‘蜉蝣戏水’,又叫‘铁犁鉼地’,直往叶砚霜下盘扫来。
    这时叶砚霜立身大石之峰,前后左右全无处可逃,下面万丈峻岭,只有腾身才能避开,但对方这一式是既疾又快,绝不容缓须臾,眼看这一腿就要扫上了,叶砚霜至此不由勃然大怒。
    暗忖好个不知死活的老儿,我屡次三番让你,你却得势益张,想到此不由吸一口气,运出冰井中镇练的‘冰禅神功’,固若盘石,随听:“叭!”一声,铜铃叟这一腿实实的扫上了,猝见他脸色一阵惨白,这只右腿顿时脱了臼,若非这铜铃叟在这腿上浸练了十几年苦功夫,这一腿怕不骨碎肢残,就如此只见他一阵跄踉,汗如雨下,一交坐地,一双凸出的双目,怒视着叶砚霜,生怕叶砚霜再发什么狠招,制自己于死命,这铜铃叟此时虽痛澈心肺,但他咬着牙不哼一声。
    叶砚霜见状冷笑了一声道:“老前辈!你的心也未免太狠点了吧!此时要制你死命,岂不易如反掌?我叶砚霜岂是那种人!老朋友!我们再见了!”
    说完话,也不管对方说什么,转身就走,铜铃叟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张老脸不由,由青而红,竟不顾江湖道义,恼羞成怒,一声不哼,由囊中摸出一对铁胆,抖手打出。
    这一对铁胆,在日光之下闪闪生光,一前一后,带着一股疾劲之风,直扑叶砚霜后脑袭至,这一下可算遇见老行家了。
    原来叶砚霜业师南天秃鹰,为江湖上擅打铁胆的圣手,传之叶砚霜更是较其师并不逊色,他仅一闻风声,就知是这玩意,当时哂然一笑,只见他头也不回,只把左腿向前猛垮了一步,右腿略变,猝背右手,在脑后一掠,“叭!”一声b,被他握了一枚。
    铜铃叟是用‘子母胆’打法,心想:好小子,这后面还有一块呢!看你怎么接?
    他自负这种打法,天下无双,却不知叶砚霜一伸手就接了一枚,遂见他略一振腕,原胆退回,不偏不倚,在空中正碰着了那疾来的子胆,又是。
    “叭!”的一声,二胆相击,平空爆出了一团火花,相继落地,他慢慢的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依旧往山下走去!
    这一下把那铜铃叟吓得了个冷战,心想好个叶砚霜,你是我老头子由心里起佩服的第一个人!我算服气你了!当时由地上勉强站起,此时跑来了几个小子,把他掺扶着一拐一瘸上山去了!
    不言这铜铃叟愧羞的返山养腿不提,且说叶砚霜一路下山,忧心似箭,那还敢再多耽误,当时展开了一身轻功提纵功夫,他这一身功夫一展开了,真是异回寻常,只见他一纵十丈,似星丸跳掷般,一路穿枝踏叶,倏起条落,这种‘哈云步’,全凭一口真气,提贯上腹,全身就像凌虚而行,三五丈才见他落足一次。
    如今天下敢如此施展的,真还没有二三人,这叶砚霜功力之纯由此可见了!
    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光,他已穿了这‘老虎砦’整个山系,来至另一处大山,真个是山外有山,登高一望。雾弥千里蜿蜓崎岖,阵阵山风吹得这林木萧萧,叶砚霜暗忖着,以自己这一路疾驰,少说有三四百里,如今大约距离庐山不会太远了吧!
    此时山风猝起,霎时之间,乌云齐集,叶砚霜见状心暗忧,暗忖着骤雨将至,何处藏身?一念未完,如黄豆的雨点似冰雹一样的自空而下,霎时间大风旋起,巨雨如注,叶砚霜在一岩石下藏身这雨来势极猛,但后劲却是极微,只一盏茶时就风止雨停,西方复又露出一抹朱霞,不失大好黄昏时光。
    叶砚霜此时又向前赶了五六里路,天己快黑了,见有一崎岖山道直通山下,此时遥见山下村夫野老,个个往回路上走着,有的牵牛,有的掳篓,好一付暮色图画,当时展开轻功,一路往山下奔来,下了好一阵,才到了山下,山路泥泞,也错非有叶砚霜这身功夫,才能攀下直如,至山下鞋面上连点泥儿都未沾。
    此时这山底下有一面大木牌,上写星子县界,不由心中大喜,暗忖这庐山离此不远,算一算自己这一路奔驰不过三天竟己到了,如是暗算一下,明天白天上山寻药,如可寻到,当晚就回,如是来去至多不过十天耽误,守容或可有救,如果那药要寻不到,一切都完了!
    一个人就往返星子县境内走去,此处因地近庐山权臣豪客苍萃不少,所以县境内甚为繁华,只是奇怪方才那一阵大雨,这街道之上竟是滴水未沾,才知仅是山中大雨,平地却未下丝毫,可见那山之高了。
    叶砚霜不停的奔驰,至此已感到疲倦异常,当时随便找了家店房住下,要了一壶白干,切了一盘鹿脯,一个人酒到杯干,思及自己这一生,真个是劳苦奔波,命苦至此,铁守容、李雁红,这无独有偶的一双璧人居然都叫自己遇上了!而且都有这么深的感情,自己到底何所是从?
    由是又想到了李雁红,心中不知是恨是爱,暗忖你玩的我好惨,如今但愿你和纪翎,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屑了,至于我呢……
    想到此他把手在桌上重重的一拍,只听得哗啦一声,想是用的劲大了点儿,竟把那杯子盘子震起老高,那桌子本来就裂着缝,经这大力一拍,都快分家了,引得四座之人一齐扭头惊视。
    那堂倌不明究里,还当是这位爷发了脾气,忙上弯腰皱眉道:“爷!什么事?”
    叶砚霜摇摇头道:“没你的事情!”
    那堂倌答应着心里可在嘀咕,你是发什么疯,没事敲桌子干嘛!敲坏了你赔是不赔?叶砚霜一个人在这小店吃了几杯空酒,一时百朝起伏,往事如烟,就好象作了个梦似的,愈想愈觉伤心,也没再到外面去,就在这小店里面开了间房间,一个人入内闷头大睡,第二天天尚未亮,叶砚霜已起来了。
    待天光大亮之时,这位年青人已经攀身在庐山之腰,只见到处峭壁悬崖,殊称险峻,登临远眺,风景更是奇怪,忽听泉声潺潺,属是有大瀑布似的,忙展开身形绕过一山,始见身前耸立着一所峻峰,峰顶有门板大的三个雕刻绿字,‘牯牛岭’,一双瀑布,就像两道银龙垂挂这巨峰两侧,其下是万丈深渊,泉射其中,发出洋洋之音,空谷回音,其声如挑弦弄铮,甚为娱耳!
    叶砚霜一人临远观叹,不知那泉星搴石,所溅出的水珠已湿了秋衣,暗忖山内各处古迹正多,如白鹿洞之古迹,大同山之三叠泉,香炉峰之双瀑,酌玉渊之泉水都是名负天下,但是自己此时那尚会有如此雅兴,游览泉石之乐?
    想着一个人绕过泉石,又往上面登走着,此时天尚早,更非假日,游人几乎没有,只有一个秃顶的老人,倦树在那急泉中,独伸钓竿。
    叶砚霜不由大喜,上前先在这老人身后站了一会,这老人回头一笑,摇摇头,叶砚霜知道此时大概是鱼儿正要上钓之时,他怕自己惊了他的鱼,不由也笑着点了点头,见这老渔人注目水中目不少瞬,那钓竿左拉右扯无定处,叶砚霜不由大奇,心想这泉水如此之急,难道还会有鱼不成,就是有鱼,那有这种钓法?
    谁知正在不解,猛见这老人一带竿振腕,水面上白光一闪,遂闻哇哇一阵儿啼之声,老人喜得张大了口,再看那鱼已拋在岸上。
    老人上前几经扑按,才捉实了,叶砚霜更是大奇,心想鱼还会叫的,这倒新鲜的很,不由跟上见那鱼通体细白无鳞,微带肉色,最奇是头圆如人首,口大唇红,要是再有目鼻,真和人头差不多样子,这鱼自出水后,哇哇娇啼不已,从未中断,老人一面放署身后篓中,样子似甚匆急,一面收竿回问道:“兄弟!你有什么话快说,晚了就不行了!”
    叶砚霜恭声道:“借问此山可有一处叫七峰的么?」
    老人娥眉想了想道:“不错!是有这么个地方!这地方可高着看呢二从没人去过。你往上走到了大步岭,再往右走h就可差不多看见了h小兄弟二那上面可冷呢!你这衣服穿少了!”
    说着话不时提足顾首,显得不耐似的,叶砚霜道了谢,遂笑问道:“老人家!你这鱼是什么鱼呀?样子真怪……”
    话尚未完,那鱼已不叫了,老人突然大急,以手拍了篓子数下,面如死灰,遂回头怒视了叶砚霜一眼,埋怨道:“你看!都是你,钓了一早上,才钓到这么一条,你这给我一说话,他竟死了!”
    言罢犹自叹息不已,一面重新又回至原处坐地解下篓子,好象又要重钓的样子,叶砚霜不由大是不安,遂面红道:“鱼才死!又有何妨?难道就不能吃了不成?”
    这老人又看了叶砚霜一眼,叹道:“你知道什么!这种鱼名叫子鱼,最是娇贵,平日少见,有之则期身于急流巨瀑中,每日晨昏两次出水,一见日光马上就沉底藏身,休想再见到它!”遂又看了篓内一下道:“这种鱼最主贵的地方是出水就叫,人们于得要趁它叫声未停之时快杀戳,这种肉方才腴美异常,如其叫声一停,就看出他死了,全身马上发黑,其内苦涩不堪,不值一文!”
    说着探手入箪,把那鱼取出,往地下一贯道:“你看看!现在是黑了不是?所以我一钓出来就跑,就是这个道理!对门王提督公馆答应以百两银子买一条活杀的白子鱼,不想三天都没钓到,你别看钓鱼的人这么多,会钓这种鱼的,这附近没有二三人。”说着又看了叶砚霜一眼道:“得!你请吧!乘太阳还没出来,我再碰碰运气好了!”
    叶砚霜闻言惊奇不止,遂笑道:“老人家你真笨!”
    老人脸一红怒道:“我笨?笨能钓到这鱼!去!去!你少惹我生气!”
    叶砚霜依然笑道:“你怕它死,为什么不带把刀,就在这泉边,一钓出就把它杀了多好,何必还要往家跑,急得跟孙子一样的,结果鱼还不是死了!”
    老人翻着一双黄眼,呆看叶砚霜半天,伸手怕了自己后脑勺一下道:“真的!这方法我怎么会没想起来?……白白损失了五六条了……”
    叶砚霜一笑道:“是不是想通了吧!我害你死了一条鱼,教你个办法也算值得了!我走了!”
    老人自己点头道:“要不是你说了这个办法,就凭你说我像孙子这一句话,我也不能饶你……”
    叶砚霜闻言差一点笑出来,遂回头遵着老人指处走去,待绕过一个弯,见四下无人,这才暗运一口气,施出了上乘轻功“凌虚哈云步”,霎时之间如巨鸟腾空,倏起倏落,一剎那己扑上了这“牯牛岭”,展目后顾,果见有一峰耸峙雄座,知道定是那“大步岭”无疑!
    不由足下加劲一路紧赶,别看地方看起来挺近,走起来可就不简单了,以叶砚霜这身卓绝的功夫,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走上这大步岭后,此时已精疲力尽,汗如雨下,要是常人,只这一段路,没有五六天就别想走得到。
    叶砚霜此时饥渴不耐,后悔来时没有好好想到这些,先以为路途很近,一上午就可往还,却不知这么远,看样子尚不知那“七巧峰”在何处呢!
    想到这里,不由往四下一望,只见奇峰连云共有两座,都是高入云中,不见其顶,心想那老人告说,在此岭右侧,但这二峰均在右侧,到底又是那一峰呢?不由一狠心,暗忖:
    “管他呢!先爬第一个再说,反正总不能白来一趟!”想到此不由一咬牙一路纵跃着,兔起鹤落直向那首峰扑去!
    山路无远近,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了,反正是时候不早了,终之是觉走愈觉冷,到了最后竟是不见阳光,寒气袭人,若非他在风雷谷潜习冰井寒功,此时早冷不自禁了,渐渐日快至这峰顶了,回首下观,白云冷雾尽在脚下,叶砚霜因曾服那种“黑精”有日,这双目光已可暗中视物,差不多雾云均可透视,这一登高眺远,始发现身下奇峰起伏,略一数,连自己所立处,一共是七个,峰峰相连,一一互叠,果不惋“七巧”之名。
    由是方宽了心,才欲再上,忽然心冷了一半,暗忖:“我此行全系盲目而来,到底那银珠是何模样呢?这不糟了吗?”
    想到此,由脚根直向外冒凉气,忽然想到在“六回岭”竹棚下遇见那弄蛇怪老一节,那人不是说要来此处找那银珠吗?怎么到此时都不见他来?自己此行一切希望全在他身上,他要不来,那可就完了。
    叶砚霜这么一想,可真不敢再往上爬了,自己找了一处大石,在上盘膝坐定,暗忖这是此道岔头,由下往上之人,必要经过此处,自己在此不妨等他一等!
    谁知才一挨那石面,竟冰得他直皱眉,再一看股下那石上表面一层全是厚约半寸许的坚冰,无怪会如此冷呢!好在他也不在乎,运出“遇感调温”的功夫,全身霎时之间冷若寒冰,就和那石上寒冰一样。
    似这样有一盏茶时间,果闻山下有人行走之声,叶砚霜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才掩好身形,就见红影闪处,一矮小人影由下走来。
    再一注视,不禁大喜,果然是那捕蛇人,此时见他一双裤管都用黑布扎缠一紧,背后背着一朱藤小箱,上身还是一件大红袷袄,腰带上一如那天一样的,又是葫芦又是烟杆,竹筒,这老人想是不胜攀登之苦,站定了身子搓搓手,在嘴上哈了几口气,自语道:“走走走!我这老骨头也差不多了!唉!苦啊!到了这个岁数还不能享享福!”
    说罢又向上走去,叶砚霜忙尾随其后,遂听那老人,一面走一面又道:“老婆没有!儿子也没有!儿子没有可不要紧,把孙子也给耽误了……唉!……”
    叶砚霜听得直想笑,心想看样子他比我还可怜,叶砚霜见他走一段路又喘歇道:“天冷,路又远!人又老!银珠啊!你这小东西可行行好吧!别再叫我又扑空了!”
    叶砚霜闻言心中一动,暗喜自己总算有了指望,遂又听这老人又拍着身上的竹筒道:
    “喂!别动伙计!等会就叫你出来,离了你还不行呢!”叶砚霜知道他是给他那两条蛇说话,心中暗奇,找那银珠要这蛇干什么用?
    这样跟了约有两箭之地,老人看样子实在是走不动了,叶砚霜心内暗暗佩服,以老人如此年岁,居然能爬此山到如此高,这种元气真是惊人了。看他又小又矮,脑后那小白辫,只有小指粗细,其白如银,一时脑中直想不出这位老人家是谁?
    这时愈发感到冷了,四周都开始有积雪了,一眼望去只见枯树白雪,连一只鸟也没有!
    老人忽然四下望了一阵,原来已离峰顶不远了,叶砚霜见他面有喜色自语道:“是这地方了……好!先歇歇喝点酒暖和暖和!”说完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由腰上解下那红葫芦,先打开盖子就鼻深深的闻了一下,叶砚霜见状不禁舐了一下嘴唇,原来他肚子早饿了。
    老人由那红袷袄摸出一油纸包,就石打开,竟是半只挠鸡和一些卤猪肠子,先拿了一根肠子送入口中大啖了一阵,又喝了一口酒,连连点头道:“好好!硬是要得!”
    叶砚霜在一旁看的直咽口水,心想:“老家伙!你可把我给馋坏了!”
    自己藏身在一石后只有干看着他吃,又不敢动,老人慢慢把那鸡肠子全吃完了,鸡咬了几大口,摸摸肚子,噜咚!噜咚!喝了十好几口酒,砸了好几下嘴道:“吃饱了!去你的吧!”说着把手中那半只残鸡回下一拋,不偏不倚,正掉在叶砚霜足前不远。
    叶砚霜情不自禁的低头一瞧那鸡,除了腿处被老人咬了两口以外,其它的地方,简直等于还没动,心想老小子,你这手办的还不错,谁叫我肚子饿呢!
    想着伸手把鸡检起,打掉了那鸡身上的雪,把老人口咬处撕下,自己先咬了口尝尝,竟是香得很,不由一气吃了个精光。
    谁知再一回头,竟失了那老人踪影,不由大急,忙展出轻功,一连三个起落,已至这地方,始见老人正弯腰在前,以手指按地上的雪。
    这才放了心,忙掩身石后,见老人直起腰来,把背后那竹筒取出,口中道:“快出来吧!我的香妃!”
    遂听一阵儿啼的叫声,由筒内游出一条一尺许长的小白蛇,这小蛇一下地,哇哇连声,并回首对着老人直叫,老人由袋内摸出一枚红色小果,塞入这香妃口中,这小蛇才不叫,遂听老人对那小蛇道:“好了!走吧!快去给我去找银珠去!吃了东西了可得多卖点力!我跟着你去。”
    那蛇闻言又叫了几声,依然不动,老人才由背后小藤箱内取出一小匣子,慢慢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由日内中取出一个似蚕豆大小的白色东西,小心的凑在这蛇鼻上闻了一闻!
    然后又收起道:“知道了吧!就是上次娘娘找的东西,这次该你去找了!你要比不过他,那可丢人丢到家了……”
    叶砚霜此时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心中已定了一大半,心想能找到最好,找不到,那可没办法,这老人背后这一粒我也得拿回去,救命要紧!
    想着就见那蛇一路向前游去,在雪地里一路穿行,不时在地上闻来闻去,老人见状叫道:“傻家伙!这里怎么会有?还得往高处找……”话尚未完,忽见那香妃一阵儿啼的叫道,那颗小圆头,不时朝地下直点。
    老人一惊道:“怎么着?还真有?”
    那小蛇闻言连连点地,老人毫不怠慢,由背上撤下一把锋刃耀眼的小钢铲来,走至那小蛇闻处问:“这里是不是?7”
    小蛇又是一阵大叫,老人以手抚耳道:“好了!好了!别叫了!我知道了。”说着那小蛇游至一边,蜷体不动,老人单手抡铲,刷刷连声,把那一块附近的雪都铲起,如此铲了半天,才露出色如青石的地面,老人皱眉问:“在那呀?再过来闻闻!”
    这小蛇也真听话,闻声慢慢舒体,又朝那地方游去,闻了半天又呱呱的叫了,老人用铲子作了个记号道:“你躲开!要是真有,今天我请客,大号毛苔一瓶,叫你吃个够!”
    说着话运铲如飞,铲起地上的青泥沙土,叶砚霜在一旁看得心内暗奇,暗想幸亏跟着他,要不然自己踏破铁鞋也找不到这东西呀!想不到还会藏在地底下。
    想着,忽见老人喜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说着话伸手地下,摸了半天拉出一条黑色根茎,叶砚霜就闻道一阵奇香,那蛇此时在一旁呱呱叫的更厉害了。
    老人慢慢把那茎由地内拔出,忽然皱眉大叫了声:“他妈的,还没长好呢?白费力气……”说着连日叹气,又仔细看了那茎根一遍,照旧把它放回地下原处,用土掩上,那蛇还在一旁呱呱直叫,老人回看了一眼,气道:“还叫什么叫!把我累得成孙子一样,你还叫!再去找去!”
    那小蛇像受了无限委曲,慢慢又向上游去,老人一面嘱咐道:“告诉你要闻味道浓的,愈浓愈好!味道淡的没有用,都是些嫩秧子还没长成,白费我半天力气!”
    那小蛇连连低叫,在前缓游着,老人又自语道:“我看你还是没用,干脆把娘娘也叫出来,你们两个分开找,看谁先找着!”
    说着话,又由身后把另一竹筒解下,拍筒道:“有请娘娘出堂!”跟着打开筒盖,就见吱一声厉鸣,由内窜出一三尺许长的黑蛇,一身黑磷,油光净亮,这东西可不像那小白蛇那么听话,一出筒就红信乱吐,口中吱吱连声。
    头上那似鸡一样的红冠,衬在雪地里,就像雪地里开了朵大红花似的,老人弯腰对他道:“香妃不争气,找了半天找了个生的,害我费了半天劲,你可得争点气,别再害我啦,大冷天可不是玩的,去!去!”
    不想那蛇口中虚虚连声,依然不动,小老头咳咳干笑了几声道:“反正吃你是忘不了,告诉你可不能白吃!”说着话取出先前喂那小白蛇同样的果子,丢入这蛇口一个,这黑蛇一阵大嚼顷刻食完,犹自厉鸣不已。
    老人似无法,又取出一枚,塞入它口,这娘娘竟吐出不食,还是大叫不已。
    老人一瞪眼道:“你又想喝酒是不是?”这蛇闻言连叫了两三声,老人忽然又改了笑脸道:“你算厉害!我算服了你了!得!你就少喝点吧!娘娘!你要醉了,找银珠找不到不说,我还得给你头痛粉吃!”
    说着话,取下那葫芦,打开葫芦,一阵酒气传遍四野,香喷喷的,一闻就知是上好毛苔。
    叶砚霜此时正出神,忽见脚前不远,那小白蛇已游至自己面前,不由吓了一跳,生怕这东西发现了自己一叫,那可就讨厌了。
    谁知道小白蛇,一心注意闻嗅着地,却没发现石后有人,叶砚霜正在惊心,忽见那小蛇忽然不动了,一颗小圆头对着那雪地拼命闻,嘴中呱呱连叫,因那老人此时一心正在喂那黑蛇,竟没注意这小白蛇在叫。
    这小白蛇叫了十几声,老人没理,一回头发现老人在喂同伴酒吃,这一来可忍不住了,扭头就朝原处如飞游去,一路呱呱连声。
    待走至近前,老人才发现,呵呵笑道:“好小子!你也来了!你是看他吃,你也想吃是不是?”说着话又把酒向那小白蛇口中倒了一些,如此喂了半天,二蛇才过了瘾!
    老人收起葫芦,手朝前方连挥道:“好了!好了!走吧!往上去!今天别又白跑一趟!”二蛇闻言并肩一路向上闻游过去!
    叶砚霜就在那小白蛇一叫时,又死死地盯住蛇嗅处,目不转睛,此时见二蛇随老人,竟朝上走去,心内狂喜,暗忖这真是该我走运!
    待一人二蛇走远后,自己忙纵身至那小白蛇嗅处,拔出宝剑,照老人样,先把地上雪刮干净,提贯内力于那剑身,向地面层层削出,真个就像切豆腐一样,须臾就挖了一深有一尺的坑,正想不要又白挖了就糟了。
    正想之间,忽见剑刃过处,嗤一声,那坑内流出一股其白如乳的汁液,心中一动,就顶着流液处,以剑一路拨挑过去。
    倾刻间现出一某黑如墨的长茎,伸延土内,如此小心拨挑了一阵,渐露全身,直喜得叶砚霜一阵心跳,原来那黑茎两旁,像蜈蚣爪脚似的,生着两排如蚕豆相似的东西,其白如银,闪闪生光,心知这定是那银珠无疑,忙用手把那墨茎齐根摘下,一数其上银珠共十四粒,叶砚霜这一高兴简直疲劳尽忘,忙把这东西小心用摘巾包好,又怕它会死,重新打开,用原样青色的士把它给里包了一层,再连土一起用绸巾小心系好,包了好几层,才要放入怀中,一抬头见那红衣老人,不知何时正从左上面,一路随蛇而下,一眼看见叶砚霜不由惊得一楞道:“怎么你也来了?”
    叶砚霜不由佯笑着,把那一包银珠揣回囊内道:“唷!老先生你也来了!真巧呀!”
    这老人一面走到叶砚霜身前,对着那洞仔细看看,满面惊奇之色道:“你找什么?”
    叶砚霜笑道:“银珠呀!”
    那小老人闻更是一怔,半天才道:“你也找银珠?”
    叶砚霜假装吃惊道:“啊!你说找药,想不到也是找银珠呀!”
    老人面色懊丧的道:“可不是!你找到没有?”
    叶砚霜一指囊道:“当然找到啰!”
    老人满面惊奇的道:“我用那两条专门找这东西吃的蛇找,都没找着,你怎么一个人就会找到了?真奇怪……”
    叶砚霜一笑道:“这东西庐山多的是……”
    老人一惊道:“多的是?不是五年才结一次吗?”
    叶砚霜笑道:“三年结一次!”
    老人又道:“五年!”
    叶砚霜笑道,“五年就五年,争个什度劲呢?你找到没有?”
    老人哭丧着脸道:“就是没找着,找着了,我还有工夫给你瞎聊!”
    叶砚霜忽然心中一软,暗想不知守容的伤要吃多少,要是用不了多少,自己何妨送他几枚,想到此不由一笑道:“你要它去治红霓功是不是?”
    老人闻言摇摇头道:“不是!二”忽然面现惊奇的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呢!你要他干什么?”
    叶砚霜一转眼珠道:“有个朋友中了人家红霓掌了,我想送他一粒!”
    老人摇头道:“一粒怎么够!伤重的恐怕要五粒才够,轻伤两粒就够了,一粒怎么够!”
    叶砚霜又知道了,心中暗道:“老头!你算是好人作到家了,指引我路,带我找银珠,还请我吃鸡,又替我发现银珠,最后还告诉我吃法!天下真有你这种大好人!”
    想到此不由朝着老人笑道:“原来如此。”
    那小老人一翻眼皮道:“你不是说你到庐山来找朋友吗?怎么会找起银珠来了?”
    叶砚霜笑道:“我说的朋友就是银珠,你还不知道?」
    老人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忽然老人面现诡疑,咳了两声道:“兄弟!你那银珠拿出来看看!我还没见过呢?”
    叶砚霜本想给他几枚,这一听他话,就知这老儿想用坏心思,不由四下一阵嗅道:“这附近好象还藏有银珠,哼!一定有!”
    老人脸色大喜道:“在那?老弟!你鼻子会这么灵?”
    叶砚霜成心捉弄他,佯作一路闻来闻去,闻到最后闻到老人背后的小箱子道:“这里面一定有!”
    老人脸色大变,全想:“好家伙!这小子鼻子可真灵,我去年找的一个,留到今年,外面还包了几层布,他都闻出来了,真厉害!”想到此不由脸红道:“不会吧……”
    叶砚霜一只手搭上十箱,道:“一定不错,我找给你看看!”
    说着双手就去掀那藤箱的盖子,老人真是又羞又气,连道:“喂!喂!别动!给你说没有嘛!”
    叶砚霜道:“一定有!找出来是我的!”
    老人由羞而怒喝道:“叫你不要动你听见没有?找出来是你的!这话怎么说的?就算有,在我箱子里也不能算你的呀?真是岂有此理?”一面还摇头道:“我还没打你的算盘呢!你倒先打起我的来了!真是……”
    叶砚霜见状差一点笑出声来,见把他逗得差不多了,也该走,遂笑道:“我走了!老先生!我就在下面,你找着叫我一声!”
    老人气得脸发黄,道:“叫你一声!你倒真会想!”想是愈想愈有气,就地抓了一把雪,一振腕,这雪成了水箭,直奔叶砚霜后脑飞去,其势疾劲异常。
    叶砚霜正行之间,忽觉脑后有破空之声,知道定是老人向自己暗算,想着身子向前一伏,呵呵连声,那一溜雪珠都打在地上。
    叶砚霜不由暗吃一惊,心想这老人好高的内力,竟能把松软的雪花以内力结成冰块,最厉害走出手成一溜射来,这种功力真是惊人了!
    想到此那敢怠慢,向前一伏身,暗运巨灵金刚掌力,猛伸右掌,向后一伸,刷拉拉一阵连串轻响,把那一串冰珠,全部接到了手中,回身站定笑道:“这东西倒挺像银珠,再来一串如何?”
    那小老人此时见状知道对方竟是一劲敌,当时闻言口中嘘嘘连声,那两倏蛇去而复还,小老人一面嘴中道:“伙计!先别走!我们有话商量!商量!”
    一面收蛇于筒,叶砚霜冷笑道:“有什么事好商量的?你说!”
    这老人窘笑道:“伙计!你那银珠分我一点如何?”
    叶砚霜忽然心想自己若非这老人,又怎能得到这银珠,不如就分他三四粒,好在自己尚有很多,想到此就点点头道:“老人家,要看你方才对我的态度,这银珠是不能给你,但是我还是送你几粒……”说着走近老人,打开那绸包,在地下才要找出银珠,忽见老人猝伸左掌,箕开五指往那银珠上抓去,同时右掌以排山运掌功夫,十成功劲直往叶砚霜胸前推去。
    叶砚霜无备之下,不由大急,要想避掌银珠定落他手,要想抢那地上银珠,又逃不开他这一掌,不由一咬牙,暗运“红蠢罡”防身,同时右掌向上猛一翻,以“太阳掌”力硬朝这小老人掌上崩去,只听的拍拍两声,一声是老人的掌击在叶砚霜身上发出的声,一声却是叶砚霜的掌击在那小老人掌上的声音。
    这一下就分出强弱了,那老人掌上运的是“般禅掌”功夫,这一掌何况又用了十成功劲,就是一个铁瑰,这一掌也能给它砸扁了,但听拍一声,自己这一掌,就像击在了一个充满了气的球上似的,有一股极大的弹力由那球中反震而出,同时自己这只左手一阵火灵暴热,全身已自腾起,在空中连折了好几个觔斗,“噗!”一声,一个倒栽葱自颈上至插在雪里了。
    这老人姓秦名开诚,棹号红蛇叟,武功自成一家,虽不能说有太大的本事,但在江湖上己鲜有敌手,平日最喜捕蛇采药,其为人亦介于善恶之间,性情各别孤傲,自私己极,今日不想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银珠没讨到,反而出了这么一个大丑,待由雪地里拔出颈来,发须皆张的预备和叶砚霜一拼时,却早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叶砚霜处置了这红蛇叟一番,生怕他又和自己死缠耽误时间,乘他头尚在未拔出之际,展开“凌虚哈云步”的绝顶轻功,只一幌身已飘下悬崖,足下加劲,霎时已隐身在云雾里,那红蛇叟跑至崖边向下一望,但见白云飘飘,那里有那叶砚霜一点踪影,连对方名字还不知道,就被打成这样,只恨得在崖边咆哮大骂不已。
    且说叶砚霜一路飞纵,一个时辰后,就已回到原先老叟垂钓处,稍事歇息,二次又奔,至晚已到了星子县旅舍内,一进就对那小二道:“快算账!”
    那小二也不敢怠慢,马上算清了账,叶砚霜草草吃了点东西,马上又接着按来路狂奔了去,一路上简直是不敢少待。第二天的中午,他又到了这老虎砦,料及那个铜铃叟自己一腿够他养的,如今定是尚在养伤。
    先不提叶砚霜这一路狂驰,且回过笔来谈谈那铁守容,且说他自被叶砚霜点穴后,一阵昏迷加上叶砚霜用太阳神功,周身给她一阵按摩后,感到热酥酥的,不觉昏睡去,待一觉醒后已是第二日的上午,室中红光耀眼,不由在床上哼了一声,就闻床前有一人叫道:“小姐!你可醒过来啦!再不醒可把我吓坏了……”
    铁守容一惊,扭头一看,见原来是那店小二,正坐在自己床前,一对火眼,满面倦容,手中尚拿着一个白色象牙短笛,不由惊得把身子往里一动道:“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二闻言哭丧着脸道:“干什么?我不来也得行呀?……”
    铁守容闻言不解道:“为什么不……行?”
    小二叹了口气道:“姑娘先别问这个,现在觉得好点了没有?我到现在脸也没洗,早饭还没吃呢!”
    铁守容皱眉道:“现在好些了,你为什么不洗脸吃饭呢?”心中还想谁叫你来的嘛!真是怪事?那小二闻言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那么我去去就来!”铁守容忽然脸一红道:
    “他走了?”店小二怔道:“谁?谁走了?”
    铁守容看了他一眼羞道:“叶砚霜……”
    店小二翻着那双黄眼道:“谁是叶砚霜?”
    铁守容叹道:“就是你说半夜把你叫醒的那个人,他!他什么时候走了?”
    店小二闻言啊了一声,下意识的以手摸着下巴道:“他走了!昨天夜里就走了……这人你认识?”
    铁守容泪流满面的道:“我认识他……他到那里去了?”店小二忽然想起那可怕的年青人,临走时的嘱附,不由打了个寒噤,马上又回到原位坐下,铁守容以一双泪眼望着他道:
    “你怎么不去吃饭?”
    那小二用手摸着脖子道:“我呀?我……不饿!”遂道:“这人是干什么地?这么大本事!”
    饿守容道:“他是我师兄!你昨天怎么会见到他的?”
    小二点点头道:“原来是你师兄,乖乖,本领可真不小,你看看那八仙桌子吧!”
    铁守容遂扭头向那桌子望去,果见那桌子齐腿被人斩去了一只,那小二尚以手比划着道:“他就这么空空的推了一下,卡嚓一声,好家伙那桌腿竟比刀削的还俐落。”守容闻言不由皱了一下眉,暗想砚哥哥那来这么大本事,那小二又道:“我夜里睡得好好地,这位爷把门给我扭断了,把我一路拉到你房里来,一进门就朝我跪下拉!你看看这……后来我把他掺起来问到底有什么事?”
    铁守容流泪道:“他说什么?”
    那小二叹了口气道:“他说姑娘病危,已被他用功力先治了,过一会就要醒了,醒了以后一定还要发作,所以叫我守在旁边,一会也别离开……”
    铁守容泪流满面的摇摇头泣道:“砚哥……哥!那是……没有用的!”
    小二见状也不由擦了一下泪道:“唉!姑娘!你也别老往坏处想,我看那位叶先生本事这么大,他就许有办法!”
    铁守容看了小二一眼道:“这种病只有庐山的一种叫银珠的东西能治,可是!这种东西谁……也……没见过……他也不过是白跑一趟罢了……”
    店小二怔道:“对!他是说要去庐山,不过庐山离这其可远着哪,他说十天就要赶回来,这可真是不容易……”
    铁守容在枕上笑道:“十天……”遂小声自语道:“有这十天!在这陪陪我有……多好!”
    那小二见状皴了两下眉,心中也猜出了是什么回事,当时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铁守容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吃……饭吧,我不要紧!”
    店小二闻言起身道:“我吃完就来,姑娘不舒服就叫一声。”铁守容闻言点点头,那小二果然吃一半,手里还拿着一个烧饼就进来了。
    似这样一直三天都没有什么事,谁知铁守容整日梦寐都思着叶砚霜,眼见她那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就在这几天里,已消瘦得不象话了,这店小二除了三顿饭外,几乎整天都在她房中走来走去,晚上就扒在桌上,的确是尽到了心力,第四天的下午起,铁守容的伤势不同了,那一张玉脸渐渐肿大如盆,说话声音都继继续续,这小二可真吓坏了,一天到晚跪地哀求上苍:“千万别叫这位小姐死了,她要死了,我也活不成!”
    晚饭后他又走至铁守容房中,忽见守容双手按腹,口中格格连笑,声音起初很小,后来竟自笑得满床乱滚,像似都要喘不过气来似的,这小二一看可吓怔了,二话不说由腰上拔下那根短笛,爬上床,对着守容膝盖上连敲,起先因尚不敢用劲,敲了好几下一点用也不管,后来手上加劲,果然数下而后,守容笑声渐歇,气也似喘得稍慢些了,这小二见状更不敢少怠,手上加劲一路急打,似这样打了四五百下,这只右手简直都拿不起了,见守容紧锁双眉,想是有无限痛苦,不由稍停了一下喘口气,谁知手才一停,守容翻了个身,又狂笑了起来。
    这小二吓得左手抡笛,又往铁守容另腿的膝盖上敲来,一敲就好些了只稍一停了对方马上就笑。
    这一下,这店小二可真苦了,双手轮敲着整整一夜,累得遍体大汗。
    有几次手才一松,见铁守容双目竟似要凸出来一样,一用劲敲才好些,嘴中吓得一阵低叫:“我的奶奶……你可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一面双手抡敲着,眼中泪水哭得比找守容还厉害,似此一夜未停手,到了天亮那小二全身已无四两力,靠着床边直翻白眼,再看铁守容面如紫酱,人已昏过去了,嘴皮微动着,像是一直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小二哭道:
    “姑娘!你说什么?我的天……你可死不得呀……”
    一面用手仍不停的敲着,铁守容那双痴呆的目,闻声转移到这店小二的脸上,隐闻地道:“你……不要敲了……没有用……”
    “砚哥哥……你还不回来!我我不行了……不行了!”
    店小二见她说完这话,忽然双目一翻,全身一阵急抖,嘴皮连连发颤,跟着就不动了。
    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叫了两声也不见回音,知道她是死了,不由把那白象牙笛往地下一摔号啕大哭起来,哭了半天,忽见铁守容那双绣花缎子的鞋动了一下,不由忙一抬头,见她眼睛又动了一下,知道还有一口气,忙由地上拿起那短笛,又朝她足上敲来,敲了两三下,也没反应,不由把笛子往床上一丢,又哭了起来。
    此时门口已聚了不少人,都在敲门问:“里面什么事?是谁在哭呀?”
    那小二一面哭,一面道:“死了人了……你们请回去吧!”那些客人一听人家这屋死了人,也都轰然而散。
    剩下这店小二一人,由下午一直哭到晚上,见床上的铁守容一直不动,她那双美而大的眸子,尚睁开着,那些乌黑的长发,垂散在枕上,她的手虽是还有点温温地,但是她呼吸已停了,身子也不动了。
    这店小二看着,看着,不由哇一声又哭了,正在哭得伤心之时,忽听那窗子轰一下被一阵大力给震开了,吓得这店小二一窜而起。
    回首看处,一青衣人,满面悲楚之色,正是那叶砚霜,他的眼都直了,一把抓起那店小二,就像提小鸡一样给提了起来,一面泪流满面的叫道:“她……怎么了?……你……说!”
    这小二又惊又吓,结巴道:“她……她死了……”忽见这年青人睁目欲裂,一抖手,这店小二飞出一丈多远,轰一下撞在墙角,当时就昏了过去。
    他像疯子一样扑在了守容身上,狂喊道:“妹妹!你真的死了?……”
    “剩下可……怜的砚哥哥……今后怎么办?……妹妹!你好忍心呀……”他一面狂号着,一面以手摸着守容的脸,入手已冰,那双像星星一样的大眼,虽然是已不动了,但依旧闪着可爱的光泽。
    叶砚霜像疯子一样的吻着她的头、她的脸、眼睛,最后吻在她那冰冷的嘴上。
    但是,奇迹出现了,上天想是似被这年青人的至情感动了,就在他的唇吻在守容的唇上的一霎那,忽觉得她那双冰冷的唇动了一下,叶砚霜吓得一跃而起,狂喜的喊道:“妹妹……你!”
    她的嘴又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声音,叶砚霜喜得狂叫道:“小二哥!
    快!快!”谁知却不见那店小二说话,再一看,见他蜷伏在墙角不动,始知被自己给摔昏了,当时也顾不得先救他,忙起身掏出那一包银珠,一面单掌运出“太阳神功”,直按在守容冰冷的心窝上,霎时间已传进她那冰硬的身子里,使她不再那么冷得怕人!
    叶砚霜一面抽搐着把那银珠放了两粒,在自己嘴中一一嚼粹,但觉入口生芳,有一股火热的气直想往自己腹里钻,叶砚霜提着气把它抵住,然后再吻在守容的唇上,把嚼碎的银珠慢慢以舌尖注入。
    那银珠一入她口,自然顺喉而下,如此一直喂了她十粒,毫无反应,十四粒都进去了。
    叶砚霜流着泪,睁目欲裂的看着她,嘴中喃喃道:“容妹妹……你醒醒吧……再看我一眼吧……”
    “容妹妹……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了……上天为什么会叫你死?”。
    忽然他“呛!”一声抽出了那口剑,室中闪出一缕寒虹,他把剑尖对着自己的心窝,泪流满面的道:“容妹妹要死我们一块死……容妹妹!可怜的容妹妹!你再笑一笑!……”
    当那口吹毛断发的利刃,己插破了中衣划破了他的肌肤,眼看就要刺进他的心窝,鲜红的血,已顺刃滴滴都滴在床上了就在这时,忽见床上的字容眉毛向上扬了一下,砚霜忙拔出剑叫道:“容妹……”她的眉毛又动了一下,嘴也动了一下,这一下砚霜紧张的全身战抖,他默诉着:“天啊!叫她活过来吧……”
    “不是为我活着……我是没资格再占有她了!你的美给这丑俗的人间带来了真洁,她的笑就像阳光那么滋润在人间……天啊!叫她活过来吧!”
    就在他的祈祷尚未诉完之时,守容像闷了很久似的曼吟了一口气,那只平放的手,自动的抬起又放下了,眼睛也动了,嘴也动了,最后眼睛珠子也转动了。
    叶砚霜的泪脸上充满了希望,带着从来未有过的笑容,抖声呼道:“容妹妹……你真的活了……”他像疯了似的,由地下一窜而起,轻握住她那如玉之手,此时竟有点温温的了!
    她真的活了,当她那迟缓的目光,慢慢由房顶搜索到砚霜时,她像受了刺激似的一怔,就不动了,那两条痴情的泪水由她那明亮的大眼睛中瀰瀰流出。
    叶砚霜扑近在她的枕边,轻轻吻着她的脸泣笑道:“容妹妹!你活了……”
    铁守容嘴皮微微动了动,像是叫着砚霜的名字,砚霜把耳朵凑近,但听她道:“我……
    冷……好冷……”叶砚霜忙翻身上床,箕开双掌,再次运出太阳神功,猝然间双掌赤红,在守容胴体上一阵卷按,似此一盏茶时,她果然竟能翻动了,砚霜已累得遍体汗如雨下。
    忽然守容扬起一双玉臂,面向着砚霜,嘴皮微动道:“砚哥哥……”
    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克制着这年青人了,他像一头猛狮似的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旁泣道:“容妹妹……你快点好吧!我们不要再彼此的伤心了,我们到西北去,到沙漠去!永远不要离开……容妹妹!这几年来!我那有一天能忘记你……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
    铁守容闻言脸上带着轻笑,微微的道:“这几天可苦……了你了,你真的找来了银珠?”
    叶砚霜点头笑道:“找来了!想不到它竟真的救了妹妹一命!”守容自服下那银珠后,至此时脸上紫色已褪了个尽净,肿也消了好多。
    其实只要服上五六粒就足够了,不过时间久些罢了,这次十四粒一齐服下,自然好得更快了,砚霜一摸她的脉膊,竟是正常得很,不由愈发高兴,下床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喂她喝下,自己就扒在她床边,以手轻撩着她柔细的青丝,二人情话绵绵正在如胶似漆的时候,忽听墙角上有人长哼了一声,吓得砚霜一回身问道:“谁?”
    半天没有回音,砚霜正要站起来看看,却听到那人似伸了个懒腰似的哼道:“我的老奶奶,我这是怎么回事,会在这睡开了?”
    跟着由墙角歪歪斜斜的站起一条黑影,砚霜仔细一看,不由愧道:“原来是小二哥……
    你怎么了?”
    那店小二,一面站起眨着眼,以手摸着头,就着这昏暗的油灯一打量室内的情形,当他看到砚霜时,才又想起了是怎么回事,吓得扑通一声,又向砚霜跪下了,抖声道:“大爷……你饶命吧……”
    叶砚霜尚未答话,床上的铁守容已开声答道:“是小二哥么?……你来……”
    那小二一听﹐,吓得面当人色,看着砚霜道:“这是谁说话?怎么……她……活了?”
    叶砚霜忙上前把他掺起笑道:“你去看看!”
    这小二将信将疑的走到床前一看,当时也顾不得怕了,猛喜的叫道:“姑姑姑……娘!
    你活了?我的天……”
    铁守容在枕上泣道:“砚哥哥!”
    叶砚霜走近道:“什么事?”
    铁守容以目看了那小二一眼道:“小妹能活到此时……固然是哥哥银珠之力,若无这小二哥昼夜照顾之力,此时怕早就一命归天了……”
    叶砚霜一把抓着那小二的膀子道:“小二哥!请你原谅我方才的鲁莽……我要好好谢谢你……]
    这小二痛得唷唷连声,砚霜忙放开手,他这才以手摸着后脑勺道:“大爷!你也别说我,这都是这位姑娘的命好,小的可不敢叫大爷谢我!”
    说着那只手连连揉着后脑,哭丧着脸,铁守容不由在床上问道:“小二哥……你头怎么了?”
    这店小二看了叶砚霜一眼,咧着嘴道:“没什么,有一个包就是了……”
    叶砚霜闲言差一点要笑出来,当时心内着实愧疚,不由道:“撞着啦是不是?”
    店小二翻了他一眼道:“不是撞的,还是生下来就带着的……?”
    叶砚霜知他还没好气,不由皱眉道:“还痛不痛?”
    那小二又看了他一眼,半天才道:“你说痛不痛?真是问的话奇怪……”
    叶砚霜不由笑着站起,对着他一打躬道:“对不起,小二哥!都怪我一时情急……”
    这小二摆手道:“算了大爷!我算真怕你,一进门也得听我说呀?好家伙,就那么一摔!你也不看看我身上就这么两根骨头,能经得住大爷你这么一摔不能?要是再重一点,准回外婆家去了……”
    铁守容不由皱眉看着砚霜,微怪道:“你怎么了?人家对我可真尽了心,这几天连茶饭都没顾得吃……”
    叶砚霜脸红道:“也没怎么!只不过把他翻了一下,想不到他竟会昏过去了!”
    那小二没好气的道:“没怎么?翻了一下?还有这么翻的?一翻一两丈!这玩意谁受的了?”
    叶砚霜不由笑怒道:“你有完没有?紧说个什么劲?咱们谁也不比谁好受呀?我已经给你对不起了,还要怎么样,你说?”
    那小二以为叶砚霜真生气了,当时竟不敢出声了,只哼了一声,心想:“我真他妈的算倒霉!这几天果的跟孙子一样,最后没容人家说个好,一进门先给摔了一家伙,头上起这么大一个疙瘩,看样子三天也好不了……”
    叶砚霜见他无语,才改笑脸道:“小二哥!我不是答应你一件事么?”
    那小二一翻眼珠道:“对呀!”
    叶砚霜一笑道:“大丈夫言出九鼎,我既亲口答应你叫你做大老板,决定不食言,明天你就去找房子,找好了我给你钱买下来,再给你另外的钱请人,买东西。”
    这小二喜得跳了起来道:“真的?”
    叶砚霜笑道:“谁还骗你?这是你好心应有的报酬!”
    那小二喜得张大双目,连连砸嘴,忽然他又把头低下了,苦笑着摇摇头道:“大爷!你能说这句话,就没算我店小二没白出力一场,那银子我是不能要,我还是在这里做我店小二好。”
    叶砚霜不由深受感动的问道:“那是干什么!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
    这小二浅笑道:“大爷!那时侯我小二真不是人!我现在才想开了,我侍候这位姑娘,那是我应尽的责任,怎么能要人家的钱?大爷你说是不是?”
    叶砚霜不由拉起小二的手,热情激动的道:“小二哥!你的见解是对的,但是!这次是例外,你要是不答应,只有我二人心不安,我们要钱也没什么用,以后我们预备到沙漠,到西北去!那种地方苦得很……”
    小二正皱眉未答话,铁守容己翻身在床上道:“小二哥!你是我在这地方所遇到最好的一个人了,不管我们走到那里,都不会忘记你,你还是收下这份钱吧……”
    叶砚霜也笑道:“将来我们还想住在你开的店里呢?”
    东一句,西一句,把这店小二说得眉开眼笑,不由迟豫不定的频频皱眉,铁守容由枕下打开那珠匣,暗室中但见宝光四射,竟是满满一匣珠翠,仅留了一小半心爱饰物,其余半匣都递出道:“这些你拿去吧!足够开一家最大的店了……”
    那店小二虽看的眼花撩乱,但却收手不前,后经二人再三劝说,最后叶砚霜挑出了两块大翠硬塞在他袋内,幸怒道:“你要是立意不收,我们明天就搬走,伤也不在这养了,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这小二才没法收下,到底仍禁不住心内欢喜,千恩万谢了一番,叶砚霜笑道:“明天我就搬到你们店里,拜托你给我找间房,一直要住到她伤好了!”
    那小二连道:“这还有什么问题!”忽然一怔道:“这屋不挺好么?”
    叶砚霜脸一红,看了守容一眼,见她也是面泛红霞,不由对小二苦笑道:“你别瞎说八道,你可把我们看错了……”
    那小二自己打了个嘴巴道:“二位可别生气,我这嘴说的简直不是人话!”说罢又是两下,把二人都引得笑了!
    待小二出去的时候,天也就快亮了,二人都是精疲力尽,叶砚霜坐在圆凳上行坐功,铁守容也不觉睡去。
    叶砚霜这一入定醒来,已是红光遍室,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忙下地来见守容依然未醒,知道她是元力初复,如今这一觉醒来,定是大有起色,当时也不敢再惊扰她,自己一日夜未进饮食,想着正要出去,却见桌上早就摆好了两份杯箸,八九个盘子。都是极精致的菜肴,倘热着呢!
    不由忙走过去,见那盘下有一纸条,押过一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几行字:“这几样菜,是小二献给二位客人的,想你们一定很饿了吧!”下面署名是店小二王志刚上,叶砚霜看了这纸条良久,才放在袋内,见饭和馒头都有,自已也确实饿了,就坐下大吃起来,因怕守容尚不能吃太不消化东西,只盛了一小碗粥,和几样可口的菜置一边,等自己吃饱了,见她乃她未醒,想起了自己行李还在别店,忙轻轻出去,把门带上,在外面遇到了那小二,不由对他笑道:“谢谢你请的客,我去搬东西,请你代我在她醒来照顾她一下好不好?”
    这小二连道:“大爷你请便吧!错不了,我房间都给你找好了!”
    说着用手指了一间,正在守容的对面,叶砚霜接过锁匙才笑着出门,一路上真是飘飘欲仙,他对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我希望这是今后美的开始,守容!我要对得起你……”
    这是叶砚霜搬进这小店的第十天了,眼见着铁守容的病已大有起色,行走谈笑一如往常,但叶砚霜仍是让她静静的在床上养着,每日侍捧汤药,晨昏不离,遇到守容稍有不好,往往终夜不离床……
    铁守容在病中深深的体会出了这年青人温馨热情,这十日来的相互厮守着,感情已在不知觉间,深深的系在了对方身上,再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们分开……
    晚饭后,叶砚霜又来至她的房中,见她居然穿戴整齐,一身湘绸的百鸟朝凤水绿裙,上身是淡红的菊花开口袖小罗衫,外单鹿皮小马夹,足穿一双蛮靴,真个是容光焕发,秀色可餐,叶砚霜一进门见状,不由又惊又喜,一时倒楞住了。
    铁守容正在对镜理发,在镜中看到了叶砚霜那付样子,不由面色微晕,玉齿横娇的回过头来笑着道:“你怎么啦?”
    叶砚霜才转过念来,脸一红道:“我被妹妹的艳容给吸住了……容妹妹!你这是作什么?……”
    铁守容绷着小脸,显出一对小梨窝瞋道:“难道你高兴看着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才舒服,告诉你呆子!我己经全部好了……”
    叶砚霜上前执起她一只玉手笑道:“那么我该恭喜妹妹才是……不过,依我看,还是再休息几天好些……”
    铁守容半愠半笑的让他轻轻握着自己的手,闻言叹了一口气,白了叶砚霜一眼笑道:
    “谢谢你吧!我的少爷!再睡我的头都要睡扁了……你呀……”
    说着不由低头一阵羞笑,叶砚霜一把搂她入怀,在她耳旁低哼道:“我怎么样?”
    铁守容翻着一双剪水双瞳瞟了他一眼才又道:“这几天不是多亏你……砚哥哥!你要我怎么谢你呢?”
    叶砚霜轻吻着她脸道:“我要你的人……”
    话尚未完已被铁守容在脸上轻轻打了一下,佯愠又嗔道:“人家给你说正经话,你就是这么没正经的……”
    叶砚霜一手轻摸着被打的脸,眉目带笑的道:“我说的是真心话,谁又没正经的来着……”
    铁守容忽然挣开了他的怀中,坐到一边,笑问他道:“那么这些年你都野到那去了,连你个影子也找不着,你得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叶砚霜凄然道:“自从妹妹走后,愚兄天涯海角像个孤鬼似的,到处找你……真个是受尽了千辛万苦,妹妹还要问呢……”
    铁守容不由嫣然一笑道:“那是我错怪你了,如果真如所说,还不负我对你昼夜思念一场,要是同了别的女人瞎混,我可不依呢!”
    叶砚霜不由一惊,铁守容这句话虽是半真半假的一句顽笑话,但无形中已可窥出她对这事态度的重视性,想到此叶砚霜心中一阵冷,同时李雁红那刁蛮的佳姿,又回到自己眼前。
    默念着自己曾对她吐过的诺言,不由打了个寒噤,当时痴望着窗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忽然一只温温滑腻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使他惊觉的回过头来笑笑,见守容不知何时已走在了自己身前,美笑倩然的看着自己,一只手正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却在摸着自己那条大发辫,用那长辫的垂梢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拂着,娇声低道:“怎么样?生气了?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对我的真心,我真不该再多你瞎疑心,只不过是逗你玩罢了……”
    叶砚霜闻言几乎要流下泪来,他的内心像有万千毒虫在嚼食一样,默念道:“守容……
    也许你的砚哥哥不如你想的那么高尚……竟会等不及你,先和别人有了终身之约了……”
    “但是!我又怎是那种人啊……我是多么的在爱着你,容妹妹……”
    “我是不是再该来爱你,甚而占有你,你那纯洁不染微尘的心!我呢!我已不再是一个纯洁的青年了……”他把守容揽坐在自己腿上,用手轻摸着她那芙蓉般的小脸,眼中含着泪水,忽然他把牙一咬,有一个极为相反的念头在脑中酝着:“我是对得起任何人的!但人家并不一定都对得我……”
    “雁红背我而与纪翎相处,由他二人相互的态度里,我已窥悉无遗,我怎么能狠心的去得到她?娶一个内心并不全属于我的人?同时又害了一个人才两佳的有为青年?……我怎能这么做?……”
    “守容应该是我的,我不要再犹豫了吧……”想到此不由把守容搂得更紧了一些,铁守容此时内心虽是紧张万分,但她在他的铁腕下,就像一只羔羊的那么柔弱,任他抚爱着。
    忽然她娇笑的道:“你不是说有一件东西带给我么?现在我的病好了,你该快拿来了吧?”
    叶砚霜闻言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暗叫了声:“天啊……我竟会把这件事忘了?……”
    想到此睁着那双俊目注定着守容半天,苦笑的点点头道:“好的!我就去给你拿来,但是你可不许难受。”
    铁守容不明其意的浅笑道:“我为什么要难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叶砚霜站起身子,回头冷笑一声道:“容妹妹!如果得不到你合理的解释,我还是一个人走了的好!”说着话就出去了。
    守容愈想愈难受,心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令你气成这样?……”想着不由眼圈一红,泪儿不禁就流下了,大凡一对相恋愈深的人,才愈不能收到对方一点冷淡与委曲,就因为他(她)们爱对方越深,才也希望对方爱自己越深。
    此时这铁守容,就是基于这心里,感到伤心,正在偷弹珠泪芳心暗悲之时,那门又开了,叶砚霜的脸色是那么悲楚,一片铁青,他走近守容,苦笑着由身后递过一物道:“容妹妹!这是你的剑吧?也许我不该给你拿回来!……但是!我是那么的恨……”
    铁守容不由蓦的一惊,满脸喜色的道:“砚哥哥!这你怎么会拿来的?……这不是我的那把石雨剑么?”
    叶砚霜双目如电的注定着守容,闻言冷冷的道:“有一个名叫马北新的,妹妹可曾认识?”
    铁守容不由仰脸半天皱眉道:“是不是金七的徒弟?”
    叶砚霜冷笑道:“是的!这剑就是愚兄从他那取的!”
    铁守容不由惊疑道:“从他那拿的?那怎么会?这剑不是赤臂尼抢去了么,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
    叶砚霜本来满腹忧怨,但从她那天真的目光里,看出了这女孩的真诚,不由皱眉道:
    “这真是怪事!那金七明明说妹妹把这剑送给她为其弟子马兆新,作为婚事定礼,又如何会是赤臂尼抢去的呢?”
    铁守容闻言,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位上一站而起道:“这是金七说的?”
    叶砚霜点点头道:“难道我还会骗妹妹,为此我真是伤心欲裂,谁知却是别有隐情……”心中不由暗叹了声:“这真是造化弄人,否则自己又何会与雁红有此一段缘份……”
    想到此不由低低的叹了口气,那守容接过剑自语道:“金七师徒坏我名声,下次见面我岂能轻易饶他二人?”
    叶砚霜忽道:“这剑又会如何到了那赤臂仙子忍大师手中?这位老前辈想不到如今尚还健在……”
    铁守容目视叶砚霜良久,眼中含着痛泪,一把拉着叶砚霜的手泣道:“砚哥哥!你坐下,静静地听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冲动,这事要慢慢从长计议才好!”
    叶砚霜依言坐下,反握着对方的手,不由的皱眉道:“妹妹请说吧!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铁守容似乎拭泪道:“砚哥哥!你可知小妹这伤自何而起么?”
    叶砚霜不由怔道:“不是中了人家的红霓掌吗?”铁守容道:“打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赤臂仙子忍大师……”
    叶砚霜不由惊得呵了一声接道:“怎……么……竟会是她?怪不得如此严重呢……”
    铁守容偎近了叶砚霜,翻目道:“可是你知我又为什么被他打呢?”砚霜摇摇头,守容不由泪如泉涌道:“砚哥哥……你可知这完全是为了你啊!”
    叶砚霜不由大惊的道:“为了我?我并没和那忍大师有仇呀……妹妹!这是怎么说呢!”
    铁守容以一双泪眼看着砚霜,心中真不知这话是不是该告诉他,要是告诉了他,以他那种个性定然马上不顾一切的立至华山,找那赤臂尼报仇雪恨,可是自己是亲受过这老尼的教训,的确是不可轻视,万一他报仇不成反受其害,自己不等于反而害了他,想到此不由深锁娥眉,徙自饮泣却不发一言。
    叶砚霜见状不由急道:“妹妹但说无妨,忍大师我一向很尊重她,不想她忍心对妹妹下此毒手,就是妹妹不把真情告我,今后我也饶她不得,妹妹何故不说呢?”
    铁守容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道:“砚哥哥!我把这事告诉你,你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肯不肯?不肯我也就不说了!”
    叶砚霜连道:“一切依妹妹的话就是,什度条件?妹妹说说看!”
    铁守容才微展愁眉道:“你要先答应我,听完这话以后不许马上去找那赤臂尼,要去我二人一起去,但要再过两三天,等我伤完全好了……”忽然她偎在砚霜怀中流泪道:“要死,我们两个一块死……你答应么?”
    叶砚霜不由陡然一惊道:“这是什么事?妹妹何必说得如此悲伤?就算那赤臂尼要和我二人为敌,谅她又有何能力制我等于死地,妹妹你快说吧……”
    铁守容这才坐好正色道:“叶哥哥!叶伯伯是如何仙逝的呢?”
    叶砚霜不由一怔道:“妹妹可是问的先父?”守容点点头,砚霜惊道:“妹妹难道不知道,三年前不是在北京大合牢房病故了么?”
    铁守容流泪道:“叶伯伯不是病故的啊……”
    此言一由砚霜猛然由位上一站而起,满面惊疑的道:“妹妹这话……是从何而起?……”
    铁守容叹了口气道:“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叶砚霜不由勉强坐下,全身微微的抖着,注目看守容,目不转瞬的道:“容妹妹!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铁守容不由秀眉一扬道:“叶哥哥!叶伯伯竟是死在那赤臂老尼的手中……这事没有人知道……”
    叶砚霜闻言一阵急抖,惊问道:“妹妹……如何得知?……”
    铁守容遂叹道:“小妹因随一尘子师伯习功华山,离那青衣寺近在尺咫,因听师伯朝夕论到那老尼姑有诸多神妙之处,一时好奇,单身往探,谁知无意间,竟会发现了这段秘情!”
    遂将前后因果,毫不隐瞒的一一告诉了砚霜,直听得砚霜泪如雨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听完,直咬得玉齿格格作答道:“好个赤臂尼……你的死期到了……”遂回头看着守容,泪如雨下道:“想不到妹妹竟会为了我!受此重伤,愚兄愧为七尺男儿身……竟眼见着杀父大仇人近在尺咫!自不能手刃,却害妹妹为此险丧性命,真个是猪狗不如了……”
    铁守容见他说话间,那双俊目中闪着怕人的光,意识到可怕的后果,不由暗暗后悔,不该这么早就告诉他,见状不由用小手帕轻轻替他把流出的泪擦干道:“砚哥哥……你千万不要说这话,小妹就是为哥哥死了,也是心甘情颗,只是奉劝哥哥,要大处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话尚未完,砚霜忽然瞪目欲裂的道:“妹妹!你的好心愚兄心领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焉有不报之理?妹妹你放心,谅那赤臂尼也不是三头六臂……”说罢隐隐的冷笑着。
    铁守容闻言惊得一阵冒汗,她知道这年青人坚毅的决心,再劝阻他也是没用,反而会引起他的反应,不由长吁叹了口气道:“早知你如此性急,我就不告诉你了!既然你一定要急着去,那你可要听我的话,过三天同我一起去,以你我二人之力,猝然下手,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要不然我可不答应呢……”
    叶砚霜闻言皱眉良久,叹了口气道:“妹妹对我的好心,我焉有不知,既然如此说,我就等妹妹三天好了,到时候妹妹只要带我至他室前,一切都有我,妹妹却不可妄加插手呢!”
    铁守容仰脸道:“那怎么行?我们两个还不见得行呢!你一人如何能行?”
    叶砚霜微微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妹妹不要急,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铁守容不由低低的叹了口气,表面不说,暗暗的已打定主意,心想到了那边,自己决不能叫他孤身对敌,现在也不要多说。
    想到此不由另转话题道:“砚哥哥!我的话都告诉过你了,你这几年都上那去了?还有你本事比以前好象也大些了,这期间莫非尚有奇遇么?”
    叶砚霜主意既定,到能克制住那腔悲愤,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些话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可先告诉妹妹,愚兄曾蒙前辈奇人太虚老前辈垂青,又幸得了一卷奇书,如今练成了一身功夫,和以往可说已判若两人!”
    此言一出,惊得铁守容双目一亮,当时喜得尖叫道:“怎么你竟蒙太虚老伯伯垂青……
    他老人家不是已仙逝了么?”
    叶砚霜也不由大奇道:“对呀!太虚仙师圆寂后我才再入江湖的,这事妹妹如何知道的?”
    铁守容已笑得如风摆芙蓉道:“哎呀!这简直是想不到的事!我说呢!怪不得太虚老伯伯说有一个年青人与他有缘,并且还说那年青人就是那会元行功宝录得者……想不到竟会是你……这真是妙呀!”
    叶砚霜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妹妹说的不错,那本会元行功宝录正是我得到了,半年多的时间,我已把那本宝录练得滚瓜烂熟,由于太虚师祖的就近指导,半年来我真是不分昼夜的苦练……”
    他想到那一段日子,不由目光中带着坚毅之色,喃喃回忆道:“冰井……火穴……黑精……石人……你们都是我的大大恩人……”
    铁守容由他的目光里,意料到那一段日子里,将是如何坚苦而又充满着幸福的日子,当她听到砚霜这句话的尾话时,不由惊喜道:“黑精!你也知道黑精!”
    叶砚霜轻轻摸着她的小脸,浅笑道:“你说的是那种如茵一样的东西么?”
    铁守容惊喜的连连点头道:“是呀!你吃过是不是?”
    叶砚霜浅笑的点点头道:“妹妹!那一段日子里,这东西就是我每天的食物,我怎么会没吃过它呢!它使我这对眼睛能够夜中视物如同白昼,同时使我内功奠下了极深的基础……”
    铁守容不由笑道:“你真是好福气啊……我师伯紫袍僧中了那老尼六合掌后,非此黑精不治,大家都快急死了,幸亏那墨羽来找我带了一个,算救了他老人家一命,想不到你却拿它来当饭吃……”
    叶砚霜惊道:“墨羽原来是去找你呀!怪不得太虚师祖曾说,已把它送给一女孩,想不到竟是你,那黑精还是我送它的,这畜牲真精,竟会藏起来,送给它的新主人!”
    铁守容一听谈到她那只心爱的鸟,不由喜笑颜开的拉起砚霜一手道:“现在她还在华山呢!我因觉它跟着在路上不便,所以暂时讲师伯养着,以后我们把它带着好不好?”
    叶砚霜也不由笑道:“这墨羽当初可把我吓坏了,后来竟成了我的好友,后来太虚师祖圆寂后,我把悲讯告诉它后,它竟腾霄而去,原来竟是到华山去找你去了,真令人可喜之至。”
    遂后叶砚霜又把自己那兵刃,“九合金丝蛇骨鞭”取出给守容看,直喜得守容爱不释手,砚霜见状笑道:“妹妹如喜欢就留下好了……”
    铁守容吐舌道:“我可不敢要,这是儒海老仙师赠你的东西,我怎么敢要,就是你那本会元行功宝录的功夫,我也不敢叫你教我一点!”
    叶砚霜笑道:“那是为何呢?”
    铁守容道:“听太虚老伯伯说这种功夫决不能妄传第二人,就是他老人家自己写的那几卷东西,送给我时,还再三说不许传与外人,除非……”
    说到此羞涩涩的瞟了砚霜一眼,遂把头又低下了,砚霜笑道:“除非什么呢?”
    铁守容一扭娇躯羞道:“以后再告诉你……反正不教给你!”
    叶砚霜微微摇头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反正我不问好就是了!”
    自己心中也暗暗在想,那会元行功宝录首页曾说,除了身受人可练外,不许传于任何人,就连太虚仙师都不能学,要不然自己一定要传与她,不过可从旁授她些类似的功夫,日后也定能有一翻惊人的成就,想到此,遂笑道:“那会元行功宝录虽不能传与妹妹,但我定能设法将其类似功夫教给妹妹,这总不在禁止之例了吧!”
    铁守容此时已喜得心花怒放,执起砚霜一手,倚身入怀道:“现在我才放些心了,但我真不知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等见到了那赤臂尼就知道了,不管如何,我劝你要小心,这个老尼姑可真不太好惹!”
    叶砚霜点头道:“我知道了……”遂笑道:“我这几年你的大名可不小呀!杀了一条赤仙大蟒蛇,另外又把金七给打败了,江湖中均叫你为霎中雁,你真了不起!”
    铁守容脸一红笑道:“这些事你怎么都知道?”
    叶砚霜笑道:“我前年就听说了,江湖上谁不知云中雁的大名呀?”遂想起一事道:
    “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这次路过河北,在清波林遇见小梅了!”
    铁守容不由又惊又喜道:“真的呀!我还真想她,她如今怎么样呢!”
    叶砚霜笑道:“想不到她如今竟会学了一身功夫,竟会拜在赤杖姥前辈的门下,现在本事已不小了……”
    铁守容喜道:“她说什么?”
    叶砚霜点头道:“她再三叫我见到你后,代她问候你一声,并且叫我们有工夫去看她……唉!这小梅也真好玩!我还数了她两手功夫呢!”
    二人这一谈,直谈了一整夜,第二日白天又练了一整天功夫。
    铁守容的身体已完全康愈,这日晚饭后,守容正预行一会坐功,忽听门一响,见砚霜满脸严肃的走进来,腰上系着长剑,好几天没见他戴的那顶小帽子,今天又戴好了,腰上还别着那白色短笛,守容笑道:“今天可真漂亮呀!这是干什么的,穿戴的这么整齐?”
    叶砚霜一笑道:“你可真会装!今天已是第四天了,你曾亲口答应我的事竟会忘了!”
    铁守容眼珠一转,已想到了,不由心中怦然一动,知道拗他不过,只好把衣服理了一下,重新系好那柄剑,佩上镖衮,笑道:“今天可都看大侠客你的了!不知怎么,我心里真有点怕……”
    叶砚霜拍了一下协下的剑道:“不要怕!到时都有我呢!“”
    铁守容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劝你千万还是要小心一些,那老尼姑也确非寻常,尤其是她那红霓掌,实在厉害得很,你要是也中一掌,那可就惨了,我又到那给你去找银珠去?”
    叶砚霜冷笑道:“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不过……”遂转面守容道:“你还记得那地下室么?”
    铁守容点头道:“当然记得!”
    叶砚霜忽然垂泪道:“那么我们先去地下室,把先父的首级奉出再说,我总怕你弄错了,也许是人家的吧!”
    铁守容叹道:“到那里你自己一看就知!”说着话二人已至大门口,此时天已初鼓,二人行近近郊,相继腾身纵上民屋,展开一身轻功,霎时之间,只见两头巨鹰似的,一瞬间已无踪影。
    差不多到了二鼓天,二人都已至了华山之下,顾颈山上一片漆黑,仅有远处几所佛寺庙宇,闪着星星之光,不时和着几声疏钟,空气显得那么清静。
    铁守容此时内心已开始跳了,回忆起自己上次下此山时,正当身负重伤之时,如今不及一月,居然三次夜探青衣寺,不由默祈着上苍,能令二人从其心愿。
    在崖下看清了路途,各自腾身纵起,铁守容有意试试砚霜轻功如何,不由展开了“凌虚踱影”的轻功绝技,身子就像一枝奔弦强弩似的,嗖嗖几个起落已纵出十余丈以外,正预回首,不想头上一阵劲风扑过,微觉右肩上轻轻被人点了一下,蓦然仰首,这人就像一楼青烟似的,一闪已逝,方自惊心,已闻砚霜在上笑道:“怎么样?大有进步了吧!”
    铁守容才知方那黑影竟是砚霜,不由又羞又喜,至此才对砚霜有了更新的认识,二人这一阵紧赶,远远已见那青衣寺偌大的门院,门口是两枝燃着的油松,闪闪放着红黄色的火光,门下正有二女尼在立着。
    待二人行近,始看清这二女尼,俱是二十上下,一身青衣,背系长剑,守容认识其中一人正是那丁兰,那一人却是没见过。
    二人绕到寺后,相继一晃身,都已纵上了那足有两丈多高的围墙,一上墙马上伏身,展目寺内,静悄悄毫无声音,仅有几处寺中尚燃着灯火,砚霜探囊取出两枚制钱,以‘芬陀指’力弹指而出,微闻铮然一声,带着一阵轻啸之声,落向不远处的一所老松之下,又等了一会没有声音,砚霜才小声道:“我们走!”
    声才起,己平脚并用的在那墙头上微微一按,身子就像一只巨鸟似的猝然腾身而起,至那老松下轻舒铁掌,好一招‘白猿挂掌’,全身已轻悬在那古松之上,他因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在这古松之上混为一色,猝然见之,真分他不出。
    铁守容此时也展出‘海燕掠波’的绝技,扑身在一块假山石上,身形甫定,就闻一人轻叱一声:“何方小贼!胆敢午夜来此窥视,你是找死么?”语方毕,就有一黑影,自那大钟楼顶柱上飘然而下,身形一落,猝出双掌,‘金豹露爪’两掌上带着劲风,直往铁守容肋下猛击。
    铁守容自一来此,已丝毫不敢大意,此时见这人双掌来的十分疾劲,那敢怠慢,单足尖点地,全身猛回右一扭,好一招‘游蜂戏蕊’,这人双掌全打空了,铁守容身形再回来时,猛抖右手,骈二指直往这人拹下‘期门穴’上便点。
    这一招看来似很平常,但守容指上运的‘一指禅’功夫,掌呈鸡心状,指未到,劲先至,来人想是也识得这一招厉害,竟猛一翻身,抖右腕,竟以‘摔碑手’功夫,直往守容脉上挥来。
    铁守容右足向外一滑,才想化指为掌,乘对方‘摔碑手’未至之前,先以‘单掌开碑’的重手法,将对方震于掌下,不想突闻一声低哼道:“容妹退下,待我会他!”声倒人到,二人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觉顶风劲风贯顶,不由各自逼得退后了一步,砚霜身一飘下,二话不说,猛递左掌‘观音掌’,直奔这人后心猛抖了出去。
    这种功夫,为腕侧一部之功夫,与拳法中之斫手相同,练时以满盘铁屑,厚约盈尺,按时以掌斫之,初时掌下铁屑分开,及至手掌提起之后,则铁屑仍合聚如前,练之日久,掌下铁屑向两旁排开,虽提掌亦不复聚拢,终至于掌下,铁屑竟向两旁飞出寸许,中间划然如刀切,即盘底亦不复有一屑存在,是为小成,功力登峰造极者,可凌虚挥掌斫之,满盘铁屑,分为若干块,如同刀切豆腐,干滑均匀,井井有序,至此才达到这功夫的极点。
    至此掌可代刃,着人无幸免者,然练此掌以左手为宜,若用右手,以平日动作之习惯,纵极留意,亦难免伤人于无意之间也!
    且说砚霜这一掌递出,平空嗤的轻啸了一声,这人想是也识得厉害,竟以‘仙人换影’的身法,向右猛一阵急转,竟自躲过了砚霜这一掌,一声娇叱,微听。
    “呛!”一声,闪出一倏青霞,暗影里这人竟亮出了秋水似的一口长剑,跟着向前一伏身,伏身递剑:“狂风卷落叶”剑上带着一阵轻啸之声,直奔砚霜双足上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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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把臂同仇
    再说砚霜左掌上运着‘观音掌’功夫,猝然向着这黑影右肋下猛劈斜击去,其势若电,但这黑影也非弱者,竟然识得这种掌力的厉害,只见见他身形猛闪,竟用‘仙人闪影’的身法,向左方猛一转,砚霜这只手掌可走空了!
    这人突然一声清叱,身形向前一伏,征闻“呛!”的响了一声,寒夜裹闪出一条奇电,再看他手中已多了一口霞光耀眼的长剑,砚霜已由方才那叱声裹别出来人是一女子,午夜裹再一打量对方,见他身着一袭绿衣,长身玉立,腰上盘系着一条细长绿色丝带,眉目如黛,秋水横波,好一付冰姿艳容!
    要在往日砚霜遇此对敌,定会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但如今可不同了。
    这青衣寺,上至赤臂尼,下至寺内每一人,他都恨之入骨,此时见她陡然亮剑,不由轻笑一声,依然空手不动,这女尼二话不说,宝剑在手向前一纵,已至砚霜身前不远,口中娇叱道:“何方小辈,你纳命来吧!”,这口剑‘玉女投梭’直奔砚霜心窝猛刺了来。
    砚霜容她剑身已堪堪到了身前,忽的一闪身,这女尼眼看凑功,见对方仅一闪身,竟自无影,以自己身手,竟没看出这人用的是何招数,至此内心才暗惊来人不是易与对付的,吓得猛一招“怪蟒翻身”,猝然盲目向暗影裹一剑劈去。
    就在此时突觉头上有一股极大压力猛榨了下来,几乎令人窒息,口中叫了声。
    “不好!”,莲足点处想以“海燕掠波”的绝技窜出,不想身方起自一半,眼前黑影一闪,遂觉右掌一阵急痛,那口宝剑,竟叫对方出手给抢了过去,这一惊真个是又羞又怕,当时一咬银牙,突飞右腿,以那莲足之尖,直奔砚霜面上点来。
    砚霜此时虽不再心存厚道,但眼见对方姣姣少女,心中总不太忍施以辣手,仅把对方宝剑夺过,想以隔空点穴之法,先把对方制住,只要不防自己的事,也就饶她一命算了,但此时这女孩竟自拼命似的连下狠招,已把她剑抢到手中,尚如此刁蛮,心中也不禁猝然火起,当时冷笑一声。
    只见他猛翻右腕,以‘开碑手’直往这少年女尼足踝上切下,因出招急快,她想收足己自无及,总算砚霜仅用了二成劲,这少女又练过“铁扫帚”的脚上功夫,就如此,但闻“咯!”一声,竟把她这只右脚足踝处骨节给切开了,直痛得她尖叫一声,身未落地,已被砚霜将衣领携住,轻轻飘身在那老松之下,在空中中指微凸,竟点了这女尼的“灵台穴”她竟半声未哼已昏了过去。
    砚霜见她玉齿紧咬,面如金指,那只右腿竟连连抖战不已,不由皱了皱眉,伸出右掌,轻轻在她那莲足脚踝处一扭,又是咯的一声,竟把她骨节又接上了,但尽管如此,她这只脚也难免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复元呢。
    此时铁守容已飘身砚霜身后,低道:“还不快点上等会人来了,可讨厌,她们人可多。”,砚霜答应着,把抢来的剑,又放在她身旁,这才翻身和守容双双纵身而出,不想身甫落地,竟闻一阵破空声。
    二人猛一抬头,见一天银星,直奔二人全身打来,这种手法,竟是以‘满天花雨’,‘倒洒金钱’的打法,将这一掌暗器逼出。
    四面八方全照顾到了,令你躲不势躲,二人都已看出这是一掌“五芒珠”。
    这种暗器形如枣核,但其身却制有二三分长的钢刺,浸以毒液,中人奇痒,如无特制解药,也颇有性命之忧,发此浸毒暗器之人,事先须戴一特制皮手套,以免自己中毒!
    且说这一掌五芒珠来势若电,眼看已快打上二人身上,叶砚霜忽然身形向下一矮,猛出双掌,口中低哼了一声,但闻一阵狂风,呼的一声,那满天银星,来的快去的也快,纷纷在空中翻了个个儿,直往来路飞了回去。
    就在这满天银星才一发出之际,一连从暗影裹扑出两条黑影,俱是来势如风,手中宝剑闪着青霞,叶砚霜不禁皱了一下眉,惟恐打草惊蛇,不由低对守容道:“容妹妹!你我各对一人,要快!”,声甫毕,已迎着为首一人扑了过去,这人正是丁兰,见来人为一英俊书生,心中不由一动,娇叱了声:“来者通名,姑娘剑下不死无名之辈!”,言出剑到,这口剑‘白蛇吐信’,直向砚霜‘肩井穴’上猛扎了过去,砚霜也不回她的话,见她剑到,一翻右手,骈二指以‘分光捉影’手法,猝由刃下向上猛一翻,直朝这丁兰持剑之手歊去!
    丁兰见对方非但不亮剑对敌,居然敢空手硬往自己剑上招呼,这种手法可足惊人了。
    俗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叶砚霜仅一出手,丁兰已窥出这英俊书生的确身手不凡,只觉他的掌未到,已透有一股冷气直浸肌骨,不由吓得:“呀!”,叫了一声,右手向后猛一挫,但砚霜此时已存心不想叫她逃开自己手下,当时默云玄功,五指一抖向她那剑身凌空一抓,正是那会元行功宝录中的‘分云爪’,丁兰顿觉手中一紧。
    “呛!”的响了一声,那口剑竟被对方凌虚给硬抓了出手,不由吓得面无人色,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己手中的剑,竟会凌虚被对方抓出了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手中剑一出手,她已顿足展开了“巧燕穿林”的奇招,向外猛一窜,同时口中惊叫了声:“五姐!点子硬……”,但当这话尚未说完之时,砚霜已凌空扑至,猛出二指,隔空一点,微闻丝的一阵破空之声,丁兰刚道声:“不好!”猝觉右腋下‘天池穴’一麻,一交栽倒,当时就昏了过去。
    砚霜轻而易举的料理了丁兰,见一旁铁守容和另一人打得正紧,才欲上前相助,却见铁守容以‘稚鼠滚板’的身法在空中一溜猛翻,躲过了那人的一口利剑,同时身形腾起突以左足点在了那人的‘大乙穴’上,微闻那人吭了一声,也是一交翻倒。
    铁守容飘身下地,也不由惊得一身冷汗,见砚霜负手一旁,不由低道:“好厉害的贼尼,方才那一剑险些伤了我,想不到这青衣手中居然有这多劲敌,你我可真要小心了!”
    砚霜点头道:“容妹功力较以前真是大有精进了!”
    铁守容脸一红笑道:“谁有你本事大呀!……好了!我们现在快去那边地下室吧……”,二人各把点倒之人抬放至阴暗处,所幸这青衣寺庙院极广,虽然发生了如此一场狠抖,却并没有惊动其它的人。
    二人这一路兔行鹤伏的奔驰,已来至那绿纹石镶就的大殿之后,守容略微辨别了一下地势,朝砚霜一打手式,叫他藏好身,自己一窜身已扑向那假山石上,忆着那日翠儿打开的地方,挪开一石,果见有一机扭即用手往左一扭动,就听见一片沙沙声,那地下石板竟自裂开二尺许宽的一道缝来。
    铁守容忙纵出,朝砚霜一打手式,二人同至那裂缝旁,见其下黑漆漆一片,所幸二人目光都擅夜中视物,待下去十余级后,始见洞内绿光闪闪,冷风浸体,竟有盏以瓦罐盛就的豆油灯,发出碧森森的光华。
    砚霜至此全身血液膨胀,全身已紧张得一阵乱抖,触目处四壁皆是一根根的发辫,垂着腐朽的人头,有的头骨俱已落地,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血辫,阵阵腐朽血腥直冲鼻梁。
    不由暗叫道:“好个赤臂尼……今夜不是我亲自眼见,决难想到你竟是这么凶残狠厉的一个妖尼!今夜叶砚霜倒真要替天行道了……”
    才想到此,已闻一旁守容抖声呼道:“叶哥哥……你来看……这……”砚霜闻声忙一纵而过,见守容面色急战,正面对着一具血辫,自己扑前一看,只见那发辫长有尺半,辫尾为黑丝绳所扎,正是自己父亲生前所喜,不由全身一怔,脸色苍白,再看那辫后贴着一张红纸,其上所书。
    干隆十二年九月六日
    忍大师赤臂尼亲刃
    死者叶武辉
    看至此砚霜不由狂叫了一声:“爹啊……”,一时泪如泉涌,扑拜在那血辫之下,号啕大哭起来。
    守容本想劝他,但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由跟着痛哭了起来。
    在这午夜裹,声调是那么凄惨,再加上这四周阴惨的气氛,令人触景而栗。
    这一阵哭,真是惊天动它,直哭了好一阵,守容才劝住了砚霜,一面说着:“砚哥哥!
    此处不是伤心的地方,小心打草惊蛇……与事无补!”
    砚霜忍着痛泪,咬牙切齿的再往下看,只见其下又书着:
    地点:北京城大合牢房。
    受托者:云南巡抚李泰恭。
    酬金:黄金八千两已交清收库。
    待全部看完后,不由涔涔又随之泪下,痛声道:“好个人面兽心的李泰恭,我父究与你有何深仇大怨?……”,一面泪眼对着铁守容道:“这李巡抚,在我父亲入狱后,尚假意对我母子关怀,如今想起来,真恨不能马上食其之肉……将其万刀分尸才泄心中之恨……”
    守容上前劝道:“快将老伯首级请下吧!……时候可不早了!”
    砚霜泣泪在地,对苍父亲遗骸叩了三个头,铁守容也像媳妇似的在一旁陪着磕了几个头,这才双双站起,砚霜上前双手摘过那条发辫,因时间太久了,骷髅已坠在地下,小心用绸巾包好,放入囊中,恨声道:“容妹妹!快带我去找那老妖尼去……”,那双眸子闪着怕人的光,守容答应了声,反身外出,二人出了洞口,见外面寂然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由是守容在前砚霜在后,霋时之间,已扑至那座纹石大殿,守容止步用手一指道:“就在这了,砚哥哥,你可要千万小心……”,砚霜此时睁目欲裂,血气上扑,闻言哈哈一阵狂笑道:“容妹妹!我叶砚霜为父报仇,要光明正大,叫那老尼死也死个明白……”
    守容闻声一惊道:“轻声点……别叫她听见了……”,她可真被赤臂尼给打怕了!此时一听砚霜如此狂笑,那有不惊动其中人之理,心中真是担心万分,话才一了,陡见厅门启处嗖嗖,一连窜出四条人影,俱是头上戴星状尼冠,一身青衣的妙龄女尼。
    四人一出,见眼前二人迎风而立,不由一字排开,呛呛一阵龙吟声,俱已亮出了剑,为首一人正是那赤臂尼手下大弟子钱剑娥,其后三人守容看来,也都极为面热,不由一按背后剑上卡簧,“呛!”一声,那口“石雨”剑已撒在了掌中,一看砚霜道:“还不亮剑对敌么?”,砚霜嘿嘿一阵冷笑道:“我叶砚霜要会的是成名露脸的赤臂尼,这些毛头小丫头何堪一击……”
    此言一出,但闻一声娇叱道:“何方小辈,居然敢夜长佛门善地?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守容见挺剑发话者,正是自己往昔手下败将钱剑娥,不由冷笑一声道:“钱剑娥!你尚认识本姑娘么?”钱剑娥蓦然一惊,厉声问道:“你是谁?”,铁守容向前跨了一步,迎光而立,钱剑娥略一注视,一声慢哼道:“原来是你!云中雁……你竟还活着?”
    云中雁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吧?”
    那钱剑娥一扫其后三人,又转目向钱守容,皱眉道:“云中雁……你屡次三番来此作甚?难道你真是活腻了么?……”
    铁守容闻其言中之意,已知道她们对自己确是印象很好,自己上次脱险,如非她们姐妹有意略助,此时早已命丧在赤臂尼红霓掌之下了。
    闻言冷笑了声道:“并非我铁守容太不知自量了,只怪令师所行有逆天道,人尽得而诛之,姑娘既居为侠义道中人,焉能见义不为……钱剑娥!我知你等均为淫威所迫,不得不屈居那赤臂老尼门下,今日之事,已成水火不能两和,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赶快去把那老尼姑叫来,就说有人要与她清一笔旧仇,你等要是执迷不梧,也休怪我二人今夜要失礼了……”
    这一阵话说得是有声有色,而且语音甚高,尤其是静夜裹,句句都传入在场人耳中,那钱剑娥闻言,不由又惊又气又羞又愧,先看了自己姐妹一眼,见她们也都是按剑呆立似已失去战志。
    她本人又何尝不是呢!但突然地想到节父那种厉害手段,处罚门人之惨,不由吓得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再看敌人仅二人,除了那铁守容武功颇是了得以外,另一旁挺俊青年双目如电,武功似不错,但是,凭他二人小小年纪,又如何能是那名震天下的赤臂仙子敌手?自己若冒然为其话所动,待其师父所败之后,那可就够自己受的了……师父那种手段自己是久仰的很,想到此不由一咬牙,狠声道:“云中雁!你有多大本领?居然敢连赤臂仙子也瞧不在眼裹了?今日我姐妹倒要领教一下!”
    遂回头以目瞪了身后诸姐妹一眼,暗示你们不要傻!师父可不是好惹的!随着叱一声:
    “我们上!”,一摆掌中剑,首先往铁守容扑上,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这丫头的厉害我已尝过了,不如去斗斗那男的,想到此中途侧身,一扭娇躯已至砚霜面前,一扬手中剑道:
    “喂!快亮兵刃呀!”砚霜哈笑一声道:“丫头!你是找死吧!有本事你就上,我一双肉掌要在十招以内制不了你,我也不来此现眼了!”
    此言一出非但钱剑娥气得脸色通红,就是铁守容也感到砚霜的话未免太大了,这钱剑娥自己曾会过她,确是武功不弱,要说在十招以内空手取胜她,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此时那下余三少尼,本欲摆剑齐上,奈何三人中倒有二人是当初一手放铁守容的,此时她们向她下手,这可是一件狠不下心的事情,不由都中途犹豫了起来,正好又闻到砚霜这一段大话,都不由停剑侍立一旁,六只眼眸全注在砚霜身上。
    守容也干脆收剑站向一旁,这四人无形中都作了壁上观,如此一来钱剑娥愈觉势成骑虎了,只见她柳眉一竖,杏目泛威厉叱一声:“姓叶的!我看你十招以内取胜吧!”,话一了,向前一点莲足,身已腾近,起手一剑“三镮套月”,一连划起三团光圈,直往砚霜面上削去!
    这是一招三式,点面门挂两肩,让你左右上下全无处躲,砚霜见她剑到,猛一矮身,双掌箕开,不躲不让,猝然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朝钱剑娥剑上抓来。
    钱剑娥心裹一震,腤忖这家伙是吓昏了是怎么着?怎么竟敢用手往剑上抓?
    一念未完:突觉手中剑一紧,再看砚霜双手尚离着自己剑身有一尺多远,不由吓得一身冷汗,忙就空一翻腕,改为“清风送爽”,这口剑蓦的荡起一片白光,直往砚霜腰上横斩过去!
    此时她已吓得芳心直跳,猝想起自己师父曾说过,练血气内功臻至极尖时,可隔空点穴,凌虚抓物,即所谓可运无质为有形,施意识以伤人,真是玄妙不可言,此时亲方才这年青人一击之形,手尚离着自己剑身那么远,自己就已感到掌中剑一紧,如非自己变招的快,定被抓出了手无疑,分明已达到凌虚抓物的境地。
    想到此怎不惊吓得二齿相战,第二招清风送爽,本是一虚式,目的在引用其后一招‘金鸡振羽’,想看这一招已递出了。
    砚霜一掌抓空,心内也不由一惊,只被自己指上内力罩定了的,很少能逃开的,这钱剑娥居然能后容化解,也不禁暗自赞她功夫不弱,见她第二剑平胸而来,双手向上猛一伸,全身猝然拔起,离地七八尺高,堪堪容她这剑过去了,但就在此时,突闻那钱剑娥矫叱了声:
    “那里走!”,她竟不待那剑招递实了,竟猛一收手,全身急转,刷!地的一声。
    这口剑迎叶砚霜下落之势,第三招‘金鸡扩羽’,直往砚霜由胸而头,直划了上去。
    以砚霜目前这种身势,身在空中,已经拔起了,再想躲地这一剑可真是万难了!
    一旁的铁守容都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那钱剑娥初见砚霜之时,已觉对方翩翩英年,侠姿飒爽,芳心早已存了好感,只不过少女一向要面子罢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这一剑挥出,芳心未尝不大为后悔,正想猛一收腕,少伤对方一剑算了,但尚未容她收腕的霎那,突见砚霜一声喝道:“来得好!”,只见他在空之身,突然向后一躺,猝飞右腿‘半天云’,这一腿快似星驰电闪的直往那钱剑娥剑上踢来!
    钱剑娥本想收招仅小伤对方一下算了,突见他尚有这一手,也不禁心内暗气,心说:
    “好小子!我看是你的脚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想到此一偏剑锋,以剑刃对正砚霜那只飞来的右脚面上猛劈了下去!
    两人都是猛势,直同石火电光,这剑刃已堪堪劈上了砚霜的足面之时,猝见他那只足尖突向内一钩,不偏不倚正点在了那剑身处。
    只听见“呛啷啷!”一阵龙吟之声,以砚霜这种足力内力,那钱剑娥是万万把持不住那剑柄了。
    这一脚,直把那口斩铁断金的利刃,踢上了半天,在空中寒光耀眼,尚发出颠抖的余音,就像是一条银蛇似的,顷刻己自无踪。
    随着这势子,砚霜已平躺着,飘飘坠地,眼看已快落地,忽见他一招“大麦浪”,全身一阵滚翻,已立着地上,一双虎目怒视着那钱剑娥厉声道:“怎么样?你还不服输么?快去把那赤臂尼叫出来,我们两人的事,叫我们二人自己了!”
    那钱剑娥有生以来,何曾遇过这等高手,和对方言明十招分胜负,不想才第三招,已叫人家把手中剑都踢出了手,这种羞辱是自己一生所未领受过的。
    钱剑娥身为掌门大弟子,武功确已尽得赤臂尼真传,一向为赤臂尼所器重,没想到今夜在众目之下,受此大辱,当时一急,樱口一撇嘤然一声,竟自羞得哭了起来。
    哭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也是最易换取别人同情的一种动作,她这一哭不要紧,一边的三个师妹,本来斗志已消,此时见自己师姐,被这英俊书生只两招已把师姐手中宝剑踢上了天。她们姐妹十数人,每人都有一口同样的剑,剑名‘银河’,为老尼亲自大雪山下,采取万年寒铁,冶炼打制而成。实有坎毛断发,斩铁截金之能,赠剑之时曾有剑在人在,剑失人亡之语,嘱语众弟子万不可遗失。
    这剑一失,不止钱剑娥芳心又急又怕,就是众师妹也不由都为之变容,暗暗为她担心。
    此时三人不约而同,二次亮剑,齐向砚霜围了上来,那钱剑娥更是边哭边向砚霜身前纵进,抡掌直朝砚霜面上便打……
    铁守容正叫了声:“好一群不识时务的丫头!”,身才纵前,欲助砚霜一臂之力,忽见砚霜双目一睁,喝了声:“容妹妹请下,我要没有制服她们的本领,还敢来找她们的师父?!”
    此一喝,众女都不由吓得一楞,齐向砚霜望去,见这年青人仍然负手而立,剑眉斜挑,星目泛威,那一袭青绸的长衫被风吹得摇曳不停,有一种凛然的豪气,由他身上传出,令人望之生畏,迟迟不敢下手。
    守容闻言退下,她方才眼见砚霜的神威,芳心真是有说不尽的安慰,以钱剑娥那种身手,向一个空手的人递招,居然在三招以内,就吃对方把手中兵刃给踢出了手,砚霜居有如此的身手,果真是骇人听闻了!
    钱剑娥此时已理智尽失,那口银河剑既失,反正是死路一条,她到破开了胆力,娇叱一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向前一窜,双递玉掌,以‘双阳手’“正反换掌”的手法,这双掌呈侧状,各分往砚霜两肋劈下。
    这种掌式是轮换着相互递用,厉害十分,砚霜正想以宝录中“下水啄”一招,将这钱剑娥隔空镇住,但他转念一想,此功中人,鲜有活命,再者在未会赤臂尼之前,冒先施出,定会给那赤臂尼一个事先惊惕,等会她就会有所防备了。
    所以并没施出这一招,正想以无形掌接她两式,不料第一招“樵子问路”才想开架式未施出之际,眼前银光连闪,好家伙!三道寒光,一上两下,各奔前胸,小腹,后肘,猛刺了过来。
    砚霜见状,长吸了口气,双掌箕开,吐气开声,向空一振,但闻霹雳的一声巨响,一时银光连闪,平空荡起了三道银光。
    三女手中长剑尽出了手,人也一连退后五六步,面色苍白,那只持剑的手,齐根麻软不堪,钱剑娥总算功高一筹,就空一个筋斗,翻向一旁,算是没被这干元掌方震着,就如此已吓得脸色苍白,也不哭了。
    四女相互对望,一句话也说不上了,正在这不可开交之时,忽听一阵惊人毛发的冷笑之声,自那纹石大殿顶上传下。
    众人俱是一惊,仰首上视,始见一中年道姑打扮的女子隐隐出现那殿顶角上,皓洁的月光之下,但见她一身青素僧衣,腰系杏黄丝带,头上乌秀长发,长可垂腰,上面尚有三枚金环,闪闪生光。
    这女尼蛾眉凤目,樱口桃腮,不怒自威,别有一种冰姿英气,令人望之生畏。
    四女弟子见此一现,都不由肃立一旁,不声不动,铁守容已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对砚霜道:“她就是赤臂尼忍大师,砚哥哥你可要特别小心了,”,砚霜闻言热血上冲,五内如焚,但他仍能忍住这激动的情绪,以静制动的不言不语,那双眸子一闪一闪的泛着精光,直瞪着那赤臂尼,像是要坟出火来似的。
    这忍大师一出来,先用如电之目,扫了四女弟子一眼,冷笑着道:“你们真是好本事,给师父挣了不少面子……”,言罢又冷笑了几声,只见她在那高有五丈的大殿顶上,迈足而下,就好像走平路一样的步法,全身竟这样平空走了五六步……
    五六步以后,她才轻似一片枯叶似的慢慢飘下,显然的,她想以这种骇人听闻的高玄内气功夫“哈云步”把砚霜守容二人镇住!
    但是砚霜此时嘴角带着微微的冷笑,他自问对这种功力并不在赤臂尼之下,或许尚有过之。
    赤臂尼身形甫下,笑咪咪的看了二人一眼,当她投目在铁守容面上时,不由全身震了一下,面色马上变得阴森可怕,点点头道:“铁守容!你还没死?真是难得……”,遂又一笑道:“今日来此又有何贵干?贫尼洗耳恭听!”
    说着话用目投了一旁英姿飒爽的砚霜一眼,觉得这年轻人那双眸子简直亮得怕人,不由心内一惊,暗忖看此人年纪青青,竟有如此高的功力,怎么自己竟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个人呢!
    想到此正要发话,铁守容却在一旁挺剑从容道:“赤臂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同叶哥哥,来向你索命来了……”
    “你想不到我活着吧!只怪你那红霓掌功力尚没练到家,否则如何会中了人,连一点事也没有呢?”
    赤臂尼闻言,玉脸一沉,冷冷的道:“嗯!杀父之仇,我倒记不清和谁有杀父之仇,你且说个明白,你二人今夜居然斗胆闯我佛门静地,罪已该死,不过我向来不妄杀一人,就是要杀,也要他作个明白鬼,你不妨说清楚来听听。”
    叶砚霜此时已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忍大师!明人眼前不说暗语,我先问你,三年前在云南,有位叶军门武辉,可是大师你杀的么?”
    忍大师闻言退后一步,心内暗惊,这事他又如何知道,闻言微微面带窘色的笑了笑道:
    “你是谁?是那叶武辉的什么人?”
    砚霜厉声道:“忍大师,我告诉你,叶军门是先父,我名叶砚霜,我问你先父是死在你手么?”
    赤臂尼格格的一阵娇笑,忽然笑声甫停,冷冷的道:“叶砚霜,不错,你父亲是死在我手中的,但是放着那正主李巡抚你却不去找,却找到我这来了,今日你二人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话尚未完,砚霜已狂喝一声,全身猛然窜出,双掌齐出“黑虎伸腰”,这一双掌运足了劲,直往那忍大师前胸猛击了过去!
    这一对铁掌未到,已有一股极强劲风,直往那赤臂尼身上逼了去,赤臂尼不由蓦然一惊,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叶砚霜这一出掌,她已知道,这年青人果有极高的一身功夫,确是一劲敌,那敢再有怠僈,见他掌到,双臂上延,全身陡然上拔了七八尺高,堪堪容着砚霜这一双掌走空了。
    这赤臂尼身在空中,一下腰,已头下脚上,霍然猛袭到了砚霜的身后,振臂有声,以“六合掌”力直往砚霜后心猛击了过去。
    但闻呼的一声,这一掌已快击上了,砚霜身形猝然升起有丈余高,两肩纹丝不动,全身笔也似直。
    这一式外行人眼中,实在是无足为奇,但在赤臂尼及钱铁二女的眼中,一望都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这分明是内功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凭一口丹田去,决定自己体魄的升降,这种功夫真可说是神乎其技,所以砚霜这一窜起,赤臂尼不由心裹大吃一惊,方楞得一楞,砚霜已在空中蓦的一转身,猝出二指骈指如战的直往赤臂尼隔空一点,但听。
    “吓!”的一阵破空之声,就有一股冷气由砚霜指中而出,直逼赤臂尼心坎穴上点了下来。
    至此赤臂尼才完全明白了,这叶砚霜果然有一身极为惊人的功夫,确是自己一生从未见过的劲敌,她可不敢再心存丝毫大意了。
    这种少阳神功,隔空点穴的“一指禅”功夫,眼看已快点上了,猝见那赤臂尼大袖往空一挥,默运潜力,已把那指力化消尽净,一声长啸,好一招“蜻蜓戏水”式,右足尖点点一拧,左脚往后蓦然腾起,全身往前一探,右掌猛从左臂湾下穿出,正迎着砚霜下落之之势,“金龙探爪”直奔叶砚霜“肩井穴”便点。
    平空也是哧的响了一声,就有一股冷劲疾风直奔砚霜“肩井穴”上奔到,这种势子用的非常灵活巧快。
    砚霜对这赤臂尼早已闻名,一来就没敢轻规对方,此时见她竟也擅隔空点穴,不由也暗自心惊,遂往左紧垮了一步,猛一甩肩头,右掌翻起,骈二指,哧!的一声,用“叶底摘花”,式反点赤臂尼“曲池穴”。
    此时四周也不知何时,已聚满了人,见二人平空戟指,像是描点空气一样,但每一点都是哧的响了一声,像是极劲疾的暗器破空一样,对方不待指到已早早回开,都不由心内暗暗称奇。
    不过她们看二人那种累张聚精会神的样子,已可判出,这定是一种极厉害的指力。
    此时砚霜才破了赤臂尼一招,这种情势下应该各自走开,叶砚霜身形往起一长,这一指方点出,就见赤臂尼忍大师一声尖叫。
    她竟不容这叶砚霜再走开,气提丹田,一点莲足,身子横着纵出去,竟和叶砚霜后退的身形同时落地,二人落足处相隔至多不过有半步。
    她竟展出本身最厉害的六合掌力,向外一堆“横断紫金桩”,这是极重的手法,平空里一阵疾暴之音,这一掌已推出了。
    她这一掌有三种力量,横劈,直点,掌印,别说叶砚霜尚是背着身子,就是面对着她,见她施出这种绝技,想躲避政守,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赤臂尼这一掌出手如电,掌力又重,慢说叫她打实了,就是容她这种“六合掌”力的劲风扫上一下,也是骨断筋伤。
    赤臂尼这一掌已堪堪打实,叶砚霜但觉一般极大的内力直袭后心,以致于那用以防身的“红蚕罡气”,顿时离散,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好厉害的掌力!
    他知道要是容这老尼姑,指尖沾上背脊,就算自己内力再高,也是经受不起她这猛击之力。
    眼前形势,只要这赤臂尼一吐掌劲,叶砚霜不分之九是要毁在她掌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赤臂尼扬指尖,正欲吐劲的霎那之间,忽贝叶砚霜身形忽然向下一矮,四周之人都不由惊得呼的叫了一声。
    她们万没料到这年青人,居然能躲开师父这么凶狠凌厉的一招,但使她们如此惊讶的缘故,是眼见着砚霜那硕高的身子,竟会在猛然的一阵抖动之下,全身竟会叠矮得二尺许多高,形同幼婴似的,这种功夫名为“缩肌卸骨”法,非内外三合功夫已臻炉火纯青地步,是不可冒然练此功夫的。
    练这种“缩肌卸骨”法,更难的是全凭一口气折卸肌骨,要是一口气散,再想吸气把肌骨重新按原样装好,那就万难了!
    此时这砚霜身形猝矮,那赤臂尼万没料到叶砚霜竟也擅这种功夫,一双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直从这小人头上直贯了出去。
    但听哗啦啦一身大震,隔空竟把那丈余外一堵室墙给打垮了半边,一时暴响轰轰,尘飞土扬,好厉害的“六合掌”力!
    砚霜幸脱开她毒招之下,心内也不由暗暗惊心,同时热血上撞,愈发怒不可遏,但闻他一声:“去你的!”,全身竟自猛然暴胀如前,“怪蟒翻身”,正好面对着赤臂尼背影,这年青人见机会难得,竟然在这一声喝裹,全身骨格一阵密响,双臂由外而内,猛向这赤臂尼两肋上抱了去。
    这是惊人的“玉带功”,早年砚霜虽随师南天秃鹰苦练此功五年,虽有成就,亦不太显著,后来在风雷谷中日夕以冰井火穴浸体烘烙,已着实给他内力有了极深的充沛,此功也无形中有了大成。
    这种功夫初练是以巨树为靶,又名为“乾坤圈”,练法至简,先择一合抱之树,身立其下,两臂袍住树身,双手插指如牢,然后紧持上提,日行数次,力尽而止,如是一二年臂力渐充,抱持时只须略一震憾,则树身摇摇欲折,技叶瑟瑟而落。
    其后至可将巨树连根拔起,方为小成,然后可找巨石,最好是石鼓,重千斤以上者,要其表面圆滑者,抱持时极易脱落者,如此可增加扣抱之力,一二年后可平抱石鼓,行走日加,至此实力固已充盈,抱持紧扣之劲,亦达极点,可谓大成,若以抱持人体,鲜有不骨断筋催立殒者,更何况叶砚霜以内外三合功夫以达峰极点,再施此功,那简直是有令人想不到的威力。
    赤臂尼双掌落空,叶砚霜双臂自后而至,她自持有游潜护体,默运神功,由体内猝然逼出,但听:“嘿!”一声,砚霜二臂正击抱在赤臂尼的后肋上了,先时她竟能以先天罡气护体,但她可真没料到这年青人有如此吓人的臂力。
    还没容她使出“混元熬”的功夫,就听克喳的一声,砚霜双臂一紧,那赤臂尼奋身死命的向上一拔,仗着她那数十年的纯功,算是滑出了砚霜的两臂,但见她脸色一阵苍白,跄踉出去了四五步“哇!”一声,竟吐出了一口鲜血,肋骨竟自断了一根。
    好个赤臂尼,竟在此重伤之下,仰天一阵极凄厉的长笑,强以一口先天元气压住上冲之血,回身一指砚霜道:“好孩子……想不到我赤臂尼,竟会一时大意,伤在了你的手上,可是叶砚霜,你先别高兴,这场狠斗还没完呢!”
    说话间,但见她脸色猝然血也似红,两条玉臂抡起迎风一幌,忽然暴胀,全身像风车似的一阵急转,已莅至砚霜身旁,形同疯妇似的披头散发,似哭似笑,又似号叫道:“叶砚霜……你纳命来吧!”,那双红紫肿胀如棋盘大的手,一奔顶门,二奔前胸,猝然抓下,平空裹似水壶似的,咕噜噜一阵密响,双掌上已施出了她数十年浸淫的“舡霓掌”功,无数红线由其指尖,丝丝透出。
    叶砚霜那么厉害的“玉带功”,就是一个石鼓,也能给它抱成酥粉,想不到竟被这赤臂尼依然逃开了,心裹不由大吃一惊,不过由方才情形判来,这赤臂尼分明已受了内伤,由她这种掌态上判来,分明就是那红霓功无疑,心内不由大惊。
    那赤臂尼双掌来势,直如疾风猝雨一般,掌未到,已有令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砚霜至此不由二次展开了那会元行功宝录上所学的招式。
    只见他身子一躬一扬,正是一招龙蟠之势,全身正由其两掌空隙处,似箭头子一般的射了出去!那赤臂尼双掌出,只听“砰!”的响了一声,两掌竟对击了一掌,砚霜没有打着,自己的手到着实震了一掌,痛澈心肺。
    赤臂尼此时可真已在盛怒头上,但听她怪啸一声,二次翻身亮掌,却也正逢砚霜的双掌,以“混元一气霜雳掌”力,正向赤臂尼猛递,如此四掌相震,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大震。
    在这一声大震的余音尚未完全消除以前,二人都不由腾身而起,砚霜在空中“云裹翻”
    翩翩落地,面不红气不喘,但是双掌齐腕都感到一阵酸痛,不由暗道一声:“好厉害的红霓掌”,这掌力居然较那乔平等的黑煞等掌力厉害得多。
    那赤臂尼此时更感到双掌欲折,痛澈心肺,身在空中也是一连倒翻了好几个筋斗,待落定后一连咳了好几声,心知自己方才内伤受的不轻,她本是最擅养身,惜体上毫发如命,此时但觉心内火热,只是那有机会容她回去服药治疗?
    她身形甫一站定,砚霜已跟纵而至,赤臂尼此时自问敌砚霜不过,此时不由一咬满口银牙,存心与砚霜一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见砚霜身形又至,娇叱一声:“小狗!看掌,”,不待他身形站定了,她猝然双掌向外一抖“虹霞贯曰”,直向砚霜面门上直劈了过来,这一招真是又毒又疾。
    砚霜此时也不由大吃一惊,没容思索,双掌上递,“韦陀捧杵式”,他立心想以“云龙抖甲”把这赤臂尼毙之掌下!
    可是他也未免小瞧了这赤臂尼,她如今在江湖中,声誉武功都较那红云大法师不在以下,甚而较具尚有过之,她此时身虽负伤,但在她们这种高手,对敌时,都擅闭气封血,尤其这赤臂尼功力更高,所以此时早已运功止痛封血,一时半日是不会有什么特殊感觉。
    所以此时这赤臂尼功力丝毫不为此而减,却更存了与对方同归与尽的心,如此一来威力大震。
    她的“虹霞贯日”出手递空,见对方以“韦陀捧杵”向己逼到,心中已猜到了砚霜的下一式定为“霎龙抖甲”,故此她有意装着双掌向外一分。
    砚霜见状大喜,口中喝了声:“去吧!”,一抡双掌“云龙抖甲”,直挺挺的直往赤臂尼前心捣去,掌上劲风疾劲,叶砚霜双掌上运的是惊人的“碎石功”。
    眼看这一双掌已堪堪击上了赤臂尼的前胸,忽见这赤臂尼一声尖叫,身形猝矮,所运出的也正是方才砚霜所运的“缩肌卸骨”之法。
    只见她身形暴缩,形同婴儿,砚霜的掌就像方才赤臂尼打自己一样,呼!的一声,由对方头上掠过,他一招走空,情知不妙,忙速旋身盘步奈何这赤臂尼比他更快,不知何时已欺身到了砚霜身后,平空一掌,就有一股似金刀直劈的风劲,直奔砚霜当面劈来。
    这是武林中从未见过的一种功夫,极其类似“金劈掌”的一种功夫,名唤“开山分水功”,可隔空劈桩,单掌开碑,确是一种极为狠毒的功夫!
    砚霜一招走空,身子尚未转过了赤臂尼这一掌,本欲劈向砚霜的后脑“脑户穴”上之玉枕骨,砚霜这一扭脸,却正往面上劈来。
    不由大急,陡振双臂,全身上拔,在空中“千层云浪”向右一阵急翻,饶你身形再快,也是晚了一步。
    “哧!”的响了一声,砚霜后臂,连衣带肉,竟被赤臂尼这“开山分水功”,给劈下了手掌大的一块,一时鲜血四溅,痛得叶砚霜哼了一声。
    此时四下之人,已团团把二人围成了一圈,云中雁在一旁按剑而视,此时见状不由啊呀的叫了一声,娇喊道:“砚哥哥小心!还是用兵器好了!”
    一句话不但提醒了砚霜,同时也提醒了那赤臂尼,但见她“倒踩古井步”,身子向后一连退三步,单手入腰向外一抖,霞光闪处,手上已多了一柄二尺七八寸长的短剑,一时精光四射,冷气侵人!
    这口剑是当年铁肩大师的随身兵刃,名唤“玉尺”,据说是采自蛟骨中轫带参以万年寒铁一起冶炼而成,平时可系在腰上作腰带用,两刃处都有护刃的软边,故可无伤于肌肤,用时只需向外一抖,护刃软边自开,真是一条极为厉害的兵刃!
    赤臂尼这口玉尺剑在手略一振腕,剑身光华四溢。铃铃连声接着向外一抖,左手骈二指,指尖向那剑身上一搭,口中冷笑了声:“叶砚霜!你果然是贫尼今生所遇的最大劲敌,掌法我已领教过了,就请你亮剑吧!”
    砚霜闻言微微笑着,但他这种笑容太可怕了,任何人都可看出这种笑容内包含着一片杀机。
    他向前走了好几步,慢慢点点头道:“赤臂尼!我的兵刃很多,有剑,有笛,还有一条稀世的九合金丝软骨鞭……”
    赤臂尼以着盛怒气愤的目光,注视着这年青人,她从没有像今夜这么容忍过人,但是她到底忍耐着了,砚霜又冷笑一声道:“这三样兵器,我把它们分成三类,来对付我所遇的敌人……”
    赤臂尼冷冷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砚霜又道:“普通一般人,要和我比兵刃我仅用剑!如果我认为是厉害一些的人,我用笛,最后如果遇到是极厉害的劲敌,我才会用那蛇骨软鞭!”
    赤臂尼冷笑一声道:“那么费话少说,快把你那条九合金丝蛇骨软鞭拿出来吧……”,话尚未完,叶砚霜哂然道:“不!我用笛子!”,赤臂尼脸色突然一红,她自从出道以来,几曾受过这种侮辱,听完这话后,全身一阵急抖,娇叱一声:“叶砚霜你也太狂了!”,叶砚霜探手由腰中一振腕,手中已多了一个纯白的象牙短笛。
    这短笛全身雪也似白,全长也不过一尺六七寸长短,前细后粗,颇似一根短棒。
    此时四围女弟子听到这叶砚霜一番话后,一个个都不由暗自惊疑,心说好狂的小子!但她们平日对那赤臂尼早已恨入骨髓,只是屈于淫威之下,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平日简直连大声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此番听砚霜这番话后无不大快人心!
    眼看着砚霜短笛在手,全身向下猝然一矮,那支短笛在面前一横,左手向笛尾上一搭,微一拱身,口中对着赤臂尼道了声:“大师!请吧!”,赤臂尼早已忍不住了,一纵身已至叶砚霜身前,手中玉尺剑向外一递,直奔砚霜面门便点,叶砚霜不封不架,往左一拧身,闪开了她这一剑,象牙笛,往起一提,直奔赤臂尼忍大师“曲池穴”点去。
    赤臂尼左手向外一带,身随掌走,身躯一个猛旋,右手玉尺剑闪起一道白光,直奔叶砚霜后脑面点,叶砚霜此时心内也颇惊心这老尼剑法实在不凡,见这一剑来势太急,口中道了声:“来得好!”往下一矮身,缩顶藏头,右脚随着矮身之式,向后探出,脚尖一点,身形一甩,已快似旋风般的,倏的一个倒转身,掌中玉笛也跟着倒翻出去,快似闪电的直朝赤臂尼背上便砸!笛头暗找对力的“灵台穴”。
    赤臂尼见这一招来势疾猛,不由一惊,“玉蟒倒翻身”身形突转,掌中玉尺剑,已电闪般的往上撩去,但听“呛!”的一声。
    这两件兵刃在空中迎了个正着,叶砚霜手中象牙笛被震起老高,可是赤臂尼的玉尺剑已被反震的往下一挫,使她吃惊的是自己这口玉尺剑,一向是斩金截铁的极利宝刃,怎么却没将对方这根象牙笛斩断?
    她那知道这根短笛非一般象牙,乃是大漠所产一种名叫耗象的怪兽口中前牙所制,为儒海散人亲自制威,在那火穴内以地火烘冶了整整一年,可谓之坚固已极,差不多的大剑,被这笛子碰上,极少有不残缺者,二人这一碰了兵刃,突然往外一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在身躯旋转的工夫,各人暗看自己的兵器是否受伤。
    待彼此发觉兵刃,依然完好如旧,二次往内一合,各自心内有数,都知对方是一最大劲敌,这一会合,才各自抖擞精神,全把一身真功夫展了出来。
    叶砚霜这根短笛,按太虚老人亲授的三十六式连环巧打,分三十六天罡,一招又分三式,有一百零八手,这为老人生前化南北两派兵器中的绝招集合而成,砚霜步履间,却是依着会元宝录中的游禽戏象足篇的走法,这一展开身形,只见人影恍恍,白光闪闪崩,点,打,封,闭,吞,吐,攻,守身形快似飘风,捷如电闪,实中虚,虚中实,却有鬼神之变,风雷之厉,一旁诸人无不触景变色,瞠目如呆。
    赤臂尼一生纵横江湖,从未遇到像今夜如此大敌,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存亡,已决定在今夜这一战了,不由展开了自己一生所学,掌中这口“玉尺剑”,自出道后走遍南七北六共一十三省,剑伏七子,自己从不轻以用它,今夜震怒之下,展开了“狂风金剑一百二十八式”,霎时之间,窜高纵矮,兔行鹤状,吞剑吐刃,撩,挑,点,刺,扎,崩,静如山岳,动如奔电,这一展开身影,真个是足以惊众!
    此时四周之人,连铁守容在内,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为着二人捏一把冷汗!
    二人各把一身所学施展出来,彼此都存着誓不两立之心、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对上招数,真个是严丝鲧合逢,那种招使出来,惊险之处,真有一羽不能驾,虫蝇不能落的地方,起如惊鸿一瞥,落加沉雪泻地,二人一搭上手,转眼间就是二十余招。
    叶砚霜此时才体会到这赤臂尼,果然名不虚传,这口“玉尺剑”上的功夫,居然比那红云大法师的方便铲还要厉害十分,使人惊奇的是她这玉尺剑剑尖侧有一绿豆大的圆珠,想是平日作为扣环用的,这一对开招,才知竟大有妙用,她竟时时如影附形的吞吐着,专门往自己全身穴道上下手。
    砚霜的象牙笛也是专打三十六处大穴,他今夜怀着父亲血海大仇而来,若不能生刃了这杀父大仇人,自已就不死在对方手中,今后也没脸再活着了,所以此时银牙紧咬,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招招全向对方致命处下手,真如急风暴雨。
    赤臂尼这时掌中玉尺剑,用着“旋风九搅”,正以“樵子问路”式,正向叶砚霜咽喉下“天实穴”上点来,叶砚霜不封不架,身子向后一带,脚底下倒踩古井步,左掌向外一圈,身随掌走,右手象牙笛随着转身之势,横带过来,身形一动已到了赤臂尼左肩头后,这一笛砸下来,带着一股子劲风。
    赤臂尼一招点穴之下,她可是向前一滑,足尖暗中用劲猛然身形一转,她已经窜出一步去,一个倒反身,也正是叶砚霜的象牙笛碰下之时,她身形倏转,掌中玉尺剑猛然向上一翻,这两下兵刃可又再次的迎了个正着,只听得“呛,”的一声。
    这一次两下力量可全都用到十分,兵器在互撞之下,全反震了回来,赤臂尼是安心要借着这一招之势来制对方于死命!
    只见她玉尺剑向下一翻,这口剑被那一震之势,向下一沉,只见她左肩头向后一甩,左掌一分,鼻中哼了一声,右手白光一闪,猛向外一抖。
    这一招“金鸡抖翎”式用的实在太快了,这口剑直奔叶砚霜“丹田穴”上扎去。
    叶砚霜这象牙笛震的向上翻去,如果在动手过招上来说,砚霜确是犯了大忌,门户大开。
    赤臂尼这一招攻来,他的短笛再翻下,可有些来不及了,眼看着这口剑已扎上了,突见叶砚霜双足未动,身形往后一缩,全身成了弓形。
    好厉害的赤臂尼,她早料到砚霜有此一着,此时见她全身向下一沉,身躯矮,肩头向右一恍,“毒蛇寻穴手”,右臂竟向外横出来,仍然是奔华虚丹田穴猛戳,这一招原式不变,一递出来,即同电光火石,没有喘气的工夫。
    叶砚霜身形已到了无可退缩的地步,对方的剑尖已贴到了衣服上,他竟在这种危急情形下,左脚突向后一伸,只用右脚尖着地,掌中短笛向上扬着,只凭腕子上一振之力,猝然向后翻去,全身借着这一振之力,往左一翻,挪出有一尺远去,掌中短笛向下一沉,反向赤臂尼左“太阳穴”猛砸了下来。
    赤臂尼这一招,本来十拿九稳,总可以把叶砚霜败在剑下,焉想到叶砚霜竟有如此火候的内功,竟能在这种人所万不能变化的情形之下,身形翻转反递进招数来,这一来砚霜的短笛已到,她这玉尺剑再想变招可来不及了!
    这赤臂尼一急之下,右掌往上一翻,嘿!的一声闷吼,竟施出六合掌力,竟用掌缘向那象牙短笛上横击了过丢。
    赤臂尼这一招,也是出自无可奈何下,她自知要凭自己掌力,便架砚霜这充满了实劲的一笛,恐怕没有那么大力量,能把这粗如儿臂的笛身给封出去。
    但是赤臂尼这一掌,把内力也用足了,这种内家掌力有时候竟也有不可思议之力,这一来两下迎了个正着,居然这一对上时,掌和笛身丝毫没分出上下来,二人各自一撤身。
    叶砚霜不由暗自惊服,好厉害的赤臂尼!这种功夫分明软硬内外功夫已到了火候!今夜胜负可真难料了!
    此时明月当空,虫声四起,周围的环境是那么静,数十只眼睛都注定着二人,这一场厮杀,真个是她们一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都不由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尤其是铁守容内心简直是又喜又惊,又怕又忧。一双妙目随着二人时上时下,手按剑柄,随时预备为砚霜防护着不测。
    此时二人抽招换式,同时翻身往内一合,第三次又会凑在了一块,象尼笛和玉尺剑都用到了最后绝招。
    赤臂尼一招一式满奔的是砚霜的穴道,还全是死穴,往三十六大穴中,尤挑十二处死穴上下手,叶砚霜此时真有些惊心动魄,可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轻视她的心了,突然见他一声狂吼,一紧手中笛,按宝录中那些禽象交扑,龙蟠蛇行之势,一招招施了开来,真个是人影幌忽,笛声啸啸。
    也亏他这式子变了,否则他是万万接不住赤臂尼临终的“十二星式”,二人这种身形和招数,起落进退,已经达到了武功的微妙处,两下裹递出来,严丝合缝不差毫发,此时已连环递到了第七招上。
    此时赤臂尼的玉尺剑一个“金蜂戏蕊”冷森森的剑尖,直奔叶砚霜的天突穴上刺来,砚霜却不用短笛来封,左掌向外一领,身随掌转,身子过去,可是那纯白的象牙短笛可仍托在右肩之后,猝然往后一翻,“倒剪梅花”这一笛势如狂风的直取赤臂尼左太阳穴上。
    赤臂尼这一招走空之下,短笛又到,她竟用“倒提金炉”“烘云托月”二式,身子可没离开地方,莲足稍挪了四五寸,一声娇叱,身子已翻过,掌中剑由自己胸前疾撩上来,竟往那短笛上猛崩了去。
    叶砚霜已知道了赤臂尼的内力功夫,见她这一式猛崩,只要被她崩上,兵刃不出手,也是够受的,他竟往上一扬短笛“搴火烧天”,笛身是直立着,赤臂尼的剑可是又走空了!
    叶砚霜在这时一声厉吼,“开石摔碑”横劈掌,直往赤臂尼的“关元穴”上猛击了去。
    以砚霜这种内劲,掌未到,已透出那股至阳罡劲,逼到赤臂尼青衣瑟扬。
    他这种掌势,是用的两种打法,横进猛劈只要赤臂尼用凹腹吸胸之法,向后一缩身时,叶砚霜定会立刻指尖向外一扬,把掌势变为点穴手,以中食二指,探出去认点她的穴道,这种招式好厉害。
    叶砚霜吸一口丹田气,以“太阳功”力贯单掌,赤臂尼眼看就要毁在这一掌之下,她猛然上半身往外一恍,全身上拔,身子似乎加高了好几寸,右手玉尺剑上扬着,她竟一沉左掌,又是一声闷吼!
    这赤臂尼忍大师,此时竟用了一手“挤按力”,这种掌力是柔中有刚,只要沾上对方腕子,以她内力,定能够震得你骨断筋折。
    叶砚霜这一掌发出来,本是有十足把握,决不想再叫她逃开掌下,等到这一招用上,见她突以“挤按力”,的掌劲猛沉下来,他不由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他那会不识得这种掌劲的厉害,自己的掌力因是横力,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了他这种重手。
    他就仗着自己这一身已登峰造极的软硬轻三功,不论在什么情势下,都能临危应变。
    就在他这一掌已打出去,突然全身往下一沉,他竟展出了缩骨卸肌之法,一阵格格的骨响之声由他体内传出,就见他身形猝然暴缩,左掌可变成了往上翻之势,一变横力为竖力,这种力量变包化差得太大了,横着仅有三四百斤乏力,这一变立掌托天,少说也有千斤以上之力。
    二人掌势正是相反着,掌心对掌心,往裹处一合,叶砚霜突然哼了一声,全身骨节又是一响。
    他竟在这时,却把缩小的骨恢复了过来,合骨长身,竟把那赤臂尼全身给震起三四尺高来,右臂一阵酸麻,不容她喘过气来,手中象牙短笛,“拨风盘打”直往赤臂尼腰后“灵台穴”上猛砸了过去!
    赤臂尼在空中“金鲤亮脊”,向上猛一挺身,可是到底慢了一步但听“噗!”一声,这一笛整整打在她左腰“气海俞穴”之上,那赤臂尼一声闷哼,以砚霜这种充实腕力,竟把她护身游潜完全打零散了。
    但听“呛啷唧!”一阵响,赤臂尼兵器撤手,全身直挺挺的向下落来,砚霜长啸一声:
    “赤臂尼!你纳命来吧!”,他竟双伸两臂,一个“虎扑式”窜身迎着赤臂尼下落之身,右手笛“长虹贯日”直奔赤臂尼头上猛碰了下去,同时左手“横架紫金闩”十成功劲,往这赤臂尼全身击去。
    突然眼前人影连闪,竟有四口剑,齐往砚霜身上扎来,娇叱连声,手中短笛竟吃三把利刃硬架了住,尽管如此,砚霜左掌劲司吐出八成,但听:“砰!”的一声,那赤臂尼全身,竟像一个彩球似的,被击向了半空,在空中一连吐了两口鲜血,待落地后已胸骨尽碎,只见她在地上一连翻了几个身,就不动了,此时皓洁的月光,正照着这美艳的妇人,她全身是血,确实的她已香消玉殒了!
    这位曾经领袖群雄,剑伏七子的不可一世怪尼,就这么结束了她的人生,与世永别了!
    这是她为恶的下场,时间是干隆四十七年九月十五日,杀她的是一个才初满廿四岁的青年叶砚霜!
    此时砚霜本身也险到万分,右手短笛被三日利刃架住,尚有四口光华耀眼的寒刃,向自己后身猛扎了下来,一旁的铁守容已和两个少年女尼,捉对儿的厮杀了起来,叶砚霜大仇已报,内心快慰已极,只听他狂笑着,一挥双臂,全身竟拔起足有八丈高下。
    这种惊人的轻功,真是在场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午夜裹,他就像是一头极大的苍鹰,在空中上扬二袖,呼噜噜竟飘落在那大殿顶柱之上,朗声道:“好一群不识时务的女尼!我叶砚霜是为父报仇,如今大恶已除,你等尚不迅速下山,从今改恶为善,尚敢再对我如此恶缠,难道我就除你们不得么?”
    他这一声吼,气发丹田,静夜声悠,一时下面各自停手,鸦雀无声,但却有五六人飞扑到了那赤臂尼尸前,伏腰下视。
    尽管是这赤臂尼平日再狠,手黑心辣,但是到底是她们受艺之师,总是她们一面的人,对她恨恶万分,但眼见她如此丧命外人之手,都不由一阵伤心,悲自无名,由悲而恨,不禁都转怒到了弃砚霜的头上,此时一个个以手拭泪,撤剑在手。
    那钱剑娥此时由地拾起师父那口玉尺剑,仰脸上视,一声冷笑道:“姓叶的!你也太狂了,不错先师平日为恶不少,但是罪也并不应死?就算她早年杀死你父,但是那却是受人之托,你放着真正的杀父大仇不报,却来对师父下此毒手,我姐妹既是她门人,焉有眼见她老人家如此丧在你的手下而不报此大仇之理?姓叶的,我姐妹多少也都杀过几个人,你不如也全把我们杀了吧!否则你就是怕了我们,为善不终,你又能算了什么侠义道中的人物?话已说尽,你如妄图逃逸,那你是小人,永为我等所不耻,叶砚霜!话已说尽,去留在你,你看看办吧!……”
    这一番话真个说得砚霜愤恨填胸,一时发指,仰天狂笑了一阵,只见他足尖点处,好一招“大漠飞羽”,全身就像是片羽毛似的,由那七八丈高的柱顶上,飘一飘而下。
    这一番话真个是说得叶砚霜连羞带怒,当时飘身而下,众女一拥而上,持剑而立,马上就将是一场狠阋,铁守容此时扑上,对砚霜道:“叶哥哥!我们走!别管她们!……”,砚霜此时已杀得双目已红,闻言微微冷笑道:“容妹!你放心!我要不给他们一个厉害,他们定当我是偷生怕死的小人……”,遂微笑着对众女道:“方才那一番话说的真是太对了,我既能为父报仇,你们自然也能为师报仇,我们是闲话少说,干脆手下见高低,你们是预备怎么打法?只要说出,我叶砚霜无不遵命!”
    此言一出,众女不由在相对望了起来,他们方才目睹过这年青人的手段,连师父那高本事,居然都丧身在他掌下,要是凭自己这两手,那简直是白白送死,如此判来,单打独斗是万万不行。
    那钱剑娥到底聪明,微朝各人施了个眼色,一声娇叱道:“谁还怕你不成?”,首先纵出挺剑就刺,下余六人见师姐率先,不由一轰而上,七口利刃方自扑上,砚霜“倒踩七星步”向后退五步,探手入腰,微一矮身,待那只右手再往出一翻之时,掌中可多了一道金光耀眼的奇怪兵刃,但听得铮然一声,那兵刃全身一阵颤抖,一时金光耀眼,兵刃身上竟翻起了千百鳞片。
    最奇是这兵刃完全是一蛇的形状,由蛇口中吐出三寸长的蛇纹,更是寒光耀眼,冷气袭人,众女入身武林,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兵刃,一时都不由瞠目以对。
    叶砚霜兵刃在手,以‘神龙卷尾’,一振手腕,这条九合金丝蛇骨鞭,直往钱剑娥手中“玉尺剑”卷去,钱剑娥往回猛一挫腕,此时竟有两口剑直朝砚霜背后袭来,砚霜一带手,头也不回,这九合金丝鞭鞭身,刷的一声,直往背后二剑迎去,但听呛螂啷一阵暴响,二女的剑竟吃这一击之力,双双脱了手,虎口震裂,鲜血滴洒不已!
    这才第一招,砚霜已震出了二人的兵刃,此时那钱剑娥身形又到,“三环套月”,这口剑直往砚霜顶上削了丢,砚霜方一招“夜战八方”,逼得钱剑娥退后了两步,突闻身后丝丝又是两声,敢情一左一右,两口利刃,直奔砚霜两肋点到。
    砚霜虽一身绝艺,但要同时对付这许多功夫俱高的女尼,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见二人剑又到,不由一轮九合金丝蛇骨鞭,全身猛转了一周,掌中金鞭以“旋风井”,围身急画了一周,这一次二女都知道厉害,生怕又被他鞭身给拨着了,早早挫出了剑身,砚霜方想二次甩鞭,以“捧赶群羊”的招数,巧打二女,想想一声娇叱,那钱剑娥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左脚一顿,已经腾身而起,剑光往前一垂,身形远纵过来,‘玉女投梭’,一抖剑身,直奔砚霜面门便点。
    这七人轮递着向砚霜下手,但砚霜依然能从容对付,此时见她剑到,口中叫了声:“果然高明!”,话一了,右足尖向身后一滑,身躯从右往后彻,一个急转,蛇骨鞭甩起来“玉带围腰”,直往钱剑娥右肋上便打。
    钱剑娥一剑落空,心中不由暗暗赞服,这叶砚霜果然身手不凡,此时慌忙一领右手剑诀,身随剑走,堪堪避开了对方蛇骨鞭头,反往砚霜这前欺身进步,掌中剑翻转直往砚霜面门上猛劈,同时两声娇叱,两口利剑流星泻地似的,和钱剑娥是一个势子,三口剑各向砚霜面上臂下,这种招数可真是惊人了。
    好个叶砚霜居然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慌不忙,左脚往后一撤步,身躯向后一闪,猛伸左手捞住了自己金丝鞭头,双臂向上猛然一抖“横架金梁”,就听。
    “呛螂螂!”一阵暴响,四件兵刃迎了个正着,三女兵刃虽未出手,可是双臂俱麻,两下各舀一撤身,砚霜不由震怒十分,心想擒贼擒首,先把钱剑娥制服了再说,想到此往前一上步,一抖右手,这条金丝骨鞭,往右边反卷过来,直往钱剑娥盘头便打。
    钱剑娥赶紧往下一矮身,缩顶藏头,这钱剑娀此时已在拚命头上,她已尽得赤臂尼真传,剑术上确有过人功夫,此时往后猛一伸腰,掌中剑“大鹏展翅”往后一甩腕子,直往砚霜右腿上便削。
    正在此时又一少年女尼,腾身而下,掌中剑“拨草寻蛇”找砚霜命门便扎。
    以砚霜这身功夫要是专一对付那铁守容,此时她早就败于鞭下,奈何人数这么多,使他顾彼失此,此时见二招俱毒,不由大喝一声:“你们是找死!”他竟右脚往身后一探,向左一绕,右脚尖用力一点地,“倒踩莲枝步”,手脚同时用力,蛇骨鞭先由自己头上猛一旋打,逼得那顶上之人,不得不收剑下飘,他这蛇骨鞭一沉腕子,仍奔钱剑娥胁下卷去。
    这是一式“三锁流星”。可谓之厉害已极,在这种情势下,依然能把身子窜起有六七尸,蛇骨鞭已扫擦着钱剑娥后跨而去,但是并未伤着她,可是砚霜一鞭扫空之下,一扬右臂,又是一个盘花盖顶的势子,鞭梢不停,依然又曲自己头上翻过来。
    但见他右脚往前一滑,一抢步“三锁流星”的第三招,已展开了,刷的一鞭,直奔钱剑娥双腿上卷过来。
    钱剑娥身子竟撤不开了,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把掌中剑往地下猛一撮,呛!一声,二次宝剑离手,她竟吓得尖叫了声,竟以“八步赶蝉”的轻功,想由砚霜头上掠过,但砚霜冷笑一声:“那裹走!”掌中鞭一吞一吐,迎空一兜,不偏不倚,正好缠在那钱剑娥的腰上,跟着一沉手,那鞭身一紧,数百鳞片一一已扎进钱剑娥中衣,刺肌入骨,遂向外一抖,但听:“噗!”一声,已把这钱剑娥摔出两丈多远,在草地一阵翻滚,当时就昏了过去。
    任何人都没注意到,砚霜在鞭抖钱剑娥的霎那,几乎是同一式子,全身斜转,铁臂向后一挥,以霹雳掌,七成劲向后一吐。
    “砰!”一声,似彩球似的又拋起了一绦黑影,落地时和钱剑娥几乎同时,也是一个声音,只是这人手中多了把剑而已,以至于发出呛啷啷一阵金剑击地之声。
    仅这一手,已把这在场所有少年女尼全震住了,一个个垂剑呆视着砚霜,砚霜见状苦笑了一下道:“你等这是何苦,非要迫得我叶某造此杀孽!”,说着见众人无语,这才收鞭于腰,慢慢走近那钱剑娥身前,微皱眉下视,见她玉齿紧咬,一身是血,全身微微抖着,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不由扭脸对铁守容道:“容妹……”,守容已不待他说,走上弯腰把这钱剑娥扶起,就着月光一看,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所幸面上并未受伤,依然花容月貌,只是伤了些皮肉,被这一摔之力给震昏了而已,随即塞下一丸药至其口中,扭脸对身侧其师妹道:“你们好好照顾着她,养几天也就没事了……”,此时已有人把那另一伤者抬至,守容一看这人竟是那张射仙,不由难过万分,此女曾救过自己一命。
    再看她伤可比那钱剑娥重多了,口中鲜血弥弥流着,早已不省人事,再一摸她前胸,肋骨竟断了两根,不由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流了一地。
    砚霜见状叹道:“都怪我出手太重了!不过我要不如此,此时怕早已丧在她那“追魂剑”之下了……”
    守容一面流泪一面对侧边人道:“院子裹还有三人,都是被我们点了穴了,快把她们找来吧……时候久了就不行了……”
    说着就有数人分纵出去,须臾已找来了,守容一看内中一人是丁兰,下余二人俱是面熟得很,但却不知名字,守容当时给她三人解了穴道:才含笑对众人道:“赤臂尼夙日无恶不作,罪有应得,各位姐姐也不要再为她伤心了,”,遂说着用手一指砚霜道:“他名叶砚霜,我名铁守容,今日之事,俱是我二人一手而为,今后诸姐妹若有怪罪,可找我二人,我们决定随时候教……”,说着她竟流下泪来道:“只是姐姐们……俗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依小妹看,这正是各位姐姐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不如各奔前程小妹谨以一番热忱,预祝各位前途无量!”
    说罢以目瞟了叶砚霜这一眼道:“叶哥哥!我们走吧……”,砚霜闻言又看了她们一会,又叹了口气,只见他双臂振处,全身已像箭头子一样的拔起六七丈,已扑向一座假山石顶,回身点手,铁守容竟以“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追上了砚霜,这一男一女一对少年英侠,几乎是同样的势子,轻登巧纵,倏起倏落的已扑出这座青衣寺。
    今夜他们总算不负此行,但是他她们都在无意间,已给他二人留下了两个极厉害的祸害,那就是钱剑娥和丁兰,这一双玉女在数十年后,各有奇遇,练就一身极为惊人的功夫,以至于给这二人带下了无比的困扰惊险,但这些都是后语,容后再慢慢表来。
    二人在路上边走边谈,述及那赤臂忍尼,真个是余悸尚存,但砚霜衷心快慰十分,他到底替父报了大仇,所恨的是那云南巡抚李泰恭,如今尚逍遥事外,但我们可预料到他的寿命也不会太久了!
    放下这一对龙虎儿女暂且不提,再回头谈一谈那一位感情多乖的李雁红姑娘吧。
    她眼见见砚霜如此神勇,芳心真是深庆得人,正在暗喜,不想砚霜却发现了纪翊,顺手指给她看。
    雁红一看之下,真个是头浇凉水,心内暗忧,她由于内心爱砚霜太甚,所以她的疑虑越多,这是人之常情,其实纪翊和她感情虽好,总和她保持了一道相当距离,但是她明白这位年青人那种火热的感情,和诚坦的个性,凡事任性,如果一见到自己,他是万万掩不住他那种渴望的追求。
    而这些事情,自己虽可无动于衷,但叶砚霜就难免要多疑了。
    “我又怎么能眼见着我刻骨相思的人,由我的怀抱裹再走开?我又怎么忍心再去刺激如此爱我的纪翊?”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不停的绕着,终于她想出了还是自己先走吧!所以她伪装头痛,先回了旅舍,一时芳心千头万绪,她像是件了一件大错事情似的。
    她躺在放舍的床上,脑中却想着砚霜与纪翊,她把枕头弯起压住自己的两耳。
    “天啊!这可怎么好呢……”
    “纪翊哥……你来的真是太不是时候了……我和你之间怎么可能呢!你何苦如此苦苦追着我?以你那身本事,和那英俊的仪表,难道还不会令任何女孩对你一见倾心么?……你又为什么偏偏非要去喜欢一个,已经受过别人爱过的我呢?……”
    “我求求你吧!纪大哥……你千万别和砚哥哥见面……”
    “你们两人都有这么一身惊人的武功,要是打起来那太可怕了……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你们之间要是有一人受伤的话!”
    “砚哥哥……请你相信我吧!我的心,我的身子,我的灵魂已经都是你的了,可千万别再旁生枝叶……”
    想到此真使她百感交集,全身直冒凉气,一会坐起,一会又躺下。
    “这小地方只这么大一点,随时都可能会遇见纪翊,那可怎么好呢?”
    “他要是和我见了面我能不理他吗?……但是我曾在砚霜面前说了谎,说我不认识他啊……以砚霜那种多心病,说不定又会疑心到这裹去了呢……唉!我是不该把这事瞒着他……”,最后她从床上翻身站起,自语道:“我还是走吧!给砚哥哥留封信……,任他天长地久,我都会永远等着你的……你会快来接我吧……”
    当地伏案草草写了那封信,粘好了后,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了,这眼泪是为纪翎流的,她不知如何来解释这次流泪的原因。
    她虽然如此不希望在此时遇到纪翎,但她却在脑中泛着他那豪迈的影子,默默中她泣道:“天啊!你这冤家!为什么这么像他呢?为什么这么多情?为什么老追着我?……”
    “我是不爱你的……但是你为什么却能占有我的快乐?你为什么会给我一种另样的感觉?………我怕见你,但又想见你!我不爱你!但我却喜欢你!”
    “上天降福给这诚仆豪爽的年轻人吧!叫他有一个好妻子,那人起码要像我一样……否则配不上他……”,想到此她的脸又红了,往空啐了一口道:“你真没羞……”,于是她把那简单的行李归整了一番,背好那面朱藤雕花小弓,把那封写好的信在唇上吻了一下羞语道:“砚哥哥………我在亲你呢!……”,当他擦干脸上的泪,重露出那付娇艳如花的面色,面上已带着似喜似悲的容色,真个是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走出店门至柜上算好了账,才要付钱,忽然跑来了一个店小二高向柜上叫道:“喂!付过了,付过了!”,账房和雁红二人都是一怔,那账房先年揉了一下红得像血一样的蒜头鼻子道:“谁说付过了?客人还没走怎么会付过了,这簿子上也没消账呀?”
    那小二已至雁红身前,仔细的看了看雁红道:“那位老先生没给你说?”
    雁红一翻眼道:“那位老先生呀?”
    这小二比了一个手式道:“那老头只有这么高!背个小箱子,长了一脸红胡子的!”
    雁红一怔想了会道:“没有呀!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个人,别是你弄错了吧!”
    那小二榣头道:“不会!不会!错不了,他亲自给我说,这裹住的一位姓李的客人,和他老人家还是亲戚!”
    那掌柜的账房插语道:“姓李的多着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他?”
    雁红也笑道:“对呀!”
    那小二叫道:“别慌呀!”,遂又道:“我当时就问那小老人道:我们店裹姓李的多着呢!到底是那位呀!这位老人家说是一个背着红色小弓的年青姑娘……”
    雁红脸一阵红,那账房笑道:“这不是胡闹吗!人家是先生怎么会是姑娘?真是开玩笑……
    那小二皱眉道:“西红柿!你别慌呀!……(原来这账房那一个又红又大的鼻子极像一个蕃茄,所以外号叫西红柿!)”,遂又道:“我就说老人家你错了,人家是公子,可不是姑娘!”
    雁红心内暗疑,这小老人是谁?怎么会认识自己,而且尚知我是女的?当时装着笑向小二道:“他怎么说呢?”
    这小二道:“我一说他脸一红,又咳了几声才说不错现在是男的!我记错了!你看这老人不是老糊涂了吗?那有人从前是女的现在又会是男的的道理!”
    那西缸柿在一旁催道:“那来这么多废话!结果怎么样呢!”
    那小二才道:“不过那位老人可真大方,掏出一块银子足有十两给我说这钱算为你先生付了店钱了,算来还该找你钱呢!”
    雁红娥眉低头半天,才道:“我可没有这么个亲戚!这银子我不能要!”
    那小二也是皱眉道:“我当时还问他,和你是什么亲戚。”
    雁红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他怎么说?”
    这小二笑道:“这老人家可真滑稽!他说你现在还不是他亲戚,等结了婚就是了!……”
    雁红脸色大红,一瞪眼,这小二咧嘴道:“客人可别充着我瞪眼,这完全是那位老人家说的,可不关我的事!”
    西红柿也在一旁骂道:“你管人家这些事干什么?我问你钱呢?”,那小二脸一红道:
    “我没给你呀?”
    这账房一挤那大红鼻子叫道:“见你的鬼啊!你什么时候给我银子了?”
    这小二闻言大窘,看了雁红一眼,才皱眉对那西杠柿道:“没给就没给,你别急呀!多少钱呀!”
    那账房一阵算盘后才道:“五两六钱!”
    这小二掏了半天,才拿出五两住抬上一放道:“五两!”
    那账房叫道:“还有呢!”,西舡柿直眉竖眼的道:“你不是说足有十两么?怎么只有五两?”
    这小二也是一翻眼道:“奇怪!他也没给你!你管他给多少干什么?”
    西红柿脸一红,遂怒道:“那也不够呀!还差六钱呢!”
    这小二慢吞吞的道:“少不了!你放心!要是我不给你,你还不会由这月薪水裹扣!谁不知道你西红柿是有名的棺材裹伸手死要钱的货!”
    这西红柿被骂得脸色大红,往起一站,就要发作,还是雁红笑道:“好了!好了!我都不说话,你们自己人吵什么吵嘛!不是还差六钱银子吗!我补上不得了吗!”
    说着掏出一小块银子约有二两重,往柜上一丢道:“别找了!”
    那小二笑着一躬腰道:“谢谢客人!您真是干嘛还赏钱呀……”
    不想那西红柿在一旁一瞪眼道:“你谢的那门子呀!赏钱还会有你的份?没扣你的钱都是好的了!”
    这小二咳了两声,干笑道:“好!好!没我的份……”,说着转身就要走。
    雁红叫道:“你回来……”,这小二以为要给他要回那五两银子,吓得脸上变色。
    雁红掏出一封信对他道:“我走了!这信你交给和我一块的那位叶先生,千万别忘了……”
    这店伙才放下宽心,接过信道:“天已晚了,客人明天白天再走吧!”
    雁红摇头道:“我有急事,快给我备马!”
    这小二不敢耽误,连忙跑出,须臾马已备好,雁红翻身上马,缰绳抖处,这马扒开四蹄,就像箭头子似的一阵猛冲,须臾已驰离了这条大街,走上一条官道。
    她在马上蛾眉深锁,脑中事是乱极了,一会想砚霜他不知见到那纪翎没有。
    “他们要真打起来,那可糟透了……”,一会她想到纪翎。
    “他的心思这一次又白用了……都怪我!把他害了,本来人家好好的……”,由是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抖手一鞭:“叭!”一声,那马负痛长啸,扒开四足,真个是奇快如风,待跑完这条官道,眼前已是荒郊野地,一眼望去全是高可及人的高梁玉米,在这冷夜的风下悉悉作响。
    她在马上呆了一会,心说我现在往那边走呢!深夜裹连方向也分不清。
    无奈又把马策上驿道,顺着那被大车压成了两道深沟似的黄土硬路,一任那马慢慢淌去。
    忽然她忆起了方才那店小二说的事,不由心中暗疑,自语道:“这老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关怀?……”
    “他说我是他亲戚,在我结了婚……以后!”
    “莫非他是砚霜的什么人吗?他父亲不是死了吗?就是没死也不会是这样呀?”
    忽然她又转念到砚霜的师父,更觉不对,因为那南天秃鹰是个又高又瘦的秃顶老人,这人听茶房说简直矮得怕人,决对不会是他……
    “反正一定是砚霜的亲戚,否则谁又会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婚事呢!”
    她一个人在鞍上低着头,脑中想着这些事,真是又惊又喜,想到未来的一天,能和砚霜永远生活在一起,那日子该是多么快乐啊……
    “我要作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要使他感到以我为荣……”
    也不知何时,她竟行至一片荒郊的野地,被风吹瑟着这片野地的树梢,发出一阵阵哨声,周围的气氛是那么森森,令人毛发耸然,雁红正勒马四顾,想找一条出路,忽然跨下龙驹,突然人立前蹄,依稀稀一声长啸,差一点把雁红摔下马来。
    待把马身按下后,那马忽然转了个侧,又是如前的怪啸了一声,雁红这次始看清了,原来在这马正前方丈余处的一个野坎头上,正蹲伏着一只青狼,这东西竟此狗大上一倍,一双精光四射的碧眼,寒夜裹闪闪发着绿光,口中呼呼连声的低啸着,四只枯爪在地上慢慢蹲伏着,渐渐前进,雁红不由吃了一惊,心说想不到在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大的狼,自己还真要小心一点咧!
    想着跨下壮马,竟连连惊啸,四只蹄在地下一直打转,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呜的一声,当先大狼,竟由地上猛窜而起,一双利爪,直扑雁红颈下抓来。
    雁红尚未动,那马已吓得惊叫一声,再次人立,雁红就势在鞍上一飘这已下了地,先前那狼,那一只爪,竟实实的抓在了这马的前颈之上,顿时皮开肉裂,鲜血垂滴不已,那马负痛长啸,竟跑向一边。
    雁红此时大怒,再看那狼因和马这一碰之后,想是身子太小,竟被震翻在地,就地一滚已再次窜起,仍是厉啸露爪向那马飞扑而去。
    雁红一颠足,嗖!一声已纵至这大青狼身后,亮右掌以“单掌伏虎”式,奔这大狼背脊上便击。
    但这一掌尚未打实了,就闻后脑劲风猛袭,知道还有一狼在侧,忙一伏身,这青狼竟由头上掠过,一双利爪竟实实地抓向了一块大青石之上。
    那青石表面,吃着畜生一爪,竟是石沫飞溅,可见这畜生爪下之力也确是惊人了!
    先前青狼,虽未被雁红这一掌震实了,但是雁红这一掌已运足了内力,掌沿虽未沾上,可是那掌劲已震得它枉嗥一声猝减去式,在地上又翻了个滚,翻身亮爪,张开它那支长又阔的嘴,照着雁红左腿就咬!
    雁红一声娇叱,全身上拔,这头狼一爪一嘴又抓咬了个空,此时那另一狼又由背后猛袭了来。
    雁红心说:“好恶的畜生!专门不声不响的袭人,这次看你怎么跑!”
    她竟不闭不躲,待那青狼前爪已快挨到后颈上了,只见她猛一偏首,全身微微向右一侧蹲,那只只狼双爪呼!的一声,就由她颈旁递过,还未容它全身过完,雁红一声娇叱道:
    “去你的!”,这一次双掌可用足了劲,好一招,“推窗望月”以“铁琵琶”的掌力,向外抖出,但听:“砰!”一声大震,这双掌实实的已打在这青狼的右肋上,格格一声响,把这青狠一腔胸骨全部震碎了,一声悲嗥,顿时噗的一声,摔出四五丈远,摔在一旁大方之上,脑浆迸裂而亡!
    雁红方庆得手,不想“呣!”的一声,另只大青狼不知何时竟窜在了脚下,此时竟由离已尺许处,向上亮爪窜来,雁红方自得手,心中未免大意了些,此时被这畜牲一爪,竟差一点抓在脸上,斯!一声,一件湘绸马褂,竟吃这畜牲一爪抓开了一尺多长的一条大口子。
    雁红吓得惊叫了声,一跨左足,抖右手“一剪梅”,这种功夫,全凭掌沿上的力量,功纯者可挥掌如刃,掌下处虽木石,亦如刀斩一般的整齐!是最适女子习的一种厉害功夫!
    因女子手指尖长而细,掌沿薄,所以练来分外显功,此时雁红一怒之下,这一挥可用了十成劲掌下处一声惨嗥,鲜血四溅!
    这青狼左腹被雁红一砍之力,整个手掌全没入这青狼上腹中,跟着见她一抖手,吧打!
    一声,把这青狼的残尸摔向一旁。
    自己一脸一手全是血,腥粘异常,不得已往前牵马行了几步,想找一处有水的地方洗洗,忽然近丘处一片号声,环身兽息喘喘,那马又是依稀稀一声长啸,雁红再回头一看,吓得她冷汗直流,心说这一次可完了!但见她一背手。
    “呛!”一声撤下了那口“棸萤”宝剑,太古宝刃果是不凡。黑夜里平空闪起了一道青霞,时吞时吐闪闪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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