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剑拔弓张
    铁守容被对方这一哭,不由莫名其妙,当时一番怒气,反倒平了不少。
    她把丝辔一带,跨下银驹往前走了几步,偎在了李雁红马前,睁着一双剪水双瞳,满面惊疑的道:“你是谁啊……?怎么我不认识你呢?……”
    雁红这一看见了眼前这位少女,竟是几度为她断肠伤心的情敌。
    是她占据了自己的爱人,自己和叶砚霜本是一双天成佳偶,既有父母之命,更有后来的感情,然而只因为她||眼前这个少女。
    她竟使一切的希望都成了泡影,虽然现在自己和砚霜已有了终身之约,虽然自己和叶砚霜如今已不可能再结合了……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眼前这位姑娘铁守容所赐么?不是她一手导成的吗?
    想到此李雁红不由在马背上含着泪,抬起了头,凝目着眼前这位铁守容。
    她是那么的美,美得像一朵新出水的芙蓉,她那两弯长细的眉毛,就似两弯黛水,一对秋波又大又明,像是一对午夜的朗星,一眨一闪,就像是会说话似的……李雁红含着更伤心的心继续审核着眼前的这位姑娘。
    她想:她为什么能把砚哥哥抓得这么牢?她为什么?她继续的这么想着。
    她的头发就像一捧乌云也似的,又黑又密,挺鼻樱口,简直没有一处不是美的……
    李雁红看到这里,她更伤心了,本将停住的泪水,又继续淌下了。
    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起初她对守容,感到有些妒忌,酸溜溜地……
    但是,忽然她想到,她配砚哥哥果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
    自己的好容月貌,本来并不少逊对方一分一毫,然而现在||脸上的疤!
    想到此她的泪水又扑扑打打的淌下了,她想:“如今我万万是比不上她了……”
    “李雁红……你不是从前曾这么想过么?你会想过,如果,铁守容真正是一个值得砚哥哥爱的人,你就一力成全她们么?……”
    “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再值得你如此伤心?眼前的姑娘,不此你想象中的更美更好么?”
    “忘了自己吧……”
    “成全他们吧!”
    “你是不配给人家比的,何况你曾经在野叟尤天民面前发过誓,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同人家争?”
    想到此,这位居心仁厚的姑娘,忽然把流出的泪水擦去了,脸上强带着一丝笑容。
    她看着铁守容正注视着自己,不由感到很不自然,心想别让他起了疑心,就麻烦了,同时她更想看看这位名震武林的女侠云中雁,到底有些什么功夫?
    想到此,不由在马背上佯怒的点了点头道:“铁守容,方才我那两手,你还不服气么?”
    铁守容此时满心狐疑,心想:“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简直一派娘娘腔,而且……听见我的名字后竟哭得这么伤心……这真是奇怪……”
    想到此愈发不解,闻言后不由一皱眉道:“你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嘛?我可没欺侮你,干嘛哭成这样?算了!我也不同你再一般见识了,你还是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咱们算没这回事,这样,总该好了吧?你这人……我看许是有点病吧?”
    雁红闻言不由一绷脸道:“别胡说八道,我因久仰江湖中盛传云中雁铁守容的大名,今日难得见到了你,想和你比划比划,不过你要是怕,就算了!”
    说着话目视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有轻视之色,铁守容闻言不由在马上蛾眉一挑,杏目圆睁,厉叱了一声道:“去你的!我怕你?”
    雁红心说:“乖乖!这丫头好厉害,简直比自己还凶嘛!”
    想着一领右手马缰,坐下骏马已岔道驰出,直向一旁的一片草原上驰去。
    一面回身,对铁守容招手道:“那么我们这边来,看看谁行谁不行?”
    铁守容边行边气道:“真倒霉,今在会碰见你这么个小贼,姑娘还有事,你却一直给我捣乱,看看我不打你个五眼青才怪!”
    说着话嘟着小嘴,已策马跟上,此时李雁红在前,铁守容随后,一霎那已驰进那草坡。
    李雁红把马放慢,看了一下眼前地势,眼前一望无人,山坡上生有几株合抱粗的大树。
    李雁红看到此,心中一动,当时心想:“人俱谓这云中雁有一身出众的功夫,我若是只和她在技艺上较量,一定不能尽她所长,不如用一种别出心裁的方法,和她比式一下各种功夫,看看她究竟是否为一全材的女侠客。”
    想到此不由对着那铁守容抿嘴一笑,铁守容不由面色一红,心说:“这小子要是打我的念头,那他可算倒了霉!”
    当时一竖蛾眉,正要发怒,李雁红已笑道:“铁守容,江湖上都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侠女,我想你一定对每一种功夫都很精了?”
    铁守容脸红红的看了雁红一眼,嗔道:“不敢说怎么好,不过打你大概还不成问题。”
    李雁红笑道:“好吧!那我们就来个三阵赌输赢如何?”
    铁守容一皱眉道:“那来这么麻烦,打就打好了,还来什么三阵赌输赢,你的花样还不少呢!”
    李雁红此时面对这明洁天真的少女,那一腔怨气反倒减了不少。
    闻言有意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敢,仅不过学了几手剑法掌式,就到处出来唬人,真是估名钓誉!”
    铁守容此时被逗得勃然大怒,在马上一抬莲足,嗖!的一声,已窜下了马,仰首叱道:
    “好吧!就听你的,你到底要怎么个此法呢!只要你能说出来,看看我怕不怕?”
    说完话,两只手叉着小蛮腰,满面冷笑的看着李雁红,气虎虎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武之势。
    李雁红见她竟答应了,这才笑咪咪的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
    忽然那铁守容满面惊奇的后退了一步,奇道:“喂!姓李的,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雁红倏的一惊,当时脸一红,有意压粗了嗓音,恨声道:“你乱说什么?堂堂须眉,岂能当我是女流?”
    铁守容一撇嘴道:“那你怎么还穿耳朵,一个男人扎耳朵眼儿,你也不嫌丢人!真是……”
    李雁红不由脸色大红,当时用手一摸,才知竟露出耳朵来了,不由忙往发束下一塞,塞着脸道:“这你就别管了,我们手底下见分明!”
    铁守容已迫不及待的道:“那你就快说吧,怎么个比法!”
    李雁红看了一下眼前地势,点头道:“这里地势不错,首先我们先比试一下暗器,你意如何?”
    铁守容不加思索,点了点头道:“好!”
    李雁红遂略思索了一下又道:“第二阵我们比一下内力,这是最容易比的功夫,尤其是各不相犯的功夫,随便什么坚固的东西,全可以试一下彼此力量的大小!”
    铁守容眼珠一转,心想这倒别致,忽念及自己曾参习三元图解,内力尤为所长,这么一来,正合心意,当时心内大喜,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依你,第三样呢?”
    李雁红征微一笑道:“久仰你掌中一口石雨剑,有神出鬼没之能,剑斩赤仙蟒,连金七的烟袋杆儿也被你砍断了,在下不才想第三阵就跟你比一阵兵刃,想你一定愿意吧?”
    铁守容闻言又羞又喜,当时心想:“这小子知道的还怪清楚呢!居然连砍断金七烟杆的事都知道!”
    当时含羞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征笑了笑道:“好!咱们第三阵就比剑,既然你这么说,一定你的剑术就更高的了,废话少说,现在就开始吧!”
    铁守容此时,四顾了一下此时四围的环境,不由面带薄霜道:“姓李的!依我看这四周既有这么多的海棠树,我们干脆就比一场轻功,这是额外的,你意如何?”
    李雁红闻言喜在心里,暗忖:“好个死丫头片子,谁不知你云中雁的轻功提纵之术名震武林,居然把看家本领搬出来,想难我,你岂又知道我李雁红就不如你么?”
    雁红闻言,因在轻功方面,自己曾下了极苦的功夫,随黑猩子在“飞毛涧”“摩天岭”
    打下了精人的造诣,这铁守容居然提出比轻功一说,正中下怀,当时有意皱了一下眉道:
    “唷!这可难了,妤吧!反正我是舍命陪君子!请吧!”,说着退后一步,目视着对方。
    铁守容知道他是有意如此说,遂不再答话,一斜身,右手微提衣裙下围,身躯往下微微一塌,腾身而起,倏起倏落直扑向东南角一排海棠树,身形甫停,莲足猛点,活像一头大雁,已落足树颠。
    单足点着一粗如二指的树枝子,右足悬空着,猛一旋身,已面对雁红,笑道:“来呀!”
    李雁红睹此,不由心内暗暗喝了一声好,暗忖:“这铁守容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可真要小心了!”
    想着身形也飞纵了起来,嗖嗖一连三个纵身,已扑向西南角偏北的一株高大松树之上,身形一拔,“鹞子钻天”式。
    离着树顶子高出丈许才往下一落,这种猛势,不禁令铁守容暗中为之担心,心想:“我的天!那树枝才多粗呀!你这小子居然敢这么高往下落……”
    想着那李雁红已轻飘飘落上了,可是那粗如小指的弯枝,已震得吱吱直向。
    这根树技子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摇曳了起来,然而李雁红偌大的身子站在上面,随着那小枝起落之势,摇摇摆摆,如同风摆残荷也似的。
    一任那小枝压得吱吱喳喳向,他身子竟像是粘在了上面似的硬是不落。
    云中雁冷眼旁观李雁红这种身手,她就知道对方是有意卖弄,这身手名叫“玉鸟投林”
    又叫“浪里行舟”,是轻身术已到了极上乘的功夫。
    铁守容此时虽自惊心,可愈法觉得对方有意卖弄得可恨,芳心更存了和对方一分强弱。
    当时身形猛往起一提,莲足飞点,已跃过了三四棵大树,再两下一落,已欺上了李雁红落足的树上,这小妞坏点儿可不少。
    能有意飞上了雁红点足的枝上,双足才一点上,铁守容却是暗中用了“点金砖”的重力。
    就听见那树枝儿卡喳的一声响,竟由树中往下折了下去。
    李雁红娇躯正站其上,而铁守容之来势,不能硬接,树枝子一折,云中雁自己却借劲再度腾身,向身后另株树上落去。
    李雁红嘴中叱了一声:“好!”,就见她那已将沉下去的身子,不知怎么用上了力,竟自拔起。
    铁守容芳心一惊,没想到他身子竟能同飞鸟一样的运用自如。
    只见李雁红双臂一抖,腾身而起,她的身形竟和铁守容不差先后的落在了一株树上。
    身子甫一落定,口中却喊了一声:“铁守容接招!”
    进身抖掌,竟用的是“金驹掌”,直奔铁守容背后“灵台穴”上猛击,人到掌到,真快!
    铁守容一惊之下,连忙用足尖在树枝上一点,身形侧纵而出,就式翻出左掌,斜身甩掌,直向李雁红背上就劈。
    这种绝顶功夫,真可叫做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李雁红一掌落空,身形往下一矮,抽招撤臂,而铁守容已经飞身而出。
    这时那李雁红紧跟而出,她安心不叫铁守容有喘气的功夫,猛进不舍。
    霎时之间,这两个不可一世,无独有偶的少年女侠,已各自展开了身形。
    就在这海棠树梢上倏起倏落,轻登巧纵,轻如狸猫,快如蝙蝠,这种惊人的轻功提纵术一展出来,可真是惊心动魄,骇人已极。
    两下里一前一后,忽左忽右,闪避纵跃,直扑横截,贬眼间就飞扑了三周。
    起先是铁守容在前纵跃疾驰,这小妞是要看看身后的那少年是否能追得上他。
    可是转了一周后,发觉不是苗头,对方竟一连进了两次招,此时她已知道,这不男不女的书生,轻功上确实较自己不在以下。
    这时两人都转到了西北角里,仍然是铁守容在前,李雁红在后。
    此时铁守容猛然一个‘伸前扑后’,陡然转过了身来,这次她安心要和李雁红拚这一招。
    只见她身形这一转过来,向前一纵,一双玉掌倏地抖出‘虎扑式’,向李雁红胸前猛扑了过来。
    李雁红一惊,心说:“好厉害!”
    矫躯向下一矮往后一仰,铁守容双掌竟打了个空,顺式就见李雁红一翻双掌,“摘星换斗”,直向铁守容的两臂弯中一穿,倏地一分,竟把铁守容双臂荡开,乘机向外一抖。
    这双劲掌,竟全奔铁守容小腹上打来。
    两下里这种递招,看来真像是在玩命,李雁红这种式于既疾又猛,铁守容身形任有多快,看来也是难以闪避了!
    然而云中雁铁守容,这些日子来,确也下过深的功夫,功力远非昔日可比。
    就在这种任何人都逃不开的招式之下,只见她小腹往后猛一缩,那双被李雁红分开的玉臂,往下一沉。
    她趁式全身向后一坐,双臂由左右对圈了回来,奋全身之力向上一抖。
    这种势子可真出乎雁红意料之外,可真厉害到家了,铁守容这一手,是破出死命安心和雁红拚这最后的一招。
    她这双掌翻回来,李雁红双掌也正打进来,若李雁红不赶忙抽招,固然可打上守容。
    然而自己这双掌恐怕也跑不掉了,不得已雁红只好把已发生的掌力往上一提。
    顺着这一提之式,雁红的身子可拔了起来,而铁守容也是一撤玉掌。
    娇躯随着掌力往上一拔,也自倒退出去。
    这二人又是同样的身法,李雁红也是退出了丈余,一翻身疾驰如飞。
    就见那海棠树梢,一起一浮的摇动着,雁红的身子,就像星丸跳掷也似的一泻如箭。
    云中雁铁守容,原本想要以自己这种轻功绝技,运用内家真力,在这树梢之上来战胜李雁红,可是连三递招之下,竟自丝毫占不了上风,并且险败在对方手下。
    此时一见李雁红已由树梢倏起倏落又来至近前,这女孩子不禁芳心气焰陡炽。
    当时可真动了怒,双足暗中运了力,嗖喂嗖!一连三纵,已迎上了雁红。
    铁守容竟在这时展出了‘燕子飞云纵’的身法,身形猛窜起来。
    她是安心想堵李雁红的身子,此是雁红是顺着树梢,疾扑而来,想着足侧树。
    可是铁守容竟是走的弓弦路,斜穿而至,双足一起,这种飞姿,抄近而来。
    往下一落,已抄在雁红身后,连足一点树技,右臂往前一探,“云戡捋爪”,出左掌向雁红背上侧击。
    这一掌打得疾劲非常,雁红身形一落,已觉出身后劲风袭来。
    只见她向前一俯,用摇肩恍臂之法,出左足一点前拔,身子猛然一转“玉蟒倒翻身”,左掌指着飞转之势,向后猛劈了过去。
    铁守容是探身出掌,可这少年身形变换如此之快,左掌一出,自己这条膀子就要伤在对方掌下了。
    她心中一急,赶紧向外一滑足,身子向左一恍,“跨虎登山”式,她的身形已到了李雁红的右侧。
    此时二人身子可确得很近了,相隔不到二尺,铁守容借着右恍之势,左掌向外一扬一抬,右掌一挫,反指尖一贴自己左腕,双臂已含在了一处。
    只见她猛然往右一恍身,双掌已从左肩上带了回来,猝然向右横打而出。
    这一式可真用了全身之力,直劈雁红右肋。
    李雁红身形转过,右肋全现,铁守容这一双玉掌,只要叫她沾上,雁红这时就得毙命在她双掌之下。
    可是李雁红早已看出铁守容,此时已心浮气燥,才向自己下这般杀手。
    李雁红身形一转过来,猛然一拧身,右肋退出了一尺许,双掌往回一带,也是向右打来。
    这两下里成了同一手法,全用的是排山掌力,两人四只手往里一合,这种地方,可就显出彼此的内力和真功夫了!
    二人这四只掌向内一合,但听啼啼吱吱连声暴响,二人所立的树杆,竟由于二人这种彼此惊人的内力,全给活生生的震断了。
    两人的身子都停不住了,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向下一飘身,都飘下了地面。
    读者若问,这样二人到底是谁赢了呢?不错,表面上是谁也没胜谁,然而她二人心里有数,笔者也有数,只是二人均为佳人侠女,一世奇侠,笔者如硬要扫一方的面子,也确实太不忍了。
    此时二人一下树,四只明眸对视着,都充满了惊异,钦佩,一时竟都怔住了。
    还是李雁红先惊觉,不由笑了笑道:“云中雁!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
    铁守容也不由微笑的道:“李朋友!我云中雁今天真是一生有幸,能和你这种高手对招……真是……”
    遂咬了一下嘴唇,看了雁红一眼,脸色微红的道:“那么是不是还要比下面的呢?”
    李雁红在铁守容这句话里,已不由暗笑,暗忖:“这丫头居然称自己为朋友了!”,可是芳心也确实佩服铁守容这一身功夫,自己所以能和她在伯仲之间,也全赖新近从野叟尤天民练了这一身功夫,否则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看来,叶哥哥可真是好福气,想到此芳心之中,不由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忽然她又想到,好容易见到了铁守容也许自己今后永远也不会见她二人了,今天这难得机会里,一定要好好和她盘桓一下,除了要领略她那一身软硬轻各种功夫以外,最重要还要和她长谈一下。
    想到此见对方一双秀目,正注视着自己,似待回语,不由一笑道:“李某今日幸逢女侠,实快平生,今日难得一聚,定要求姑娘能把一身所学施展一下,方不负此一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铁守容说实话,可真有点气妥了,本想凑一个不分胜负见好就收,却不料对方这少年书生,竟似有意要和自己拚到家。
    试一想他所要比的功夫,可真把武功一门都包全了,那有这么比武的,这人用心可真令人不明了。
    想到此,又不便示弱对方,只好破唇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小妹也……”
    说到此似觉自称小妹不妥,马上脸一红,改道:“……姑娘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你有什么高明手法,今天不妨全数施展一下……也叫我学学高招!”
    说到此又脸一红,笑道:“尚未请教尊下,台甫是怎么称呼?”
    李雁红不由低下头想了想,苦笑了笑道:“我们只比功夫,还是别谈名字好些,我没有名字,既使有,也不便告诉你!”
    铁守容一怔,微愠道:“那是为何?莫非还与你有仇不成?”
    雁红心说:“可不是有点仇!”,但是嘴上却一笑道:“姑娘真是太多心了,看天已不早了,我们还是比下一阵吧!”
    铁守容不禁施了小性,当时冷笑一声道:“如此甚好,就请李朋友你划出道儿来吧,姑娘一定奉陪就是了。”
    李雁红征笑道:“那么我们就比比暗器吧!”
    铁守容一挺小蛮腰道:“先比暗器?”
    李雁红一笑道:“这种功夫,可不像刚才你挑的那么厉害,我们只要划出界线来,各就自己得力乘手的暗器,只要不要向致命处下手,再小心些,也就无妨了!”
    铁守容点点头道:“这样很好,但不知李兄以何赐教呢?”
    李雁红想了想道:“愚兄愿以一掌金钱,腼为暗器,不知姑娘可肯不嫌浅陋赐接否?”
    守容微笑道:“李兄真厚道,既如此小妹囊中尚有日前在大华山观日出时,所检来的十数枚小石子,苟充飞蝗石打法,斗胆一接季兄金钱,就请实时赐教吧!”
    说着一笑又道:“如此就请李兄先行定界,但不知你的金钱镖能打多远?也好令小妹手头有个准备!”
    李雁红心中暗暗钦佩,只由其这番问白,已知对方定是此中高手,当时点头道:“还是先请姑娘道出飞蝗石手劲大小,始好定界,我这金钱,至多六丈见准,再远就不行了!”
    雁红这话一出口,守容已不由心内惊得一呆,心道:“只听说擅打金钱镖的,腕力指力最好的也不过三丈五六见准,四丈能伤人的已不多见了,因这种东西又轻又不好施劲,能六丈见准的,自己可还真没听说过。”当时闻言心内虽惊,表面却不显出,只是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李兄是有惠相让了,那么我们不妨就以六丈为限,一较身手好了!”
    李雁红抬头指数着身前一列松树,见距离相当,二人约摸着差不多六丈许的距离,一数树为八棵,当时就走此八树为限,人纵行其上,一较暗器。
    这八树正好象围了一周,在其上较暗器正合理想,分派既定,李雁红一笑,对铁守容道:“

举报

第十章再证因果
    在云贵之间,有一处地名牛蛮峒,虽是僻处山中苗猓杂居的峒墟,因离官道驿站较近,时有大批采药汉客,郎中茶商等人来往,人情并不十分野犷,汉人习气染得甚重,少数苗人尚略坛汉语。
    这一日,因正逢上赶墟的日子,附近三数百里内,各色苗蛮猓猓,都来集会。
    这些苗人,有的耳鼻各戴银环,纹身漆面,有的发蓬如茅,乱发上尚满插山花。
    尚有的上身赤露,腰围桶裙,十有八九都佩刀挂矢,手持长矛。
    所带之货物,不外兽皮金砂,肉桂药材之类,多半用篾篓,或是竹木做成架兜。
    这些架兜,多是顶在头上,也有背在背后,绝少是用肩挑的。
    他们都是下山寻找,曾与他们交易过的汉客,苗人性情率直,以物易物,几句话便即成交。
    事完后汉人多半饷以酒肉,或是布匹,这般苗人吃罢,自去寻找姥家歇息,再不寻个丰草地儿,仰天一躺,望着碧空白云,口中哼着自编的情歌。
    待入夜,月明星稀,杀牛痛饮之后,男男女女,自捉对儿,在明月之下,连唱带跳,尽情欢乐,这两三夜是他们狂欢之夜。
    苗人都爱文采,穿得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看去却也热闹火炽。
    而这云贵山中,苗蛮种族不胜其多,方殊俗易,各不相同,而这本“铁”着,既非专谈苗族事物,故笔者暂不多提,容后另撰新着,再详为介绍。
    且说这日暮晚时分,这牛蛮峒小地方,远远驿道之上,驰来了一匹全身黑毛,四蹄如云的小驴,这小驴之上,端坐着一位挺俊超俗的少年公子。
    这位少年人一任这小黑驴前行着,自己也不管,只是低首凑口吹着手中那管纯白的象牙短笛,笛声清澈,声调幽婉动人。
    因此这附近住民,都不由走出,远远眺望着这古道伤怀的旅客。
    渐渐走近了,始见这少年一身青衣,头戴一顶紫缎垂翎儒帽,中镶了一块水翠,碧光四射,越显得这公子好一付仪表。
    他吹弄着这枝牙笛,行进了牛蛮峒,见汉苗云集,将这小镇挤得乱烘烘的。
    此时正是市易开始,争叫呼笑成了一团,他把这枝象牙短笛向腰上一别,翻身下了小驴,牵行了一段路,见一露店,在斜阳下背山敞着。
    无数食客正在此出彼进,生意十分兴隆,他牵着这头小黑驴方一行近,就有小子由内走出,高叫道:“这位客人请里边坐,我们有‘毛苔’……上好美食:“客人吃点再走吧!”
    叶砚霜此时本感腹饥,闰言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要好好招呼着我这匹小驴,我吃饱了还要上路呢!”
    这小二答应着,方伸手一接过这匹小驴,不由一怔,看了砚霜一眼道:“相公这匹小驴可是纪大爷的小黑子,……”
    叶砚霜不由一惊,遂即点了点头道:“不错!纪商是我老哥哥,我们是好朋友,这匹小驴就是他送我的……伙计你真是好眼力!”
    这店小二一听,马上恭敬十分的接过了这头小驴,一面弯腰道:“相公既是纪大爷的好朋友,那还有什么话说,快请进吧!”说着先把小黑驴捆在一边,张罗着砚霜入内,一面笑道:“相公这就是去找那二位老人家吧?”
    叶砚霜不由点了点头道:“不错!伙计!你可知道这二位老人住在何处,离此尚有多远呢?”
    那伙计一面让砚霜落坐,一面道:“不远不远!这二位老人家就在这牛蛮峒下去三十里,有一处叫后树郡又称黄沙谷,到那里一打听,没有人不知道这二位老人家的大名的……”
    叶砚霜闻言连连点头,当时开怀肠饮,那么性烈的毛苔酒,砚霜竟饮了整整一瓶半。
    直吃得醉熏熏的酒气逼人,他此时脑中充满了仇之一字,被这酒气一熏,勇气百倍。
    原来他是不大饮酒的,而所以如此,只是借酒增加了他的勇气,他再度跨上了那头小黑子。
    这小驴竟不待领路,自己一径撤开回蹄向前飞驰而去,叶砚霜虽勒了两下,奈何那小驴竟是只顾飞驰,毫不停蹄。
    突然他想到,这小驴既是那纪老哥哥的坐骑,自然这一条路是一定熟透了。
    它这么一径飞驰,一定是去那后树郡没错了……
    想着也就不再勒那缰绳,一任那小黑子向前猛窜,渐渐山路起伏,这小黑子愈走愈是荒僻无人。
    忽然他想到:“我就这么去找那乔平么?有纪商在一旁,他能任我们那么狠斗么?”
    想着不由发起愁来,忽然他想到,自己囊中藏有一面铁守容送自己的人皮面具,何不取出一戴,这么纪商就不会看出是自己了。
    想到此,由囊中摸出了那面具,仅有手掌大小,薄如绵纸,向脸上一罩,四面摸扯了几下,顿时换了本来面目,竟变成一个吊眉小目的黄面少年。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一人一骑,驰尽了这条山路,眼前竟展开了一片窄谷。
    谷道虽窄,却十分平坦,一色黄沙奠道,看来十分醒目,叶砚霜此时见那小黑子越走越欢,不时仰首扫尾,长嘶连声。
    果然不远前山谷豁然开朗,一色枣树为数何止千百稞,围栽在大谷四周。
    远看就像是围墙也似的,正有数百匹骏马在其中窜跳嘶鸣。
    一式的平房,约有十余间,点辍在这马场之中,叶砚霜远远的下了这头小驴,方才下地,但听弓弦一声疾向,倏地一支箭,贯胸而来,叶砚霜猛翻右掌,出二指一箝,已把这支箭箝在手上,微一用动,已把这支箭折为两段,忽见那马场之内,泼刺刺地驰出两骑快马,马上人一色黑市包头,一瞬间已驰近砚霜。
    为首一人三十上下的年岁,左手挽弓,翻身下马,一瞪双目喝道:“来人通名,难道不知这黄沙谷向来不容外人越入一步么?”
    说着话脸上表情阴沉沉的,第二骑上是一四十上下的汉子,此时也翻身下马,由地上拾起被砚霜二指箝断了的箭杆子,满面惊异的道:“客人你贵貹,来此有何贵干,可知南荒二老不是好惹的么?”
    砚霜闻言嘻嘻一笑道:“我千里迢迢来此,就是要会会你们当家的,就请二位入内知告一声,就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给你们二爷请安问好来啦!”
    这人闻言嘻嘻一笑道:“朋友既不通名报姓,在下实不好通禀……”,说着话猛然一眼看见砚霜身后的那头小驴,不由失声叫道:“姨?这小驴不是我们当家的么?你在那来的?”
    砚霜闻言冷笑道:“这是纪大哥送我的,他老人家可在?就请二位转告一声,说有位兄弟来看他老人家来了……”
    为首那中年汉子闻言摇摇头道:“大师祖今天早上出去,还没回来呢?朋友你明天再来吧!没有姓名我们实在是不敢往里请!”
    叶砚霜一听纪商外出未归,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左手一带缰,洒开大步,向里就走,口中冷笑道:“既如此,我自己就进去……”
    才行两涉,就听身后二人一齐怒喝之声,那为首中年人,赶上一步,猛伸右手,向砚霜右膀上一抓,口中怒说了声:“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口中说着,手上一运劲向回一带,叶砚霜竟像是一个铁人也似的,被他一拉,连动也没动一下,这汉子始知不妙,方一松手,想撤出一步。
    砚霜已微一侧身,向后一用掌,骈二指,出手如电,不偏不倚。
    “吭!”的一声,正点中了这人胸侧之“气海俞穴”之上,当时一交栽倒,顿时昏了过去。
    那四十岁左右汉子,见状大惊,由马上一抬手,撤出了一口厚背大砍刀,向上一上步,厉喝了声:“好小子!居然敢在这黄沙谷撤野,看刀!”
    这一刀搂头盖顶,直往叶砚霜当头直劈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口刀眼已到叶砚霜头上,忽见叶砚霜向上一仰脸。
    这口刀已欺到了叶砚霜脸上,倏地见他向上一探手,不偏不倚,竟以姆食二指,箝在了这汉子锋利的刀口之上,这种功夫,施展出来,可真是惊人以极了。
    这汉子吓得一声怪叫,猛地向后一夺刀,奈何那口刀,被这丑少年二指捏着,就像生了根也似的,一任那汉子用尽全身之力,竟是不能动它分毫。
    这一来,可把这人吓住了,直吓得脸上变了色,他猛的向前一跨步。
    左掌运足了劲,“以金豹采爪”之势,向外猛的一抖,直往砚霜背心击去。
    砚霜这种背身抽刀,根本连头也没回,只是直搴着手,这人一掌手势如电。
    眼看这一掌已劈上了砚霜的身,对方竟是丝毫不回避,随着碰的一掌已击上了。
    这人就觉掌上一滑,就像打在了一个热油桶上似的,一滑而过。
    身方向前一跄,砚霜已霍的转过身,右手一运劲,对方那口厚背刀已到了自己手上。
    那人虎口已裂,吓得怪叫一声,拔腿就向前跑,砚霜冷笑着看他一路失吓怪叫的样子,将手中刀向膝上一放,右掌运劲向下一挥。
    “拍!”的一声,那么一口精钢所制,厚有七八分的一口大刀,竟吃砚霜这一掌,震为两段,随着向外一拋,呛啷啷落于数丈之外。
    经此一闹,已由那马场内,闯出了十七八个大小伙子,一径向砚霜处驰来。
    那被砚霜断刀的小子,此时已脸上吓得变了颜色,一面跑,口中怪叫道:“兄弟!这小子可不是人……手底下可真有两下子,快别叫他往里闯!准是个马贼!”
    说着向内猛窜而去,这伙人一听是马贼,不由都变了色,一时铮锵连声,各自撤出了兵刃,一伙人怒喝着向上一轰而上。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紧跟着一阵惊呼之声,各式兵刃纷纷落了一地。
    而叶砚霜依然威风凛凛的立于场中,手中只不过多了一根纯白的象牙短笛,嘴角微微带着冷笑。
    仅仅这一手,已把这一群莽汉吓得愕在一旁了。
    就在他们连惊带吓,如同一具木人的当儿,忽听叮铃铃一阵跪铃之声。
    由那马场之内如飞的驰出一匹小黑驴,这小黑驴来势如风,驴身上正襟危坐着一个清痽麻服的老人。
    叶砚霜一见,心内一动,已知出来这人,正是自己千里迢迢来访之人,也正是曾赐了自己当年一黑煞掌的仇人,南荒双怪之中的鬼见愁乔平。
    这乔平,不容那小驴行近众人,已在驴背之上一振双臂,活像一头极大的巨雁,陡然凌空,在空中“细胸巧翻云”,已轻飘飘的落在砚霜身前不远。
    这怪老一落地,闪着那双深陷在目眶子之内的尖眼,很快的扫了众人一眼,阴沉沉的哼了一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不退到一边去!”
    说着这才冷冷的一笑,目视着叶砚霜,想是对方那一付尊容过于丑陋,使他感觉一怔。
    遂即点头道:“这是那位朋友,胆敢来至我黄沙谷上门欺人?想是视我老弟兄俩好欺侮么?
    说着话那张黄焦焦的脸杀容猝起,叶砚霜不由一笑道:“乔二侠,别来无恙了,曹州一别,瞬息过载,尚认得我这末学后进的故人么?”
    乔平闻言不由心中一怔,仔细打量了叶砚霜几眼,冷冷的道:“恕我乔平眼拙,竟认不出和阁下在何处会过,朋友你就报个万儿吧!”
    叶砚霜甫见这乔平,不由气血上闯,当时仰天一阵大笑道:“乔二侠真个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下幸蒙二侠黑煞掌下容情,得保残生,苟活至今,可谓之乔二侠之赐,今日不远千里而来,无非是报答二爷当年一掌之恩……”说至此,这丑少年,顿时目射凶光,面现杀机。
    鬼见愁乔平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惊得退后了一步,在他脑中,曾经受过自己这种掌力之人,已是不胜枚举,实在想不出,曾有这么一个怪人。
    可是他秉性极为高傲,阴狠无比,就没有砚霜所说这段话。
    只是他竟敢上门生事,已决不容他能逃出活命,现在再一听他竟是专门来找自己,欲报当年一掌之仇,自然就更忍不住。
    此时闻言,脸上一阵铁青,当时也是一阵哈哈狂笑,声甫停,倏地脸寒似霜的哼道:
    “好得很!朋友你这番苦心乔某钦佩十分,既如此乔某到要领教了……”
    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目视着叶砚霜目瞪欲裂,直恨不能一口就将对方吞下肚去似的。
    叶砚霜此时心中一动,心说:“不如此时就把这老儿整治了再说,免得那纪商返回又要多生枝叶!”
    想着冷冷的道:“乔平,咱们把话可说在前头,今日我不远千里而来,可就是充着你而来,自然我已不是当年那么好欺之人了,我如死在你掌下,算我学艺不精,自取灭亡,可是如果我要侥幸取胜了,可就别怪我手黑心毒,我定要也使你吃我一掌……至于你是否受得了,那就不管了,乔平!你就亮家伙吧!”
    鬼见愁闻言,直气得满头短发根根倒立而起,厉哼了一声道:“好小子!就是这么着,今天我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谁手里?……”
    “小子!我乔平出手,一向不用兵刃,虽有一把破家伙,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还真不想动它,小子!你不妨亮出了家伙,乔老二愿以一双肉掌接你几招……”
    说到此不由又是嘿嘿的一阵冷笑道:“只凭这双肉掌……小子!准能把你送回西天,小子!废话少说,你就亮家伙吧!”
    说至此目射凶光,征征向前凑近了一步。
    叶砚霜闻言笑了笑,道:“乔平!你错了,在下也和你犯一个样的毛病,虽是有好几把家伙,可是一样也不愿动它们,既然你这么说,在下也愿以一双肉掌,硬接上你几招,只怕这双肉掌,乔平……你未必接得了?”
    说到此面色铁青,那鬼见愁乔平闻言哈哈一阵狂笑,声震四方。
    那根粗如小指,长仅有尺评长短的小白辫,陡然立起,他确是已到了极怒头上,跟着厉哼了一声道:“好极了……”
    说着向前一纵步,‘饿虎扑羊’式,猛扑过来,双臂向外一抖,双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向叶砚霜劈胸就打。
    叶砚霜心说你来得正好,身形往下一矮,往左一幌身,身躯闪了出来。
    跟着双掌向左一挥,照着乔平的右臂上横劈,鬼见愁乔平往起一抖。
    他的双掌已撤了回去,左脚顺势往外一滑,身子向后猛一沉用“单鞭式”,右掌向上一翻,持枯爪直向叶砚霜腕子上猛戳了下来。
    叶砚霜此时一接这鬼见愁两招,可知这老儿果然手上有真功夫。
    当时不能再有丝毫大意,往回一撤招,身子猛一个盘旋,用“铁扫帚”,出石足,紧塌着地面,直向鬼见愁乔平双足上横扫了过去。
    鬼见愁此时心中暗惊,这丑少年到底是何人,竟有这么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
    想着不敢怠慢,往起一耸身,腾身跃起,窜起有丈余高,砚霜一腿扫空。
    紧跟着猛一个盘旋,口中一声低叱。
    他的身子借着往起身身之势,已竟一窜身,到了鬼见愁乔平的身后。
    倏地由掌如电,‘金豹露爪’向外一抖,掌上可带着那震惊天下的“霹雳掌”,向外一挥,一声大震,直往鬼见愁乔平后心猛击了去。
    鬼见愁身方一落地,对方丑少年竟,自己落临身后,猛觉一股自己生平从未领略过的罡劲之风透脊而入,连打了两个冷战。
    他知道这种掌力的厉害,那敢丝毫犹预,只见他向前一折腰,刷!地一声,用“倒翦尾”式,猛然翻了个身,砚霜的双掌已临眼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老儿毕竟武功不弱,遂见他左掌反着向外一挂。
    以“倒提金炉”式,猛然出掌,以掌缘直向砚霜的腕子上猛擦了上来。
    叶砚霜左掌递空,右胸向前一凑,右掌倏地劈出,“推窗望月”式,直向乔平面上劈来。
    乔平向下一矮身,双掌向上一翻,这种翻天掌式极像穿花蝴蝶也似的,借着抖臂之力,霍地直向叶砚霜石臂下擦去。
    叶砚霜赶紧往起一扬右臂,可是叶砚霜的双掌,顺势向前一翻,双推掌,向乔平的两乳下猛打而去。
    这种掌式,变化的迅捷异常,鬼见愁往起一穿,“韦陀俸杵”式,向叶砚霜的两腕子上一封,向前一递,却竟往胸前直劈。
    双掌一出,倏地两下一分,掌锋竟奔砚霜的两肩头打来。
    这种掌式用心是想,以指力卸开砚霜的双臂骨环,凭鬼见愁这种超然的掌上功夫,只要叫也指尖点上了砚霜的双臂,对方骨环就能马上叫他给错开。
    叶砚霜双臂猛然一分,‘大鹏展翅’身躯随着向后一闪,上半身收回半尺。
    鬼见愁那么快的掌势,依然递了空招,砚霜见对方露了破绽,猛然右脚随着往后一滑,身躯一个猛翻,随着一转之势。
    他的身形猛然向下一矮,倏地出左脚,钩腿盘旋,竟然向鬼见愁乔平脚腕上横扫了过去。
    乔平掌一落空,见砚霜身形往下一塌,凭他经验,就知对方有意要伤自己下盘。
    只见他身形往起一拔‘旱地拔葱’,窜起有丈余高下,向右一落,叶砚霜这一足又走空了。
    二人这一动上手,有些招式,看来极为普通缓慢,只是彼此都可是知道,千万不能让对方指力沾上一点,这种内家高手动手,讲究的是一沾即吐,借力打力,掌法运到极度功夫,也就是内功中所谓的‘意到力到’,别看着掌势缓慢柔垂无力。
    只要对方认为时机一到,弹指间就能将敌人毙之手下,这种功夫运用起来,慢若游丝,疾如电闪。
    二人这一搭上手一剎那可是三十个回合,一个是绿林怪杰,一个是武林之秀,此时明面似并无何深仇大怨,事实上,二人谁都没安着好心,已成誓不两立之局,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忽前忽后,倏起倏落,起如惊鸿一瞥,落以沉雪泻地,静如山岳,动如江河。
    直把一旁围观的诸人看得瞠目结舌,眼花撩乱。
    二人这一动上手,天色已大暗,叶砚霜心中大为焦急,他本可施出‘会元行功宝录’上绝招,也不过出手就可将对方毙之掌下。
    而他当初曾发有暗誓,一定要这乔平死于自己‘黑煞掌’之下,方能泄恨!
    想到此心中不由显得不奈,此时那乔平身形自上而下疾落而下,正在砚霜背后。
    这老儿口中哼了一声,一沉右臂,竟施出了自己三十年苦练的‘大麻指’功。
    右掌骈食中二指向外一点,微开“赤!”的一声轻啸,直向砚霜脑后玉枕骨下死穴‘脑户穴’上隔空点去。
    尚离着砚霜有尺许,砚霜就已体会到,对方这种隔空点穴的威力,不由大惊。
    他万没想到,如今的乔平竟居然也练成了这种惊人的功夫,其实这种指力,尤较‘一指弹’难练,而乔平夙日视为护身之功,轻不施用对敌。
    这大麻指功夫,前集已有详细介绍,在此不再多叙,这种指力,江湖上可谓之绝学了。
    就连叶砚霜尚以为只是隔空点穴中的“一指禅”功,却不知较彼大为阴狠。
    对方只要被这种指风点上一下,顿时定感周身疲软无力,一日内瘫挨麻痹而死亡,可谓之厉害无此。
    乔平这一骈指点出,满想凭自己这种功夫,对方丑少年是万万难逃活命了。
    但乔平的“大麻指”力毕竟不凡,砚霜此时顿感后脑发热,眼花撩乱。
    这才知道这老鬼果然厉害,心中愈法恨乔平入骨髓,也顾不得再调息挣气,只怕这乔平另有阴手,猛然一翻身,“老子坐调”往下一矮身。
    左掌就势而出以“拨云见日”,直往鬼见愁乔平脉门上横切了下来。
    暗中他掌上可运出“分云爪”的功夫,只不过骈指如掌,化爪力为掌力,如谓之“分云掌”亦无不可。
    这种掌力一出,倘离着乔平手腕子有三尺多远,那乔平突然脸上变色,闷哼了一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叶砚霜这种掌力向外一撤,乔平那能不知厉害?
    对方掌尚未切下,自己这只右腕骨一阵急痛,直如刀劈,若容砚霜这一掌隔空劈下,那乔平这只手就别想要了,故此那么沉得住气的鬼见愁乔平,也会惊得别了颜色,口中痛出了声。
    乔平此时始知道,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丑少年,果然有一身通天澈地的本事。
    自己若不能把一身绝学运使出来,要想逃开对方那双铁掌之下,势比登天。
    砚霜左掌一翘,掌缘方作式下切乔平脉门,那鬼见愁已出声变式。
    猛见这乔平右臂向下倏地一沉,身子可没变了原样,依然是单足点地。
    斜探着身子,随着砚霜的未出掌式,倏地一声厉喝,怒吼道:“着!”,砚霜不由一怔,心以为对方这一式,定是沉实的掌力无疑。
    却不知那乔平竟敢兜着砚霜的腕下,向外猛一抖,右掌由对方掌缘之下霍地翻上,骈食中二指点来。
    暗中尚骂道:“娃娃!你仅知我老头子以黑煞掌名震武林,却不知我这大麻指的厉害……”
    心念及此指力已比,然而他又怎想到,叶砚霜冰井火眼中苦练的结果,取冰英焚菁之力培育而成好御身强劲的‘红蚕罡’。
    这种‘红蚕罡’力,所厉害的是在任何时候情况之下,只要一遭突击,即可自从体内各穴口渗出,防敌暴力于万一。
    昔日那红云大法师,和砚霜在六合镇擂台上较功之时,以“隔空点穴”手,不但没伤着砚霜,反而险些伤了本身元力,可想知这种功夫的威力了。
    此时这乔平以毒蛇寻穴手之势,猛然出指,提劲一指透出,如换在任何一人,在这种有利的地势之下,乔平这“大麻指”力,是万万躲不过。
    然而这指力方一透出,因距离太近,一出即至,乔平心方一喜。
    突感这种无坚不催的指力,像是点在了一块富有弹力的皮球之上也似的,顿感心头一阵火热,情知内力已受了伤。
    不由大惊,倏的向内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回一带腕,总算把这真气吸回。
    就如此已感一阵头昏,汗如雨下,情知不妙,他作梦也没想到,就是对方是一内功高手,能“运气封穴”,凭自己这种内力,也未能将对方点透,这丑少年他是何如人也,竟有如此功力?
    心方大惊,砚霜此时已觉察出了,虽然在本身内功已臻炉火纯青地步,防敌于不自觉之间。指,以“碎碑指”力,向砚霜腕上敲来。
    鬼见愁乔平这种“碎碑指”力,手底下已有三四十年的苦功夫了。
    就算是对方有一身金钟罩,铁布行的横练功夫,被乔平这种指力要是敲上,全能把对方固体真气给敲散了,而坏在他指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指看着已敲上了,而砚霜竟是毫不闪躲,乔平心方一惊,情知有诈。
    乔平这一惊,方想拧背收抬,奈何动手出指,有时就是出指人本身,也很难收发自如。
    遂觉这二指已敲上了砚霜的左臂,还是和先前一样,一挨上就觉又热又软又滑,自己铁指竟自深陷入对方臂肉之中。
    乔平这一式,论出手论出式,都不能不算是很快了,已可谓之六合一贯,出式巧妙已极了。
    他的身形无形中,因为探指而前俯,这一指竟因未伤着对方,在武者来说,无形中算是已大露了破绽,偏巧敌人竟是技惊天下的青衫客叶砚霜,乔平想收拾可真有此来不及了。
    此时鬼见愁乔平,身躯斜傎,左脚空悬,他这一指本是抱出无限希望。
    赶到发觉不是苗头,想收可就晚了,砚霜这种“分肌陷刃”的功夫,武林中如今可谓仅见。
    乔平顿觉对方臂肉向上猛一弹,硬如金钢,向回猛的一弹。
    乔平一方面是被砚霜这种‘红蚕罡’力,反震得立脚不住,再方面他想乘势后窜,此时身子往后一栽,他心内已知不好。
    赶忙一吸丹田之气,为的是想少缓倒栽之势,可是动手过指,直如电光石火一般。
    叶砚霜好容易抓着机会,岂能轻易就放过,那里再能容他换式抽招?
    随见砚霜猛往起一长身,收胸扭肩,向外猛地一甩上肩头,这一掌可抖出了。
    整整的横架在了鬼见愁乔平的臂上,‘金雀分羽’向外一振。
    乔平虽也是回撤的势子,可是叶砚霜这种力量用上,他真感是无力抬架了。
    被砚霜这种大力向外一抖,就像旋风也似的,直转出了十来步。
    全仗着这乔平内力充沛,砚霜这一式只是架力,并未安心想以这一式取胜,只是想以下一招重掌力来取他性命!
    却不料这种臂力发出,乔平竟像转风车也似的出去十来步,方作势扑上。
    不料那乔平,此人生性极为暴燥,天生一付不服输的脾气,此次被这丑少年一出手几度亡魂,他非但不自量力,倘觉众目之下,自己颜面丧尽,狠心把这砚霜恨入骨髓,以存心和对方誓不两立。
    此时被砚霜一架之力,封出这么远,竟在旋身之际,这乔平已探手怀中。
    随着他身形甫一立好,也正是叶砚霜以“虎临群羊”的势子,纵身而上。
    这乔平见时机难得,倏地藏头缩顶,向后猛一抬“倒现狒面”,口中不发一语。
    只见他向外一扬掌,哧!哧!破空声中,竟出来了一掌双球,直奔叶砚霜前胸小腹两处要害,星驰电闪也似的疾窜而来。
    这一对白球,其白似雪,遍体晶莹,大如鸡卵,一出手一前一后,以“子母鸳鸯胆”打法而出。
    叶砚霜此时是疾扑猛进之势,乔平这一对暗器来势如电,更加以事先,谁也没料到他竟会施出暗器来了,而且按照江湖上规矩,暗器出手,应该先打一个招呼,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两下里全是疾势,砚霜甫一发现,不由大惊,他自己是擅打“铁胆”出名的。
    此时一见对方这种暗器出手形势,一前一后,就知这种打法的厉害,当时那敢迟豫?
    只是他奇怪,凭自己见识,竟是看不出这鬼见愁乔平所打出的是一对什么暗器。
    略一惊异,这对晶光透明微带棱角的暗器,已翩然飞临,叶砚霜一时情急,因不清这暗器性值如何,不敢冒然以手去接。
    心中一急,霍地运功,以“推窗望月”式,向外一推双掌,掌风如电,迎着这一对暗器一击,微闻“波!”的一声脆响。
    这晶莹的两球相互一击,顿时变成万千流萤也似的一天晶星,不分首身,一窝蜂也似的直向叶砚霜全身,四面八方扑袭而来。
    原来这暗器,乃是鬼贝愁独出心栽,特制而成的一种阴毒暗器,名换“年云捧日洗魂砂”。
    这种五云捧日洗魂砂,全系采自云贵一带深山中名唤‘粟石子’的一种石子喂毒特制而成。
    这种‘粟石子’每粒不过大仅如黄豆,最奇是天生成为棱形,四面带角遍体晶莹,而重量亦相当沉,这鬼见愁遍收各山,收集了这种‘粟石子’也不过六七色而已。
    归后将是类晶石,置入滚热毒汁中,浸淫上一月,如此取出,和以“白乐胶”,固成鸡卵大小的圆球,以为暗器。
    这种暗器厉害是在,一爆开为数众多,令人防不胜防,因这粟石子每枚都有尖棱,再加上乔平这种内劲之力,简直是无坚不催。
    只要略为划破些许皮肤,顿感奇痒无此,如是想逃得活命就万难了。
    因这类暗器为数不多,乔平日那平视同珍宝一般,非万不得已,轻不使用。
    今夜因感这少年太以辣手,一时情急,才打出这么两枚,偏巧又遭砚霜以掌力这么一逼,叮咚声里,顿时化为千百细粒,一并往砚霜全身上下围罩了上来。
    叶砚霜那料到会有这么一着,见状也自惊心,当时厉吼了一声:“好乔平!你敢!”
    话一了,就见他猛然向后一仰身,“铁板桥”功,向地面一塌,二足尖一点地面,好一招“金鳝戏波”,全身就像一支箭也似的平射而出。
    鬼见愁见状,心方一惊,一片叮咚声里,那么一大片暗器,洒落了一地,竟连对方衣边也没扫着一点,就如此,仍有数枚由砚霜脸上擦面而过,可谓之险到了万分。
    叶砚霜身形一定,微闻那乔平口中喝了一声:“小子!还有!”
    这一次他竟背后现掌,同时以甩把手法,一前一后又是两枚出手。
    叶砚霜身才一定,他这次可学聪明了,心想我顶多不接这暗器,看你能伤我不?
    想到此探掌入怀,抓起一把金钱,身子可用“旱地拔葱”的式子向上一拔。
    不想身才起自一半,微闻“波”的一声轻震,这一次竟是离砚霜尚有丈许自行爆开,所占范围更广,上下一齐如碎沙也似的呼啸而来。
    在这种上下不得的情况之下,任何人也都认为,叶砚霜必得伤在他“五云捧日洗魂砂”
    之下了。
    叶砚霜见状不由大惊,到此时也只有舍命拚了,当时就空把气往下一沉,上拔身形猝然一停,这只左手向外一振腕子。
    这一掌金钱镖打了出去,竟施展武林绝技,暗器中超绝的手“满天星”。
    这一掌为数不过十数枚的金钱一出手,每枚金钱都一式的疾旋着。
    一时带起一阵破空飞啸之声,叮叮咚咚一片交鸣,竟被这掌金钱给打下了一大片。
    就如此尚有三四枚粟石子滑体而来,叶砚霜见状一震双臂,全身顺风而平。
    他可没料到这暗器曾喂有剧毒,当时骈二指向其中一枚一敲,微觉手上一麻,叮一声,已把一枚粟石子敲落在地。
    当时并未在意,可是内心已把这乔平恨透了,口中喊了一声:“好暗器,看镖!”
    掌中尚余的三枚金钱,脱手而出,这金钱一出手,带起互相磨擦的脆声上中下三路向乔平打到。
    鬼见愁乔平这种独有的暗器在他掌中,轻易不肯施用,“五云洗魂砂”一出手,敌人不死者极少。
    所以他这暗器如今在江湖中,也不过用了三次,这三次却已有十二人毙命在他这种暗器之下。
    万没料到,一连发了四枚,对方竟都从容躲过,自己在惊异气愤之下。
    叶砚霜这三枚金钱镖已然打到,他此时连惊带吓之下,可已顾不得什么叫面子了。
    只见他倏的探手入怀,向外猛然一翻腕,呼噜噜的一阵风声。
    这掌中竟多了一条漆黑的骷髅鞭,这种兵刃,是软兵刃之中最厉害的玩意。
    一色墨黑,每个骷髅都有鸭蛋大小,一共是十七枚,颗数竟较一般武林中多了三枚,枚枚互咬,这一抖出来,只听见当当一串密响,声音极为脆亮,一闻即知是为精钢打造。
    此时这兵刃一出手,身形向下一塌,一个“懒龙伸腰”,哗啦啦的三枚金钱全被磕向了半天。
    但叶砚霜身已扑至,他真没想到这鬼见愁乔平竟会撤出了兵刃。
    当时虽然一惊,可是此时内心发热,心中已疑到对方暗器可能有毒,有只左掌微微发痒,心中不由勃然大怒,向下一落身,已存心不再容乔平逃开掌下。
    虽见他撤出了兵刃,竟置若惘闻,此时乔平骷髅鞭已经甩起,砚霜向下一塌腰,竟用毒蛇寻穴手,右掌骈食中二指,直向乔平丹田穴点去。
    乔平此时虽亮出了兵刃,在叶砚霜这种迅捷如风的扑式来到,他可真有些缓不过来手。
    右脚用力往外一滑,脚下都带去了声,沙子地上,扫成一道沟,这也足见他身形之猛疾了。
    叶砚霜这一掌打得疾劲巧快,可终被鬼见愁乔平闪开,乔平此时时已杀红了眼。
    他口中猛叫了一声,身形由左向后一转,此时他已觉出,砚霜手底下实在有出神入化的本事,情急之下,恶念陡生,掌中骷髅鞭,猛然用了一招“秋风扫落叶”。
    这条鞭身带起一阵疾风,离着地面不过一尺多高,直向叶砚霜下盘扫来。
    砚霜身方一拔,可是这乔平此时,猛然口中又暴喊了一声打!
    猝见他左掌箕开向外一抖,这次是他的看家本领了,但听平空一声暴响,一股极强罡风,透胸向砚霜直劈猛击了过来。
    因距离太近,这种“黑煞掌”力,又当乔平在拚命的头上,这种掌力可有不可思议的内力。
    此时四时之人,都不由怪叫了一声,满以为砚霜是难逃乔平这掌势了。
    叶砚霜一甩身,也不过了起三四尺,果然他又独到的神功绝技,竟在这种情势之下,暴出了“倒点凌波步”,身形斜着点身后窜,就这么平空便往一旁侧了出去。
    这种功夫,全凭内家功夫已到了火候,气功已到之倒转三车,朝元集顶之力。
    身子虽得往高处起,只凭足尖之力,捷如飘风的已易了地位。
    随着乔平发掌的式子向后撤,他心中已恨透了乔平,双目已快喷出火来。
    他身形一定,左右掌用“铁鹰绕云的姿式,向回一圈掌,跟着向前一欺身,“神龙抖中”式,一双铁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向乔平双肩上猛抓了去。
    这算掌上别说叫他打实了,只要容他指尖上的劲风抓上一下,那乔平就能当时在他双掌之上。
    鬼见愁乔平骷髅鞭扫空,叶砚霜只掌已到,他赶忙一恍身,向右抢出了一步。
    “玉蟒倒翻身”,骷髅鞭从右向后反甩起来,直向叶砚霜背后就砸。
    叶砚霜向前一扑,骷髅鞭从头上扫过,身形再往起一长,双掌一错,右掌穿出来,向叶砚霜左胸就打,乔平的骷髅鞭甩出去,身形是倒转过来,正好迎上砚霜这一掌,他用力一恍身,左掌向外一穿,横着向砚霜的右臂上截来。
    叶砚霜左掌向下一沉,右掌倏地翻起,用掌缘一找乔平左掌下的脉门,用错骨份筋手,卸他的腕子,乔平识得这种手法的厉害,赶紧往回一撤招,二次抡臂,这骷髅鞭,施了一招“拨风盘打”,挟着一股子劲疾的风声,搂头直贯而下。
    叶砚霜见骷髅鞭到,身形往下一缩一恍,骷髅鞭直往左肩头落下去。
    叶砚霜霍的一反身,出右掌暗运真力,正是足以惊震天下的“分云爪”,倏的向下一探掌,以空手夺刀的手法,向下一抖。
    “噗!”的一把,正抄在了乔平骷髅鞭的鞭头之上,当时一拧臂,向后猛一带腕。
    乔平顿觉手心一紧,他情知不妙,经不住被砚霜这种内力带得向前一栽。
    叶砚霜见机会难得,扣着掌心向外猛一甩,口中“嘿!”的一声。
    把纪商授自已的“黑煞掌”递了出去,不偏不倚,这一掌正沾上了乔平的前胸。
    乔平顿觉双目一黑,情知不妙,向后一顿足,奈何砚霜这种掌法,指尖一沾上衣服,你就是神仙也跑不了,遂见他指尖向上猛一翘。
    掌心呈鸡心状向外一登,吐气开声,这一掌实实的击在了乔平的前胸。
    当听卡喳的一声碎响,乔平偌大身体,竟自腾起有两三丈高,就空一连呛出了两口血,不待落地已一命归阴了。
    此时四下一阵大乱,征闻身后有人喊道:“纪大爷回来了,快别叫那人跑了……”
    又听有人怪叫道:“二爷死了……可不得了啦!”
    砚霜此时一惊,知道那乔平已万无活理,反觉自己下手太毒了,这一听有人叫大爷来了,心中不由大急,自己既杀了他拜弟,就算那纪商和自己再有多好的交情,又怎能弃杀弟仇于不顾?
    想到此,那里再敢停在此,急忙回身一纵,已轻飘翲的落在了那小黑背上。一夹双腿,这小驴撤开四足就跑,真是其快似风。
    砚霜此时就像忘了命也似的,拚命疾驰,方行进前谷,已感心内发热,全体汗下,同时头部阵阵昏沉,几乎把持不住,要由那小黑子背上翻下似的。
    同是背后微闻一骑紧追,叮铃铃铃声小响,一苍老口音哭喝道:“小子!有种别跑……”
    遂着已追临身后,叶砚霜此时内心阵阵发甜,直想干呕,正是那暗器毒已渐发。
    同时他由声音中,已听出追近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恩兄云龙三现纪商,心中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他怎么能回头面见自己这位视己如亲兄弟的大恩人?难道还能忍心去和纪商一拚么?
    想到此不由紧催坐骑,死也不停,也不回头,奈何此时情急之下方寸已乱,又加上毒发,这一用劲,顿时毒性大作。
    咕噜!的一下,竟由驴背上翻滚而下,纪商已追近,砚霜那头小驴,一见旧主到来,不由一声欢鸣,直往纪商偎去。
    纪商情急之下,本也没注意对方跨下竟是自己所赠砚霜的坐骑,此时闻这小黑子一叫,也正是自己猛然勒缰停身之际。
    见状不由一怔,口中哭喊了一声:“你是叶……老弟?”
    叶砚霜此时由驴背上向下一摔,就地一滚,正倚在山壁之上,此时毒性已发,满脸铁青,再加这面人皮面具,纪商就是神仙也认不出他是谁。
    砚霜闻言心如刀割,在此千钧一发之间,他忽然想到人生不过如此。
    自己大仇已报,恩怨已了,既杀了乔平,就是死在这位恩兄之手又有何撼?
    他知道如果这纪商知道自己本来面目后,他一定是不忍下手了,这可怜要强的老人,就许会横剜自刎,以谢其拜弟乔平之情。
    想到此不由斯哑着嗓音怪笑了一声,抖骂道:“无耻老鬼!谁是你叶老弟?……”
    纪商此时发鬓皆立,闻言泪如雨下,就月光一打量这倚树少年,竟是一青面掀齿的极丑少年,那是自己的那位小兄弟?
    不由大吼一声,向上一抢步,已至砚霜身前,猛然一抖双掌,用“混元一气劈空掌”力向外一抖,口中怪叫了一声:“丑小子!你纳命来吧!”
    这一双劈空掌,双双的全击在了砚霜的前胸,但听砰然一声大震。
    这丑少年被这凌厉的掌劲,给震得一溜猛滚,口中呛出了几日鲜血,仰面不动了。
    纪商掌震了这少年,他怒犹未消,虎扑式向前一扑已窜近这丑少年身前。
    一伸枯爪,抓住了这少年两肩,用着连哭带抖的嗓音叫道:“小子!我拜弟与你究有何仇?你……你居然忍心把他震死?你说呀……”
    他就像疯子也似的一连猛幌着这垂死的少年,这少年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看了看这位拜兄,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不行了。
    但是他临死也不愿叫这位拜兄为自己伤心,嘴唇动了两下,他低吟道:“大哥……”
    忽然他惊觉的没哼了声:“老鬼……”
    纪商不由一怔,顿时,他锐利的眸子扫在了这丑少年的脸上,不由大叫了一声:
    “你……你是谁?……你是谁?……你……”
    他猛然伸出左手,像疯子一样的向着叶砚霜脸上一抓,那面人皮面具应手而起。
    月光之下,这英俊的少年,一脸是血,双目怒凸,气若游丝,纪商仔细一看,不由狂叫了一声:“叶老弟!是你……”
    “天啊……”,这老人不由大哭了起来,他用手扶起了这位和自己情同骨肉的小兄弟,脸上老泪纵横,再次的悲泣着扑到砚霜身上,已哭不成声。
    就在这时,由山峰顶尖上一声长啸,似水银泻空也似的直坠下了一个怪人。
    这人一身雪白长衫,长须飘胸,由十数丈高的削壁垂下,全身像箭一样的直,一泻也下,落地竟比四两棉花还轻。
    这人一落地,已一声怪喝道:“闪开了老鬼!”
    纪商闻言向后一回身,见是一生平未见过的清瘿老人,一身肥大白衫,一双芒鞋,身材又高又大,此老一落地,已扑身而上,一把抱起了垂死的砚霜。
    这老人泪如雨下,他口中泣道:“徒儿……师父来了……”
    纪商不由在一旁怔道:“你是谁?”
    这老人回面凄然道:“纪商!我认识你……我徒弟虽是死在你手……可是我不怪你,你还不走等什么?”
    说着他抱起了叶砚霜,腾身而起,在这茫茫深夜里,但见这南天秃鹰,倏起倏落的身形,带着这位生死未卜的少侠客,一瞬间己自无踪。
    现在剩下了既惊又悲的可怜的老人,他用他的手拚命击着自己的光头,口中怪叫着:
    “他是卜青铃!南天秃鹰……兄弟……哥哥竟忍心打死你?……”
    忽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拜弟乔平,他虽是夙日行恶无数的绿林巨魁,但是毕竟和自己同门习艺,江湖相依了七十年之久的拜弟。
    而今他已死了……他死在砚霜手里,而自己竟又杀了砚霜……两个最亲近的人都死了。
    “我还活个什么劲呢?……”
    他用手摸着嘴上七上八下的几根胡子,八十多年的岁月历历在目,他想他自己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这悲怆失望仁厚的老人,想到此,他仰天狂笑着,一纵十丈,满山纵着,像疯子也似的怪叫着,不一刻他已窜上这山的绝峰。
    有一声清晰的长啸,带着一个枯瘦的胴体,自那高有百千的绝峰之上一泻而下,随着血花四溅,天上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也正于此时飞游而下,象征着这世上殒灭了一个不平凡的老人。
    当成功与失望两者都达于极点之时,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云龙三现纪商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为义而捐躯了自己。
    太阳才下山,这一条川滇道上,远远驰来了两匹骏马,马上一大一小坐着两个华朋挺俊的少年,为首之人一身玄色劲服,左手执着一柄黑光铮亮的大榻扇,虽然现在已是入秋的日子了,然而这把扇子他却从不离开手。
    在他身后三尺左右,紧跟着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是一身黑衣,背后却插着一口长剑,不时的左顾右盼,显得非常得意不凡的样子。
    这孩子不时用手摸着那把宝剑,像是伯它去了似的,只要路人有人看他一眼,他就马上用手拍拍自己背后的剑,表示他是一个会武的人,可不容别人随便欺侮,即使是被人家随便看上一眼高明,上马已经就有点心神不安了。
    这马再一走山路,他可真吓得受不住了,不由在后皱着眉叫道:“师父……师父……”
    纪翎勒马回头问道:“作什么?”
    那方凤致不由脸一红吃吃的道:“师父!这里风景不错,我们慢慢的走,看看嘛!”
    纪翎早知道小子心里想的什么,有意一笑道:“风景好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得快走,要不然晚上连地方睡都没有!”
    说着一抖缰绳,这匹骏马一扫尾翻蹄就跑,方凤致只好一咬牙,也跟着策马就追,才跑了一小段,已吃不住劲,在后怪叫道:“喂!师父……停停!停停!”
    纪翎回头皱眉道:“你怕是不是?怕就说话,别说是看风景……”
    方凤致闻言皱眉半天才道:“不是怕……”
    纪翎一笑道:“不带你出来,非要出来,连个马都骑不好,你还要闯江湖,算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好了!”
    这一下可把那方凤致吓坏了,不由用力一夹马腹,叫道:“我会骑,师父!”不想那马猛力一窜,向上一提前蹄,一声长啸。
    方凤致却慌了手,不由一交由马上跌下,眼看身已落地,忽地眼前人影一闪,竟被人轻轻给托住了,仔细一看,竟是纪翎。
    由是这方凤致内心简直把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纪翎脸色大红。
    纪翎轻轻又把他放到马背上,不由微笑的摇了摇头道:“我看你呀……算我倒霉贴了块膏药,想丢也丢不掉……唉!真没办法……得,还是我们两个骑一匹马吧!”,方凤致此时内心可真有点害怕了,只好又下来,重新骑上纪翎的马。
    如此二人一骑,倘带着一匹空马,一路向前紧驰了去,方凤致见纪翎仅以二腿扣着马腹,全身竟像沾在了马背上一样,一任那马颠越起伏,休能动他分亳,由是小心眼里更生敬佩。
    暗暗打定主意,非要把本事学好不可。
    原来纪翎带方凤致外出,已有四五个月了,这些日子裹,四处漂泊,主要是想访李雁红的下落,只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云南,至李府一打听之下,才知雁红仍然未归。
    不得已只好带着方凤致在滇省境内遍访了一月,依然毫不知下落,叶砚霜也无人提起。
    至此这纪翎才心灰意冷已极,心想那李雁红此时一定和叶砚霜凑在一块了。
    他们本是天生地设的一双俩好,自己何故再去破坏他们,自己若退出这圈子内,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即使他们有一点小误会,至时也定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烟消云散,我又何必再苦心的去找到那叶砚霜,岂不是要愈描愈黑,多此一举?
    想到此顿时意冷心灰,再一顾盼身侧的方凤致,见这孩子螓首厚颔,好一份仪表,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方凤致既是李姑娘托嘱我之人,根骨又如此上品,我不如带他回去,禀告他父母一声,干脆就带他返干天岭小云峰,投奔自己恩师,把这孩子好好造就一番,也不负心上人之托……”
    想到此忽然又念到,那位痴情的方小姐,自己如果再回去,岂不麻烦……
    既然自己立心今生不娶,又如何再能对那方小姐再种情念,结果害己害人……
    这一想顿时改了前念,只好在旅舍内,与方氏夫妇写了一封长信。
    原信意为,自己巳决心返回辽北干天岭小云峰,并须专心把这方凤致造就成武林中一不可多得的人物,请二老放心,信中之意充满了失望灰心,略透露出今后的几年以内,自己是不会再入江湖了。
    无非是想暗示那位方小姐一番,令她还是对自己勿再心存希望了。
    纪翎写好了这封信,使出重金交于当地驿店,嘱令务请按日送到,持收据至简阳自己居处领重酬,并给自己二哥为了一封信。
    意思也是说自己多年已厌恶江湖,又因颇为思念自己师父野叟尤天民,故须回山住上几年,请家中勿念,写好了二信,一并交给驿站,赏下重金。
    这才带着这方凤致一路水旱齐施,直往那干天岭小云峰而去。
    此时二人单骑,驰过了这小丘,眼前望俱是黄尘古道。
    道旁尽是旱田高梁,道中俱被大车压成了两道深深的大沟,微风中带着深深的泥土气息。
    此地的风土人情,这些日子来,使纪翎领略到别有人情,再向前走,天愈法暗了。
    这地方名叫“七星沟”,算是一处相当繁华的大镇了,为纪翎昔年旧游之地。
    如今旧地重游,目视着这关外风土,这位一世奇侠也不禁喟然长吁了一口气,感慨人生沧桑,大有不堪回首之悲情了……
    方凤致仰脸道:“师父!我肚子可饿了,我们就在这下马吃点东西吧!”
    纪翎点了点头道:“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再走,反正离干天岭小云峰已不远了,明天不到,后天一定能到!”
    方凤致闻言不由大喜,于是二人就下了马,牵着马向前一路走去,街上到处都是推小车的,叫卖的,酒香肉香扬溢着四方。
    眼前是老字号“松露居”,正有三四个背搭手巾的伙计,在门口踱着方步,高叫着兜客。
    二人这一行近,那小二忙抢上接过二人的马,一面吆喝道:“请里面坐,里面坐!”
    纪翎问道:“你们这有房子没有?”
    方凤致在一旁插嘴道:“我们要住夜,不过先要吃饭……”
    纪翎瞪了他一眼,又气又笑的道:“你就知道吃!”
    那伙计闻言不由都给逗笑了起来,一面点头道:“有……有……小弟弟真有意思……”
    说着往里带路,见店内布置颇为雅洁,窗明几净,原来楼上是客房,楼下是食堂,此时食客上了八成,二人先随着小二上楼,开好了一间房子。
    纪翎方一进室,就听到隔室一人,像是有重病也似的呻吟连声,声音竟似一女子。
    那小二皱着眉对纪翎道:“这客人真怪,一个人骑着马到本店,进门就肚子痛,已经叫了半天啦,我们好意在门外问问他,不想这客人好大脾气,开口就骂人,叫我们滚得远远的,别理他的事,你看奇不奇怪?”
    纪翎听后皱了皱眉,当时心内虽奇,但事不关己,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只随便道了声:“恐怕是人家病了……你们还是去给找个大夫吧!作买卖人还是和气点好……”
    这店小二此时一怔道:“我的爷!你说的倒好,你可不知道位相公有多凶呢!谁只要一敲门,他马上就骂人……”
    说到此,隔室之人想是听到了小二的话,竟自没有再呻吟。
    纪翎只是一笑道:“啊?还是个男人?我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这小二边开开房门外走着,边对纪翎道:“听声音到真像是个娘们,可是确是个男人,还骑着大马,带着剑,乖乖!那有这么厉害的姑娘?”
    说着话也就带着二人下了楼,纪翎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心想原来这人还是个会武的呢!
    当时只不过,微微同情这人,也许饱经风霜,卧病旅途,似此之事,江湖中简直太多了,并不足为奇,闻后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说着话三人下了楼,那方凤致早就叫着肚子饿了,再不吃可不行了。
    二人叫了一大桌子菜,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数月旅途风霜,几曾这座吃喝过,方凤致吃得直叫过瘾。
    一席饭毕天已大黑,纪翎因感明天还要早起上道,怕方凤致起不来,就催着上楼。
    这小子吃饱了,反而精神大起,倒不想睡了,被纪翎死催活拉,便给拖上了楼。
    二人进室,见室内一张大床,褥垫全很洁净,纪翎催着方凤致睡好。
    他自己盘膝坐在棉垫之上,方凤致见状怔道:“这是干什么?”
    纪翎笑道:“这叫坐功,这几天太累了,我要调息一下,你可别吵我!”
    说着双目闭好,用起功来,仅须臾,那方凤致已入了梦乡。
    此时那隔室病人,呻吟之声不断,像是有极度痛苦也似的,只因声音太低,纪翎并未如何在意。
    待坐功一遍天行毕,方醒转时已午夜,此时室内灯光如豆,满室阴暗。
    那一墙之隔的临室,由当中墙上通窗透比微微的光,纪翎方想这人竟还没睡。
    想着忽闻,那人呻吟之声渐渐加重,愈来愈高,像是勉强极力的忍着。
    声调之惨,简直令人不忍闻,这一下纪翎可忍不住了,再一听对方吟声,分明是一少女,只是奇怪,这人既有病,却又为何不令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呢?
    想着方要开口询问,不想那人竟先开口了,只听他用着低沉的嗓音吟道:“隔室的那……位朋友!……睡了没有?”
    纪翎不由一怔,忙跳下床道:“朋友!我还没睡……你是有病吧?我去给你找大夫去……朋友!你还有事没有?”
    那人抖声道:“谢谢你……我不要找大夫……你能……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找个……”
    说着竟抖成一片,底下的话像是说不出口,纪翎不由道:“朋友!没关系,你要找什么人,给我说,再远都没关系,要是伙计不愿去,我自己去给你找去!”
    那人听着,像是泣着,忍着极痛哼道:“你这人……真好,我……我……唉!你鸧能不能给我找个老婆婆?……”
    纪翎一惊道:“找老婆婆?”
    那人急喘道:“你……快去找吧!别问为什么……我我求求你……哎哟……”
    那声音像是在床上打着滚说的,纪翎一听可吓坏了,同时由对方这几句对白里,已听出对方很像是一个女人,当时同情之心大起,忙一咕噜下了床,穿上了鞋子,道:“朋友!你是个姑娘吧?……我这就来!”
    那人不由惊叫道:“不要进我屋子来……朋友……我是个女人……你快去找个收生……
    的来吧……我忍不住了……”
    纪翎这才坍白,当时吓得打了个冷战,知道定是这女人怀孕在身,中途要临盆了。
    知道这种事可不是玩的,不由把门一开,通通通跑到了梯口,大叫道:“喂!喂!伙计!伙计!”
    那店小二早已入睡,闻声由梦中惊醒,还当是什么事,光着脚端着灯上来了两三个。
    纪翎连连招手,那为首少二忙上了楼,揉着那双睡眼道:“我的爷,半夜三更……什么事?”
    纪翎也不顾得别的了,只慌忙得急道:“伙计,你就别问啦?快去找个收生婆来。”
    那小二一惊,连困也忘了,一怔道:“收生婆?”
    纪翎急道:“哎呀!收生婆你不知道呀?你怎么出来的?”
    这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皱眉道:“半夜三更找生婆干什么嘛?也没人生孩子!”
    纪翎一指那隔室房子道:“我隔壁的人要生了,人家已忍了半天了,你还不快!”
    这小二吓得打了个寒嗦道:“什么?他是个女的?要生孩子了?这可不行……”
    纪翎见状不由一睁虎目道:“放屁!现在还管是男是女,人家要生了,你能不管,出了命可是两条,你担当的了?”
    这小二还皱眉摸着头,一面斜眼看着身旁另一位小二道:“这时候,那找收生婆去?真他妈的倒霉,不是刘三那忘八蛋在一旁多嘴,我才不会叫他住在咱们店里?这半夜三更生那门孩子!真……”
    纪翎此时已怒不可歇,上前一把抓住这小二,就像提小鸡一样的把这小二提了起来,吓得这小二在半空中鬼叫连天,连道:“大爷……快放下!快放下……我找去我马上就去!”,另外两个小二见要打人了,也不禁吓停在一旁忙拉住纪翎,东一句西一句的求情。
    纪翎仍是搴着他不放,一面对另一人道:“我又不是不给钱?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人?
    人家的命都快完了,你们还跟没事一样的,我不摔死你这小子!”
    说著作势下摔,这小二吓得连爷爷都叫出来了,纪翎一放手,喝了声:“快去!”
    这店小二可真听话,当时头也不回,通通通下楼就跑,那另一人不由劝道:“大爷!你可别生气,人家的事气坏了也犯不着呀!再说这么晚,这收生婆可真不好找,又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他是个女的?……”
    纪翎此时隐闻那隔室少女,吟声愈来愈大,不时的怪叫道:“快呀……快呀……怎么还不来?……”
    纪翎听着心如刀割,顿时由身上掏出一大块金子,向那小二手上一递道:“麻烦你吧……快去找吧……这钱送给你!只要快!”,这小二看到这么大一绽金子眼都花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唷!这这……唉!好吧!我给你老跑一趟,不过我可真不知道到那里去找……”
    那另一小二见状不由急道:“把钱给我,我叫我娘来!”
    那小二闻言,还不肯给,纪翎此时不知如何,竟对这可怜的女人同情万分,顿就又摸出一绽金子递与那另一小二道:“好了!你就快把你娘请来吧!她会不会接生?”
    这小二金子到手,一面提着布鞋,一面笑道:“这种事,只要是女人,养过孩子的谁都会干!不必要什么内行不内行的!”
    纪翎闻言不由喜道:“那就快请你娘来吧……”
    这小二撒腿就跑,此时这一乱,那位账房先生也出来了,一见纪翎简直是财神爷,大块金子往外送。
    顿时眼花撩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扣着大褂上的扣子,一面叫道:“谁生孩子?……这事可不能随便,出了命可不是玩的……”
    纪翎一怔道:“不是找人接生了,还会出什么命案?”
    这账房一揉鼻子道:“生孩子是闹着玩的呀?不会接生的人那能乱接,这玩意非要懂这一行才行?”
    纪翎闻言可真慌了手,此时那女人叫成一片,纪翎不由急得一跺脚道:“我的天!那可怎么办?没有人也得生呀!”
    这账房顿时耸肩笑道:“我看得先找个大夫开副催生药,有这药一吃下去,就是接不接生也无所谓了……”
    纪翎忙道:“只是半夜那找人去开方子去呀?这不急死人!”
    那账房闻言有意伸出手摸着头道:“其实人到是有,只是……”
    纪翎忙又掏出了一块金子,往那账房手中一塞道:“不够再来拿,劳驾,你去找人开副方子,快去快来!”
    这账房金子在手,笑得双眼都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叫道:“黑三快拿纸笔来,点灯!快!”
    一旁的小二一怔道:“大夫呢?”
    这账房笑道:“我就是大夫,老几年我没干这一行,就是专门给人看方子看病的!”
    这黑三一滋牙道:“喝?你又会看病了,我还真第一次听过,你干脆就说要钱就行了,还拐这个弯干什么……”
    账房被说得脸一红,纪翎见状也顾不得再生这些闲气,只求能为那女人把孩子接下就好了,当时不由急道:“好了别吵了,谁开都一样,反正只要内行就行?”此时那小二已跑出端来灯和纸砚笔墨。
    这账房一面坐下,铺着纸,一面拿着笔杆,皱着眉,口中低低的念着。
    一旁的黑三见状冷笑一声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这可不是玩的,吃死了人,你可得吃官司!”
    那账房不由一拍桌子,瞪眼道:“你看!刚想出来,被你一吵,又忘了……我怎么不会?……”,纪翎不由皱眉道:“好了!好了!你快开吧!”
    这位账房先生,才低下头来,嘴中尚念着:“鸡蛋……草纸……红糖……”。
    一旁众人都直皱眉,那黑三小声骂道:“他妈的!这算是那门子药?鸡蛋也成了药了?”不想骂着,那位账房竟还真的写了好几样药,满满一大张,纪翎拿过一看。
    他本略擅医术,略一过目,见其中倒真有几样是壮气止血的,顿时不再疑心。
    马上交给那账房道:“不错!快去取吧!”
    这账房先生接过,看着一旁的黑三道:“没别的,黑三!你去一趟吧!我的事了啦,谁叫你先收了人家钱。”
    黑三接过方子,怒视了这位账房先生一眼,口里还嘟噜着:“你就会出骚主意,好好的开他妈什縻催生药,半夜还得搥门,这都是他妈的斜事……”
    说着只好下楼而去,这位账房先生这才又吩咐着别位伙计道:“快去烧几壶热水,弄个红木盆,这事很简单,瓜熟自然落地……”
    说着话,就听楼梯一阵向,那先去小二已回,手里拉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太婆,一双小脚,头发还散着,鸡皮鹤发,只是身材高大。
    一上楼就叫道:“那太太在那屋里?”
    纪翎见状大喜道:“来!老太太你跟着我来。”,说着在前领路,众人俱后跟着。
    方一走近那女人门前,纪翎不由叫道:“姑娘!收生婆来啦,我可领进来了!”
    忽听那少女猛叫道:“你……男人别进来……婆婆快……进……我……”,纪翎只好退后一步,一推那老太婆道:“你快进去吧!可仔细着点。”
    这婆子嘻着大口一面进去,一面回头道:“你放心,我养了八九个了,你太太交给我了,错不了!”
    纪翎不由气得脸一红,当时也顾不得给她解说些什么,遂着那老婆婆入内。
    众人俱退回原处,却听到那老婆子一会叫水,一会叫手巾的,几个小子又抬盆,又提热水,都送到门口,任那婆子自己出来取用。
    此时几个伙计还在打着哈欠,那请收生婆的伙计,此时笑问着纪翎道:“那屋里的女人,真是大爷你夫人?”
    纪翎一瞪眼道:“可别胡说八道,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二张着大嘴道:“大爷可真是好人,为人家的事急成这样……”,说着话忽然有一种极为剌耳的声音。
    众人都不由一喜,黑三大叫道:“你们听……听听……”
    此时很清切的有婴儿的哭声,哼哇!哼哇就像小蛤蟆叫似的。
    纪翎一听这孩子哭声如此响亮,确实是生了,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下地,猛听那黑三道:“不好啦!失火啦……”
    众人俱是一惊,顺着那黑三手指处一看,果然由那产妇窗内透着阵阵红光,纪翎也不由大惊,方叫了声:“救火!快救火!”
    不想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看竟是那账房先生,只见他脸上带着微笑,点头道:“大爷,你们可别害怕,这那是失火,这孩子可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黑三在一旁急道:“瞎说八道,你就会说鬼话……”
    那账房用手一指道:“各位看,现在没有了吧,就算是失火,火灭了也该冒冒烟呀……”遂回头瞪了黑三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从前宋朝岳飞大将军一出生,不也是满室红光,邻居不都以为起火了,后来人家是大宋的兵马大元帅,乖乖……”
    他这一说,众人都不由一怔,再看那窗户已没有红光了,才知此事竟是真的。
    纪翎心中也不由暗自希罕,这一来,那些伙计都嚷开了,有的说:“好家伙,这娃娃将来就许是干隆……”
    纪翎听得直想笑,还有那黑三一跳老高,道:“她娘的!还真有这事,将来谁说起这事,我黑三是给皇帝抓催生药的……”
    那另一伙计,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抓个药有什么?我娘是给她接的生,这关系多深?将来我二秃子最少也得弄个七品顶子戴戴……”,说着笑的嘴都并不拢,好似现在一个七品的顶子已戴在他的秃头上似的!
    纪翎已在他们闹成一团之时,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才一过那产房,却见那收生的婆子,正由那房中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粉卷玉揉的小玉娃娃,一面抱着恍着,嘴里还直哼着,待走近纪翎身前才笑道:“还是个小子!真白呀!真像个小银小子,这孩子一出来就咬我一口,还真疼!……”
    纪翎此时也不由笑着走近,往那孩子一看,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总觉得孩子长得竟和自己小时侯一样,那婆子也笑道:“可真像大爷你,得!他爹在这,还是叫爹抱着,我老婆子这一身可脏得很……”
    说着就把那娃娃要作势递给杞翎,纪翎不由一笑道:“老太太,你可弄错了,我也是住店的,和那姑娘压根就不认识,可别胡说……”
    这老太婆闻言不由一怔,张嘴了半天,才啊了一声,纪翎用手摸了那孩子脸一下,他那吹弹可破的小嫩脸上,征微掀起了天真无邪的笑……这才是世界上,最真!最甜!最纯洁最无私的笑容。
    纪翎不由点了点头道:“好乖的孩子……老太太你快把他抱进去吧!别受了凉!”
    这老太婆咧嘴笑着,推门进去了,纪翎不意间见门开处,在门上挂着一口长剑,垂着杏黄剑穗,果然是一侠女,心内虽好奇,但因限于礼教,不便往人家姑娘房里乱看。
    想着回到房中,关上门,见方凤致睡得还挺熟,也没惊动他,心想这小子,本来在家是养尊处优,这几个月随自己漂零江湖,苦可吃大了,难得他小小年纪,居然毫不畏苦,一心惦念着学武,似此意诚的小孩,可也真不容易。
    心想自己回山后,一定要好好的苦心传授他一身本事,也不负雁红所托。
    猛然又想到,这隔室女人也是女扮男装,也是个会武的,倒有几分和雁红相似……这女人太可怜了,旅道产子,竟连她丈夫也不在身边,孤单单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唉……
    想着他就上床,睡了一会,外面也渐渐静了,又恢复了安静。
    隐听见那隔室婴孩在哭,那少女用手在拍他,口中却连哄带泣道:“儿啊……你可害死我了……娘这一辈子怎么去见人?……你狠心的爸爸……”
    说到此竟听着那姑娘哭成一片,边哭边泣道:“你那狠心的爸爸……他丢下我们不管了……他又和别人好了……儿哟……我可怜的孩子……你可怎么见人?你姓什么呢?”
    那声音凄惨动人,纪翎听得在床上展转翻覆,心中好不难受。
    那少女边泣边诉,声音又低,纪翎虽勉强听出她说的话,可却没仔细分辨那声音,否则他定会大吃一惊。
    就这么一夜过去了,纪翎方一起身,方凤致也醒了,又说肚子饿了。
    纪翎忙叫来伙计打水洗脸,那伙计就是请他娘接生的小二,一进门叫了一声:“相公早!”
    纪翎笑点了点头道:“昨夜麻烦你了!那姑娘夜里还好吧!”
    这店小二一缩脖子道:“这姑娘一定是个女侠客,真了不起,昨天夜里生了孩子,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给柜上要了个小竹篮子,垫上被子,把那小孩放在里面,上马就走了!”
    纪翎一听吓了一跳,惊道:“什么?她走了……昨天才生,今天就走了?”
    这店小二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姑娘可真凶,还带着宝剑,谁敢不叫她走?
    不过她走的时候,倒问了柜上,问大爷姓什么?真个的我们还忘了问大爷的姓呢!”
    纪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我姓纪,她还说些什么?”
    这店小二又道:“她说她永远谢谢大爷,本来想见见大爷,只是还要赶路上山,所以没有惊动大爷,叫小的代她谢谢,唉……”
    纪翎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给柜上多留些钱,想等这姑娘满月再叫她走,却不知一大早她竟走了……”
    那店小二远道:“大爷!这位姑娘长得可真美透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只是脸上碰了一道疤,真可惜!”
    纪翎不由叹了口气,遂道:“好了!我们吃点东西也要走了!”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
    “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入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交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抽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
    “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父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
    说罢,满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
    “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入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交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抽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
    “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父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
    说罢,满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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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空谷传音
    李雁红旅店产子,黎明即走,当然读者不难想到,她一定是欲奔干天岭小雪峰。
    如今她已万念俱灰,然而她并不怨恨任何人,只是觉得自己真个是生夹命苦,她想到了那无人的山上,将永与世事隔绝,她要好好的把自己的儿子教养成人,传授他一身武功,希望他能在武林中吐气扬眉,甚至于还要超过他的父亲!
    可是事情是那么巧,世界上伤心失意的人太多了,并不仅限于他一人,眼前的这位侠骨柔情的纪公子又何尝不是呢?
    当他知道那位产子的姑娘竟是自己一心苦念的李雁红时,就像睛天打了一个霹雳,读者知道,一个人如果真心的去爱一个人,那是任何力所阻不住的,笔者深信,纪翎爱雁红已近于痴狂。
    即使他已知道,应红和砚霜已到了如此深的关系程度,即使他知道雁红脸上留下了疤痕,甚至于他知道,雁红并不爱自己……。
    然而这些又怎能会使他改变初衷,不过他是一读书明理之人,他更敬重叶砚霜的为人,他以为雁红和砚霜的结合,还比和自己结合更为美满,所以他才忍痛的退却,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似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时他带着徒弟方凤致追去了,自然他们一定会在干天岭见面,此节暂不细表,容后交待,而笔者却劫要掉回笔头,另外谈一件事了。
    太阳才一出来,在山那一边一片小竹林之后,有一块大石头,此时并肩的坐着两个小女孩,正在交谈着交谈着什么话。
    也许这两个小女孩已不算小了,都有十八九岁了,长得都颇为清秀,一个个子高一点,眼睛大大的,一个个子矮一点,嘴巴小小的,总之、她们两人都很美就是了。
    这两个女孩,一个穿著一身绿裙,一个穿著一身黑缎露臂的单衫,因为天很热!
    再走近一点,就可以听见她们谈的什么了。
    “你说实在话,你不喜欢他呀?”
    那穿黑衣的少女问那个穿绿裙子的,遂见那绿裙少女脸色微红:“我……你呢?”
    那黑衣少女以手掠发,一面注视着地道:“我自从第一面见他,早就喜欢他了……”
    说着还伸了个懒腰,脸上一红瞟了那绿裙少女一眼,又道:“你呢?”那黑衣女不由点了点头,跟着二女笑作一团。
    这二女不是别人,如果读者再仔细的看一下她们,就可明显的认出她们是谁?
    那穿黑绸短衫长裤,嘴巴小小的少女,正是铁府失踪的丫环小梅,那穿绿裙的略高少女,却是赤杖姥的孙女崔翔倩。此时二女正在互谈心事,她们依然是那么天真无邪,一别铁府几年,这小梅可练成了一身颇为不凡的功夫,因为她师父赤杖姥管得紧,所以这几年来,小梅虽已练成相当的一身功夫,却不许她私自外出。
    读者也许可以想到,这小梅心中私恋着叶砚霜已非一日,不管何时,只要她一闭上眼晴,叶砚霜的影子就会浮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她想到自己这份私恋是多么不可能,多么傻,偶而她也会流下一些眼泪,但是当她念到砚霜和守容结为连理时,她不由自主的又会笑了……
    这种感情的确很难解说是为什么?只能说这姑娘纯洁的心里,充满着真情的稚爱,固然她爱叶砚霜,但是她只是一种依附在守容的爱里,如果铁守容爱叶砚霜,她当然更爱,如果铁守容不爱叶砚霜,就算她有一份深情,但是她也不敢爱。
    小梅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二女正并肩谈心之际,却不知就在她们身后竹林之外,倚树依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一身深蓝马裙,高高的个儿,一双青缎绾花小蛮靴,背后系着一口长长的剑,垂着杏黄色的剑缌,正在面带薄笑的偷听着二女的对谈……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天下的云中雁铁守容,此番来至张垣,主要是欲接小梅一齐回家,想不到一上这坡口,就看见二女正在并坐谈心。
    铁守容一时好奇,心想看样子,这小梅像是和那崔翔倩正在谈什么心事,我不妨偷偷去听听,看看这小鬼丫头都说些什么……
    因此她把马远远的系在一株小树上,自己展开一身功夫,一霎那已扑至二女身后,二女正谈得开心之时,那会料到有人在侧偷听,因此尚在款款的谈着。
    铁守容只听了两句,已不由想笑了,心说:“好个小丫头,居然有了心上人了……我真要听听这丫头到底是想谁?”
    想着她依旧不动声色,静心的又向下听,却听见那崔翔倩向小梅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小梅红着脸笑道:“我呀!我认识他可早了,铁姐姐才认识他,我就认识了!”
    铁守容心中一惊,依然不动声色往下听,那小梅却仍然不知的一笑道:“我真担心他和铁姐姐闹翻了……那可真糟,我那位铁姐姐也真是,世界上那里再去找这么好的人……又年青,又漂亮,本事又大……真是……”
    铁守容听得脸一阵红,心中一动,这才知道那小梅方才嘴中所说的他,竟是指的叶砚霜,看来,这小丫头竟也是爱上了砚霜不成?
    于是她又往下听,却听见那崔翔倩笑道:“小梅姐!你爱上了叶砚霜,铁姐姐知不知道?”小梅脸一阵红忙伸舌道:“小鬼!你可别瞎叫呀!我怎么配……”
    说到此她的脸愈法红了,不由低下了头,嘴中哼道:“我只是一看见他,心里就挺舒服……你想呀!人家是一个大侠客,我那铁姐姐人也漂亮,本事又大,人家俩个才是一对呢!我算什么……”
    铁守容听得直想笑,至此她不由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又酸又甜,那一种味真是说不出。
    她兴小梅自幼相依,虽是主婢,但她们之间就同姐妹一样,无话不谈,铁守容闻言后再一思索以前小梅对砚霜的那种言谈,不由大大的明白了,原来这小梅一直是暗恋着砚霜,只是在自己面前不敢表露而已。
    她不由低下了头,玉齿轻轻的咬着下唇,心想:“这小梅也真可怜……自己是终身有托了,难道还能叫小梅以后侍候自己一辈子?……”
    想到此地不由把来兴大大的打消了一半,一时倒怔住了,忽然她心中一动:“……如果砚霜也愿意,倒不如……二女同事一夫也是很平常的事……这样小梅一辈子也都不会离开我了!那多好?”
    她这么一想,不由愁容顿歛,顿时心喜十分,当时就把这念头存在心里,心想见了砚霜一定要把这事促成,同时也要告诉二老双亲,想他们一定也赞成,这么作,也总算对得起小梅对自己的那一番忠心了!
    想着见二女犹自讲个没完,铁守容主意既定,也不再听她们说些什么了。
    她展开轻功,又退回原地,解下了马缰,这才抖动丝绳,一径向这小山坡上跑来。
    二女正在谈得开心,猛见一女乘骑而至,都不由站起了身子,再仔细一看,都不由大叫了一声:“铁姐姐是你!可想死我们了……”
    铁守容在马上轻点莲足,人就像一支箭也似地拔起了五六丈高,已落足在一稞大树之尖,向下轻笑道:“小梅!你如今本事练得如何了,敢上来同我玩玩么?”小梅此时早已兴奋得跳了起来,一扯崔翔倩道:“你帮我,我们俩个把她捉下来可好?”
    崔翔倩尚觉不大好意思,铁守容在树尖已娇笑道:“崔家妹子如有雅兴,不妨也比着玩玩……
    小梅此时已娇叱了声,拧腰点足,身形突然往那树尖上捶了去,向上一欺:口中却娇笑道:“铁姐姐你下来吧!”
    一双玉掌分两下直往守容两肋切来,来势还算凶,铁守容此时见小梅居然能身纵五六丈高下,也不由感到十分惊异,想不到她进步如此神速。
    此时见她双掌切下,在树尖之上,只凭一双足尖轻勾横枝,全身猛地向下一躺,小梅一双玉掌已切了空,人也跟着栖上了树。
    铁守容笑叱了一声:“看你还往那里跑?”
    猛地向上一挺腰,在树尖之上已拱腰窜起,取了一招“苍鹰搏兔”,直往小梅两肩抓去。
    眼看这一招已抓上了,同时小梅已惊叫笑道:“姐姐!你饶了我吧……”
    忽听那崔翔倩娇唤了一声:“铁姐姐看打!”
    一对飞蝗石分两边,直往云中雁肩窝打来,迫得铁守容只好撤腕拧腰,口中道丁声:
    “好暗器!”一分双掌,已把这一对飞蝗石接在了掌上,此时小梅已飘身而下,在下笑道:
    “姐姐你下来嘛……”
    铁守容犹身蛮腰娇笑道:“你二人谁有本事能把我从树上逼下来,我才服气呢!”
    小梅仰脸道:“那我用暗器了?”
    铁守容笑道:“好!”二女闻言,各自耳语了几句,一反身已分纵了开来,小梅口中已叱了声:“打!”
    铁守容闻声不由一惊,方一挫身,却不见有何暗器,方知是计,才一怔,一枚金钱镖已直向心窝飞来,云中雁笑叱了声:“小丫头!”反二指向那枚金钱上一点,铮一声已打落在地,忽听身后崔翔倩一声叱道:“还有哩!”
    铁守容遂听身后唰唰破空之声,知道定有大批暗器击到,只见她在树梢上一仰身,好一招“犀牛望月”式,身子仅挨着叶面。
    那满天飞蝗石俱都擦腹而过,云中雁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此一招已把树下二女惊得目瞪口呆,方自惊吓未定,却听见身后一苍老声音喝了声:“打”,哧!哧!两声尖啸,竟是两支枯枝,一上一下直往铁守容身上射来。
    铁守容身形方起,这一对枯枝来得好快,身形又在半悬未定之际,按说是万难逃开这双暗器之下了,铁守容身方向上一弯,闻声不由一惊,眼瞟出见飞来暗器,竟是一对枯枝,就知道这人有一身惊人之技,竟能折枝为镖,一时情急,也顾不得闪躲,施出三元掌力向外一挥,砰的一声,那双枯枝已飞向半天。
    她人也跟着飘下,方一竖眉叱了声:“何方高人?……”
    眼瞟处却见一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正扶杖而出,细一观,已认出了竟是赤杖姥,慌不迭趋前施了一礼道:“不知老前辈驾到,方才多有失礼,尚请你老人家……”
    话还未完,那赤杖婆已呵呵笑道:“是铁守容么,几年不见你了,想不到你功夫更大人!好孩子别多礼了,我们屋里去谈谈,这几年可想死我了……”
    说着一只手拉着铁守容,往回路就走,此时小梅和崔翔倩早已扑上,一人拉着一只手,连叫姐姐,那崔翔倩笑道:“刚才还在谈姐姐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铁守容边行边笑道:“你们都说我些什么呢?”
    说着一双杏目却往小梅脸上望去,小梅不由脸色一红,显得不胜娇羞的笑道:“没说什么,只是想你罢了……”
    铁守容知道那些话,就是问,她也不好意思出口,当时只朝小梅笑着挤了挤眼睛。
    小梅脸就愈发红了,心想不由奇怪,暗忖:“莫非我们的话她听见了?……那可真羞死人了……”,想着不由又朝铁守容看了一眼,见她此时已目视别处,当时才放下心。
    此时一行人进了赤杖姥室内,由小梅倒上了茶,赤杖姥笑道:“姑娘你一向可好?”
    铁守容笑道:“谢谢老前辈,我好前很,你老人家可好?”
    赤杖姥连连点头道:“我也好!唉!姑娘!去年那叶砚霜曾来过一次,你知道不?”
    这一提到叶砚霜小梅和崔翔倩都不由对视了一眼,铁守容脸也不由得一红,微笑的点了点头道:“老前辈我知道了!”
    赤杖姥一怔,遂笑道:“你见过他了?”,铁守容害羞的又点了点头,小梅忍不住笑道:“姐姐真的?这就好啰……”
    赤杖姥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见了那叶砚霜还得代我老婆子赔个礼,上次我太不对了!”
    铁守容一怔道:“什么事,你老人家的事还用得着赔礼?”
    赤杖姥也是一怔道:“他没告诉你?”
    铁守容摇头道:“没有呀!他只是说,见到了你老人家和小梅!”说着看了小梅一眼,见小梅面上带着喜悦之色。
    雷三姑不由又是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这孩子是真好!姑娘你不知道,上次叶砚霜来到我们这,我只想着为你出气,一时不分青红皂白,举杖就打,要不是小梅在一边说情,还不知怎样呢!后来我想想,这真是太不对了!”
    铁守容一笑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你老人家是前辈,谁叫他不懂规矩呢!该打!”
    雷三姑一笑道:“说真的,你们俩个现在到底怎样了,我老婆子也不是外人,你说给我听听!”
    铁守容只是低头笑不发一语,那崔翔倩见状对雷三姑笑道:“铁姐姐笑了自然是好了,你老人家就别问了……”
    赤杖姥不由呵呵大笑了起来,遂点头道:“好,我不问,我不问。”遂道:“姑娘!你现在是预备到那去呢?”
    铁守容笑答了一声:“回家!”
    雷三姑遂叹了一口气道:“也该回去了,一出门好几年,家里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我这几天也在想,小梅这孩子本事随我也学了几年了,这孩子可真聪明,再学我也没什么好教给她的了,现在你来的正好,你们是一块出门,也一块回去吧!我老婆子也少了件心事!”
    铁守容闻言心中暗喜,自己来意本是想接小梅回去,正愁不知三姑准不准,不想她自己居然出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那小梅闻言也不由心中暗喜,但是多少也有些难受,因为这些年来,赤杖姥对她也太好了,突然提到叫她回家事,自然心中也有些难受,当时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雷三姑,不发一语。
    大家都谈了半天,雷三姑见小梅那付样子,心中知道她此时心情,当时呵呵一笑道:
    “今晚上弄一桌菜,我们几个好好吃吃,明天你们两个再走,小梅你也别难受,以后婆婆要高兴,就许带着小倩到你们那住上几个月,我在这也住腻了……”
    守容不由笑道:“老前辈要能和崔妹妹来,那真是太好了,就怕请不动大驾呢……”
    这么一说笑,小梅也就暂时撇开了难受,当下由铁守容把分别经过向三人略为讲说了一阵,直听得那雷三姑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又时而感叹,小梅和崔翔倩更是听入了迷。
    当铁守容讲到和叶砚霜旅邸见面的一节,更是有声有色,她略把砚霜为救自己,而至庐山取药的一节,讲了一个大概,三人都感慨不已。
    雷三姑听完不由连连点头道:“叶砚霜真是好孩子……难得,姑娘,你可不能再叫人家伤心了,否则,我可不答应你!”
    铁守容俏皮的笑道:“那可不一定……”雷三姑气得一瞪眼,还是小梅在一旁笑道:
    “铁姐姐逗你老人家玩的……就是你老人家不说,她也不舍得再气他了……”
    铁守容脸被说得一红,看了小梅一眼,笑道:“小鬼!等回家我们再算账……”
    小梅笑道:“你可别欺侮人,我现在也会点人了,回家要是打不过你,我找叶相公帮忙……”
    说得铁守容又羞又笑,一时皆大欢喜,这一日四人差不多整整谈了一天。
    一直到晚上,雷三姑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婆女四人张宴室外松林之下,边谈边食,一直到了夜阑才散,这一夜铁守容是和小梅同榻而眠,二人一直谈了一夜。
    当小梅获悉守容此次回家是为了等待砚霜的迎娶,内心真有说不尽的喜悦和安慰。
    第二天的下午,铁守容小梅拜别了赤杖姥婆孙,雷三姑和崔翔倩一直送了四五里外,这才告别,小梅和崔翔倩都哭成了泪人也似的,这些年她二人相处得和姐妹也似的,从未离开过,这突然一分别,自然大有依依状,要不是雷三姑答应半年之后叫崔翔倩去北京小住,崔翔倩是死也不放他们……
    天气是渐渐热了,这一条通北京城的驿道人马熙嚷,北京城远远在望。
    二女一别家园数年,此次重回故里,一时心情不胜感慨,想到久别的父母亲人,真恨不能插翅而归,尤其是小梅此时更是别具心清,离家时自己尚是一纤纤弱女,而如今为一娇姿飒爽的侠女之流,思来又怎不令人大为感慨。
    到了傍晚,已进了北京城,万家灯火照耀着这历代的古都,二女久别家园,沿途景物那有如此繁华,不由都看花了眼。
    想着久别的家人,他们如今都怎样了……小梅边在马上行着边道:“小姐!我心里真有点害怕……”
    铁守容皱眉一怔道:“怎么你又叫我小姐?……不是叫我姐姐么?”
    小梅闻言低头笑道:“现在回家了呀!我想还是叫你小姐好,要不然老爷太太不要骂我没礼貌么?”
    铁守容闻言一笑道:“得了吧!谁会笑你?我们现在已是好姐妹了,你又有一身本事,爸爸要知道就许会收你作干女儿呢!”
    小梅不由脸红的笑道:“那可真不敢当……”
    说到此不由微微抬头瞟了铁守容一眼,嘴唇微动却是没出声音,铁守容见状一笑道:
    “小梅你有话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小梅不由脸更是一红,又看了铁守容一眼,这才低声问道:“姐姐……那叶相公他……”
    铁守容闻言不由噗哧一笑,心说:“好个小丫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的谁……”,只是有意不动声色的道:“叶砚霜他怎么样了呢?”
    小梅吶吶的道:“我……只是问那叶相公,他……他现在在那里?”
    铁守容哦了一声笑道:“也许他现在已经在家了……”
    小梅闻言心中一喜,忽然她有一个极微妙的念头在脑中转了一下:“他们就要结婚了……也许他们婚后就走了,而我呢……我难道还跟着他们?要是不跟着他们,难道我还一个人住在铁家,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么一想,小梅不由顿生出寂寞之感,虽然她尽量不让悲伤形于于面,但是,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既觉为钱守容和叶砚霜而开心,同时更为自己的遭遇而发愁……
    因为小梅如今已不算是一个小女孩子,女孩子一到相当年岁之后,往往是会为着自己的终身而发愁,更何况那时女子一向是讲就三从,而无选择自由,像小梅这种女孩子的命运,可以说完全是操诸在丈夫手中,尽管是她如今已可说是侠女一流了,但是,婚姻永远是女人所必需要接受的过程和依赖。
    因此小梅一想到此,不由得惆怅十分,如果说小梅从未见过叶砚霜,也许还不致于有这种念头,但是自后在铁府匆匆一见了砚霜,她不知怎么,早就把一颗幼小的真心,偷偷的送给了砚霜了……
    只可怜她只知忍耐和自卑,虽有万千心情,又何感吐露丝毫?
    后来在张垣随师学艺时,又遇见过一次砚霜,这一次更是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芳心!
    砚霜走后,小梅不知偷偷背人哭过好几次,但是偶而她也会为着铁守容和叶砚霜的结合而忧幸,相形之下,她的内心就更难受了……
    本来不想也就算了,但如今家门在望,这些问题马上就会跟着来,她又怎能无动于心!
    现在她只敢希望能永远追随着铁守容,侍候她和砚霜一辈子……否则就不是她所愿了!
    曾经看过太阳的人,是不会觉得烛光的伟大,正同曾经苍海是不会再以平凡的河水为赞的,小梅如今就是这种心情……
    天底下在她看来,除了叶砚霜以外,是没有任何男人能算是美的了……
    而错就错在自己把一份少女的真情,偷偷的送给这位不该为自己所爱的人身上,尽管是对方虽不知情,可是已害了自己的一生,射影着日后的愁苦和悲情,如果说不能嫁给叶砚霜为妾的话,无异是天下已无能娶自己的人了,而小梅最终的收场,将是削发为尼……
    这是小梅的苦念痴情,但是她的忠心为主,将永不容许她能开诚的向守容提出此意,她只能期待着守容的恩惠大量,和砚霜的推爱……
    当她在马上低头想着这些问题之时,巍峨的家门已在眼前了,门前的青衣大狮子,依然踞峙对立着,古铜色的正门,那两个大钢环映着一列八盏气死风嬁,闪闪生辉。
    二女静悄悄的下了马,不由对看了一眼,芳心也不知是怕是喜,通通直跳,隐约见内灯火渲目,守容猜想知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了。
    她想到慈爱的父母,几乎高兴的流下了泪,忙紧了两步上了石阶,小梅随后而上。
    却见由那正门岗位上步出一汉子喝了声:“什么了?这是铁提督府!”
    小梅闻言笑道:“我们回来了……你是谁?……”这人先把手中提灯向上一提,由内中射出一道亮光,在二女脸上照了照,猛然惊得他张大了嘴笑道:“铁小姐……小梅……我的老天……”说着他猛然回头大叫道:“老张开门,小姐回来了……”,说着紧上了两步,上前对守容打了个扞笑道:“小姐您可回来了……这些年您……”说话间那扇铁门已开了一扇,铁守容只笑道:“郭把总别多礼了,快带我们进去吧!”
    这郭把总急急连声的反身进门,此时已有不少下人惊动了,门房里跑出八九个,一时小姐长小姐短,还有几个小丫头也拉着了小梅,叫笑成了一团。
    铁守容一路飞跑着进了内厅,才一进内,就听见铁提督的大嗓问道:“她们在那?!……”跟着门帘掀处,一个红面秃顶的老人。
    铁守容早就哇的一声,扑入了这老人的怀中,口中喜极而泣道:“爸爸……”这铁老爷只喜得裂着大口,口中连连抖道:“好……好孩子……你可回来了……”
    说话间由内中走出一中年汉妇,才一出门已喜极流泪道:“小容!小容!……”
    铁守容不由又是一声叫:“妈……”,母女不由又抱住了一团,经此一来这铁府上上下下无不惊动,这间内客厅里挤满了人。
    铁老爷夫妇一时双双拉着守容的手,铁守容擦干了泪道:“女儿还有很多话对你们两位老人家说呢……”说着就随二老进了内室。
    此时小梅也低头走上喊了一声:“老爷太太……”二老本就最喜欢小梅这丫头,本想骂她几句,可是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铁夫人上前拉起了小梅叹道:“你这孩子!就算小姐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乱跑……”铁守容怕母亲说出令小梅受不了的话,不由急上前对母亲道:
    “妈!我和小梅已拜了姐妹了,她现在也学了一身本事!你就别再说她了吧!”
    铁老爷在一旁闻言惊道:“怎么!小梅也会武了?”
    铁守容笑着了小梅一眼,笑道:“哼!现在她本事可大着呢……”
    小梅闻言又羞又笑道:“姐姐……哦,小姐……你可别开我玩笑!”
    话未完铁老爷已哈哈大笑道:“好啦!小梅!你以后就叫她姐姐……我和太太就收你作干女儿了,你愿不愿意?”
    话未完小梅早就跪下了地,铁氏夫妇笑作一团,守容在一旁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爸爸会收你作干女儿吧!现在总可以当我妹妹了吧……”
    小梅已恭恭敬敬的对二老叩了个头叫了一声:“妈!爸爸!”
    铁老爷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道:“小梅!你十几岁了?”
    小梅脸一红道:“十八……”
    铁老爷笑道:“好孩子……你等着我给你说个好婆家,……”,话未完小梅已脸色绯红的叫了声:“老……爸爸!”,铁提督又是一阵大笑。
    于是这老夫妇不由问长问短,铁守容和小梅把别后经过略为说了个大概。
    说到剑斩怪蟒时,铁母早就一把抱过了守容,连道:“我的老天!你简直吓死娘了……”
    铁老爷却听上瘾似的连道:“好孩子!真是将门虎女……再说下去!”
    守容见父亲非但不责,反而夸赞,不由大是振奋,更是一五一十的讲说了个痛快淋漓,直听得二老紧张时抚掌蹶步,兴奋时连连赞叹,听到最后那些奇闻异功,简直就听入了神,悲伤时四人一齐下泪,这一篇话直谈到了更深人静尚未中止。
    铁守容此时面对双亲二老,一时又悲又喜,由不得情发于衷,把别后诸情细细的描叙了一番。
    其中因常扯到不少叶砚霜的地方,虽然她觉得不好意思出口,但是亦难免说了不少。
    铁氏夫妇何等精明之人,早就查颜观色,知悉了女儿的心情,只是不便中途打断她的话,只是细心的听着一度话毕已是午夜时分了。
    铁夫人命小婢吩咐备上了一席点心,四人边吃边谈,二老见室内无人,那铁夫人才叹了口气对铁守容道:“孩子!你妈和爸爸小梅都不是外人了,你不妨告诉妈听听,那叶砚霜他现在怎么了?”
    铁老爷也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真可怜!这么些年不知跑到那去了,他妈可把她想坏了……”
    铁守容闻言脸色不由一红,顿时低下了头,却偷偷瞟了小梅一眼。
    小梅何等慧心,早识出铁守容这一看之意,当时一笑道:“二位老人家别担心,那叶相公如今好好的呢,他现在本事可大极了,大概也就在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呢!”
    二老闻言又惊又喜,铁老爷一把拉过爱女喜道:“这是真的?”
    铁守容点了点头,二老相视一笑,那份乐就别提了,铁老爷直笑得直摸着自己大光头,嘿嘿连声,不发一语,守容不由讪讪道:“爸爸老笑什么嘛?……”
    铁老爷嘿嘿笑道:“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太太!你说吧!”
    铁母也是笑不拢嘴的拉过守容小声道:“孩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许害臊,乖乖的听着……”
    守容早就玉脸娇羞的低下了头,遂听铁母道:“孩子!自从你走了第二天,叶家砚霜那孩子也走了,留了一封信给他娘,唉!……才知道竟是为了你……”
    说到此守容已让面入母怀叫了一声:“妈!”
    铁母笑摸着她头发继续道:“叶太太后来伤心了好几天,她知道全是她的错,后来时给我们说,如果你们回来了以后,就让你们成亲……”
    铁守容听得芳心大慰,只是早已面红如火,把脸埋在铁母怀里撤娇不已。
    其实她和砚霜的事,私下早已订好,只是正愁如何向二老点说,想不到母亲倒先说了,自然芳心大慰,当时只是暗乞着砚霜早日回家,自己终身有托,此一生也就不再他求了……
    铁老爷此时打了个哈欠,站起道:“今天太晚了,你们两个又走了一天的路,按说该把叶夫人请过来见见,只是今天不行了,明天白天再说吧!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叶母也觉察出时间不早了,当时也催促二人休息,守容无奈只好和小梅一同拜别二老回房。
    那间房子依然布置如初,铁守容拉着小梅同睡一床,这一夜,她二人都作了一个甜甜的梦。
    第二天醒后,铁母早就差人来请,二女同去,却见内厅座上有一四十六七岁的妇人,正陪着母亲说话。
    铁守容远远已认出了这妇人正是砚霜的母亲,几年不见,她头发已白了不少,可见思子心情是如何深切了!
    铁守容同小梅忙上前躬身见礼,叶母不由老泪纵横的下位拉起了二女,一把搂过守容,连叫乖儿!可想死我了,遂道:“孩子!你的事我已听你娘说了,唉!都怪我不好……早知道你和砚霜先有了感情,一切都不好了么?砚霜这孩子就是闷在心里……”
    说着叶夫人不由淌下泪来,她想到她久别的儿子,只是她又不便急于追问。
    铁守容见状不由紧偎在叶母怀里,她明白叶母的心情,只好暂时拋开娇羞吶吶的道:
    “伯母……叶大哥如今很好,大概也就要回来了……”
    叶夫人不由喜急落泪道:“这孩子……这是真的?”
    守容红着脸点了点头道:“两个月以前侄女见过叶大哥,他因事要去苗强一次,说事情一完就回家看你老人家……”
    叶母喜得连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由不得又问了问她别后情形,当时守容一一作答,虽只是随便问问,也由不得几个时辰过去了。
    这一白天,铁守容就等于整个陪着母亲和叶夫人谈话,直到铁老爷由提督衙门返家。
    晚上铁府备下了极丰腴的一桌上席为女儿洗尘,席上铁夫人当众宣布收小梅为义女,正了小梅身份名声,更为这席上添风不少。
    这一席酒饭,直吃到了夜阑人静,正当铁氏二老随叶夫人及铁守容小梅等离座入室之篨,忽见一小丫环跑入叫了一声:“老爷!”
    铁提督哼道:“什么事?”
    这小丫环道:“听门房来说,大门口有位老先生,要见老爷!”
    铁提督闻言一怔,哼了声道:“哦?我不认识这么个人呀?你把郭把总给我叫来,我问问他!”
    那丫环答应了声,转身跑出,不一会那郭把总入内,上前打了个扞道:“回提督的话,大门外来了个老先生,牵了匹白马,马上还驼着个人,说是要亲自见老爷!”
    铁提督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你没问他姓什么?”
    这郭把总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回提督的话,卑职问他,这位老人家非常厉害,连话也不肯说,说是提督不见他就算了,是卑职怕他真有事才留下他……”
    话还未完,就听院内人声鼎沸,有人喊道:“揍他!这老家伙不要命了,牵着马硬往里闯!
    众人闻言全是一惊,那铁老爷惊得往起一站,郭把总已反身呛一声撤出了腰刀,铁老爷见状道:“你别乱动!传下话,请那位老人到此来见我,奇怪……这是谁?”
    话未完,果见一发须如银的老瘦老人,一手牵着一匹白马直往这花厅走来。
    他身侧已有十几名军士都撤出了刀,正想上前动手,这老人远远看见了铁提督,哈哈大笑道:“提督大人,老朽卜青铃不远千里造访,难道却闭门纳客不见么?”
    此言一出,早已震惊了室内众人,那铁老提督哦了一声,飞跑出室,上前一把握住这老人膀子,满面激动的道:“卜大侠……想不到是你来了……小弟接侠驾来迟,真是大大的不敬了……”
    说着狠狠的瞪了四周家人一眼骂道:“混蛋的家伙!还不滚下去……你们要是伤了卜大侠,我不杀了你!”
    南天秃鹰呵呵大笑,反手握住铁提督一膀道:“不必苛责他们了,老兄弟!这都怪我不好,不容通禀硬往里趟……”
    铁提督此时面见此一当年救命的大恩人,不由得兴奋已极,并叫了声:“把卜大侠的马接过去好好上料!”
    卜青铃一笑道:“等一下,这马上还有人呢!”
    铁老爷一怔,遂一骠那马背,果见一人面朝下伏在马背之上,不由一惊道:“老哥哥!
    这是何人?何不讲下一见呢?”
    南天秃鹰不由叹了口气,顿时满面悲容,忽然苦笑了笑道:“这是小徒叶砚霜!”
    此言一出,铁提督不由惊得咧嘴抖道:“是……砚霜,他……还不快……”
    话尚未完,却听见一声娇呻道:“叶大哥!”,由室内飞扑出一少女,正是铁守容,她连见卜青铃都没工夫,已哭叫着扑近了那马,而手扳起马上那人脸孔一看,不由抖成一片,哭道:“卜师伯……他上他怎么了?……”,说着竟一交倒地。
    卜青铃及铁提督都大吃一惊,那铁守容已挣扎着立起,满面苍白的道:“师伯!他……
    他死了么?”
    卜青铃摇了摇头叹道:“姑娘你放心,要是死了老朽也不把他带来了……”,此言一出,守容才略放宽心。
    只是她此时已抖战成了一团,早有小梅扶着了她,其实小梅此时早也泪流满面,泣不成音了。
    卜青铃此时亲自由马上抱下了砚霜,守容见他此时面如金锭,一条发辨全部散着,牙关紧咬着,竟是不省人事,早不由得又哭成了一团。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她早就扑抱上去了,此时猛听得身后一声惊叫道:“儿啊……”,遂听咕噜一声,众人大惊,同视之,却见竟是那叶夫人,想是触子伤状惊吓过度,竟自吓昏了过去。
    铁夫人吓得忙令人掺起她,送进内室,此时南天秃鹰一面平抱托着砚霜道:“里面有静室没有?”
    那小梅流着泪忙道:“有!有!”,说着头前带路,铁守容跟她一块在前,铁老爷紧跟着卜青铃身旁,用手托着砚霜的头。
    当他触目着这位自己最心爱的年青人,那两行老泪也不由得顺脸而下。
    南天秃鹰边行见状叹道:“老兄弟!你别难受,我这徒弟死不了……我已为他找着药了,只是要养息两个月,即能恢复健康,唉!这孩子……也真难为他了……”
    说着一行人进内,那小梅敢情是把卜青铃带到了守容自己的卧室来了。
    铁守容只顾为了救心上人,自然也不再顾虑这些俗节,铁老爷一心早就期许砚霜为婿,见状自然尽是无话可说,反觉小梅此举别有深情。
    南天秃鹰放下砚霜,小梅已为砚霜脱下了鞋子,卜青铃扭脸道:“烦那位哥儿先打盆热水来,拿块毛巾……”
    不容别人答喳,那小梅已飞跑着出室而去,铁守容此时却只是坐在砚霜身侧流泪不已。
    卜青铃旁观守容此情,不由暗暗叹赞不已,心中也不由深深爱幸爱徒得人如此,不由微笑道:“姑娘不必伤心,老夫自有救他之法……”
    铁老爷忍不住道:“老哥哥!他这是怎么搞的?受这么重的伤?……”
    卜青铃不由摇了摇头道:“容老朽小施药石后,再告之一切吧……”
    说着由身上取出一个扁平的小包袱,慢慢打开,内中却是一滩红土,卜青铃以手扒开这些红土,却由中间现出了七八粒似蚕豆的白色果子,生在一根软茎两侧,铁守容见状不由一惊道:“这不是银珠么?”
    南天秃鹰不由一惊,看了铁守容一眼道:“姑娘如何识得此物?老夫为此银珠,曾不惜千里至长白一行呢!”
    铁守容被南天秃鹰这一问,由不得触动前情,自己被赤臂尼忍大师“红霓掌”伤之后,命在旦夕之际,叶砚霜为了救自己,三日三夜疾赶庐山,为自己求此银珠,才能救得自己一命。
    想到此不由珠泪点点而下,齿咬下唇道:“师伯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叶大哥当初为救晚辈掌伤,曾亲至庐山觅得此银珠,否则晚辈此时早就身入黄泉之下了……”
    南天秃鹰不由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砚霜竟也有此本事,能采取到这银珠真是不易,姑娘万勿再伤心了,有此银珠,保他活命是没有问题了……”
    说着小梅已打水入内,置于几上,南天秃鹰亲自下手拧出热巾,先把砚霜脸上汗尘擦静。
    这才解开他上衣,守容见状方要起身和小梅回避,卜青铃正色道:“无妨!只脱上衣即可,老夫尚要麻烦姑娘同这位小姐一下呢!”
    说着看了小梅一眼道:“你是否也练过功夫?”
    小梅不由讪讪的点了点头,卜青铃面现喜色道:“如此甚好!就请你同铁姑娘各持砚霜一腕,暗以中指紧扣其脉门,以拿穴手拿住,不可松放!”
    守容和小梅都答应着,各自遵言而行,卜青铃随后以真力内功打开他全身奇经八脉,须臾事了,不由惊诧言道:“想不到这孩子内功已练到炉火纯青地步,虽在重创,昏迷如此,竟仍能提住一缕真气,永不散开,而且周身穴门各自早已打通,竟不费我丝毫之力,已将其重新以真力贯疏了一番,看来他有此功力,如以银珠医之,不消一月定可复元了!”
    说着面现喜色,铁老爷及守容小梅等闻言不由大喜,卜青铃遂将那银珠以二指箝起一枚,先以左手往砚霜下颚上一扭。
    遂闻“喳!”的一声,竟将其骨臼给卸了下来,遂见他将那银珠对正其口,微一挤按,就见由其内滴出一种如牛乳一般的极浓白汁。
    一时满室奇芬,清人口鼻,南天秃鹰就这么一连滴尽了那八粒银珠。
    说也是怪,这小小的八枚银珠滴尽后,眼看着砚霜那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口中竟长长出了口气,遂开始起伏的呼吸了起来,只是牙关紧咬,全身连连战抖,而且眼睛也未睁开。
    卜青铃见状面色大喜,略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令众人出去外室,大家因恐有碍砚霜,俱都出室,方各自落坐后,己见铁母随着叶夫人共同而入。
    进门,那叶夫人泪流满面朝卜青铃泣道:“卜大侠!砚霜他……”
    卜青铃忙立起拱身道:“夫人请坐,令郎只是受了内伤,所幸老朽已取得灵药,现在与砚霜服下,眄日即可回恢过来,最多月余定可复元,夫人请放心,现在他需要静养些时,夫人切莫去惊挠了他!”
    砚霜母亲闻言不由一面擦泪,一面感激道:“卜大侠对砚霜恩同再造,难妇有生之日,决不会忘大侠鸿恩!”
    说着话竟自要曲膝下跪,跪得卜青铃慌忙上前掺起,脸上变色道:“夫人切莫如此,我与砚霜师徒之间,还谈什么恩不恩,真是折煞老朽了!”
    说着硬把叶母掺入座中,于是这才叹了口气,目视着守容道:“江湖上传闻,姑娘曾和南荒双怪,因师仇而牵恨,却卸不知竟也和砚霜有宿恨,真令人不解了,姑娘可知其详么?”
    铁守容面色一红,征微低头道:“弟子仅知当初在曹州,叶大哥曾受过那鬼见愁乔平一掌,……也曾受过云龙三现纪商授艺,疗伤之恩,师伯何故问此?”
    南天秃鹰不由点头道:“这就是了……若非我因事至苗疆一行,巧遇见他,这孩子命早就完了……”
    遂把当初眼见之事一一详叙,后才叹道:“我只是不明白,砚霜这孩子为什么要戴一付假面具,有意不回手,而令那纪商用混元一气劈空掌击在肋腹,这真不解其故了……”
    铁守容忍不住问道:“那乔平呢?”
    卜青铃又叹了一口气道:“当我救回砚霜的当夜,我知道他这种内伤,若不先以雷火金针法予以将淤血先行逼出,只要一封上穴眼,即使有此银珠,亦难救其活命!所以我立刻给他上了针,将淤血全部泻出,已知他生命算是保住了,要想让他回恢原状,非冰峰银珠不治……”
    这卜青铃略为定了定,又继续道:“第二天一早,我亲自到黄沙谷,欲问知究理……”
    说着他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们猜,怎么样了?”
    铁守容首先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南天秃鹰不由落下了两滴泪道:“想不到这两个老怪物,纵横武林不下五六十年的一对性杰,一个死在砚霜掌下,一个却投崖自尽,尸身不全,好不可怜……”
    小梅却忍不住问道:“谁投崖自杀了?他为什么要自杀?”
    卜青铃苦笑了笑道:“据我推想,一定是那乔平死在砚霜之手,砚霜报仇既了,因纪商对其有恩,生怕见他无法交待,他自己又怎能再对大恩人纪商下手?所以他才戴着面具回跑,偏巧那纪商见拜弟被杀,一时大怒,尾砚霜之后穷追不舍……”
    “砚霜这孩子,一向是立心纯厚,定是有意想死在他那恩人手里,以谢其往昔鸿恩,却不知那纪商大愤之下,以重掌力伤砚霜之后,才发现误杀了砚霜,又因我实时出现救走了砚霜,使他不知砚霜仍还活着,故以投崖自尽,在他来说,以其死来谢其误杀砚霜之罪,也算为其拜弟乔平尽了手足之情,此人用心,真令人可敬了……”
    说到此,就连铁老提督也不由感动得连连叹息,叶母和守容小梅等人,本听说砚霜是为纪商所伤,已把纪商恨入了骨,此时闻卜青铃言后,也都不由消释前念,反倒生出同情之心。
    至此那铁老提督才和卜青铃谈了些别后长情,数十年经过,在二老人口中历历而过,大有人世苍桑,不堪回首之概。
    二人一直谈到夜深,尚还淘淘不绝,一旁的铁守容和小梅真个是急坏了。
    她二人芳心里,一直惦念着那叶砚霜,但两天秃鹰既有不便打扰之言,二女又不敢妄自行入,坐在椅子上,简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卜青铃和铁提督谈着话,二女姿态早在目中,见状扭脸笑道:“姑娘如尚放心不下,可入室静坐,只要不和他说话就无妨了!明日此时他人定必醒转,那时可小谈无忧矣!”
    铁老爷闻言也笑道:“你大哥当初为你会远奔庐山求药,这正是你报恩的时候,你还不到屋里去看看去……”
    铁守容闻言大喜,当时告了个安,就自行往砚霜居室走去,离座时瞟了小梅一眼,小梅本正起身,想随守容一并入内,这一被守容看了一眼,竟羞红了脸,又坐回原位未动。
    其实守容的意思,是想叫她随自己一起去,不想她竟错会了意,一个人坐在那好不难受。
    且说铁守容进室后,见砚霜沉睡正浓,此时脸色已大为好转,只是满脸大汗,牙关紧咬,一张俊脸只这别后两个月的时间未见,竟会消瘦至此。
    铁守容看着不由更是伤心,此时把门轻轻关上,悄悄走至床前,取过一方毛巾,轻轻揩去砚霜脸上的汗,想到这年青人往昔的温情,那种体贴真情,海誓山盟,怎不令人眩然泪下。
    她静静偎坐在他身边,看着这多情的美男子,不由得红泪点点都滴在了砚霜的脸上,于是她又轻轻的擦去,那又有新的滴了下来……
    最后她叹了口气,暗骂了一声,“多情的小冤家,我和你真是几世的情缘……”想着她就紧偎在砚霜的身边躺下。
    起先她只想小躺一会,脑子里似听见内厅中人声渐渐静了。
    似又听见叶母和小梅在门口的说话声,似为父亲把她们劝开了。
    她想起来去开开门,但不知怎么翻了个身,她竟睡着了!
    也不知何时,一阵抖战的呻吟之声,由她身边响起,那是细微的呻吟:“水……
    水……”
    铁守容陡然一惊,忙翻身坐起,轻道了声:“砚哥哥……你醒了……砚哥哥……”几上的残蜡燃得只剩了个头儿,天还没亮。
    她轻着步,跑至几旁倒了一碗水,双手捧着,走近床前,却见砚霜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那似星星也似的眸子,虽然是在重伤之下,依然放射着逼人的锋芒。
    当他触目在眼前的守容身上,他彷佛动了一下,由不得扬起了一只抖动的手。
    铁守容早就放下茶杯,滚入了他的怀侧,也不知是喜是忧,无数的泪珠,由他们的眼内流出,她轻摸着他那火热的俊脸,小声道:“砚哥哥……你已经回家了……你受伤了,千万别多说话,只要听我说知道不?”
    砚霜嘴唇动了一下,但却为她那纤纤的玉指给抚上了,他的脸刻划着无比的喜悦,目光中是那么的与奋兴安慰,因为他已回到了他爱人的身边了,至于他的伤,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了。
    于是她带着满脸的泪,破涕为笑的挨近在他脸边道:“砚哥哥……”
    她觉得砚霜放在她身上的手,紧了一下,不由羞红着脸问道:“你要抱我么……”
    砚霜征笑的点了点头,她羞得把头埋入了砚霜的膀下,小声哼道:“真没羞……受这么重的伤还想这……些……”于是她把娇躯送迎了些。
    现在他们可彼此体会出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之声,铁守容忍不住又翻起了小脸,下视着她的爱人。
    他那亮亮瞳子,就像午夜的牛郎星一样,直直的鼻子,显视出他出身的高尚和正直,斜挑着的两弯剑眉,象征着他的勇气和毅力。
    她感到也只有这么个人,才配是自己的丈夫,于是她轻轻的拿过杯子,笑问砚霜道:
    “你不是要喝水么?……”
    砚霜点了点头,铁守容笑着坐直了道:“来,乖乖的叫姐姐喂你……”
    说着挤着小鼻子,把砚霜上半身扶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当那股热热的充满着男性诱惑力的气质,传到她的身上,她的脸愈发的红了,心也更是通通的跳个不止。
    叶砚霜的那双点漆双目依然死盯着她,她微笑了笑嗔道:“呆子……看什么呀?现在是叫你用嘴,用不着眼睛……你快喝呀?”
    忽然她想到:“这不是开玩笑吗!他连身都翻不过,那会自己喝水呢!”不由一笑道:
    “你先等等,我去找东西喂你……”
    说着正要起身,却见砚霜在她双腿上的头摇了摇,守容不由一怔,笑道:“你不喝水了?”
    砚霜又摇了摇头,铁守容不由仰着脸,想了想笑道:“我不找汤匙怎么喂你呢?……”
    说到最后她意思到一种方法,自然她的声音变小了,脸色更是红成一片,偷偷的瞟了砚霜一眼,他那双痴情的俊目正看着自己,嘴唇彷佛欲言又止。
    于是她不由伸出手轻按着她那微微发烫的唇,摇恍着娇躯哼笑道:“你坏……那样不行……”忽然她预盼着他那对痴情的目光,芳心不由一动,由不得又端起了杯子,似羞又笑,似嗔又怜的白了砚霜一眼道:“你呀……”
    说着她轾轻的俯首在砚霜的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要我用……嘴……?”说到最后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是把脸埋在砚霜耳边,她意思着砚霜的头点了两下,她的脸就更红了,不由羞极而笑道:“那……你要闭上眼睛才行……”
    砚霜果然闭上了眼,他那微微嗡动的嘴唇,期待着守容的兹润,隐约听见他那如醉又痴,断续的呼声道:“容……妹……妹……我爱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片温热滋润的层已经印在了他那嗡动的唇上,然而这只是热热的一吻,却没有他所需要的水……
    铁守容也不知如何,竟会这么作了,当她体会出对方的热唇,竟是那么的干……这才想起自己那是喂对方喝水,这算什么嘛?……
    于是她慢慢挣开了砚霜的唇,他的眼睛竟也跟着睁开了,于是她笑着先亲了一下自己玉指,再往他的双目上一按,他的眼又闭上了……
    于是一口一口,她就用自己的唇这么喂他,似这样他竟喝下了整整两杯。
    尽管是爱的结合,似这样一口口的喂,也由不得累得她香汗淋淋,最后她歇伏在他的臂弯里,虽然她多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他吐诉一番,然而她怕砚霜说话对他伤势有害,她只好忍着。
    多少柔情蜜意,由他们的目光中互递着,她用手轻轻地摸他着的脸、唇、眼睛,就这么东方渐渐透了曙色。
    第二天,叶夫人及小梅等都又到屋里来看砚霜,经过一夜的柔情,此时他竟又睡着了。
    叶夫人看着守容红肿的眼胞,知道她定是一夜未眠,硬劝她到自己房中去睡睡,小梅也劝。
    铁守容本是坚持不肯,经不住小梅硬劝,忽然她心中一动,暗忖:“我何不给小梅一个机会,也许借此,能使这丫头安心一点,同时他们之间,如果有了接唇之缘,日后自己再为砚霜作媒,谅他是不能不允……”
    想到此,不由心中暗喜,于是就对小梅道:“我要走了,谁来侍候他呢?……别人我也不放心,而且也不方便!”
    小梅不由脸色微微一红,半天才抬头道:“姐姐去休息,我来服侍叶相公……”
    铁守容一笑道:“如果你能守看他,我倒放心了,只是你却不能中途而退呢……”
    此时叶夫人在一旁轻声道:“你们都去休息!还是让我来看着他吧……”
    小梅不由抢道:“还是我来吧……你老人家年纪大了……”
    铁守容不由也岔道:“伯母也不会武,万一他不舒服,还要给他推穴和血呢……”。
    这么一说这位老太太才算无言以对,因不便在房内扰儿子清静,只好静悄悄又退了出来。
    铁守容向小梅招了招手,小梅行近道:“姐姐何事?”
    铁守容脸一红道:“他再三个时辰要喝一次水,你可要喂他,知道不?”小梅点了点头。
    守容脸色一红遂笑道:“你会不会喂呀?……”
    小梅怔道:“不是用杯子喂么?……”
    铁守容红着脸摇了摇头笑道:“才不是呢!”
    小梅不由跟着羞道:“那……怎么喂呢?”铁守容不由扒在她耳上小声说了几句。
    小梅的脸羞得通红,连连摇头抖声道:“那……怎么行?姐姐,还是你来吧!”
    铁守容劝了好久,小梅是至终不依,最后铁守容不由佯怒的冷笑了一声道:“这一点事你都不依,慢说叶大哥对你有授艺之恩,就是一个常人患此重疾,你又能忍心不救么,我们身为侠义道中人,岂能斤斤于此小节?……”
    说着不由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既不愿意还是走吧,还是让我服侍他好了……”小梅被说得泪如雨下,不由一把拉住守容的手抖声道:“姐姐!还是我服侍他吧……”
    铁守容不由暗笑道:“好个小鬼!你还当我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想着由不得一笑道:“这么说你愿意那么作了?”
    小梅由不得点了点头,只是连头也不敢抬,铁守容此时内心真不知有一种什么感觉,酸酸地,她感到有些后悔,但是话己出口,只好微笑道:“那么我走了?”
    小梅一把没拉着她,她己出室而去,还把门给带关下了。
    小梅的心就像跳到嗓子眼来了,雕花的窗梭外透进来暖暖的阳光,照着床上的砚霜,他睡得那么甜,他那英俊的面颊映着朝阳,颇得消瘦了不少,均匀的呼吸着,小梅在他床前站了一会,由不得心一阵酸,差一点又流下泪来……
    她想他醒,又怕他醒,一个人坐坐又站站,心乱如麻,她想:“现在要有点事作作就好了……”
    忽然她看见,砚霜那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于是心中一动,暗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把他那一头乱发,给他重新编一下……
    想到此她就移步进前,轻轻坐在砚霜身前,慢慢的先把他头发规置好,找到梳子为他梳梳好,这才小心的编了起来。
    无限的相思,都被他这条油松大辫子引起了,她想到那一天,叶砚霜在张垣赤杖姥处,遇见自己的情节,以及传授自己那套无形掌时的俏俊姿态,怎不令人默然神驰。
    床上的他,嘴角带着慰笑,也许他已经醒了,他却有意的领受这份恬静腻情。
    小梅不由心中一跳,口中叫了声:“你……醒了?”
    砚霜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他耳中听到彷佛是守容的声音,因为他不知道小梅也来了。
    小梅见状面红心跳,一声不知所措的道:“叶……大哥……你要什……么?”砚霜依然是微笑着闭着双目道:“手!你的手……妹妹……”
    小梅闻言一时竟吓呆了,然而却情不自禁的,递上了那只水葱也似的玉手,当砚霜握住时,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这一霎那,她是多么安慰,满足与幸福,这有时候连作梦也梦见的事,今天竟会实现了,怎不令小梅泪眼迷漓呢?……
    小梅惊怔在床前,让砚霜握住手,她的脸红的像火也似的,心跳得更厉害,这在一个情荳初开的少女来说,是如何认为害羞的一件事啊……
    砚霜把拉着的手向怀中一带,小梅不由自主的已依到了他的怀中,她娇羞无力的哼道:
    “叶……大哥!抉不要这样!我我……”
    砚霜闻声惊得一怔,随着睁开双目,他的身子跟着一阵急抖,脸上变色道:“小……
    梅!是你……?”
    小梅依熬在他怀中低头羞笑道:“叶相公,怎么样?想不到是我来了吧?”
    叶砚霜不由脸色大红,他想用手推开小梅,但是他没有这个力气,同时他也没这份勇气,只是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小梅,似言又止。
    小梅见状眼圈一红,两行情泪不由滑腮而下,遂低下了头小声道:“叶相公!我知道……你讨厌我是不是?……”
    砚霜只是楞楞的看着她,没有回音,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子,却见砚霜的脸角突然涨得飞红,吶吶的叫了声:“小梅……”
    小梅漫吟了一声,依然是流着泪道:“什历事?……”
    叶砚霜吃吃的道:“守容呢?……”
    小梅闻言一股凉气直透脚底,不由伤心得几乎哭出了声,她勉强忍住哭出的声音,抖成一片道:“她……好!我去叫她来好了……”
    说着正要转身而去,却觉得腕上一热,竟被砚霜的手抓住了,她想挣脱,可是她竟又顺势坐在了砚霜的身边,一时羞得花容失色,只是低着头道:“叶……相公!”
    叶砚霜喘道:“小梅!你听我说……”
    经过一日夜的医疗,他的中气已退多了,因此他多少可以说些话了,何况这些话,在他认为是必需要与小梅说清楚的。
    小梅一只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回眸露着一对浅浅的酒窝道:“相公你说吧!我听着呢……”
    砚霜不由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小梅脸一红低下头道:“只是喜欢么?叶相公?……”
    叶砚霜不由点了点头,小梅触景眼圈一舡,但这一次她忍着没有让眼泪淌出来,尚装着微笑的听着,砚霜凝目看她那像苹果也似的小脸,心中不由一阵暗自神伤,他默念着:“我这一辈子,曾经令多少人失望伤心啊!……”
    他反手又握住了小梅的手低声道:“小梅!我快,结婚了,你知道不?”
    小梅流着泪点了点头,忽然破涕为笑的道:“我知道!是和铁姐姐……是不是?”
    叶砚霜点了点头,小梅忽然翻身扑抱着砚霜的上身,抖泣道:“叶相公……你和铁姐姐成亲太好了……”
    叶砚霜听得莫明其妙,可是小梅又继续自语道:“可是我……小梅这一辈子可完了……
    我怎么办呢?……叶哥哥……你告诉我?……”
    叶砚霜听得不由打了个冷战,一时默然,小梅在他身上哭了一会,眼泪都把砚霜的衣服湿透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会有这种勇气,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却见砚霜闭着眼,然而眼角却有丝丝泪痕。
    由此证明他对自己多少也有一份爱情,只是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心有所属,却不敢再滥用感情,生怕对云中雁铁守容不起。
    小梅看到此,芳心像猛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突然自责道:“小梅呀!小梅!你这算什么呢?……你不害羞?铁姐姐对你不薄,你这么作对得起她么?……”
    她那里又想到,这是铁守容一手造就的机会,因此这么一想,就像浇了一头冷水也似的,恍然大清,忙由砚霜身上起来,从新站好,再看看床上的叶砚霜,依然是闭着双目,剑眉微锁,满面戚苦之色。
    她知道砚霜此时的心情,闭着眼睛的目的,也正是逃避自己的感情。
    她忽然感到自惭,虽然她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却再也不敢吐出一字,只是看着砚霜发了一会子呆。
    过了一会,砚霜睁开双目,脸色已恢复了正常,对着她一笑道:“小梅……你那套“无形掌”练得怎么样了?”
    小梅此时芳心已暗暗有了一个打算,见状也自泰然笑答道:“不是你教我的那几招吗?
    我早就练会了,要不要练给你看看?”
    叶砚霜笑点了点道,于是小梅竟真的把凳子向一边拉了拉,在床前,空出了一块地方,先对砚霜一笑道:“我要是练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砚霜笑点了点头,翻了个身,但见小梅举手抬足,果真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忽然砚霜岔笑道:“错了……“清风醒目”双手应由上向外翻……”
    小梅笑着又练了一遍,遂笑道:“这样对不对!”砚霜笑点了点头,不由暗想到这小梅也真聪明可爱……如果自己和守容成婚以后,小梅还跟着自己,倒真要给她找一个好婆家,才能把她嫁过去……
    小梅练完了一套掌法,却见叶砚霜凝视自着己,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笑嗔道:“叶相公!练完了呀?”
    叶砚霜这才惊觉的啊了一声,忽然他想起了一事道:“小梅!我的行李呢?”
    小梅笑着向墙角一指道:“那不是么?”
    砚霜想了想道:“在!那皮袋内有一个紫檀木盒子,请你拿给我好不好?”
    小梅答应着,就去开了那皮袋,果然见内中有一长方形木盒,不由取出边递过边笑道:
    “这里面装的什么呀?厚厚的!”
    砚霜接过木盒,笑着道:“麻烦你自己打开一下好不好?”
    小梅笑着了他一眼,依言将木盒打开,却见内中竟是一本厚厚的线装书,一时好奇伸手拿出,却见这书面上龙飞蛇舞的草书着四个字为:“摘星拳谱”
    不由皱着眉道:“这是一本拳谱呀?”
    砚霜微点了点头道:“小梅!这本书是一位叫太虚老人的老前辈送我的,这一年,我已把它练会了,确实是一本神妙已极的拳功秘籍。”
    说着他喘了喘又道:“小梅!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不能给你……别的,这本书……就送给你……作一个永久的纪念品吧……你高兴要不?”
    小梅听完不由低下了头,眼睛又红了,她微微摇了摇头道:“谢谢你叶相公……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敢要,你还是送给铁姐姐吧……”
    砚霜不由微笑道:“你铁姐姐,以后我可以随时教她,倒不需要它,你还是收下吧!”
    小梅闻言心中一阵伤心,只以为砚霜言中之意是告诉自己,将来他们结婚后是要离开自己,不由得再也忍不住,珠泪点点又流下了。
    砚霜又叹了口气道:“收下吧!小梅……将来对你好处大着呢!”
    小梅不由双手接过,忽然又破涕为笑道:“你送人家东西,也不题个名字呀?……”
    砚霜脸一红笑道:“既如此,请给我一枝笔,恐怕……我现在手劲用不上……写坏了你可不许笑我!”
    小梅边至桌上磨墨,一边笑道:“没关系,我把着你手写……”
    说着已匀好了笔,把砚霜扶坐靠着起来,自己把着他手,打开了那本摘星拳谱第一页。
    方要下笔,砚霜似想起不对,回脸笑问小梅道:“……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梅哂然道:“不是叫小梅么?”
    砚霜摇了摇头道:“我是问你本来的姓名,难道你就叫小梅么?”
    小梅闻言脸色红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又看了叶砚霜一眼,不由羞道:“不怕你笑我,因我来此还太小,只知姓简,却不知道名字……”
    说着不由又红了一下,砚霜闻言略思了一下,遂笑道:“小梅!你现在已是侠女一流了,将来总要有个名字才好,如果不弃,我就为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小梅闻言喜上眉梢道:“真的?相公要为我取个名字,那才真好呢……你快取吧!”
    砚霜闻言,略仰首思了一下,遂笑道:“不如就叫“若诗”吧……”
    小梅低低的念了念,含笑道:“若诗这名字太美了,我恐怕配不上吧?”
    砚霜笑道:“你整个的人就像一首诗一样可爱,而且你本叫小梅,无梅不成诗,若诗这名字对你却是挺适合的,你要是喜欢,这名字就送给你!”
    小梅痴望着这位不可一世的俊秀情侠,当然她为这名字的意义陶醉了一番,闻言不由痴笑了笑道:“谢谢你……现在请你写吧!”于是砚霜就在小梅的把持之下,振腕挥毫。
    淡黄的锦纸之上,立刻印下了一笔挺俊的草书为:
    若诗女侠惠存:
    相识梅花已数秋,
    曾经交首泪共流,
    蕴珠挥毫酬多情,
    永忆蛾眉心长幽。
    客居叶砚霜识赠于北京X日X月
    小梅往昔随守容习文弄墨,对诗文也颇有一番见解,当时双手捧起这本书,细细的把这首诗读了两遍,由不得嘤然倒床,香肩连耸泣不成声。
    叶砚霜随情赋诗,一时也颇伤感,想不到小梅感情竟是如此脆弱,见她这一哭,竟此方才还似伤心的多,一时偏又无法动。
    原来小梅此时,芳心早就有了主意,已存心别此而去,一个人远走四方,本来心定了,见砚霜既抱病陪着自己说笑,一时倒也先忘了伤心。
    此时由不得又为砚霜这一首诗引得万情齐发,想到不一会就要别了这多情的心上人,还有一生和自己相依的钱姐姐,此一别自己本心是再不想见他们了,见后反而更伤心,此时她这么一想自然由不得伤心不禁了。
    砚霜见她哭了好一会,还不停,不由伸手轻拍着她背道:“好小梅,别难受了,好好送你一件礼物,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
    小梅闻言,一面擦着泪,翻过身来,泪眼看着这位英俊的情侠,不知她那来这么多委曲,竟自一倚身,倒在了砚霜的怀中,又哭出了声。
    叶砚霜劝了好一会,又为她把那书放在盒子里装好,小梅才收泪而起,砚霜不由逗道:
    “这么大了老哭羞不羞?……”
    小梅此时整了一下衣服,忽然她问砚霜道:“大哥!你要不要喝水?”
    砚霜了摇头道:“小梅!你累了在一旁歇歇吧!我还不渴……”
    小梅倒好一碗水放在几上,遂含笑道:“你歇了一伸手就可端起来了,我就在一边坐一会,你好好再睡一会吧,大慨快吃午饭了……”
    说着将水放在砚霜几旁,自己一个人退至椅上坐下。
    也不知什么时候,砚霜又睡着了,在梦中他好象觉得,有个人在亲他的脸,同时觉得脸上湿湿的,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午睡方醒的铁守容,打开了窗,阳光满地,点缀着院中的各色花卉,万紫千红,粉红骇绿,煞是美观。
    忽然她想到了叶砚霜,她想:“他的痛一定好多了,小梅这小鬼不知怎么侍候他的?他二人……”
    想到此,芳心不由显得多少有些不安,因见有几盆紫色兰花开得最是娇艳,心想:“我何不剪下些,用瓶子插好,送到她那屋里去些,顺便尚可看看,我的计划行通了没有?”
    想着不由忙至院中剪下了几枝菊花,小心的回房插好,这才又换了一身水浅的湘绸百褶裙,在鬓角上还插了一朵小小的球兰,更显得婀娜多姿,楚楚动人。
    她含笑走过花圃,穿廊行至砚霜门前,却见一边的窗子却是开着半扇,不由暗骂了声:
    “小梅真粗心,怎么窗子也不关……”
    想着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叫了声:“小梅!小梅!你开一下门,我送花来了……”
    但是室内却是静悄悄的,铁守容又叫了几声,依然是毫无回音,她心中不由一惊,暗忖!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们都睡着了么?……”
    想到此不由脸色微红,忍不住伸手一推,那门吁一声,应手而开。
    守容轻步入内,却见砚霜好好的睡在床上,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同时脸上气色,竟是大大见了好转,她心中不由略安,只是这房中却不见那小梅。
    铁守容想把花瓶放好几上,却见那古瓷茶杯盛满着水,放在砚霜床边。
    她不由想着:“也不知小梅是不是听我的话,那么作了?……怎么水像是满满地未喝过呢?”
    想着走近砚霜,低头看了看他的脸,本想把他叫醒问问病情,转念一想:“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正想转身找个地方坐坐,等等小梅,看她上那去了,却不知一转脸,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封素笺,用铜尺压着,铁守容不由一怔。
    忙走近,把那铜尺移开,取过那张素笺,却见其上写着几行字,细一读,不由花容突然变色。
    上面写着:
    “铁姐姐!谢谢你对我的爱护,尤其是这一次能回家,看见了义父义母,还有叶相公……我的心真高兴。
    我本想能参加你和叶相公的婚礼,只是……我又觉得,还是我走了的好。
    姐姐!你不是一向希望我能学成本事,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吗?那么,现在我就是去了,我一定听姐姐的话,好好的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他年若有所成,姐姐之赐也!
    叶相公睡得很好,我不忍叫醒他,他已好多了,相信再过几天就可下地了,他是多么的爱姐姐啊……我已倒好了水,放在他床边,他自己会喝……
    本来想去见你一面,但是怕你留我,我想我就这么走了……也许不久,我会再来看你……最后祝你和叶相公,永远快乐幸福。”
    小妹简若诗匆草上X月X日另外在一旁还有附语为:
    “这名字是叶相公为我取的,我觉得很好,代我谢谢他!最后请姐姐代我问候义父母大人,我会永远感激他们两位老人家的……”
    铁守容看到此,不由泪流满面的惊叫了声:“小梅!”
    猛然她扑向窗前,却再也没有小梅的踪影,阳光之下,万花竞媚,她不由一交倒地独泣念道:“小梅!你真的走了?狠心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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