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追猎八百里》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铁人饮恨,铜墙被破
作者:黄鹰


      沈胜衣面色一变,身形暴起,箭似一样射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凌空吩咐:“你们两个左右前去,千万小心。”
  阿纤应声拔剑,向左方窜出,胡培长刀同时出鞘,往右奔去。
  其它人却是乱做一堆,但结果还是涌向那边小楼。
  沈胜衣身形箭射,飞越过一座楼房,一条花径,三个起落,终于来到那座小楼之前。
  他虽然从来都没有到过这地方,一看那座小楼华丽的外表,已知道白于玉可能就住在其中,身形一落又起,一拔两丈,翻过栏杆,落在楼上门旁。
  楼中灯火凄迷,一片静寂。
  沈胜衣屈指一叩,扬声叫道:“白姑娘。”
  没有人回答。
  沈胜衣没有再问,一脚将房门踢开。
  门内有一道珠帘,隔看珠帘望进去,隐约看见有一个女人倒在床上。
  沈胜衣双肩一扬,大踏步跨入。
  没有暗算,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拨开珠帘就清楚看见钉在白于玉咽喉上的两支柳叶飞刀。
  虽然他并不认识白于玉,但一看这种情形,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白于玉。
  白于玉外传武功高强,怎会这样被两支柳叶飞刀钉进咽喉?
  沈胜衣实在有些奇怪,三两步先到床缘,细看了一遍,以他的经验,当然很快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乘她脱衣之际出其不意先点了她的穴道。
  沈胜表的目光连随落在那堆男人衣服之上,又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柳先秋杀人之后,知道不能够久留,衣服鞋袜也不穿就光赤身子逃了出去?
  ——以他杀人的镇定,似乎没有理由这样子。
  沈胜衣接看迅速的在楼内转了一个圈子然后取下悬着的一盏宫灯,纵身越窗跃下了小楼。
  灯光与人影迷离在雨空中。    ×      ×      ×      阿纤才奔出两丈,有人就从那边月洞门转出来。
  是一个女人。
  柳先秋!
  阿纤并不认识柳先秋,只知道柳先秋是一个男人,所以一些也没有在意。
  若是柳先秋这个时候飞刀出手,阿纤十条命只怕也不够死。
  柳先秋没有出手。
  因为从阿纤本来的身形,她已经知道阿纤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虫二阁除了白于玉怎么还有人懂得武功?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她奇怪的望着阿纤。
  阿纤只道是虫二阁的人,连随挥手道:“快到那边去,与大家一起,不要到处跑。”
  柳先秋一愣,道:“出了什么事?”
  阿纤道:“方才那一声惨叫,你难道没有听到?”
  柳先秋说道:“好象是我们姑娘的声音。”
  阿纤道:“这不是你们管得了的事情,大伙儿一齐也有个照顾。”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形又展开,从柳先秋身旁燕子般掠过。
  柳先秋飞刀刹那在手,但仍然没有出手。
  那刹那之间,她突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恐惧感觉,竟想到逃命。
  她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变化,而且危险向自己迫近。
  这完全是一种野兽的本能。
  但她想不透。
  她想着不觉向那几个丫环走过去。
  那几个丫环正在望看她。
  “那边的是谁?”
  “好象是春香。”
  “春香没有那么高。”
  她们才说得三句话,柳先秋已走近。
  掌灯的那个丫环下意识将手中灯笼照过去,一照之下,当场一愣。
  旁边另一个丫环实时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掌灯那个丫环面色忽然一变,失声道:“她——”
  一个“她”字才出口,一支柳叶飞刀钉入她的咽喉。
  其它人的咽喉之上亦几乎同时多了一支柳叶飞刀,相继倒下。
  柳先秋飞刀出手,身形便一旁飞射,幽灵般投入花树之中。    ×      ×      ×      阿纤继续向左面奔出,也不知何故,心情越来越紧张。
  转了几个弯,都没有遇上其它的人。
  再转一个弯,前面条然闪出了一盏宫灯。
  阿纤一收步,轻叱道:“谁?”
  “阿纤么?”一个人应声转出。
  “沈大哥!”阿纤不禁吁了一口气。
  沈胜衣道:“没有事吧?”
  “没有。”
  “很好。”沈胜衣口中说话,目光却落在地上。
  阿纤急忙问道:“白姑娘怎样了?”
  沈胜衣沉声道:“已经被杀,两支柳叶飞刀正中咽喉!”
  阿纤心头一凛,说道:“我们又来迟了。”
  沈胜衣一声轻叹,继续向前行。
  阿纤跟住后面,接问道:“那么柳先秋?”
  沈胜衣道:“已经离开,却留下一身的衣服鞋袜。”
  阿纤一怔道:“他难道就光看身子走出来?”
  沈胜衣说道:“最初,我也以为是这样。”
  阿纤道……“后来呢?”
  沈胜衣道:“原来我细心一想,就发觉没有这种可能。”
  阿纤道:“为什么没有。”
  沈胜衣道:“第一,他没有理由知道我们的到来。”
  阿纤道:“否则他末必冒险来采取行动。”
  沈胜衣道:“第二,即使已经知道,断然采取行动,一击得手,便是来不及穿上衣服,最低限度也应该来得及将鞋子穿上,将衣服带走。”
  阿纤道:“沈大哥,你以为他留下衣服鞋袜又是有什么目的?”
  沈胜衣道:“我相信他身上是另外有衣服。”
  阿纤道:“那么鞋袜?”
  沈胜衣道:“最奇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阿纤苦笑道:“就是去杀人,也没有理由穿上两对鞋子。”
  沈胜衣道:“如果她是女扮男装,那么就大有理由了。”
  阿纤一愣。
  沈胜衣接道:“我就是这样想才掌灯下去院子搜查。”
  阿纤道:“发现了什么?”
  沈胜衣道:“在窗口对下的地上我发现了一对女人鞋子的鞋印。”
  沈胜衣目光微抬,接道:“今夜雨虽然不大,但已将泥土弄得很湿,人在上面走过就会有鞋印留下。”
  他一顿又道:“那些鞋印就只得一行,一路向这边是来。”
  阿纤心头不禁一动,脱口失声道:“那么……”
  沈胜衣道:“莫非你在这边遇上了一个女人?”
  阿纤道:“是在月洞门那边,我方入,正好遇着她出来,我还叫她走过去方才跟在我们后面那些丫环身旁。”
  她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道:“现在想起来,那个女人的确是有些可疑。”
  沈胜衣道:“她若是这里的人,听到白于玉的惨叫声后,应该向小楼那边走去一看究竟才合道理。”
  阿纤道:“可是我一心只防男人。”
  沈胜衣混身突然一震,道:“阿纤,你方从鬼门关之前转了一圈。”
  阿纤点头。
  沈胜衣道:“她若是突然向你出手,你一定避不开。”
  阿纤奇怪道:“怎么她会不向我出手呢?”
  沈胜衣道:“大概她一时摸不清你的底细,这种人,没有把握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阿纤道:“嗯。”
  沈胜衣皱眉道:“那些婢仆只怕没有你这样幸运了。”
  阿纤道:“虽然回复女儿身,那些婢仆既然见过她,多少总会有些儿印象,若见她不是这里的人,一定会特别留意,那么一定会看出,一看出不难就会呼叫。”
  沈胜衣道:“她绝不会让他们呼叫出声的。”语声未落,身形急起。
  只可惜他的身形就算再快,也来不及阻止柳先秋下手的了。    ×      ×      ×      昏黄的灯笼,惨白的脸庞,殷红的鲜血。
  六支柳叶飞刀,六条人命!
  沈胜衣眼中露出了痛恨之色。
  阿纤站在他的身旁,打由心底寒了出来。她的确在鬼门关之前转了一圈。
  胡培因为看见沈胜衣人与灯在空中飞掠,也转了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亦自痛恨道:“她没有杀她们的必要。”
  阿纤道:“都是我害了她们。”
  沈胜衣摇头道:“错了,她显然就已是有意在刺杀白于玉之后,杀尽这里的所有人,否则她在杀人之后,不会走这条路,走得这么从容。”
  阿纤道:“我实在想不到她原来是一个女人。”
  沈胜衣道:“她所以女扮男装不外在针对白于玉的弱点。”
  阿纤冷笑道:“白于玉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沈胜衣道:“柳先秋也无疑是一个非常狡猾的杀手。”
  胡培握拳道:“我们去找她。”
  沈胜衣道:“现在去找她太迟了。”
  阿纤道:“黑夜之中要找一个人本来就不容易。”
  沈胜衣道:“所以我们不如临夜赶路,早些到徐剑卿那里。”
  他叹息接道:“我们已经晚了三次的了。”
  阿纤苦笑道:“只望这一次我们赶到去的时候,那个梅化鹤,尚未对徐剑卿采取行动。”
  沈胜衣说道:“希望如此。”转身赶步。
  阿纤追上去,道:“只不知那个梅化鹤又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沈胜衣道:“你意思是……”
  阿纤道:“他到底是上个男人抑或是一个女人。”
  沈胜衣苦笑道:“在未见面之前。谁敢肯定?”
  阿纤道:“连你也不敢肯定的了?”
  沈胜衣道:“先是小红,接来一个吴姬,现在加上一个柳先秋,三个都是女杀手,再来一个女杀手也不为奇。”
  胡培叹息道:“想不到女人的手段也这样毒辣,怪不得人家说青……”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住口。
  阿纤正在盯看他道:“你不说下去,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胡培笑笑。
  阿纤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胡培道:“幸好并不是每一个妇人都如此。”
  阿纤道:“你怎么知道?”
  胡培抚看胡子道:“最低限度我妈妈第一个就不是。”
  阿纤没有作声。
  她自幼父母双亡,妈妈是好是坏,并没有任何印象。
  沈胜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插口转回方才话题道:“即使梅化鹤亦是一个女人也不要紧,只怕我们又去晚。”
  阿纤说道:“我们却是已经尽了力的了。”
  沈胜衣微喟道:“大抵生死有命。”
  阿纤忽然道:“不过从名字看来,梅化鹤应该是个男人。”
  沈胜衣笑道:“男也是一样,女也是一样。”
  阿纤说道:“都是没有人性的职业杀手。”
  沈胜衣沉声接道:“即使我们每一次都被他们抢在前面,事后我们仍然可以找之算账。”
  阿纤点头道:“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
  沈胜衣道:“总之这件事绝不会在他们杀掉了尹青竹乐仲等人后就结束。”
  语声与态度同样坚定。    ×      ×      ×      梅化鹤是一个十足十的男人。
  他已入中年,因为太过瘦,面上的皱纹,手臂的青筋,却非常明显。
  站在斜阳下,他的影子就像是一支竹竿。
  他的相貌却并不难看,三绺长须再衬上袭道袍,令人看起来甚至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作道士打扮,很多人都知道他除了外表像一个道士之外,便没有什么地方像一个道士。
  他喜欢喝酒,更喜欢杀人。
  什么人他都杀,只要有钱。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他突然想到要一颗人心下酒的时候,谁遇上谁就倒霉。
  那时候,没有钱他也一样杀人。
  幸好这种例外并不多,据说他一生之中,只吃过三颗人心。
  这种人正是天生的职业杀手。    ×      ×      ×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梅化鹤依然独立在高墙下一株杏花树旁,一面的得色,鼻翅不住在嗅动。
  在他的脚下,倒着一个老苍头。
  杏花的芬芳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他嗅的也正是这种气味不是花香。
  他刚杀了三十四个人。
  徐剑卿是他杀的第一个,倒在他脚下的那个老苍头是第三十四个。
  也是这间庄院的最后一个。
  他冒雨闯入,挑战徐剑卿,足足三百五十七招才能够以手中那对飞鹤爪抓裂徐剑卿手上的铁骨折扇,三百八十二招头上,方一爪抓裂徐剑卿的胸膛,震碎徐剑卿的心脏。
  然后他见人就杀。
  杀其它的人,在他简直就斩瓜切菜一样。
  那个老苍头本来打算越墙逃去的,可是才爬上梯子,就给他凌空飞爪,一爪抓住头颅,跌了下来。
  这个高度无疑是跌人不死,老苍头仍然命丧当伤。
  在他头颅上已多了五个血洞。
  飞鹤爪锋利如锥,梅化鹤手力更是惊人。
  他似乎意犹未尽,飞爪叮的互击,叹息看道:“这里的地方虽然不小,可惜就住了这三十四个人……”
  语声未落,突然回头。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冷然独立在花径之上,散发披肩,白衣如雪。
  沈胜衣。
  梅化鹤一见大笑,道;“想不到这里还有第三十五个人。”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阿纤胡培亦己穿过月洞门奔进来。
  “三十六,三十七!”梅化鹤数着问道:“没有了?”
  没有人回答。
  阿纤恨恨的盯看梅化鹤,胡培一面杀气,刀已出鞘。
  梅化鹤视如不见,目光停留在沈胜衣的面上。
  沈胜衣也正在盯看他。
  双方的目光一接触,梅化鹤不禁心头一凛。
  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凌厉的目光。
  沈胜衣的目光如利剑,如闪电。    ×      ×      ×      杏花无言,夕阳无语。
  这刹那之间,连风也静止。
  梅化鹤忽然点头,道:“好!”
  沈胜衣应声,一字字的问道:“梅化鹤?”
  梅化鹤道:“正是。”
  沈胜衣道:“听你说话,已杀了三十四个人。”
  “一个不少。”
  “徐剑卿呢?”
  “第一个我杀的就是他。”
  “你要杀的人其实只是他。”
  “不错。”
  “杀他一个已可以,你又何必多杀无辜?”
  “当然有我的道理。”
  “他们与你并没有任何仇怨。”
  “徐剑卿与我也没有。”
  “但杀他你有报酬。”
  “杀多几个也不见得就亏本。”梅化鹤笑笑,道:“杀人在我不单止是一件工作,也是一种乐趣。”
  沈胜衣怒道:“好一种乐趣。”
  梅化鹤接道:“何况他们还看见了我的本来面目。”
  沈胜衣冷笑,道:“我们现在也看见了。”
  梅化鹤道:“所以,我只好再杀多三人。”
  “我们三人?”
  “正是。”
  “请。”
  “何必着急?”
  “还待什么?”
  “你们好象并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
  “你们却知道我到来这里杀徐剑卿,而且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你是以什么为职业。”
  “从何得知?”
  “官三保的遗物之中。”
  梅化鹤一惊:“官三保死了。”
  沈胜衣道:“伏尸李家庄内。”
  “是谁有这个本领?”
  “李东阳!”
  “那么李东阳相信也是凶多吉少的了。”梅化鹤捋须微笑,道:“官三保出了名就是宁死不吃亏。”
  沈胜衣冷笑。
  梅化鹤道:“你们是必在官三保的身上搜到了那份名单。”
  “可惜你们并不是七个人一起行动,而且一得手,立即就离开。”
  “我们杀人一向都速度与功效并重,自己的安全当然也要兼顾。”
  沈胜衣冷冷的道:“不用说,我们也知道。”
  梅化鹤目光一扫,道:“这之前,我看你们已到过不少地方。”
  沈胜衣没有否认。
  梅化鹤又问道:“你们第几个找到我的?”
  “第四个!”
  “前三个如何?”
  “都迟了一步。”
  “这一次也是。”
  “幸好还不算太迟。”
  “因为我人仍在这里没有走?”
  “正是。”
  “对你们,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胜衣冷笑。
  梅化鹤道:“你们这样卖命,到底是李东阳的什么人?”
  沈胜衣目注阿纤,道:“这位是李东阳的义女。”
  梅化鹤道:“阿纤?”
  沈胜衣道:“在突袭李家庄之前,官三保自然已调查清楚。”
  他转顾胡培,道:“那位是鄂北三杰之首的胡培兄。”
  梅化鹤笑笑道:“鄂北三杰?”
  笑容中充满了讥诮之意,似乎未将胡培三人放在眼内。
  胡培冷笑道:“我们兄弟三人都是李大哥的好朋友!”
  梅化鹤没理会他,转问沈胜衣,道:“你想必也是李东阳的好朋友了。”
  沈胜衣道:“我与他认识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梅化鹤道:“这是说他临死之前才将你找到来的了?”
  沈胜衣没有否认。
  梅化鹤道:“他给你什么好处?”
  沈胜衣道:“一些好处他也没有给我。”
  “那么你为什么替他卖命?”
  沈胜衣冷声道:“只为看不惯你们的所为。”
  梅化鹤“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一个侠客。”
  沈胜衣没有作声。
  梅化鹤接问道:“高姓大名?”
  沈胜衣应道:“沈胜衣。”
  梅化鹤一愣,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敢胆到处追猎我们。”
  沈胜衣只是冷笑。
  梅化鹤忽然说道:“早先我经已劝告官三保干脆连李东阳也一并杀掉,省得日后麻烦,他就是不听,否则又何至于赔上一条命。”
  沈胜衣说道:“也幸好他不听你的劝告。”
  “在你们是幸,但在我们就是不幸的了。”
  “不错。”
  “江湖上传说你剑术高强所向无敌,我一直有都些怀疑。”
  “现在你是否想证实?”
  “不想行不行?”
  “不行。”
  “这就是了!”梅化鹤冷然一笑,双脚一分。
  沈胜衣同时一步跨前。
  阿纤胡培左右齐上。
  沈胜衣右手一挥,一股劲风卷出,拦住了二人,又再踏前一步,剑“铮”的突然出鞘。
  三尺长剑,闪亮夺目,斜阳一时也为之失色。
  梅化鹤道:“好剑!”
  沈胜衣无言。
  梅化鹤接道:“不知剑术又如何?”
  沈胜衣道:“要知道还不简单?”长身射出。
  梅化鹤同时发动,左右飞鹤爪交击,铮一声分开,突然脱手飞袭沈胜衣。
  左七右八,一瞬间连环十五爪!
  这双飞鹤爪与一般的铁爪完全不同,每一支弯爪上都有一支尖刺突出来。
  尖刺半尺,弯爪四寸,铁柄三尺,柄端相连看一条丈多长的铁链,近可守,远可攻。
  沈胜衣人在半空,爪已击至,也就在那刹那间,他手中三尺长剑嗡的震出了连串剑花。
  每一朵剑花都正好落在飞鹤爪之上。
  十五朵剑花,弹开十五爪飞爪袭击,梅化鹤双手交替,竟然快不过沈胜衣的一只左手。
  沈胜衣连接十五爪,身形落下,已迫前半丈。
  梅化鹤却亦相应倒退半丈,双爪连随又飞击。
  这一次的攻势更凌厉。
  沈胜衣一剑上下翻飞,一面封挡,一面迫前。
  梅化鹤快,他更快,梅化鹤双爪左二十九,右三十二一阵急攻,他亦六十一剑出手!
  爪势一缓,剑势立即侵入,当中迫进,势如破竹。
  梅化鹤一收链子,连退八步,后背已撞上后院围墙。
  沈胜衣剑势更急。
  梅化鹤不觉脱口一声:“左手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只得十个字,这说话之间,他左右双爪已攻出了三十招。
  沈胜衣连接三十招,就势一引,又是当中杀入。
  梅化鹤双爪急剪,“铮”一声,将沈胜衣的剑交剪在双爪之中,双爪柄上的是铁链同时荡起,左右撞向沈胜衣的胸膛。
  这两条铁链虽然并不锋利,此刻却注满真力,若是撞上去,也绝不好受。
  沈胜衣剑已被双爪剪住,纵然再快,亦未及抽出,封挡这一撞的了。
  看来他只有弃剑才能够化解。
  梅化鹤已准备一待他弃剑之际,全力迫杀。
  这之前已经有三个高手在他这两条铁链出其不意的袭击之下重伤。
  沈胜衣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临敌经验尤其丰富。
  铁链一荡起,他立即觉察,身形立即就倒射,手中剑同时倒抽。
  剑锋与鹤爪相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吱”一声。
  梅化鹤内力分成两股,一半在双炼,只有一半在双爪,当然无法剪稳沈胜衣那支剑的剑锋。
  就因为发觉剑锋没有被剪死,沈胜衣才没有弃剑。
  他的身形却不免因此一慢,不过已足以让开那两条铁链的撞击。
  双炼击空,相撞在一起,“当”的迸出了一蓬火星。
  铁链距离沈胜衣的胸膛,最多不过一寸,带起的劲风激起了沈胜衣的衣襟。
  这一切显然都已在沈胜衣的意料之中,剑抽出连随又刺回!
  梅化鹤双爪急分,左右横截,右爪钉向胸膛!
  双爪二式,每一式之中又暗藏七种变化。
  沈胜衣一剑刺出,未到一半,一剑就变成五剑,刺到五剑已化为十五剑,十四化剑震开双爪,一剑当中闪电般刺入。
  梅化鹤一声惊呼,瘦长的身子贴着墙壁斜里闪开。
  沈胜衣偏身追击。
  梅化鹤身形三变,双爪十七击,仍然不能够阻止沈胜衣的长剑,人已退至墙角中。
  沈胜衣实时一声长啸,全力迫刺,一剑十三式。
  梅化鹤左五右七连挡十二剑,身形飕地突然拔起。
  沈胜衣的第十三剑嘶一声从梅化鹤脚下刺过。
  梅化鹤后面的墙壁之上刹那出现了七个洞。
  这一式之中,竟然又包含了七个变化在内。
  梅化鹤身形一拔,左手飞鹤爪就射出,叮的钩在高墙的墙头之上。
  他连随一声:“后会有期。”左手猛一沉,借方使力,身形如箭,射上墙头。
  到现在他已经肯定绝对不是沈胜衣的对手。
  他视人命如草芥,对于自己的性命却是珍惜得很,打不过就走,立刻走。
  沈胜衣纵身追击,那份迅速不在梅化鹤之下。
  梅化鹤耳听风声,人在半空,右手飞鹤爪飕的又飞出,钩在右边丈外的高墙上,身形一翻。凌空向那边翻去,右手一收,连随将左爪收回。
  这双飞鹤爪原来还有如此妙用,可以帮助他飞檐走壁。
  沈胜衣一眼瞥见,知道这样追下去,未必追得上。
  庄院外又是一片柳林,梅化鹤如果一过高墙,那双飞鹤爪在柳林间更可以充份地发挥它那种妙用。
  他心念一动,左手剑飕的脱手向梅化鹤飞去,人同时凌空一个筋斗,翻落在阿纤和胡培两人身旁。
  阿纤胡培方自奇怪,沈胜衣已双手齐展,将他们的一刀一剑夺下。
  剑刀一在手,立即又脱手,飞掷梅化鹤。左剑右刀。
  刀飞旋,剑箭射。
  沈胜衣人亦翻身飞掠前去。    ×      ×      ×      梅化鹤借方使力,凌空飞身一掠丈外,右脚一落,已落在那边高墙之上。
  身形未稳,沈胜衣的剑已射至。
  剑快如闪电,闪避已经来不及,梅化鹤左手飞鹤爪急挡。
  “铮”一声,那支飞鹤爪五爪尽断。剑同时震飞!
  梅化鹤亦震得右手一阵酸麻,身形乱幌,他惊魂未定,已瞥见一刀飞旋斩至。
  他眼快手急,右手飞鹤爪急回。
  刀爪“铿”的相交,刀弹开,爪脱手,梅化鹤身形又一阵乱幌,但仍然没有跌下高墙来。
  一剑却就在那刹那之间射到,箭一样射入他的胸膛。
  梅化鹤一声惨叫,终由高墙上翻身堕下。
  沈胜衣同时凌空掠至墙边,左手一抄,就抄住被挡飞的自己那支剑。
  那一刀一剑即使亦被梅化鹤击下,亦应该可以截下梅化鹤掠出的身形,所以他刀剑掷出,立刻又扑回。
  现在他却已无须出手。
  梅化鹤就倒在他身前。
  剑穿心,血奔流,梅化鹤闷哼一声,身形一挺,连随又再倒下。
  沈胜衣左手剑一挑,将那支剑挑出了梅化鹤的胸膛,接在右手。
  阿纤胡培双双奔至。
  沈胜衣右手将剑还向阿纤,方待过去替胡培将刀抢回,胡培已连声道:“让我让我……”自己走了过去。
  阿纤接剑在手,盯看剑尖上的鲜血,心头激动之极。
  虽然并不是她手刃仇人,她的剑终于尝到了仇人的血。
  沈胜衣连随道:“我们立即上路,赶去江万里那里怎样?”
  阿纤点头道:“好。”转身第一个奔了出去。
  他们虽然三次扑空,这一次总算及时截杀一个杀手。
  这在她无疑是一种强烈的刺激,现在她当然想尽快赶去江万里那里。    ×      ×      ×      也是夕阳西斜时候。
  胡烈一骑来到一幢庄院之前。
  庄院大门紧闭。
  胡烈一抬头,就看见“司马无敌”那块横匾,他知道已来到了目的地。
  三里之内,只有这幢庄院。
  “司马无敌”?
  除了司马正直兄弟,有那一个姓司马的这么大口气。
  胡烈冷笑一声,纵身下马,一步才踏上石级,庄院大门就在内打开了,一个中年人一步垮了出来。
  中年人身裁颀长,鼻高唇薄,一对丹凤眼,双眉斜飞入鬓,衣饰高贵而脱俗,一面高不可攀的表情。
  一见胡烈,他两边鼻翅忽一皱,反手将门掩上。
  胡烈几步走上石级,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那个中年人几遍。
  中年人无动于衷。
  胡烈的目光忽然一转,停留在中年人的左腰上。
  那里挂看一支长剑。
  三尺长剑,装饰得很华丽。
  中年人仍然没有反应。
  胡烈目光一抬,道:“司马兄弟拳剑无敌,不用说你就是司马直了。”
  中年人冷笑。
  胡烈道:“我叫做胡烈。”
  中年人道:“鄂北三杰之一?”
  胡烈道:“是老二。”
  “告诉我干什么?”
  “你对人说话怎么这样不客气?”
  中年人冷哼一声。
  胡烈道:“你们兄弟就算真的是拳剑无敌,未必就是叶生的对手。”
  中年人一愣,问道:“你这句话怎样说?”
  胡烈道:“你应该问我来意。”
  “正要请问。”
  “我这一次到来,马都跑折了一匹,乃是来救你们兄弟的性命。”
  “哦?”
  “你不相信?”
  “你尚未说出来,焉知我不相信?”
  胡烈道:“请我进内喝杯茶,坐下再说也不成?”
  “你不是来喝茶。”
  胡烈怒道:“不是。”
  中年人又道:“这里不方便说话?”
  胡烈大声应道:“方便得很。”
  中年人道:“请说!”
  “你们兄弟的架子倒不小。”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叶生准备来杀你们。”
  “哦?”
  “叶生是官三保属下的杀手!”
  “是么?”
  “我们乃是从官三保那张名单之上知道了这个秘密。”
  “你们?”
  “我们是五个人。”
  “那五个?”
  “我们三兄弟,李东阳的义女坷纤,还有沈胜衣沉大侠。”
  “沈胜衣?”
  “连他你们兄弟也不放在眼内?”
  “焉敢。”
  “官三保与他的七个杀手,杀了东阳兄一家,他本人却遇上了东阳兄,被东阳兄拚命击毙,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份名单,知道他那七个杀手正在去刺杀十个人,其中两人兄弟你们就是,负责刺杀你们兄弟的也就是所谓名剑客叶生!”
  “真的?”
  “沈胜衣已证实。”
  “李东阳与他有何关系?”
  “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东阳兄临死之前,请得他到来主持公道。”
  “如何主持公道?”
  “追猎官三保那七个杀手!”
  “这个人我知道一向都好管闲事。”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侠客。”胡烈冷笑道:“他这次若是不管,我根本就不会赶来通知你们兄弟去防范叶生!”
  “那么你们三兄弟,又是李东阳的什么人?”
  “好朋友,所以,也得替他讨一个公道!”
  “凭你们那几下子如何讨得了?”
  胡烈闷哼。
  中年人转问道:“沈胜衣他现在在那儿?”
  “去截击其它的杀手,抢救他们要杀害的对象!”
  “有没有成功?”
  “他赶到尹青竹那里的时候,尹青竹已死亡,杀尹青竹的小红已不知所踪,赶到乐仲那里,乐仲则亦已经与毒仙吴姬同归于尽,所以他才叫我们分头去通知其它人。”
  “如果都来不及又如何?”
  “天意果真如此,无话可说,但即使完全失败也不要紧,我们迟早都会找得到生存的那六个杀手。”
  “凭什么?”
  “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底细,正如要杀你们的叶生就是,除非他改头换面,用过第二个姓名,以后又绝足江湖,否则莫说他现在尚未采取行动,就算已采取,又成功离开,我们要找他也是容易。”
  中年人连连领首道:“不错不错。”
  他旋即回身,道:“请进内说话。”
  胡烈道:“现在请我进去了?”
  中年人一笑,偏身道:“请!”一手将左面大门推开。
  胡烈道:“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跨进去。
  中年人紧跟在他后面。
  入门才三步,胡烈就嗅到了血腥味。
  他一嗅再嗅,道:“我好象嗅到了血腥味。”
  中年人脚步一收,道:“那事实是血腥味。”
  “那里传来的?”
  中年人抬手一指。
  胡烈循指望去,就看见一个白衣人浴血站在那边一座假山之下。
  白衣人面山站在那里,双拳深陷在假山之内,背后一个血洞,血水犹在不停涌出,一袭白衣几乎已变成了红衣。
  胡烈脱口道:“他是谁?”
  中年人反问道:“司马兄弟之中,那一个能够双拳打进石头之内?”
  胡烈道:“司马正。”
  中年人道:“不错!”
  胡烈大惊道:“叶生莫非已来了?”
  中年人道:“已来了半个时辰。”
  “他莫非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你看左边门后。”
  胡烈霍地回头。
  左边那扇门的后面赫然又站着一个白衣人。
  他其实并非站在那里,是被一支利剑穿过胸膛,钉在门板上。
  血从他的胸膛,从他的手掌流下。
  他那双手掌竟然握在剑锋之上。
  胡烈更惊,道:“这个又是……”
  中年人道:“他就是司马直!”
  胡烈见鬼一样瞪大眼睛,瞪看那个中年人,吃吃地道:“你是……”
  中年人道:“我是——”忽然一笑,道:“给一个灯谜你猜猜如何?”
  胡烈一怔。
  中年人接道:“桃花开后——卷帘格,聊目一。”
  胡烈怪叫道:“叶生!”
  中年人道:“一猜就中,有奖!”
  胡烈连退两步,道:“什么卷帘格,什么柳目一,谁懂那一套,我只知道你就是叶生!”
  叶生笑道:“你凭什么肯定?”
  胡烈道:“除了你,有谁会杀死他们,有谁有这种本领?”
  “过奖!”叶生淡然一笑,道:“司马兄弟拳剑无敌,虽然过甚其词,但也不是寻常可比,足足五百招我才有机会杀司马正,再加三百招我才能挑飞司马直手中剑,还来一招将他那支剑击回,反插入他的胸膛,将他钉在门上。”
  胡烈不语,呛啷拔出腰间长刀!
  叶生完全不为所动,接道:“是了,我应该给你猜谜的奖品。”
  胡烈一愕,道:“胡说什么?”
  叶生道:“我向来言出必行!”
  胡烈信口道:“是什么奖品?”
  叶生道:“一——剑!”
  “一”字出口,剑亦出鞘,“剑”字未落,剑已朝向胡烈咽喉。
  胡烈长刀急展,一劈三十六刀。
  三十六刀都劈在刺来的叶生那支长剑之上。
  叶生长剑被劈得左弹右飞,可是一弹又飞回,一飞又弹回,仍是刺向胡烈的咽喉。
  胡烈三十六刀劈过,三十七刀还未劈出,叶生那支长剑就刺入他咽喉之内。
  一剑夺命!      叶生第二次走出司马兄弟的庄院。
  这一次他仍然反手将门掩上,然后他从容走下石阶,走向左面一个杂木林子。
  没有人追出。
  庄院之内也根本一个活人也没有,在胡烈到达之前,已全倒在他剑下。   
×      ×      ×      杂木林子中一株不知名的树下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等看一个车把式。
  看见叶生走来,那个车把式连忙迎前道:“公子的事情已办妥了?”
  叶生道:“嗯。”
  车把式又道:“方才我好象隐约听到庄院那边有刀剑声响?”
  叶生道:“你没有听错。”
  车把式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庄院内杀人!”
  “在司马兄弟的庄院之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
  车把式一怔,说道:“公子不要说笑了。”
  叶生道:“你没有看见,我手上的利剑?”
  他的剑仍在他手中,犹在滴血。
  车把式一直没有在意,现在在意,大惊道:“真……真……”
  叶生截道:“千真万确!四十七人,无一活命!”
  “什……什么?四十七……七个人?”车把式面都青了,突然转身奔出。
  叶生一声冷笑,手中剑一动。
  那个车把式的颈后刹那出现了一个洞,鲜血怒射。
  他仍然奔出三步,才叭哒倒下。
  叶生又一声冷笑,道:“四十八!”一振剑!
  嗡一声,血珠从剑锋弹飞。
  他连随收剑入鞘,右手抄起马车后面的帘子,左手从厢内取出一个竹笼。
  竹笼内有七只信鸽!    ×      ×      ×      司马兄弟拳剑自夸无敌,诸葛兄弟三枪联手,也是向称无敌。
  可是他们三兄弟从胡升口中知道已被人买凶暗杀,凶手就是东方无病,仍然不免一惊。
  诸葛智捏着茶杯的手青筋毕露,连随问道:“此事当真?”
  胡升道:“绝无虚言!”一面不住的喘气。
  他一路飞马狂奔,终于赶到来诸葛府,现在看见诸葛兄弟无事,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诸葛仁看在眼内,道:“看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说谎。”
  诸葛勇旋即拍案道:“是那个乌龟王八买凶杀我们?”
  诸葛智挥手止住,道:“这件事日后必有一个水落石出,目前我们务须立刻准备应付东方无病的暗算!”
  诸葛勇道:“立刻?大哥何必这么紧张?”
  诸葛智道:“东方无病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在暗中窥伺!”
  诸葛勇道:“这样又如何,我们三人难道怕他一个东方无病?”
  诸葛仁轻叱道:“三弟住口!”
  诸葛智接道:“东方无病拳脚震中州,十年来据说未逢敌手!”
  诸葛勇道:“算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的拳头,难道硬得过我们的三支铁枪?”
  诸葛智道:“无论如何,此人究非寻常可比,我们还是谨慎的好。”
  诸葛仁道:“大哥说的正是。”
  诸葛勇摸看胡子,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
  诸葛仁瞪了诸葛勇一眼。
  诸葛勇自顾接道:“可恨他现在不在这里,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声音突然凌空传来。
  诸葛智手中杯“波”一声立时粉碎,诸葛仁长身而起,胡升的手猛握在刀柄之上。
  诸葛勇也自吓了一跳。
  四人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轰”一声,厅堂上的一块承尘突然碎裂,木飞尘扬之中,一人凌空落下!
  三十左右的一个灰衣人,观骨高耸,两颊如削,一面病容。
  诸葛兄弟三人只是一怔,身形暴起,一齐扑向那边兵器架。
  那个兵器架之上,插着三支铁枪。
  他们一动,灰衣人身形,凌空就一折,飞鸟般扑向诸葛勇。
  诸葛勇的手才摸上枪杆,灰衣人已扑至,凌空一拳击出。
  “霍”一声暴响,拳未到,拳风已激得头巾乱飞。
  诸葛勇实在想不到灰衣人来得如此快,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他天性票悍,咬牙继续拔枪!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光一闪,一刀突然横来,斩向灰衣人的手腕!
  胡升的长刀!
  他快,灰衣人更快,手一缩,刀已斩空!
  灰衣人连随拳代掌,拍向刀背!
  胡升方待收刀,灰衣人一掌已拍在刀背上。
  整把刀立时被拍得猛一沉,嵌入地面的青砖之内。
  胡升的身形亦同时向前一栽。
  灰衣人连随屈肘撞向胡升的咽喉。
  他出手之迅速,变招之敏捷,实在在胡升意料之外。
  胡升一声惊呼,咽喉已然被灰衣人一肘撞凹。
  惊呼声顿断,胡升连人带刀疾飞了出去,撞在一条柱子上!
  整条柱子隆然一震,灰尘纷落。
  这一肘之力何等厉害!
  诸葛兄弟三人心头亦为之大震!
  三人铁枪都已经在手,诸葛勇大吼一声,挺枪急刺!
  他眼见胡升为了救自己惨遭毒手,又是惊,又是怒,出手不留情,一枪十三式,连刺灰衣人十三处要害。
  诸葛仁智两枪同时亦刺出,左右齐上,左十七枪,右十九枪。
  灰衣人身形倒翻,连翻三个筋斗,跃上一张八仙桌。
  诸葛三兄弟三枪四十九刺尽落空,竟然无一追得上灰衣人的身形。
  灰衣人八仙桌上一站,大笑道:“诸葛三枪无敌,原来不过如是!”
  诸葛智道:“东方无病?”
  灰衣人道:“正是无病!”
  诸葛仁嘶声道:“生死存亡,我们拚了!”标前刺枪!
  诸葛智勇两枪同时杀前。
  东方无病不等枪到,又是一个筋斗,翻下八仙桌。
  整张八仙桌连随飞起来,迎向诸葛兄弟的三枪。
  诸葛兄弟三枪齐刺入八仙桌,劈拍三声,八仙桌裂成四块飞开。
  三枪从中刺过,仍刺向东方无病!
  东方无病大喝一声:“好枪!”双掌齐出,抓住两条桌脚连桌面,身形一退丈外,猛一弯,“铁板桥”,双手抓住的两条桌脚连桌面迎向诸葛仁、智左右两枪。
  实时飕一声,诸葛男的铁枪从他的胸腹之上一寸刺过。
  枪锋后的红樱刀一样裂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夺夺”两声,诸葛仁、智二枪同时亦刺在桌面上。
  桌面尚未裂开,东方无病双手已然一合。
  三支铁枪“铮”的合在一起。
  东方无病左右手一松,反手往地上一撑,身形如箭离弦,飕的射前,左脚踢向诸葛仁,右脚踢向诸葛智。
  诸葛仁、智急退!
  他们又如何快得过东方无病的身形?
  “砰砰”两声,诸葛仁、智一齐中脚,口中狂喷鲜血。
  东方无病双脚一缩,人已弹起,双手一抄,就抄住了诸葛勇那支铁枪。
  诸葛勇急夺,一夺不动,东方无病双手猛一轮,他就站也站不稳,双脚离地,连人带枪被抡入半空。
  东方无病右脚立时飞踢!
  诸葛勇人在半空,急松握枪双手,凌空倒翻了出去!
  东方无病一脚踢空,双手就将铁枪掷出!
  诸葛勇身形未落,铁枪已闪电一样飞至,夺的飞入了他的胸膛,活活将他凌空钉在一条大柱之上。
  诸葛智、仁目毗欲裂,挺枪奔回,两人的脚步都已经踉跄。
  东方无病不等他们冲到来,疾迎了上去!
  诸葛仁、智双枪猛刺。
  东方无病一面奔前,一面左闪右避,左闪十四枪,右避二十枪,身形忽一转,双臂猛一扬!
  双枪恰好从他的胁下刺过!
  诸葛仁、智以为刺中,猛然发觉并未刺中,方欲收枪,东方无病双拳已至!
  诸葛智只听得轰然一声,就感觉有如坠入万丈深渊之下!
  这也是他一生最后的感觉。
  东方无病右拳一拳就打塌了他的鼻,打花了他的面,连他的头颅也打裂了。
  诸葛仁也在同时胸膛挨了东方无病左拳一拳,肋骨断折,内脏碎裂,连人带枪,飞出丈外,撞倒一面屏风,倒地不起!
  东方无病双手互搓,兹牙一笑,一面豹狼一样凶残的表情。
  他出手之凶毒,判断之准确,也实在可怕。
  好象一个这样的杀手,竟然被视为名侠,天下间的睁眼瞎子亦未免太多!
  他瞪着诸葛仁气绝,才缓缓的转过身子。
  除了诸葛兄弟,厅堂中还有好几个婢仆。
  他走向他们。
  众人惊呼,转身狂奔,第一个还未奔出厅堂,头已被击碎!
  叶生入宅,鸡犬不留。
  东方无病也是一样。    ×      ×      ×      深院锁黄昏。
  江万里负手站在水轩之内。
  水轩建在一个荷塘中,九曲桥连,四围皆水,荷香到处。
  未有花开,站在水轩之内,清风徐来,仍然令人心神舒畅。
  江万里却面色凝重。
  他才从沈胜衣口中知道自己已被别人买凶暗杀,来杀他的就是高松骨这件事。
  这一次沈胜衣三人总算来得是时候,在高松骨采取行动之前找到江万里。
  这个江万里乃是黑鲤帮的帮主,庄院设在一个大湖的旁边,除了他一家老幼之外,还有他的手下百多二百人与他们的一家大小。
  黑鲤帮据说原是一帮湖贼,但自从江万里五年前金盘洗手,据说已经没有在江湖上掠劫,转而在附近渔礁耕猎。
  沈胜衣并不怀疑这个传说,因为他们一路走来,曾经多次向附近的居民打听江万里庄院所在,那些人都无不坦言相告,一些没有显示厌恶或者惊讶。
  他们在庄院之外也看见良田百项,黑鲤帮众亦显得很和善。
  所以他们都高兴看见一个活生生的江万里。
  江万里也高兴看见他们,尤其是沈胜衣。
  沈胜衣名满江湖,江湖豪客莫不以一识为快,江万里恰好正是其中之一。
  可是知道沈胜衣他们的来意,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免亦忧心起来。
  他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五年,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并没有完全忘掉。
  高松骨这个人在他也不是完全陌生。
  是以他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当真?”
  这个人以他所知,却是一个名侠。
  沈胜衣反问道:“江帮主怀疑我们的话?”
  江万里摇头,道:“虽然我今日才认识沈兄,但沈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一向已有耳闻,问题在……”
  沈胜衣说道;“高松骨也是侠名昭着?”
  江万里道:“不错。”
  他一顿接道:“再说,乐仲徐剑卿等人的死,到现在我仍然没有一些儿消息。”
  胡培截口道:“江帮主这样说似乎是认为我们无中生有。”
  江万里道:“不敢。”
  沈胜衣道:“我们一路赶来,三个人前后已经跑折了六匹马,消息就算传出,也绝对快不过我们。”
  江万里道:“这个也是。”
  沈胜衣接道:“江帮主相信也明白我们这样赶来目的不过在阻止对方杀你。”
  阿纤插口道:“我们其实是可以过后再找高松骨算账,用不着这样奔波。”
  江万里连连点头道:“对于三位的好意我万分感激……”
  沈胜衣挥手止住,道:“无论江帮主相信与否,为这个庄院所有人的安全设想,由现在开始,请小心防备!”
  江万里沉声道:“我一会就吩咐各人小心!”
  胡培问道:“江帮主,还是相信我们了。”
  江万里忽然一声叹息,道:“我其实一开始就相信。”
  胡培道:“哦——”
  江万里道:“你们风尘仆仆赶来,一身汗湿,人马疲倦,就只是为了我庄中各人的性命安危,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这样的人我不信,还信什么人?”
  胡培道:“可是你……”
  江万里道:“除了高松骨是名侠之外,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五年前我已经金盘洗手,就是有什么恩怨,当日就应该找我了断!”江万里沉吟接道:“至于这五年以来,我可是一直都没有再与任何人结怨。”
  沈胜衣淡淡的道:“有能力当日找你了断的人,根本就不用聘请职业杀手!”
  江万里一怔,道:“这也是!”
  沈胜衣道:“然则江帮主现在打算怎样?”
  江万里道:“沉大侠,你认为怎样才好?”
  沈胜衣忽问道:“江帮主自比高松骨如何?”
  江万里沉吟道:“我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他忽然一笑,道:“不过黑鲤帮昔年与我出生入死的四个堂主现在仍在我左右,合我们五人之力,应付一个高松骨相信还不成问题!”
  说着他抬手递出,徐徐转了一个身。
  四面九曲桥上都站着一个黑衣中年人凝目望着水轩这边。
  江万里接又道:“给三位介绍,黑鲤帮的四个堂主——焦复、贺鹏、施展、郭宁!”
  胡培冷笑道:“四个堂圭在四面监视,江帮主敢情一直在防我们?”
  江万里没有否认,道:“三位来得也实在突然。”
  “你却是仍然这么快接见我们。”
  “人总有好奇心。”
  “他们都站在轩外,我们三人若是取你性命之人,在轩内一齐动手,他们如何来得及抢救?”
  江万里目光一落,失笑道:“你们一动手的话,这个水轩的地板就会迅速下沉,到时候,他们就会在水里侍候的了。”
  胡培诧异道:“这个水轩原来装上了机关。”
  江万里笑道:“所以我才在这里接见你们!”
  胡培忽然大笑道:“方才我看见你这样随便请外人入内院相见,还暗骂如此粗心大意,简直就不知死活,谁知道,你原来已有分寸!”
  江万里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
  胡培道:“你若是老江湖就该将这个秘密暗藏在心中。”
  江万里笑道:“我既然是老江湖,又怎会瞧不出三位这一次到来完全是出于好意,如此这个秘密说出来又有何妨。”
  胡培道:“嗯。”
  江万里道:“不是三位我一定不会去提防高松骨这个人,大恩大德,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沈胜衣笑截道:“纵然我们不来,高松骨要进来这里杀你,我看也不容易!”
  江万里道:“沈兄有何发现?”
  “这个庄院,尤其内院这里,不是满布机关陷阱?”
  “沈兄目光果然锐利,佩服!”
  “高松骨相信亦瞧得出来。”
  “嗯。”
  “大概是这个原因,到现在仍然没有采取行动!”
  “或者他还未到来这里。”
  “他应该走在我们前面。”
  “也许他路上另外有要事。”
  “怎样也好,由现在开始,江帮主应该全面戒备的了。”
  “我立刻下令,所有的帮众尽快回来,开放全部机关,随时准备应战!”
  “这一来,高松骨以你看来能否闯进来?”
  “纵然能够,我看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如此最好。”
  江万里四顾一眼,道:“这个庄院一向就是黑鲤帮的根据地,由建成到现在,先后已经好几次被袭,但没有一次偷袭的敌人不是伤亡惨重,被我们从容击退!”
  沈胜衣道:“莫非就得助于庄内的机关?”
  “正是!”江万里笑笑道:“黑鲤帮上一代的帮主,亦即是家父,乃一代巧匠‘天机子’的入室弟子。”
  沈胜衣道:“原来这般。”
  胡培奇怪的道:“我们一路进来,都不觉得怎样。”
  江万里道:“因为你们是我请进来的客人。”
  胡培道:“如果是闯进来的敌人,一定会遭遇机关阻截的了?”
  “一定会!”江万里自信的道:“即使目前的机关设置,敌人纵然能够闯进来,也无法瞒过守卫的耳目!”
  沈胜衣忽然问道:“江帮主,你只是吩附手下四个堂主轩外接应?”
  江万里一怔道:“沈兄此言何意?”
  沈胜衣说道:“请帮主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万里道:“我的确只是吩咐过他们四人。”
  沈胜衣剔眉道:“那么轩底这个人又是谁?”
  江万里一惊道:“轩底有人?”
  “不错!”沈胜衣应声忽一个虎跳,一跳七尺,剑已在手!
  人落剑落!
  “夺”一声,一剑穿透水轩的地板!
  一下水声实时从轩底下传来。
  沈胜衣身形如飞,剑拔又刺下!
  “夺夺夺”水轩地板上刹那又是几个剑洞。
  江万里看这种情形,已知道怎么回事,手一挥振吭道:“水里有敌人,搜!”
  一个“搜”字出口,四面九曲桥上的焦复、贺鹏、施展、郭宁便自飞鱼一样,先后纵身越栏插入水中!
  一入而没!
  沈胜衣也实时收剑,一看剑锋上没有染血,亦想投入池塘内。
  “且慢!”江万里慌忙叫住他。
  沈胜衣应声收住了势子,目光落在水面之上,道:“有你那四个堂主,相信已经是足够了。”
  江万里道:“在陆上我不敢肯定,在水里,我肯定高松骨绝对无法同时应付他们四人。”
  他补充接道:“他们的水性绝非寻常可比!”
  胡培听说大声道:“高松骨来了?”
  江万里说道:“除了他,谁有这个胆量。”
  沈胜衣却道:“那个人虽然胆大,只怕未必就是高松骨!”
  “何以见得?”
  “我是因为呼吸声响发现他的存在,以高松骨的武功,又怎会发出那么大的呼吸声响?”
  “若不是高松骨,相信我们很快就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了!”
  话口未完,池塘左面哗啦一声水响,一个身穿水靠的中年人仰面疾浮了上来。
  他左右只手各执一支匕首,手腕却是被别人扣住,双脚也一样!
  黑鲤帮四个堂主相继从水中冒出来,那个中年人的四肢正是扣在他们手中。
  他们一面将那个中年人托起来,一面踏水,浮身在水面之上。
  江万里没有夸口,他们的水性果然高明。
  阿纤目光一落,道:“这个人可是高松骨?”
  沈胜衣断然道:“不是!”
  阿纤道:“那是谁?”
  沈胜衣道:“问他!”
  江万伫立时大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水轩之下?”
  那个中年人冷笑不答。
  江万里怒道:“说!”
  那个中年人仍不作声。
  江万里忽然一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口硬!”
  他运随吩咐道:“先灌他几口水!”
  焦复贺鹏四人一声轰应,各自一沉腕,硬硬将那个中年人按在水中!
  那个人穴道被制,想闭住呼吸也不能够。
  水面上立即浮起连串气泡。
  一会儿,焦复贺鹏四人才将那个人托出水面。
  那个人将头乱摇,口鼻喷水,咳嗽不休,犹自紧闭着眼睛。
  江万里瞪着他,冷笑道:“你现在是否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人勉强睁开眼睛,喘着气,并没有回答。
  江万里道:“怎么,仍不愿意?”
  那个人只是咳嗽。
  江万里面色一沉,道:“将他再按入水里,直到他开口说话为止。”
  焦复四人齐应道:“好!”便待将那个人再按入水中,那个人突然大叫道:“我说!”
  四人应声停下手。
  江万里笑问道:“好,你叫做什么名字?”
  “朱贵!”
  “翻江蛟朱贵?”
  朱贵苦笑道:“现在连水老鼠也不像了。”
  “听说你的水性相当高明。”
  “若是高明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只怪你什么地方不去,偏偏闯进我们黑鲤帮的地方。”
  朱贵叹了一口气。
  江万里接道:“我们黑鲤帮纵横水上,水里功夫自然都有几下子,何况你遇上的又是黑鲤帮的四大堂主?”
  朱贵又叹了一口气。
  “我担保他们任何一个的水性都不在你之下。”
  朱贵不由点头。
  江万里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八手?”
  “早知道他们都在这里,我就不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
  “我是一个贼,除了偷东西——”朱贵微喟道:“还有什么干?”
  江万里道:“我知道你是一个贼,而且是一个很聪明的贼,所以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这一次例外。”
  “因为这一次你不是偷东西。”
  朱贵正想分辩,江万里说话已接上:“好象你这样聪明的一个贼,怎会偷到我这里来?”
  朱贵道:“我……”
  江万里截口问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朱贵叹息道:“我真的……”
  江万里断喝道:“再按他入水!”
  朱贵脱口道:“我……”
  一个“我”字才出口,人已被按入水中,下面的说话立时被水淹没。
  这一次,好一会,江万里才吩附焦复四人将朱贵抱起来。
  朱贵简直就是剩半条人命,一出水面,立即咳嗽着道:“是高松骨叫我来!”
  江万里笑望了沈胜衣一眼,道:“他终于肯说真话了。”
  沈胜衣道:“很好。”
  一顿接口道:“先问他从什么地方进来!”
  江万里一惊道:“不错!”
  回头叱喝道:“你如何进来这里?”
  朱贵呐呐道:“我是泅水进……进来的。”
  江万里一怔。
  朱贵道:“这个池塘与外面的湖泊相连……”
  江万里追问道:“你们如何知道?”
  “我们在出口附近看到这个池塘流出去的荷叶。”
  “那个出口设有铁栅!”
  “铁栅已生锈,很容易弄断。”
  “高松骨就叫你试试能否从那里偷进来?”
  “是。”
  “他还叫你怎样?”
  “弄清楚你那个房间的正确位置。”
  “然后……”
  “他进来杀你!”
  “只杀我一个人?”
  “是!”
  阿纤插口道:“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仁慈?”
  朱贵道:“他也想大开杀戒,可惜他知道,这个地方到处都布满机关陷阱。”
  沈胜衣道:“这个人行事倒小心!”
  朱贵道:“他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江万里道:“所以先派你来探路。”
  朱贵点头。
  江万里道:“你们想必不是第一次合作。”
  朱贵淡然一笑。
  江万里接又问道:“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朱买道:“表兄弟。”
  “哦?”江万里连随问道:“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朱贵不答。
  江万里笑道:“不知道?”
  朱贵摇头。
  江万里喝问道:“在那里?”
  朱贵道:“要我说出来,除非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个时候你与我谈条件?”
  “就是这个时候才要谈条件。”
  “给他灌水,看他说也不说!”
  朱贵竟然笑道:“随便!”
  焦复四人正待下手,江万里忽然又挥手止住,道:“你这一次怎么不怕了?”
  朱贵道:“若是不谈妥条件,我说了出来,你们说不定立即杀我?”
  “你怕死?”
  “蝼蚁尚且贪生。”
  “不说我就灌到你说。”
  “这样我无疑非常痛苦,但想到,你绝不比我活上多久,那怕再痛苦,我也一样受得来。”
  “倒要看看。”
  “请!”朱贵笑。
  江万里双眉一轩,便要下命令,朱贵忽又道:“不过你最好吩咐他们小心一些,莫将我淹死,否则就算你改变主意,到时候我也不能够告诉你的了。”
  江万里冷笑道:“我可以吩咐人在入口的水里重新装上铁栅。”
  朱贵道:“高松骨不一定要从那里进来才能够杀你,而且他时间多着。”
  他笑笑接道:“除非你能够立即将他找到,否则他知道我落在你手中,一定会高飞远走,日后再采取行动,一到他采取行动,你就死定了。”
  “是么?”
  “他杀人从未失过手!”
  江万里皱起眉头。
  朱贵道:“我虽然不时替他探路,从未替他杀过人,好象我这种人,你就算饶我一命,亦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江万里道:“你的条件就是要我放你一条生路。”
  “还要毫无损伤。”
  江万里沉默了下去。
  朱贵道:“你无妨考虑清楚。”
  江万里忽然回头,目注沈胜衣,道:“沈兄以为应该怎样处置他?”
  沈胜衣道:“我以为不妨答应他。”
  “可是……”
  “这个人武功有限,不足为患,高松骨不同。”
  江万里点头。
  沈胜衣转对朱贵道:“你说。”
  朱贵道:“你们答应我的条件?”
  江万里道:“不过这一次放了你,以后你若是再为恶,我们知道,必定全力追你人头。”
  朱贵忽然一声叹息道:“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替高松骨做这种事?”
  江万里冷笑道:“不愿意,为什么又做?”
  朱贵道:“他武功远在我之上,我若是不做,早已死在他杖下。”
  “你是被迫?”
  “过去我虽然做贼,只是偷东西而已,莫说杀人,就是伤人,能够避免我都尽量避免。”
  旁边贺鹏插口道:“帮主,这倒是事实。”
  江万里道:“贺堂主,怎么知道是事实。”
  贺鹏道:“以前他在大名府附近最活跃。”
  江万里恍然说道:“你则是大名府人氏?”
  “不错。”
  江万里终于点头,道:“好,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朱贵喜形于色,道:“让我上来。”
  江万里点头挥手。
  贺鹏焦复四人立即将手一扬,呼的将朱贵扔上九曲桥上,四人亦相继跃上去。
  朱贵叭的死鱼一样摔下,好容易才爬起身来,他收起手中那双匕首,喘气道:“高松骨现在在镇上五福客栈寿字二号房等我的报告。”
  “当真?”
  “你们可以找到了他才放我。”
  “谅你不敢骗我。”
  “不过你们得当心,这个人非常机警,一给他察觉,要截住他就难了。”
  “我们自会谨慎。”
  “还有,他生性狡猾,这时候说不定就在庄院外徘徊,看我有没有失手。”
  “这个,不知如何是好?”江万里沉吟起来。
  沈胜衣接口道:“这样吧,我们三人去客栈找他,你则与帮中各人小心戒备,同时修好朱贵进来的水道那道铁栅。”
  江万里道:“我岂能由得你们去为我冒险。”
  沈胜衣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他来的,并不是因为你才去对付他。”
  江万里不觉领首。
  沈胜衣道:“同时,万一他真的在庄院外面暗中监视,一见你外出,必定会跟踪,从而知道朱贵的失手。”
  江万里道:“不错不错。”
  “事不宜迟,我们三人这就赶去五福客栈。”
  “我派人助你们一臂之力。”
  “事出仓猝,庄院内同样需人使唤,我们三人应付一个高松骨相信可以了。”
  江万里看着沈胜衣,道:“凭你的武功,的确已足以应付。”
  “交手才知究竟。”
  “我对你有信心。”
  沈胜衣道:“大家小心就是!”抱拳告退。
  阿纤胡培紧跟在他后面。
  江万里忙道:“焦复贺鹏代我送客,同时传我命令,吩咐各人戒备。”
  焦复贺鹏一声应命。
  江万里又吩咐道:“一切都必须谨慎,莫太着形迹。”
  焦复道:“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江万里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焦复贺鹏跟随了他那么多年,对于两人的办事能力他当然清楚。
  这时侯,沈胜衣等三人,已走过了九曲飞桥。
  目送沈胜衣的背影,江万里不禁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施展亦道:“好象他这种人实在不多。”
  郭宁连随道:“我们也应该修好那道铁栅的了。”
  江万里道:“这件事交给你。”
  郭宁一声:“是!”转身奔出。
  江万里目光一转,落在朱贵的面上。
  朱贵不觉恐惧起来。
  江万里看得出朱贵的恐惧,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答应得你,就绝不会伤害你。”
  朱贵吁了一口气!
  江万里目光再转,转落在池塘之上,忽然道:“高松骨水性如何?”
  朱贵道:“绝不比我差。”
  江万里道:“我什么也不坦心,只胆心他已经尾随你偷进来,伺机暗算!”
  朱贵一怔,却立即笑道:“每一次他都是在我回报之后,才决定是如何采取行动,这一次怎会例外?”
  江万里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朱贵道:“如他工作不小心怎行。”
  江万里道:“他们并不如道沈胜衣在随后追猎?”
  朱贵道:“不知道,否则相信他们必然是会放下工作,联手对付沈胜衣。”
  江万里道:“不错。”
  朱贵道:“钱虽然可爱,命比钱却更可爱。”
  江万里笑道:“没有命,有钱又有什么用?”
  朱贵道:“所以我肯定,他们仍然会知道。”
  江万里道:“其中也许已经有人知道的了。”
  朱贵道:“如果是这样,其它人必定很快知道。”
  江万里道:“哦?”
  朱贵道:“这一次他们的行动,不出李家庄院周围八百里,他们之间,如果要联络,也并不困难。”
  江万里道:“是么。”
  朱贵道:“他们有一种很迅速的联络方法。”
  江万里道:“飞鸽传书?”
  朱贵道:“是!”
  江万里道:“这几天你并没有看见,高松骨收到飞鸽传书?”
  朱贵道:“没有。”
  江万里忽然一笑道:“高松骨突然看见沈胜衣去找他,一定很意外。”
  朱贵道:“他并非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江万里道:“以你看他的武功比沈胜衣又如何?”
  朱贵道:“我没有见过沈胜衣的武功,即使见过,以我的目光也瞧不出来。”
  他缓缓接道:“我只知道他杀人从未失手。”
  江万里打了一个寒噤,道:“这一次,他非独例外,而且要尝尝被人追猎的滋味了。”
  朱贵无言。
  施展一旁插口道:“帮主,我们是否在这里等候沉大侠他们?”
  江万里想想道:“我们先到处走走,看看各处的布置是否需要增补,再到忠义堂等候消息。”
  他仰天一声微喟,道:“太平了这些日子,各位兄弟只怕有疏忽的地方。”
  施展转问道:“帮主以为是谁买凶来杀你?”
  江万里摇头道:“我方才一想,已经有五个之多。”
  施展道:“有五个之多?”
  江万里道:“现在管他们,先解决了高松骨,才调查这件事也不迟。”
  施展道:“帮主说的是。”
  江万里转过身子。
  施展连随对朱贵一摆右手,道:“朱兄先请。”横移一步。
  看来他对朱贵仍然不放心。
  朱贵苦笑,举步前行,施展紧跟在他后面。
  江万里看在眼内,淡然一笑,负手踱出了水轩,走上那边的九曲飞桥。
  一步,两步——
  飕一声一道白影突然箭矢一样从水中射出。
  江万里应声偏头,那道白影就钉在他的胸膛之上。
  一支白色的木杖。
  江万里惨叫未绝,整个身子就已被撞向水轩之内!
  木杖激起的水珠这时候仍然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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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名侠追击,圣地屠凶
作者:黄鹰


      水珠仍然未落下,又一条白影从水中飞出来。
  这一次是一个人,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四十左右年纪,长身如鹤,一张面苍白如纸!
  他标出水面,凌空一折,就飞入水轩,右手一抄,已握住那枝木杖的杖头。
  施展朱贵实时回头。
  朱贵一见,脱口惊呼:“表哥!”
  “高松骨?”施展混身一震,呛一声,腰间长刀出鞘。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正是高松骨。”手一夺,将木杖拔出。
  一股鲜血立时从江万里胸膛射出来。
  江万里这刹那之间面已如金纸,捂着胸膛,道:“你也是在水中?”
  高松骨冷笑道:“不错。”
  江万里怒瞪着朱贵。
  朱贵失声叫道:“我不知道他也在水中。”
  江万里冷笑道:“是么?”
  高松骨道:“他并没有说谎。”
  朱贵道:“你——”
  高松骨截道:“我原在客栈之内等你回来,但是突然接到了飞鸽传书。”
  朱贵道:“传来什么消息?”
  高松骨道:“沈胜衣在追猎我们。”
  朱贵道:“所以,你立即赶来待机行事?”
  高松骨道:“我本来准备与你会合之后,看情形才行定夺,那知道我游水进入这个池塘之时,就发觉你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上。”
  朱贵道:“于是你暗中泅到桥下伺机出手?”
  高松骨道:“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一顿接道:“因为你们绝对不会提防我在水里出现,突施暗算。”
  朱贵长叹道:“你一向是一个很懂得利用机会,把握机会的人。”
  高松骨冷笑。
  江万里实时从地上弹起来,手一翻,一双蛾眉分水刺已在握!
  他重伤之下,身形竟仍然相当矫捷。
  高松骨冷笑甩手,噗一声,杖头就撞在江万里胸膛的伤口之上!
  江万里痛极惨呼,身子倒飞,撞在一条柱上,口鼻鲜血狂涌,烂泥一样倒下!
  这一撞之力不轻!
  再给这一撞,江万里命丧当场!
  施展一见,目毗迸裂,嘶声高呼:“有刺客!”腾身挥刀扑向高松骨!
  高松骨视若无睹,一直到施展扑入水轩,手中杖才刺出!
  一出手就是七杖,使的竟然是剑招!
  施展连挡六杖,右肩就被杖尖刺穿,手中刀再也握不住,呛啷脱手落地。
  高松骨双手一错,又一杖横扫!
  施展身形方落,双脚已被那一杖扫中,喀一声破裂,倒翻在地上。
  高松骨却没有再出手,收杖道:“我留你这条性命传我口讯,告诉沈胜衣十七日之后正午,我们在百岁宫前恭候他!”
  这句话说完飕的就伸杖封住了施展的穴道,身形一闪,已在九曲飞桥之上,朱贵之前。
  朱贵不由倒退三步。
  高松骨却叱道:“还不快走!”
  朱贵惊喜道:“表哥你……”
  高松骨冷声截道:“对方必是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得手,听得有刺客,自然向这边奔来,我们由原路退出,他们如何来得及阻截?”
  说话间,月洞门外已经有人影闪动,有刺客之声阵阵传来。
  高松骨不再多说,纵身跳入了水中。
  朱贵想一想,终于越栏跳下去。
  他人在半空,尚未落下,高松骨那支木杖,从水中飞出,插向他的胸膛。
  实在意想不到!
  以他的武功,半空中如何闪得开这一杖?
  杖尖“夺”的插入了他的小腹要害!
  朱贵惊呼出声,人已挂在杖上,他脱口嘶声问道:“为什么?”
  高松骨头从水中冒出,冷冷的道:“因为你出买我!”
  语声一落,杖已从朱贵小腹抽出,人已落入水里。
  朱贵的身子同时落下!
  他尚未气绝,惨呼着在水中不停的挣扎,伤口涌出来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水。
  这时候,黑鲤帮的人已经赶到,当先的就是郭宁。
  他另外叫来几个帮众,正准备前去修整那道铁栅,遥遥就听到施展那一声“有刺客!”
  他立即吩咐帮众高呼“有刺客”,全力向这边赶回来!
  就算他再快,现在也没有用了。
  他奔上九曲桥,只看见朱贵在水中拚命的挣扎!
  冲入水轩,就看见江万里倒在血泊之中。
  那刹那之间,他的心情激动到极点,回身冲出九曲桥,戟指朱贵道:“你这个畜牲。”
  连随拔出腰间一对判官笔,纵身跳入水中!
  “噗通”一声,他正好落在朱贵身旁身一翻,一对判官笔疾朝朱贵身上扎去。
  朱贵根本就没有能力闪避,身上片刻间多了十多二十个血洞!
  郭宁仍不肯罢休,判官笔乱扎,似乎不知道朱贵在他那双判官第一次扎下之后,便已经死亡。鲜血一股股在朱贵的尸体之内涌出,不过片刻,他外露的肌肉已变或死鱼肉一般。郭宁还是不肯罢休,一直到沈胜衣霹雳一声暴喝凌空落下:“住手!”
         
×      ×      ×    沈胜衣三人方出忠义堂,还未上马,就听到郭宁一众呼唤!沈胜衣大惊,焦复贺鹏二人更吃惊。五人几乎同时展开身形扑向内院!他们之中,第一个赶到水轩的自然是沈胜衣。第一眼看见郭宁在水中刺杀朱贵,沈胜衣并没有制止,在水轩之内转了一圈,才大声喝止!
  郭宁混身一震,停手回头嘶声道:“就是这个畜牲杀死了帮主!”
  沈胜衣喝道:“不是他!”
  郭宁嘶声道:“不是他是谁?”
  沈胜衣随口而出:“高松骨!”
  郭宁道:“我赶到之时,只见他一人负伤在水中向外挣扎。”
  沈胜衣道:“他那双匕首仍然在腰间,江帮主也不是死在匕首之下。”
  郭宁怔住。
  沈胜衣不再多说。回身细看了施展一眼,突然出手,拍在施展身上。
  这一拍正好拍开施展被封的穴道。
  施展呼了一口气。张开眼睛,一见沈胜衣,狂呼道:“赶快截住他!”
  沈胜衣急问:“谁?”
  “高松骨!”
  “人在那里?”
  施展不知。
  沈胜衣转问道:“高松骨从那儿出来的?”
  施展道:“他从池塘中突然飞杖刺杀帮主!”
  沈胜衣一怔道:“他也在水里?”
  施展道:“朱贵被掳之时,他已经进来!”
  沈胜衣问道:“好一个朱贵!”
  施展道:“朱贵也不知!”
  沈胜衣道:“怎么?”
  施展道:“高松骨的确原在客栈等他消息,因为接到飞鸽传书才赶来。”
  沈胜衣道:“高松骨这样告诉你?”
  施展道:“还叫我转告你一件事。”
  沈胜衣道:“什么事?”
  施展道:“十七日之后,他们在百岁宫前会你!”
  沈胜衣道:“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追猎他们?”
  施展道:“据说,就是飞鸽传来的消息。”
  阿纤他们这时候已经都赶到来,听到这里,胡培忍不住道:“他们怎知道?”
  沈胜衣面色忽然一忧,道:“你的两个兄弟只怕必有一人落在他们手中。”
  胡培一听身不由颤抖起来。
  郭宁实时问施展,道:“高松骨杀死帮主之后那里去了?”
  施展摇头道:“我穴道被封,后来的事情并不清楚!”
  沈胜衣接问道:“朱贵是伤在谁人的手下?”
  施展道:“不是我。”
  沈胜衣道:“那必是高松骨的了。”
  郭宁道:“朱贵是他的表弟。”
  沈胜衣道:“好象高松骨这种人,莫说是表弟,就算亲生兄弟也一样下得了毒手。”
  郭宁道:“为什么他要……”
  沈胜衣说道:“因为他知道朱贵出卖他。”
  郭宁道:“那么他现在——”
  沈胜衣道:“你们进来之时可见有其它人?”
  郭宁道:“只见朱贵在水中!”
  沈胜衣道:“那么高松骨必然也是在水中,水里来,水里去,重伤朱贵以引开别人的注意,狡猾!”
  郭宁嘶声道:“我下水找他。”
  焦复贺鹏一齐上前。
  沈胜衣急忙喝止:“现在才下水,太迟了!”
  焦复三人不以为然。
  沈胜衣道:“他泅水进来,我们都毫无所觉,足见他水性之高,以他水性之高,现在是必经已从原来泅出庄外!”
  焦复道:“你是叫我们就此罢手?”
  沈胜衣道:“我就算这样叫,你们也一定不答应。”
  焦复冷笑道:“帮主与我们四人情同手足!”
  沈胜衣道:“你们的心情我非常明白,不过他十七日之后必是在百岁宫!”
  焦复道:“这种人也讲信用?”
  沈胜衣冷然道:“以前我不敢相信,这一次他们是必在那里等我!”
  焦复道:“这岂非送死?”
  沈胜衣道:“单打独斗,他们或者真的无一是我对手,但联手对付我,却有十分胜算!”
  焦复道:“这是说,你同时对付他们的话,一分胜算也没有?”
  沈胜衣并不否认,道:“他们还有五个人,以一敌五,我的确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他一顿接道:“他们五个人全都是一流的杀手!”
  焦复道:“所以,他们才这样约你前去!”
  沈胜衣点头道:“他们也非约我前去不可。”
  焦复道:“为什么?”
  沈胜衣道:“我既然知道他们的名姓,迟早一定会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
  他仰首望天,接道:“合五人之力,再加上百岁宫一带最适宜伏击暗算,这一战,他们一开始便已占尽上风,又何惜一战?”
  阿纤道:“沈大哥,你准备怎样?”
  沈胜衣不假思索道:“赴约!”
  阿纤道:“我也去。”
  胡培道:“自然少不了我的一份!”
  他沉痛的道:“到时侯,他们一定会告诉我,我的两个兄弟遭遇了什么。”
  焦复一旁连随也道:“还有我们黑鲤帮!”
  贺鹏郭宁同声道:“帮主之仇,非报不可!”
  施展挣扎着坐起了半身,道:“莫忘记了我!”
  焦复道:“你伤成这样如何去得?”
  贺鹏道:“方才,你已经尽了你的力了!”
  郭宁道:“我们三人再加一百兄弟足以应付的了!”
  沈胜衣忽然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血性汉子,一定会去,但有一件事,希望你们也明白。”众人不觉点头。
  焦复道:“什么事?”
  沈胜衣道:“这五个杀手都是高手,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对付。”
  焦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回头一望,道:“帮中的兄弟武功有限,去也是送死,起不了什么作用。”
  贺鹏道:“那么就我们三人好了。”
  郭宁道:“就决定这样。”
  沈胜衣目注他们,微喟道:“高松骨那句话其实可以直接通知我!”
  焦复瞪眼道:“沉大侠这是说我们武功太差,去不去也是一样?”
  沈胜衣摇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的伤亡。”
  焦复大笑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死,也不值得可惜。”
  贺鹏道:“这件事与沉大侠可以说并无任何关系,沉大侠却仍然卖命,我们若是不去,岂非教江湖上的朋友们笑话?”
  沈胜衣一声:“好!”横扫众人一眼,正色道:“但无论如何,希望大家都尽量小心!”
  一顿接道:“当知这五个人无一不狡猾恶毒,稍为不慎,便会丧命。”
  众人点头。
  “即使死,我们也要死得有价值。”沈胜衣目光缓缓落下。
  落在池塘的水面之上。
  水面的鲜血经已逐渐淡散。    ×      ×      ×      七尺铜棺放入了江万里的尸体。
  第一炷香尚未烧尽,六骑快马已冲出黑鲤帮庄院。
  正是拂晓。
  沈胜衣一马当先,左边阿纤,右边胡培。
  贺鹏焦复郭宁三骑在后,三人额上都束着一条白色的头巾。
  风急巾舞,杀气飞扬!    ×      ×      ×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
  -李白
  皖人可谓得天独厚,省内有一座黄山已经够骄人的,还有一座玲珑天际,宛如九瓣莲花的九华山。
  九华山的名称是诗人李白改易的,也是由于李白的一篇游记显名于世。
  山上东屋顶有一座古寺,就叫做东崖寺,相传为阳明先生宴坐悟道之处。
  东崖寺规模宏壮,因限于地势,殿宇高耸而狭隘。
  门左有钟楼,寺后接近崖边有地狱殿,远望就像山顶上一座保寨,不似伽蓝。
  由东崖岭脊起到小天柱攀,山路崎岖,奇崖怪石,深林密数。
  过小天柱峰,就是百岁宫。    ×      ×      ×      百岁宫一名护国寺,在摩空岭上,相传无瑕禅师自王室来此结茅而居,圆寂之时寿达一百零八岁,故名。
  寺前有一株古松,峙立路旁,绝似一只凤凰,而且作跃跃欲飞之状。
  这株凤凰松非独有头,颈、翅、尾、脚,甚至有一双眼睛,天生如此,不能不令人惊佩造化神奇。    ×      ×      ×      拂晓。
  凤凰松下,一人独立,灰衣舞风。
  东方无病!
  他负手向天,若有所思,又似有所等待。    ×      ×      ×      朝雾凄迷。
  一个女孩子飞仙般从小天柱峰那山石间凌空飘来。
  东方无病忽然侧望那边,说道:“小红?”
  那个女孩子正是杀尹青竹的小红。
  她飘落在东方无病面前,道:“只来了你一个人?”
  东方无病摇头。
  一个男人的声音实时冷冷应道:“第一个到来的是我——”
  人同时从凤凰松后传出。
  白衣铁剑。
  叶生。
  小红目光一转再转,回顾东方无病,道:“你是第二个?”
  东方无病又摇头。
  “不是你是谁?”
  “是我。”一条木杖应声从左面一块大石之后伸出来,跟着是一个中年人。
  高松骨。
  小红笑对东方无病道:“第三个该是你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天而降,道:“也不是。”
  小红一听失笑,道:“不成是你?”
  “正是我!”应声从凤凰松之上掠下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
  柳先秋。
  小红娇笑道:“这么早,少见哦。”
  柳先秋道:“彼此。”
  叶生霍地四顾一眼,道:“很好。”
  小红道:“什么很好?”
  叶生道:“我们总算都来了。”
  小红奇怪道:“吴姬怎样了?”
  叶生道:“杀乐仲之时,已经与乐仲同归于尽。”
  小红道:“我早就叫她,将乐仲让给你对付的了,她就是不听我。”
  叶生道:“生死有命。”
  小红问道:“梅化鹤又怎样了?”
  叶生道:“已死在沈胜表的剑下。”
  小红道:“是真的?”
  东方无病道:“接信之后我因为顺路,探了一趟徐剑卿那个庄院,见他已伏尸院中。”
  小红道:“也许是徐剑卿下的手。”
  东方无病道:“徐剑卿已死在他飞鹤爪下,尸体离开他最少十丈。”
  小红转顾叶生道:“你信上所说的是真的了?”
  叶生领首道:“嗯。”
  小红道:“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应付这件事?”
  叶生道:“以我看只有一个办法。”
  小红道:“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
  叶生冷笑道:“杀死他。”
  “原来是这个办法。”
  叶生道:“也是最简单,最实际的一个办法。”
  “要杀他我看并不容易。”
  “单打独斗,我们只怕无一是他的对手。”
  “他真的这么厉害?”
  “是不是真的,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替我们一再去证明。”
  “联手又如何?”
  “必可以杀之。”
  “这还不简单,我们现在起程,一齐去把他杀掉就是!”
  “你也是这个意思?”
  “不成你也是?”
  “我也是。”
  “那么真的就现在起程?”
  “我们不必去找他。”
  “哦!”
  “今天正午,他必到这里来。”
  小红一怔道:“莫不是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叶生点头。
  小红道:“这个人的消息,也可谓灵通?”
  高松骨插口道:“是我代大家约他来这里决一死战!”
  小红又是一怔道:“你不是说笑?”
  高松骨道:“不是。”
  小红道:“你怎知我们一定同意?”
  高松骨说道:“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名字,又开始追猎我们的人头,以他的经验,迟早定会找到我们,将我们一一击杀!”
  小红忽然道:“这只是你们三人。”
  高松骨道:“我们三人?”
  小红道:“你,叶生,东方无病。”
  高松骨道:“不是我们五人?”
  小红道:“当然不是了。”
  高松骨淡然一笑。
  小红接道:“好象我与柳先秋,名不经传,尤其是柳先秋谁知道她是女人?”
  柳先秋笑道:“你们都知道。”
  小红道:“沈胜衣却不知道,只要你回复女人装束,他如何去找?”
  柳先秋轻叹道:“可惜我们两人现在都应约走到这里来。”
  小红眨着眼睛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柳先秋道:“真的不懂?”
  小红道:“假的。”
  柳先秋道:“我们两人,现在如果要离开了,只怕首先就得与他们三人大打一场!”
  叶生笑笑道:“我们七个人不是曾经发誓有祸同当?”
  小红道:“我记得好象有这件事。”
  高松骨接道:“你们两人的记忆力以我们所知一向却是不大好,所以如果一开始就让你们知道这一次的约会就是与沈胜衣一决死战,并非商量如何应付沈胜衣的话,只怕你们就不会到这里来的了。”
  小红道:“高大哥真是善解人意,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她话说喜欢,面容却有如寒冰。
  高松骨看在眼内,笑一笑道:“真的么?”
  小红道:“你说呢?”
  高松骨笑道:“即使生气也等事了之后才生气如何?”
  东方无病接道:“以五敌一,无论如何总是比以三敌一的好。”
  叶生道:“而且沈胜衣未必不能够找到你们两人。”
  小红沉默了下去。
  柳先秋插口说道:“听来,你们三人似乎早就已会过面,决定了今天应该如何的了。”
  东方无病没有否认道:“不错。”
  柳先秋笑问道:“三位到底决定怎样办?”
  东方无病道:“一齐出手,各尽全力去击杀沈胜衣。”
  叶生跟着解释道:“以沈胜衣的武功,我们若不是通力合作,不难就先自乱了阵脚,反给予他可乘之机,将我们一一击杀?”
  高松骨补充道:“当然,此人绝非常人可比,即使我们五人全力搏杀,亦难免有伤亡,但可以肯定,总不会尽皆死在他的剑下。”
  小红冷笑道:“总之就各安天命,是不是?”
  高松骨道:“正是。”
  东方无病道:“两位意下如何?”
  小红道:“我们难道可以不同意?”
  柳先秋接道:“大家好歹也是老朋友,总不成大家大打出手,自相残杀。”
  高松骨道:“两位已然如此明理,这件事就此决定了。”
  小红叹了一口气,道:“你约了他什么时候来这里?”
  高松骨道:“正午。”
  小红道:“就在这株凤凰松之下?”
  高松骨道:“这里那里够地方让我们几个人大显身手?”
  小红道:“那么在……”
  高松骨道:“百岁宫前。”
  小红道:“现在还早啊。”
  高松骨道:“所以我建议大家先进去百岁宫之内好好的休息一下。”
  小红道:“你肯定他一定会到来?”
  高松骨道:“第二个我不敢肯定,沈胜衣嘛,就算明知这是一条死路,也会闯进来的。”
  小红道:“这儿附近一带形势险恶,我们不若暗中埋伏,各展所长……”
  高松骨笑截道:“这样力量就全分散,而且万一两位埋伏不出,待机开溜如何是好?”
  小红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是很多人都说你是一个君子?”
  高松骨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那么其实是小人的了?”
  高松骨冷笑。
  东方无病大笑道:“难怪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松骨只是冷笑。
  小红瞟了柳先秋一眼,道:“看来我们现在还是进去百岁宫休息一下的好。”
  柳先秋道:“不错。”
  高松骨立即道:“我给两位引路。”第一个向百岁宫那边走去。
  小红无可奈何的拖起脚步,与柳先秋跟在高松骨后面。
  东方无病叶生相顾一笑,亦自举步。      山路逐渐平坦。
  远望百岁宫,凄迷白雾中有如魔境,赫然抓在一只大鹏的爪下。
  那只大鹏却一动也不动。
  小红第一次到来,看见奇怪,遥指那只大鹏道:“那是什么东西?”
  后面东方无病道:“一块石。”
  小红道:“哦?”
  也就在此际,一阵风吹开那边凄迷的白雾。
  小红终于看清楚。
  果然是一块大石,形状却竟如大鹏腾霄。
  东方无病又道:“因为它像一头大鹏鸟,所以就叫大鹏石。”
  叶生插口道:“亦叫大鹏听经石。”
  小红道:“是什么原因?”
  前面高松骨应道:“在天台绝顶有一平台,相传为地藏王拜经之处,叫古拜经台,但那里远望这边,大鹏不就像侧身向天台峰听地藏王讲经?”
  小红道:“你倒也清楚。”
  高松骨道:“年轻的时候我曾经三次遍游九华这里。”
  东方无病道:“我只是七年前到过了一次。”
  高松骨道:“正值我第三次来游。”
  东方无病道:“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上到天台峰——”
  叶生截口道:“恰好遇上我。”
  小红道:“这么巧?”
  东方无病道:“就是这么巧。”
  叶生微喟道:“那时候我们却都是穷光蛋,想请对方喝一杯酒也不成。”
  东方无病道:“之后没有再来了。”
  高松骨道:“因为由那时侯开始,我们就拚命去赚钱。”
  东方无病道:“想不到七年后的今天大家竟然旧地重游。”
  叶生道:“说不定这亦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东方无病道:“侥幸过得了今天,我们就在‘非人间’之下举杯庆祝如何?”
  “非人间!”叶生抚掌道:“最好不过了!”
  小红道:“什么非人间?”
  东方无病答道:“在天台峰绝顶处有一间古寺,叫作地藏禅林,寺左有一块摩崖,上书‘非人间’-”
  语声未落,脚下突然一软!
  其它四人几乎同时惊呼失声!
  长逾三丈,阔近八尺的地面刹那之间突然沉下!
  五人亦沉了下去。
  实在太意外,五人空有一副好身手,无人来得及施展。一时间尘土飞扬!   
×      ×      ×      下面是一个只一丈的浅坑。
  坑底倒插着无数尖削的剑刀!
  若是深坑,五人虽然来不及翻身,亦必然来得及运功护体,只得一丈,五人心念方动,便已到底。
  小红惊呼未绝,右脚足心已被竹刀洞穿,一对判官笔同时后旁飞来,“夺夺”的插入了她的后心要害!
  血飞激!
  小红的身子亦被撞得往前一栽,惊呼变为惨呼。
  惨呼刚出口,她右手突然反抄,一抄一扣,便扣住了暗袭她的那个人的咽喉,轻叱道:“你是谁?”
  那个人嘶声应道:“黑鲤帮郭宁!”
  小红道:“好!”手一紧,“格”一声,郭宁的咽喉立被捏断。
  郭宁双手判官笔相应一送,洞穿小红的后心要害!两人一齐倒在竹刀上!    ×      ×      ×      高松骨亦落坑中!
  当先着地的却是他手中的七尺木杖!
  他就以木杖支着身子,双脚只差一寸没有踏在竹刀上。
  一把斩马刀实时斩至!
  刀在贺鹏的手中,他与郭宁焦复贴壁埋伏浅坑已经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刀自然全力斩出!
  高松骨耳听风声,整个身子就往上拔了起来。
  他以杖借力,这一翻迅速已极,竟避过贺鹏的全力一刀!
  刀从他的脚下斩过,斩在杖中!
  那支木杖“刷”的立被斩断!
  高松骨身形不由亦下沉,那刹那之间他右脚猛然踢出,正踢在贺鹏胸膛之上!
  贺鹏的胸膛“卜”的下陷,连人带刀侧飞,撞向后面坑壁!
  蓬一声,他半边身子竟嵌入坑壁中,口一张,一股鲜血如箭般喷出。
  人也就嵌在坑壁之内,一动也不见再动。
  高松骨木杖此时又落地。
  他握杖右手猛一按一松,那半截断杖“哧”的入地盈尺,身形就借此一按之助,呼的飞出了陷阱。
  凌空未落,一道剑光突然飞来!
  高松骨偏身急闪!
  一闪,再闪,三闪,刹那间他身形十七变。
  剑亦十七变!
  再一变,夺的刺入了高松骨的胸膛!
  高松骨混身真气亦被刺散,脚落地,身形藉那入胸一剑之助,勉强站稳。
  他这才看清楚用剑那个人。
  那个人白衣如雪,散发披肩,以左手握剑。
  高松骨面色惨白,道:“沈胜衣?”
  白衣人道:“正是!”
  高松骨破口骂道:“你出其不意暗算,是那门子的英雄好汉?”
  沈胜衣道:“对你们这种人,自当不择手段!”
  高松骨道:“陷阱也是你的主意。”
  沈胜衣道:“是黑鲤帮三位堂主建议,对这个建议我完全不反对。”
  高松骨道:“你们何时到来?”
  沈胜衣道:“比你们早三天。”
  高松骨道:“气死我了!”张嘴一口鲜血。
  他本来也是打算利用百岁宫附近的地形埋伏对付沈胜衣,只因为恐怕自己吃亏,相信不过其它人,才改了一齐出击这决定,谁知道,现在却落入对方埋伏之中。
  难怪他生气。
  他吐血接道:“我手中杖若未断,一百招之内,你未必能够杀我!”
  沈胜衣道:“现在我只用十八剑就已取你性命!”
  高松骨道:“却也是一命换一命,我上来之前,总算杀了你们一个人!”
  “谁?”
  “他是用斩马刀!”
  “贺鹏?”
  高松骨没有回答,一个头霍地垂下。
  沈胜衣冷然收剑。
  高松骨倒下,胸膛血如箭激射!
  沈胜衣连随飞射了出去!
  人剑如飞虹!    ×      ×      ×      柳先秋落在小红之旁。
  她倒也幸运,双脚都落在竹刀之间。
  阿纤也就贴壁等候在她的左面,手中剑马上刺了上去。
  柳先秋耳听风声,身形急偏,飕的剑从她头上刺过,刺下了她的书生头巾!
  一头秀发瀑布般泻下。
  她目光一转,格格大笑,道:“又是你?”
  阿纤道:“今日你就算回复女儿装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了。”
  柳先秋冷笑道:“那天晚上我没有杀你是你的运气,想不到今日你又撞在我手上,这一次我如果仍然不杀你,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语声一落,她右手已拔出了一把柳叶刀,左手亦扣住了两把,却是两把柳叶飞刀。
  刀长二尺八,宽不过半寸,两支柳叶飞刀却只得三寸长,一指宽。
  一声娇叱,身形急起,一拔两丈!
  阿纤贴壁一纵,亦纵起两丈,凌空一剑,两剑,三剑!
  柳先秋连挡三剑,身形已落在陷阱之旁,两支柳叶飞刀突然出手,射向阿纤的咽喉!
  阿纤偏身一闪避开,长身击剑。
  柳先秋一刀接下,娇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几下子!”
  阿纤没有理会她,长剑展开,哧哧刺去!
  柳先秋一见,笑容一敛,举刀急忙招架!
  丝毫她也都不敢大意,因为,她已经看出阿纤的武功实在不错,而且又蓄意拚命!
  剑刺九十八剑,刀连挡九十八刀,回攻一百二十刀!
  刀比剑更快!    ×      ×      ×      柳先秋头巾被刺飞那刹那,叶生的剑已出鞘!他的右脚踩在一支竹刀上,鞋穿透,三只脚趾被竹刀削断,痛澈心脾。
  可是他没有抽脚。
  一把长刀已斩至!
  叶生一剑架开,目光一闪,道:“胡培?”
  龚击叶生的正是胡培,闻言一怔,道:“你认识我?”
  叶生道:“你与一个人相像!”
  “谁?”
  “胡烈!”
  “我二弟何在?”
  “司马家中!”
  “他……”
  “已死在我剑下!”
  胡培嘶声叫道:“我兄弟与你势不两立!”
  东方无病的语声划空传来,道:“你一共有多少个兄弟?”
  胡培侧首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方无病道:“胡升已被我在诸葛家中一肘撞碎咽喉!”
  胡培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刀一翻,霍霍斩向叶生!
  叶生一剑竖起,左右交抹,猛一落,平胸疾刺了出去!    ×      ×      ×      东方无病双脚都蹲在竹刀之上,双脚却无损,那两支竹刀反而被他踩入泥土之内!
  埋伏一旁的焦复连随杀出!
  他用一对日月轮,日轮三现,月轮四出,三现十六招,四出二十式,一上手就是连环三十六击!
  东方无病赤手空拳,便接焦复的日月轮。
  三十六击尽被他接下。
  焦复方待再出手,日月轮猛觉一紧,赫然已捏在东方无病左右双手拇指之中!
  如何被东方无病捏住焦复竟然也不清楚。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急忙全力后夺,但一动都不动!
  东方无病冷然盯着他,还分神与胡培说话。
  两人的武功明显相差甚远。
  焦复不禁由心寒了出来,脱口喝道:“放手!”
  东方无病冷笑道:“好,我放手!”手指忽一松!
  焦复想不到东方无病竟真的松了手,不由的一怔!
  也就在这刹那东方无病双手突然猛向前一探,拉住了焦复的双腕!
  焦复急起脚!
  脚还未踢出,他人已被东方无病抡起来,猛掷下!
  焦复惨叫一声,一个身子已钉在那些竹刀之上。
  东方无病这才松开手。
  同时间,叶生的长剑夺地刺入胡培的胸脯。
  胡培眼看着叶生那支剑刺向自己的胸脯,竟也来不及阻挡!
  刺痛锥心!
  胡培忍痛挥刀,刀未落,叶生已将剑拔出,左一引,斜敲在胡培那柄刀的刀锋上。
  “呼”一声,那柄刀竟长了翅膀一样横飞了出去!
  胡培刀都已握不稳。
  血从他胸膛射出,他混身的气力亦随着射了出去!踉跄着贴壁倒下。
  叶生冷笑一声,拔起身子!
  他身形方动,胡培突然怪叫一声,倒下的身子向后一撞一弹,如箭般上射!
  叶生身形凌空丈八,胡培就扑至,双手一抱,抱住了叶生的右小腿。
  叶生的身形立时一顿,一剑实时飞虹般刺至。
  沈胜衣的剑!    ×      ×      ×      叶生人在半空,已瞥见沈胜衣凌空一剑刺来,他冷哼一声,手中剑立刻划出。
  以他的剑法,绝对可以凌空接下沈胜衣这一剑。
  可是就在这时候,胡培抱住了他的右小腿。
  他的身形一顿,手中剑就失了准头。
  沈胜衣的剑立时刺入他的眉心。
  叶生“哇”一声怪叫,人凌空急落。
  竹刀刺入了胡培的身子,刺入了叶生的身子!
  两人都没有反应。
  这刹那之间,两人都已经死亡。    ×      ×      ×      沈胜衣人剑连随倒翻,落在陷阱旁。一条灰色的人影同时落在他身侧!
  东方无病!
  人落拳出,劲风呼啸。
  右拳!
  沈胜衣一步横移,左手剑飞刺来拳!
  东方无病化拳为掌,一偏一拍,让剑尖,拍剑锋,将剑拍出外门,立即进马,左拳急打?
  沈胜衣一声:“好拳!”人已退出三步。
  东方无病步步紧迫,双拳交替,左十七右十八,连环三十五拳。
  拳拳急劲。
  沈胜衣身形飞闪。
  东方无病三十五拳落空,左拳变掌,右拳化抓,九拳十八抓,双脚起鸳鸯,同时已踢出二十四脚!
  沈胜衣手中剑竟然被对方掌抓脚封死,完全施展不开!
  沈胜衣又一声“好!”
  这个“好”字出口,人已在半空。
  东方无病如影随形,右抓回拳,左拳转爪,拳打胸膛,爪锁咽喉!
  沈胜衣风车大翻身,落在一株枫树之上。
  东方无病穷追猛打。
  枝叶纷飞,树梢“轰”的迎拳一断为二,凌空倒下。
  沈胜衣人却已贴着树干滑下。
  东方无病贴着树干追击!
  “噗噗噗”一连几声,树干上又多了七个爪印,三个拳洞。
  沈胜衣落地,东方无病亦落在他的前面。
  拳击脚踢!
  沈胜衣长啸一声,剑飞展,一刺九十六剑!
  劲风激荡!
  寒芒乱闪!
  突然间,劲风飞逝,寒芒消敛,东方无病沈胜衣两人的身形亦停顿。
  东方无病手脚之上多了二三十个剑洞,鲜血淋漓,沈胜衣胸腹肩七处衣服碎裂,口角溢血。
  剑仍在他手中,剑尖却捏在东方无病的左手拇食指之内,距离东方无病的心房只一寸!
  东方无病若不是及时捏住,剑已然刺入他的心房之内。
  他的拇指死鱼肉般发白。
  沈胜衣握剑的右手亦青筋怒突,彷如爬满了一条条的蚯蚓。
  剑锋已弯起!
  东方无病突然开口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沈胜衣道:“彼此!”
  东方无病右拳突出,击在剑锋之上!
  “崩”一声,剑棒折断,东方无病右拳鲜血淋漓,他左手立时挥出,捏着的一截断剑横切沈胜衣的咽喉!
  沈胜衣的断剑亦同时刺出,仍然刺向东方无病的心房。
  断剑入心!
  东方无病的断剑却没有插入沈胜衣的咽喉,距离沈胜衣的咽喉却不过一分!
  血从东方无病的胸膛流下。
  他忽然笑道:“想不到你的判断比我还要准确!”
  笑语声都已微弱。
  沈胜衣冷然拔剑,道:“那一拳若是击前一寸,现在死的就是我,不是你!”
  东方无病大笑倒下!
  沈胜衣突然汗落淋漓,一身衣衫湿透,急速的喘息起来。
  喘息着他倏的回头。
  回头一瞥,手中断剑脱手飞出!
  柳先秋阿纤就在那边。
  阿纤的剑正被击落,柳先秋的刀正刺向阿纤的咽喉。
  刀快如闪电。
  阿纤偏身急闭!
  她闪得虽快,刀仍然削在她的右肩上了!
  入肉两寸,血如箭射!
  柳先秋进身正欲加一刀,就听到破空声响,回刀急劈!
  “叮”一声,沈胜衣那枝断剑被她一刀劈落,她那支柳叶刀,亦被那支断剑撞断。
  沈胜衣连随飞身扑来。
  柳先秋一瞥手中断刀,身形忽起,向前急掠了出去。
  阿纤翻身从地上跳起,紧追在后面。
  柳先秋头也不回,右手反挥,飕飕两支柳叶飞刀向阿纤胸膛射去!
  阿纤冷不提防,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正当此际,一手横来,一抄再抄,抄住了两支柳叶飞刀!
  阿纤惊魂甫定,沈胜衣的语声己身旁响起:“你的肩膀怎样?”
  阿纤道:“不……不要紧!”
  她望了沈胜衣一眼,惊叫道:“你也受伤了。”
  沈胜衣道:“挨了一顿拳脚,断了一条肋骨,幸好未碎!”
  说话间,柳先秋已掠出了六丈。
  沈胜衣目光一闪,探手执起阿纤被击落地上的剑,道:“我们追!”纵身追前去。
  他的身形明显的已没有那么灵活,阿纤甚至能够跟得上了。
  柳先秋的距离逐渐与他们拉远!
  阿纤也觉察了,道:“沈大哥,你其实伤的……并不轻!”
  沈胜衣说道:“幸好,她走的是那条路。”
  阿纤奇怪道:“那条路怎样?”
  沈胜衣道:“绝路!”    ×      ×      ×      层标过迟日,半璧明朝霞。
  日已升,露未散。
  柳先秋掠出了百数十丈,突然停下。
  在她前面是一个断崖,笔直如削,下面是茫茫一片雾气,也不知有多深。
  她回头,沈胜衣阿纤距离虽远,但很快无疑就会追到。
  两旁并没有第二条路。
  她仰天叹了一口气,忽然漫吟道:“泪续浅深绠,肠危高下弦,红颜无定所,得失在当年。”
  这也是李商隐的诗,她最喜欢吟李商隐的话,尤其是在杀人之时。
  这一次,她还能杀谁?
  语声苍凉,随风消逝,她再回头,沈胜衣阿纤已经在身后不到两丈。
  她的目光落在沈胜衣手中那支剑之上,忽然笑道:“你是一个很谨惯的人。”
  沈胜衣淡然一笑。柳先秋转问:“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
  “他们这一次的判断,错得实在太厉害。”
  “否则,合你们五人之力,我即使能够生存,也绝不能够站得好象现在这样稳定。”
  “我们一生暗算别人,想不到亦死在别人暗算之下,莫非就是报应?”
  柳先秋又叹了一口气。
  阿纤冷笑接口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柳先秋侧头瞟了阿纤一眼,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能够两次逃过我的毒手,遇上一个好象你这样走运的女孩子,合该我倒霉!”
  阿纤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柳先秋反问沈胜衣,道:“你看我能否杀你?”
  沈胜衣笑道:“方才,我手无寸铁,你若是出手,虽然刀已断,仍然有五分机会。”
  柳先秋道:“我问现在如何?”
  沈胜衣道:“不能。”
  “那么我只好杀另外一个人了。”
  “你已经错过了两次机会,仍不死心,还要杀阿纤么?”
  柳先秋摇头,道:“我现在要杀的不是她!”
  阿纤道:“那是谁?”
  “我!”柳先秋凄然一笑,纵身突然向断崖跳下。
  沈胜衣阿纤一怔,双双抢前去。
  他们奔到崖边,往下望去,只见柳先秋身形急落,迅速的堕入白雾之中。
  阿纤失声大叫道:“她竟然这样跳下去。”
  沈胜衣淡然道:“她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对人无情,对自己也一样。”
  阿纤无言轻叹。
  沈胜衣亦自叹息一声,又往下望了一眼。
  断崖下白雾仍旧凄迷,人却已不知何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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