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地狱刺客》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明来暗袭,血溅尸飞
作者:黄鹰


      车马终于进入了寺院。
  那间寺院正就在一里之外,颇具规模,可惜年久失修,经已大半倒塌。
  放目都是颓垣败瓦。
  寺门前那块横匾亦断折,金漆剥落,连这间到底是什么寺院也分辨不出了。
  整间寺院唯一比较完整的就是寺中那座宝塔。
  那座宝塔在一个独立的院子内,高七层。
  院子周围环绕着一道高墙,大致亦还算完整,门开在高楼东面。
  车马也就从这道门进入,在院中停下来了。
  沈胜衣推开门跃下,周围望一眼,道:“你们是住在宝塔之内?”
  公孙夏道:“这宝塔除了顶层之外,其余各层都能够住人,我住在第六层,三姐与胭脂就在第五层,第四层用作存放粮食杂物,第三层是厨房,杜顺在厨房弄妥食物之后,就在第二层守望,最底一层我们拿来做马廐。”
  沈胜衣道:“如此分配甚好,由今天开始,我便与公孙兄一齐住在第六层之上,可交替监视周围。”
  公孙夏道:“辛苦沈兄。”
  沈胜衣道:“这是什么说话。”
  武三娘插口道:“算我一份。”
  胭脂道:“还有我。”
  公孙夏道:“有我们三人轮流守望已可以。”
  胭脂道:“这是我的事,怎能够袖手旁观?”
  沈胜衣道:“你不再悄悄的溜出去,让我们担心就成了。”
  胭脂道:“这一次我非独不会再溜出去,甚至进寸步不出塔门外。”
  沈胜衣道:“应该如此。”
  胭脂道:“我不会忘记地狱刺客杀我之后才会杀我爹爹。”
  沈胜衣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胭脂一呶嘴,道:“别再叫我孩子好不好?”
  沈胜衣笑道:“好。”
  他想想忽问道:“先刻你是怎样在他们守望之下偷出去?”
  胭脂道:“怎么,你不相信我不会再偷走?”
  沈胜衣道:“我问你这些,目的并非在如何防范你再次那样。”
  胭脂道:“是为什么?”
  沈胜衣道:“你能够那样子避开他们的守望偷出去,地狱刺客也许亦能这样子偷进来,他们疏忽的地方,我未必不会疏忽,为安全设想,这件事,你非说清楚不可。”
  公孙夏连忙道:“不错不错。”
  胭脂道:“其实很简单。”
  公孙夏不由一声:“哦?”
  胭脂看一下武三娘,道:“你们不是已约好了轮流守望的?”
  公孙夏道:“问题难道出在这里?”
  胭脂点头道:“三阿姨实在太关心我了,不是她守望的时候,她也不肯多休息,到她守望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武三娘道:“先刻我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很快便已醒转。”
  沈胜衣微笑道:“一个人在极度疲倦之下,感觉与平时是不一样的。”
  武三娘粉脸一红。
  沈胜衣回问胭脂:“你就是那个时候离开?”
  胭脂道:“嗯。”
  沈胜衣道:“那时候你二叔经已入睡,以你的身手,要瞒过杜顺的耳目,当然不成问题。可是你的马......”
  胭脂道:“是一匹很听话的马,而且积雪盈尺,马走在上面,根本就没有发生多大影响。”
  沈胜衣道:“那个小铃......”
  胭脂道:“离开的时候,金铃乃是在我的手中。”
  沈胜衣道:“你倒也小心。”
  胭脂道:“我是怕惊动了三阿姨与二叔,如果给他们发觉,一定会阻止我的。”
  武三娘道:“未必,你坚决要去,我们说不定也会陪你回家去一看。”
  公孙夏道:“你以为我们不关心,不想知道你爹现在的情形。”
  胭脂道:“不以为。”
  说话间,一个青衣老仆人从塔内走出来!
  沈胜衣一见,道:“那位想必就是杜顺。”
  武三娘道:“正是。”连随向杜顺招招手,却不作声。
  沈胜衣看见有些奇怪,道:“杜顺莫非也是个哑巴?”
  武三娘道:“不是哑巴却是聋子。”
  沈胜衣一愕。
  武三娘接道:“他的武功也不高,但忠心耿耿,随时随地,都准备为龙大哥拼命。”
  沈胜衣道:“这样忠心的仆人,并不多。”
  语声甫落,杜顺已来到胭脂面前,关心的问道:“小姐怎样了?”
  胭脂双手比划了一下。
  杜顺面目露出了笑容,道:“幸好没有事,否则叫我怎对得起老爷。”
  胭脂又比划了一下。
  杜顺一惊道:“敌人要来杀小姐?”
  胭脂点头。
  杜顺握拳道:“我老杜跟他拼命!”
  胭脂笑笑,一面比划,一面指指沈胜衣。
  杜顺目光落在沈胜衣面上道:“公子原来是老爷请来帮手的好朋友。”
  沈胜衣一笑颔首。
  杜顺道:“老爷请来的朋友,武功一定很了得。”
  沈胜衣又是一笑。
  杜顺接道:“未知公子有何吩咐?”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胭脂替我告诉他,做他本来所做的已成。”
  胭脂双手比划。
  杜顺连连点头,一望天色,道:“我现在先进去烧饭。”
  胭脂挥手,杜顺退下。
  他走得并不快,所过之处,留下一行很深的脚印,武功的确并不高。
  胭脂随即向沈胜衣道:“沈大哥,依你看,地狱刺客什么时候会到来?”
  沈胜衣道:“片刻之后亦未可知。”
  胭脂道:“我们岂非现在就要准备应付?”
  沈胜衣道:“不错。”
  韩平插口道:“我先去安置马匹。”
  公孙夏信手将坐骑的缰绳交给韩平,转对沈胜衣道:“沈兄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如何?”
  沈胜衣道:“正有此意。”缓步踱了出去。
  公孙夏亦步亦趋,时加指点。
  胭脂武三娘不觉亦跟在两人的后面。    ×      ×      ×      绕着宝塔走过了一圈,又回到门前。
  沈胜衣一收脚步,道:“这果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公孙夏道:“围墙无疑建筑得很稳固,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倒塌。”
  沈胜衣道:“这座宝塔虽则年代久远,仍可以看出化过一番心血,大概亦因此,建一道那么稳固的高墙来保护它。”
  公孙夏道:“也许。”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整道围墙就只有这边一个门口。”
  公孙夏道:“也是说,如果将门关闭,外面的人就很难进来。”
  沈胜衣道:“可惜我们准备抵抗的,并不是一般盗贼。”
  公孙夏道:“但是地狱刺客的手下能够一跃登上两丈高墙的相信也不多。”
  沈胜衣道:“他们可以利用绳索,甚至可以将整道围墙拆下来。”
  公孙夏道:“这一来,势必会惊动我们。”
  沈胜衣颔首道:“地狱刺客的成功,据说一向都是得利于偷袭,突击,可是在武功方面,并非打败天下无敌手,行动如果被发现,他即使不退,我们相信也可以应付!”
  公孙夏道:“我正是因为防备敌人的偷袭,一来到立即修好那道门。”
  他松了一口气,道:“不过我那时准备对付的只是司马长乐的手下,这当然比较地狱刺客的手下容易应付。”
  说着他过去将那两扇门户关上,再下了两道门闩。
  沈胜衣目光随落在门上,道:“这道门也相当坚固。”
  公孙夏道:“只惜我们人手不足,否则大可跟他们隔着高墙来一场攻防战。”
  沈胜衣道:“与地狱刺客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作对,除非我们请来的都是高手,否则只有加重伤亡。”
  公孙夏同意道:“不错,不错。”
  沈胜衣四顾一眼,道:“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一件事,应该就是休息了。”
  公孙夏道:“地狱刺客相信还不会这么快到来。”
  沈胜衣道:“以常理来推测,他在未清楚这附近的情形之前,我也相信他不敢随便采取行动,所以在最初两三个时辰,反而是应该比较安全的,由韩平守着就成了。”
  公孙夏道:“一路舟车劳顿,韩平支持得住?”
  沈胜衣道:“这三天以来我只吩咐他一件事。”
  公孙夏道:“是什么事?”
  沈胜衣道:“睡觉。”
  公孙夏笑道:“如此,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沈胜衣回头望着武三娘,道:“经过胭脂这一次的事,轮到休息的时候,三姐可就要好好休息了。”
  武三娘点头,还未开口,旁边胭脂已嚷来:“我不是说过,再不会偷走。”
  沈胜衣微笑道:“敌人却是会进来偷袭。”
  胭脂噗哧的娇笑道:“原来不是防备我。”
  武三娘摇头道:“你就是这样小孩子气。”
  胭脂道:“这件事了结之后,你才教训我如何?”
  她是噗哧一笑,道:“到时候我就是不听话也不成。”
  武三娘一怔。
  胭脂笑接道:“因为到时候你不是我的三阿姨,是我的妈妈了,做女儿的总该听妈妈说话的,是不是?”
  武三娘一张脸却红如晚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胭脂笑牵着武三娘的手,转身向塔内走去。
  看着她,沈胜衣心中不由得一声叹息。
  ——好像胭脂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又有谁忍心伤害她?
  ——地狱刺客是否忍心?
  沈胜衣不敢肯定。
  完全不敢肯定。    ×      ×      ×      黄昏消逝。
  风更急。
  龙飞仍然在追踪孙恩。
  天逐渐暗下来,本来白皑皑的雪地,现在望上去,也只是灰朴朴的一片。
  前面的蹄印逐渐也看不清楚了。
  龙飞幌着第一个火熠子。
  在离家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一切追踪的必需品。
  火熠子是其中的一种,他准备了三十个之多。
  可是他仍然只一幌便熄去,追出了一段路之后,才再次幌亮。
  因为他只需要看看前面有没有蹄印。
  这冰天雪地之中,他当然不能浪费,而且火熠子亮得太久,孙恩如果就在前面不远,就会发觉而不难改变主意。
  在目前来说,他只有这样一条线索,怎肯让这条线索这样断去?    ×      ×      ×      火熠子剔亮了七次。
  蹄印仍然在前面出现。
  孙恩始终走大路,这更加方便龙飞追踪。
  到现在,龙飞已能够肯定一件事。
  ——孙恩是真的赶回去向地狱刺客报告,否则绝不会夤夜赶路。
  他精神大振,策马追下去。    ×      ×      ×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拂晓。
  雪倏的落下。
  龙飞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担心雪将蹄印掩去。
  心一急,马放得更快。
  这匹马,是一匹骏马,才能够驮着他走到现在,被换是一匹普通的马,早已倒下。
  孙恩那匹马无疑也是一匹好马,龙飞却知道那匹马已经不能够再支持下去。
  前面的蹄印越来越深,已证明了这一点。    ×      ×      ×      雪越下越大。
  蹄印仍是那么清晰。
  这又是证明什么?
  ——孙恩就在前面不远!
  龙飞心念方动,一声凄厉已极的马嘶声突然遥遥划空传来。
  龙飞一听,双眉暴展,策马如飞。    ×      ×      ×      马倒在路心,头已被斩下,鲜血仍然在断颈涌出,染红了附近雪地。
  走不动就杀掉,孙恩无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龙飞并不意外。
  地狱刺客的手下如何残酷剽悍,前后他已经见识过两次。    ×      ×      ×      蹄仍在抽搐,周围的雪地已经被踢得一塌糊涂,以至马旁那一行脚印亦模糊不清。
  并不要紧。
  模糊不清的只是马旁,马蹄踢不到的地方脚印仍然清楚。
  那一行脚印一直伸展到两丈外路旁的一株大树后,每一个脚印都很深。
  树后却不再见有脚印出现。
  龙飞看在眼内,一声冷笑,在马尸之旁勒住坐骑,盯着那株树,道:“到这个地步还躲什么,给我滚出来。”
  语声方落,马尸旁的一块雪地突然四面激射,露出了一个洞,一个人从洞中标出,手中一支软剑,飕的疾斩!
  龙飞一怔,但到底武功高强,临敌经验丰富,那刹那之间,人已从马鞍横翻出去!
  不过就算他不动也不要紧。
  孙恩那一剑斩的并不是人。
  是马!    ×      ×      ×      剑光一闪,那匹马后蹄尽断!
  血射马倒!
  孙恩伏地一滚,人已在两丈外,左手一按,弹起了身子。
  龙飞一眼瞥见,喝道:“休走!”身形一落即起,扑了过去。
  孙恩根本就没有走,冷然站在那里。
  龙飞飕的凌空落在孙恩身前一丈之处,腰间长剑已出鞘!
  孙恩冷然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龙飞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一个聪明人!”
  孙恩一怔,道:“何以见得?”
  龙飞道:“以你的轻功,根本就跑不过我,所以索性省去这番气力,这还不聪明?”
  孙恩冷冷道:“如果我要走,早已走远 了。”
  龙飞道:“是么?”
  孙恩道:“一路上经过四条岔路,我放马这条路走,人却向第二条路去,你如何知道?”
  龙飞道:“人不在鞍,蹄印上,深浅一看便知。”
  孙恩道:“这问题更加简单,我只须将块石头或一截树木搁住鞍上就解决。”
  龙飞愕然道:“为什么你不这样?”
  孙恩道:“我看你也是一个聪明人,这道理难道也想不通?”
  龙飞道:“你是要引我追来这里?”
  他连随游目四顾。
  孙恩道:“这里并没有埋伏。”
  龙飞道:“哦?”
  孙恩道:“我将你引到哪里也是一样,越远越好。”
  龙飞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在你的后面追踪?”
  孙恩道:“老爷子一向料事如神。”
  龙飞一皱眉,道:“他到底怎样吩咐你们?”
  孙恩道:“老爷子早已料到你必然会跟踪在马车之后。”
  龙飞道:“料到又怎样?”
  孙恩道:“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追踪马车,直到你出现。”
  龙飞道:“若是我不出现又如何?”
  孙恩道:“你一直会出现的。”
  龙飞道:“哦?”
  孙恩道:“在接近胭脂藏身的地方之前,如果仍然不见其他人与我们联络,你一定会以为跟踪马车的只是我们两个人,一定会现身将我们截下来,绝不会让我们太接近。”
  龙飞道:“你们难道不是两个人?”
  孙恩道:“当然不是。”
  龙飞道:“还有几个?”
  孙恩道:“连老爷子在内,还有十一个。”
  “在哪里?”
  “他们十二人分成几批,都跟住你的后面。”
  “我的后面?”
  “不错!”
  “我怎么不见?”
  “第一批离开你最少也有一里路。”
  龙飞闷哼道:“地狱刺客吩咐你们见到我之后如何应付?”
  孙恩道:“一个拼命缠住你,其余一个立即要逃跑。”
  龙飞道:“给我追到了又如何?”
  孙恩道:“无论你追到与否,自觉不难逃下去,就必须杀自己的坐骑,再设法将你的坐骑也杀掉。没有马你就不能够及时赶回去救胭脂。”
  龙飞瞪眼道:“你是说地狱刺客现在已开始行动?”
  孙恩道:“应该开始了!”
  龙飞道:“一夜之间他们就能够肯定胭脂在什么地方?”
  孙恩诡异一笑,说道:“不能够才奇怪。”
  龙飞心头一动,说道:“你说得好肯定。”
  孙恩笑道:“因为马车上,有我们的人。”
  龙飞面色一变,道:“胡说!”
  孙恩道:“这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龙飞一想也是,喝问道:“那是谁?韩平?”
  孙恩道:“我们还没有时间对付韩平,因为我们见到这个人,还是三天前的事情。”
  龙飞沉声道:“那是郭安了。”
  “正是。”
  “郭安一向对我忠心耿耿。”
  “也许是的。”
  “所以,他绝不会接受你们的威迫利诱。”
  “我们也没有对他这样。”
  “那......”
  “你当日见到的郭安已不是本来的郭安。”
  “你们的人易容冒充?”
  “一些不错。”
  龙飞冷笑道:“那么你们的易容术亦可谓巧夺天工了。”
  孙恩道:“郭安的面皮,本来就是天工。”
  龙飞勃然大怒道:“你们是杀了郭安,将他的面皮剥下来做面具?”
  孙恩道:“否则,怎能瞒过你的眼睛。”
  龙飞握拳道:“若非郭安本来是一个哑巴,你们又焉能瞒得过我。”
  “郭安是一个哑巴,对事情的确很有帮助。”
  龙飞咆哮道:“好贼子!”
  孙恩忽然道:“冒充郭安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
  龙飞面色一变再变,道:“难道就是地狱刺客?”
  孙恩道:“老爷子向来都是喜欢以真面目杀人。”
  “那是谁?”
  “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说!”
  “他是一个杀人的好手!”
  “好手又如何?”
  “接近胭脂的时候,他突然出手,你以为如何?”
  “他敢!”龙飞面色惨白。
  孙恩大笑。
  龙飞激动的表情忽然平淡下来,道:“他即使突然出手,亦未必能够得手。”
  孙恩道:“哦?”
  “我那个朋友一定能够保护胭脂。”
  “郭安纵然真的失败了,还有老爷子他们。”
  龙飞道:“他们亦未必能够应付我那个朋友。”
  “你对他这样有信心。”
  “在我所有朋友之中,我只对他一个人有信心。”
  孙恩奇怪道:“他到底是谁?”
  龙飞道:“我现在不妨告诉你,他姓沈!”
  孙恩道:“沈胜衣?”
  龙飞道:“你已经知道?”
  孙恩沉声道:“武林中姓沈的高手固然不少,但值得你如何依赖的,除了沈胜衣之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
  “听你这样说,你们其实并不知道我请来帮忙的人是他。”
  “老爷子早已看出他是一个高手!”
  龙飞道:“未必看得出他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高手之中的高手已不止一个死在老爷子的安排下!”
  “你口中说的,果真是沈胜衣这种高手中的高手?”
  孙恩没有作声。
  龙飞接道:“十三杀手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
  孙恩点头。
  龙飞道:“他们都是杀手之中的杀手,但西溪一战,全都伏尸沈胜衣剑下。”
  孙恩冷笑道:“十三杀手又怎能与我们老爷子相比?”
  龙飞道:“十三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地狱刺客?”
  孙恩哑口无言。
  龙飞道:“这一次,地狱刺客一定会失败!”
  孙恩突然道:“这是你以为。”
  龙飞道:“难道你认为你们这次还能够成功?”
  孙恩道:“付出的代价或者惨重一些,但一定能够成功!”
  龙飞奇怪道:“怎么你一下子又变得这样有信心了。”
  “因为我忽然省起,沈胜衣是一个侠客。”
  “这有何关系?”
  “关系可大了。”
  “你只管说来听听。”
  “侠客必然有一颗锄强扶弱之心。”
  “地狱刺客他们难道是弱者。”
  “表面上看来是的。”
  “你以为他们能够骗得过沈胜衣的眼睛?”
  “只要他是侠客就能够。”
  “每一个都能够?”
  “最少有几个能够。”
  “沈胜衣是个老江湖,那种外表善良,内心恶毒的人,你以为他还见得少?”
  “我知道绝不会少,但,好像老爷子他们那种人,他有生以来,相信还没有见过。”
  一顿,孙恩又说道:“一个人通常都要上过一次当,下一次才知道小心的,我们这种当,上一次已经足够。”
  龙飞自我安慰道:“好像沈胜衣身手那么敏捷,反应那么灵活的人,纵然上当,也一定来得及补救。”
  “你当然这样希望。”
  “我相信他一定来得及。”
  “非相信不可,你人在这里,除了这样安慰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可以赶返!”
  “没有马代步,由这里回去我看得要一天!”
  “一天之内,地狱刺客能够做出什么来?”
  “老爷子,除非不采取行动,否则绝对用不着一天那么多的时间。”
  龙飞终于镇定不起来,颤声道:“他若是杀了胭脂他们,天涯海角我也要代他算账!”
  孙恩道:“杀了胭脂之后,你就算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我们第二个要杀的对象岂非也就是你?”
  龙飞须发皆颤道:“好!你们好!”
  孙恩仰天道:“老爷子现在也许仍未得手,但无论他现在怎样,抢先我也要试试,能否杀你的了。”
  龙飞道:“你非试不可!”
  孙恩道:“因为就算我不试,你也一定要我试!”
  龙飞冷笑道:“好像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本来就不配活在世间。”
  “说得好!”
  这句话出口,孙恩的身形飕地展开,剑一引,飞刺龙飞的咽喉!
  龙飞振剑疾迎了上去!
  铮一声,双剑交锋,迸出了一蓬火花!
  龙飞纹风不动,孙恩被震得倒飞了回去!
  一飞半丈,孙恩大喝一声:“果然厉害!”正待回攻,眼前人影一闪,龙飞到了他面前!
  人到剑到!
  “哧哧哧”的破空声响!
  只听这声响,孙恩已知道龙飞是全力进攻!
  他没有退避,咬牙迎前,软剑毒蛇般颯颯抖动!
  反正都是死,他决定与龙飞拼一个明白!    ×      ×      ×      两支剑刹那拼上!
  剑风呼啸,天上落下的雪花还未接近两人,便已被剑气催击成粉碎!
  周围的空气更觉寒冷了。    ×      ×      ×      龙飞一刺就是十七剑!
  孙恩连挡十六剑,左肩已被龙飞的第十七剑刺穿!
  血怒激,孙恩一张脸不由扭曲。
  两人的武功相关实在太远,何况龙飞心悬爱女胭脂安危,全力出手。
  十七剑之后,龙飞又是十七剑!
  这次的十七剑孙恩只能接下十五剑,接不下的两剑左右刺在他的膝盖之上!
  他再也站立不稳,两膝一屈,卟的倒地!
  龙飞即时又一剑刺出,刺入孙恩的右腕!
  孙恩右手五指不由自主一松,软剑落地!
  龙飞再一剑,将那支软剑挑飞!
  飕一声,那支软剑离弦箭矢一样一飞两丈,夺的钉在路旁那株枯树近树梢的树干之上!
  龙飞的右脚,同时踢向孙恩的右边面颊!
  孙恩哪里还能够闪避?
  叭一声,皮开肉裂,嘴角亦迸开,一排牙齿连随鲜血飞出!
  龙飞长剑连挑,那些牙齿还未落地,已被他一一挑飞!    ×      ×      ×      孙恩那个身子也震得横飞了出去!
  他挣扎着以右肘支地,爬起半身,惊慌的望着龙飞。
  龙飞看在眼内,冷笑道:“你也知道惊慌?”
  孙恩颤声道:“你待要将我怎样?”
  龙飞冷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杀你。”
  孙恩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喜色。
  龙飞即时冷笑道:“可是你也莫要太高兴。”
  孙恩脸上的喜色马上收敛。
  龙飞接道:“这个时候,这条道路,我相信很少会有人经过,你要生存,就得依靠自己。”
  孙恩没有作声。
  龙飞道:“你身上血流不止,在冰天雪地之中,能够再生存一个时辰,已是你命大!”
  他冷笑又道:“万一你真的那么幸运,这个时辰之内恰好有人经过,将你救起来,也不是一件值得你高兴的事情!”
  孙恩诧异的瞪着龙飞。
  龙飞道:“你双膝筋骨已被我以剑割断,左肩右腕亦被我的剑洞穿,即使痊愈,以后也是一个残废,终于只能够在地上爬行!”
  孙恩面色大变!
  他绝不怀疑龙飞的说话。
  龙飞又道:“所以今日你纵然能够逃出生天,以后日子亦是生不如死!”
  孙恩嘴唇一阵颤动。
  龙飞道:“我知道你口中牙齿有一颗可能藏有毒药,必要时可以自杀。”
  孙恩瞠目道:“你......”
  龙飞道:“我方才那一脚已将你大半的牙齿踢落,其中的一颗是一颗形状奇怪,镶金的牙齿,若是我的判断没有错误,毒药应该就在那颗金牙之内。”
  孙恩张目四顾道:“那颗金牙呢?”
  龙飞道:“我已经用剑挑飞!”
  孙恩道:“落在何处?”
  龙飞道:“自己去找寻!”
  孙恩道:“你......”
  龙飞道:“我要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孙恩道:“你好毒!”
  龙飞道:“是我毒还是你毒!”
  孙恩嘶声叫喊道:“你何不一剑杀死我?”
  龙飞切齿道:“好像你这种人,一剑杀你反而是便宜了你!”
  孙恩挣扎着向龙飞爬过去。
  龙飞盯着他,道:“你就算爬到我脚前,我也不会再给你一剑!”
  他也根本不打算站在那里等候孙恩爬过来,说完这句话,立即转身向倒在地上那匹坐骑走去。
  那匹坐骑只是断了后蹄,仍然生存,悲嘶着在雪地上挣扎。
  龙飞走近去,拿起鞍上的干粮水袋,一声叹息,长剑疾落!
  “刷”一声,龙飞一剑割断了那匹马的咽喉。
  马嘶声立即停顿!
  孙恩即时一声哀呼:“杀我!”
  龙飞恍如没有听到,放步奔出。
  他宁可杀死那匹马,解除那匹马的痛苦,也不肯杀死孙恩,给孙恩一个痛快。
  看见龙飞离开,孙恩的眼瞳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杀我!”他一再狂叫,咽喉也叫破了。
  龙飞始终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      ×      ×      清晨。
  风吹雪落,天寒地冻。
  宝塔中的人相继醒来。
  胭脂一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走上宝塔的第六层。
  沈胜衣就在那里睡觉。
  胭脂上来的时候,他已经醒转,一见道:“这么早,有什么事情?”
  胭脂笑道:“看看昨夜有没有事情发生。”
  沈胜衣道:“这个要问你二叔了。”
  胭脂道:“二叔呢?”
  沈胜衣道:“在上面那一层。”
  话口未完,公孙夏已从第七层的楼梯走下来。
  胭脂奇怪道:“二叔,你躲在上面干什么?”
  公孙夏道:“守望。”
  胭脂道:“怎么不在这里?”
  公孙夏道:“我若是在这里逡巡,沈兄如何能够入睡?”
  胭脂道:“这也是,但上面那一层不少地方崩缺,四面当风,夜里那冷,么你抵受得了?”
  公孙夏道:“我在一角烧了一个火盆,倒也不觉怎样。”
  胭脂道:“有火光,不是很容易被敌人知道我们的藏身所在?”
  公孙夏道:“这根本已经不成为秘密了。”
  胭脂点头。
  沈胜衣道:“相信昨夜地狱刺客即使已率领手下到来,再冷也不敢在外面生火取暖。”
  胭脂道:“恐怕暴露行踪,给我们发觉?”
  沈胜衣道:“正是。”
  胭脂回问公孙夏道:“二叔,昨夜有没有看见火光?”
  公孙夏道:“没有,否则沈兄与我已经采取行动。”
  胭脂道:“那么,昨夜可够他们受的了。”
  公孙夏道:“也是活该。”
  胭脂道:“最好他们一个个昨夜全都冷死。”
  公孙夏笑道:“这可是妙想天开。”
  胭脂道:“那种恶人本来就是不容于天理。”
  沈胜衣道:“大概如此,这次假手我们来将他们处决。”
  胭脂问道:“他们现在真的已经在外面?”
  公孙夏道:“目前还未能够肯定,昨夜一夜,外面全无声息,方才我仔细观察四周,也不见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胭脂道:“会不会地狱刺客收不到那个假郭安的飞鸽?”
  沈胜衣道:“如果这些也拿捏不准,地狱刺客相信绝不会有今天的恶名。”
  胭脂道:“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
  沈胜衣道:“相信不久,我们就会知道的了。”
  公孙夏突然问道:“三姐身在知否你上来了。”
  胭脂道:“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醒转。”
  公孙夏道:“有没有跟她说一声?”
  胭脂道:“我有说。”
  公孙夏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昨夜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胭脂道:“二叔这是要赶我下去。”
  公孙夏道:“不下去也成,总之莫骚扰我睡觉。”
  胭脂道:“那么沈大哥怎样?”
  沈胜衣说道:“当然是上去塔顶守望了。”
  胭脂道:“我跟你一起。”
  沈胜衣说道:“为什么不留在三姐身旁。”
  “我有些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你近来的遭遇。”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
  “有个人跟你聊聊,时间也没有那么难过,是不是?”
  沈胜衣道:“话虽如此,现在可是非常时期,精神一分散,敌人偷进来也不知道就糟了。”
  “那么我应该怎样?”
  “还用问,自然是回到三姐身边。”
  “看来只有这样了。”这次轮到胭脂叹了一口气。
  沈胜衣一笑举步,走向那边的楼梯。
  胭脂无奈下去。    ×      ×      ×      宝塔的第七层不少地方经已崩塌,风从四面吹入。
  墙角那个火盆的火焰“毕剥”的不住飞舞,但因为烧得猛烈,也实在驱去不少寒气。
  沈胜衣信步走了一圈,只见宝塔外一片银白,人固然不见,鸟兽亦绝迹。
  周围非常的平静。
  沈胜衣反而担心起来。
  暴风雨的前夕也总是特别平静的,而且越平静,来势就越激烈。
  天气变幻是这样,地狱刺客的攻势是否也是这样?    ×      ×      ×      未到正午,将近正午。
  一阵阵轰隆的巨响突然遥遥传来。
  宝塔中所有人都震惊。
  公孙夏一惊而醒,一个箭步标到窗前去,迅速的转了一圈。
  周围并没有任何异样。
  巨响传来的那方向也没有。
  他心中奇怪之极,一闪身,不由自主的奔了上去。
  沈胜衣站在上面,正望着那方。
  轰隆之声仍未绝。
  公孙夏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道:“相信就是雪崩。”
  公孙夏手指道:“那方?”
  沈胜衣点头道:“只是距离这里太远,否则在塔上我们应该可以看得到。”
  公孙夏道:“那轰隆之声在这里听来,却是如此惊人。”
  沈胜衣道:“可见这次的雪崩是何等严重。”
  公孙夏道:“会不会是地狱刺客他们弄出来的?”
  沈胜衣道:“如果他们能够弄出这场雪崩,应该有能力将这座宝塔粉碎。”
  公孙夏“哦”的一声。
  沈胜衣道:“这场雪崩若是人为最少要好几十桶火药。”
  公孙夏道:“火药。”
  沈胜衣道:“火药并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武林中除了霹雳堂之外,好像还没有什么人懂得,霹雳堂的当家火霹雳与地狱刺客据说却是有杀子之仇,至今火霹雳尚在追查地狱刺客的下落。”
  公孙夏道:“这件事我也有耳闻。”
  沈胜衣道:“所以这场雪崩相信只是天灾,再说,地狱刺客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好处。”
  公孙夏道:“不知何故,自从昨夜开始,我就变得多疑起来。”
  沈胜衣一笑,道:“用不着这样紧张,记着,地狱刺客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公孙夏道:“地狱本来就不是神住的地方。”
  沈胜衣笑接道:“劳烦公孙夏兄下去告诉各人一声,省得他们惊慌。”
  公孙夏道:“我这就下去。”转身举步。
  沈胜衣旋即周围巡逻起来。
  雪崩虽然没有可能是地狱刺客弄出来的,地狱刺客却有可能利用他们的注意力,被这声音巨响引开的时候采取行动。
  宝塔之外却始终不见人影。    ×      ×      ×      午后。
  风雪更凌厉。
  一行人冒着风雪,由雪崩那方向宝塔这边走来。
  这时候,是韩平在第七层塔内守望,一见立即大呼道:“人来了。”
  各人方在宝塔的第四层之内用膳,一听都放下了碗筷。
  只有杜顺例外。
  杜顺是一个聋子,可是一见其他人这样也知道有事发生,不由自主亦将碗筷放下来。
  沈胜衣连随站起身子,吩咐道:“胭脂与三姐回去上面,没有必要不要离开,杜顺留在这里,我一会叫韩平下来,助他紧守上去第五层的通道。”
  胭脂连忙举手向杜顺比划一番。
  沈胜衣同时招呼公孙夏,道:“公孙兄与我上去第六层监视来人。”
  公孙夏应声纵身穿出。
  沈胜衣再叮嘱武三娘,道:“胭脂交给三姐了。”
  武三娘道:“放心。”
  语声未落,沈胜衣人已纵身掠过楼梯。    ×      ×      ×      “人在哪方?”
  公孙夏一上了第六层立即振吭高呼。
  韩平在第七层之上应道:“西方。”
  公孙夏长形一展,掠至西面窗前。
  这时候,沈胜衣亦已上到来,高呼道:“韩平快下去四楼与杜顺会合。”
  韩平一声:“是!”飞奔而下。
  沈胜衣紧接一个箭步,抢到公孙夏身旁。
  公孙夏戟指西方,道:“在那边。”
  沈胜衣放目望去。
  雪地上果然有一行人向这边缓缓的走近。
  雪花飞舞,距离又远,他们虽则眼睛锐利,仍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人。
  沈胜衣眯起眼睛,道:“来的人可真不少。”
  公孙夏道:“沈兄看他们是否地狱刺客的人。”
  沈胜衣道:“这么远,面目都不清楚,如何能肯定。”
  “不过这些人来得未免可疑。”
  沈胜衣道:“这个时候,这种天气,的确可疑。”
  话口未完,身形飕的一闪向南,道:“看看其他几面又怎样?”
  公孙夏身形应声闪向北面,凝目向外望去。
  沈胜衣仔细一望,说道:“南边没有人。”
  公孙夏道:“北面也不见人。”
  沈胜衣身形再转,说道:“东面也不见。”
  公孙夏道:“沈兄,如何?”
  沈胜衣道:“公孙兄监视东北两面,西南两面交给我。待来人接近再打算。”
  公孙夏一声:“好!”左手已扣住了金钱镖,右手亦松开了腰间一把缅刀的活扣。
  嗡一声,刀抖得笔直。
  他以暗器成名,可是刀上功夫,绝不在那一手暗器之下。
  刀在手便又飞出,钉在一旁的墙缝之内,他空出的右手连随抓住了四颗飞蝗石,指缝间同时平夹住了三支透骨钉。
  暗器与兵器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敌人的出现。
  沈胜衣虽然没有公孙夏那么紧张,却也丝毫不敢大意。    ×      ×      ×      风呼啸,雪在飞。
  那些人终于来到了围墙之外,大门之前。
  一行十个人。
  当先两个中年人劲装疾服,一个腰挂单刀,一个背插双枪。
  随后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书生,与一个丫环,扶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老大一个肚子,竟然还是个孕妇。
  三人之后又是一个丫环,手托着一个看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子圆圆的一双脸已经冻得通红,就像一个熟透的大苹果,眉目清秀,相当惹人喜爱。
  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相扶着一个相貌慈祥、鬓发俱白,头戴暖帽,身穿貂袄的老翁。
  一见大门紧闭,他们的面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      ×      ×      沈胜衣公孙夏看清楚来人,亦是大感诧异。
  公孙夏皱眉道:“这是一家人。”
  沈胜衣道:“看来就是了。”
  公孙夏说道:“可是,那两个劲装疾服......”
  话说到一半,那两个劲装疾服的中年人一抬头看见他,背插双枪的一个连随高呼道:“塔上的朋友!”
  公孙夏截口道:“下面是什么人?”
  背插双枪的一个应声说道:“在下丁宽!”
  腰挂单刀的一个接口说道:“在下李成。”
  丁宽又道:“我们都是镇远镖局的镖师,这次护送薛老爷回家,不幸在前路遇上雪崩,车马都惊散,而且死了好些人,只剩下我们侥幸逃得性命。”
  公孙夏道:“你们到来这里,想干什么?”
  丁宽道:“前面的路已被雪封闭,我们只有回头,附近一带,只见这座宝塔,所以走来暂避风雪。”
  公孙夏道:“往东再走几个时辰,就有人家。”
  丁宽道:“我们再走几个时辰倒不成问题,只是薛老爷一家人经已不能够再支持。”
  那个中年书生即时道:“拙荆有孕在身,实在不能够再走下去了。”
  他虽然高声说话,并没有丁宽李成两个人那么清楚。
  公孙夏低声道:“这两个人似乎不是练家子。”
  沈胜衣点头,道:“丁宽李成两人的内力也不觉好。”
  中年书生不见回答,又道:“家父已七十,小儿年仅九岁,一老一幼,亦是不能够再走远,两位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进来歇歇。”
  话口未完,那个小孩子已放声哭了起来。
  他哭着叫道:“爹,我好冷。”
  中年书生叹了一口气,那个孕妇勉强招手道:“过来娘这边,让娘抱着你。”
  那个小孩子扶着丫环走了过去。
  孕妇想俯身,一条腰却弯不下。
  中年书生叹息道:“娘子,你小心自己好了!”
  说着他伸手拖着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哭个不休。
  孕妇看着不觉流下了眼泪。
  那个老人似乎亦想走过去,可是一双脚尽在颤抖,突然一栽。
  两个家人慌忙扶住。
  丁宽回头望一眼,脚一顿,摇头道:“这寺院想必已是无主之地,两位就是让我们进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公孙夏微一皱眉,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在这里,乃躲避仇敌,若是让你们进来,仇敌到来,说不定会害了你们的性命。”
  丁宽李成相顾一眼,李成道:“但目前这种情形,也顾不得那许多的了。”
  公孙夏突然问道:“你们真的是镇远镖局的镖师?”
  丁宽道:“朋友难道认为我们是冒充的?”
  公孙夏不答反问:“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叫什么名字。”
  丁宽道:“柳风清。”
  公孙夏道:“柳风清一把阴阳扇横扫两河,据说就只是十七年前初出道的时候败在一个人的剑下。”
  丁宽道:“是十三年前。”
  李成接道:“也不是败在剑下,是败在一个人的暗器下。”
  公孙夏问道:“是什么人,有这种本领?”
  李成道:“千手佛。”
  公孙夏道:“那是我记错了。”
  李成道:“我看并不是朋友记错,只是借此来试探我们。”
  公孙夏抱拳道:“强敌当前,我们不能不小心。有得罪的地方,柳总镖头面前尚请包涵。”
  李成道:“哪里话,尚未请教......”
  公孙夏截口道:“是了,镖局那位刘驼子可好?”
  李成丁宽两人齐皆一怔。
  丁宽脱口道:“哪个刘驼子?”
  公孙夏面庞一寒,道:“好小子,终于露出马脚了。”
  丁宽李成又是一怔。
  公孙夏看在眼内,厉声道:“如果你们真的是镇远镖局的镖师,怎会不知道刘驼子这个人?”
  丁宽摇头道:“我们就是不知道。”
  李成接问道:“朋友口中的刘驼子,在镖局内干什么工作。”
  公孙夏道:“烧饭。”
  丁宽道:“在镖局之内烧饭是钱小三夫妇。”
  李成道:“我在镇远镖局已六年,从来没听过有所谓刘驼子,如果有这个人。相信是六年之前的事情。”
  公孙夏道:“六年之前,镇远镖局之内并没有一个刘驼子。”
  李成道:“这就奇怪了。”
  丁宽追问道:“然则那个刘驼子是什么时候在镖局之内工作的?”
  公孙夏道:“我也不知。”
  丁宽道:“哦。”
  公孙夏说道:“根本就没有刘驼子其人。”
  丁宽李成相顾苦笑。
  李成说道:“朋友仍然是不相信我们么?”
  公孙夏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丁宽道:“莫非以为我们这次到来是受了你们仇敌指使?”
  李成叹息道:“如果是这样,我们绝不会带着这样的一家人。”
  丁宽接道:“倘若朋友还有怀疑,那我们两个人尽可以远远的退开,你们就让薛老爷一家进内好了。”
  李成又道:“冰天雪地,朋友你们难道连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
  公孙夏不由回顾沈胜衣,道:“我看他们怎也不会是地狱刺客的手下。”
  沈胜衣道:“委实不像。”
  公孙夏道:“丁宽李成两人若非镇远镖局的镖师,在我方才那一番试探之下,早就已露出马脚了。”
  沈胜衣道:“你试探的很好。”
  公孙夏道:“对于镇远镖局柳风清这个人,我虽然与他素未谋面,其人其事,多少我也知道些。”
  沈胜衣道:“我知道你就是千手佛的弟子。”
  公孙夏道:“那么,就让他们进来如何?”
  沈胜衣还未回答,胭脂武三娘已然从下层上来。
  胭脂道:“沈大哥,那个孩子哭得那么可怜,一定是又冷又饿了,不认他进来,说不定冷坏了他。”
  武三娘亦道:“还有那个孕妇,看肚子只怕已经有七八个月的了,再这样站在风雪中,冷着了可是两条人命。”
  沈胜衣终于颔首,道:“我就下去放他们进来。”
  胭脂道:“我也去。”
  沈胜衣摇头,道:“你跟着三姐,不得离开第五层宝塔半步。”
  胭脂道:“难道你仍然怀疑他们。”
  沈胜衣道:“我只担心地狱刺客已在一旁窥伺,乘我们分神之际采取行动。”
  他转对公孙夏道:“公孙兄也请仍然留在这里,小心监视周围。”
  公孙夏道:“放心好了。”
  沈胜衣立即拾级走下。    ×      ×      ×      以沈胜衣的轻功,要跃下这七层宝塔,简直比吃杯茶还要容易,但是他宁可逐层下去。
  他这是为了隐藏实力。
  虽则并没有任何发现,他总觉得地狱刺客已经窥伺在附近。
  走到第四层,韩平杜顺左右迎前来。
  杜顺连声道:“公子是不是决定给他们进来?”
  他虽然耳聋,但韩平在旁,早已用手势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沈胜衣点头。
  杜顺道:“这是一件好事啊。”
  沈胜衣脚步不停。
  韩平追上,道:“让我去开门。”
  沈胜衣没有拒绝。
  杜顺也跟在两人后面。    ×      ×      ×      出了院子,来到门前。
  杜顺韩平左右齐上,取下门闩,拉开门户。
  孩子的哭声立时停下。
  十个人,不约而同都露出一脸感激之色。
  韩平连忙摆手道:“快!快进来,快进来。”
  一行人鱼贯进入。
  丁宽李成走在最后,一入立即抱拳,连声道:“谢谢,谢谢!”
  韩平道:“不用谢。”
  杜顺一旁接口道:“你们饿不饿?”
  丁宽道:“水粮都在马上,雪崩的时候,我们正准备取出进食。”
  杜顺道:“嗄?”
  韩平一面对他打了一个手势,一面应道:“这是说,你们这顿饭,还没有吃的了。”
  丁宽道:“是的。”
  韩平双手又对杜顺比划了一下。
  丁宽看见奇怪道:“这位老伯......”
  韩平道:“他的耳朵不大好。”
  丁宽道:“哦......”
  杜顺即时道:“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食物。”
  丁宽道:“这怎么......”
  沈胜衣那边应声道:“丁镖头无须客气。”
  丁宽尚未回答,旁边那个中年书生已一欠身,道:“这位公子尚未请教......”
  沈胜衣道:“在下姓沈。”
  “原来沈公子。”中年书生道:“在下薛允......”
  沈胜衣道:“幸会。”
  薛允回顾身后那个白发老人,道:“那位就是家父......”
  白发老人道:“老朽薛长生。”
  沈胜衣道目光一转,道:“老伯没事吧。”
  薛长生颤声道:“没事,却险些吓破了胆子。”
  沈胜衣道:“雪崩的确可怕。”
  薛长生道:“老朽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沈胜衣道:“家人都平安就好了。”
  薛长生连连点头。
  薛允这时候又介绍那个女人,道:“这是拙荆。”
  沈胜衣道:“嫂夫人这个时候应该留在家中。”
  薛允微喟道:“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玩耍的时候,打伤了当地的小衙内,不得不小举家迁回故乡。”
  那个小孩子立时嚷了起来:“是人家先动手的。”
  “住口!”薛允喝道:“你闯下了这个大祸,连累祖父爹娘落到这般田地,还不知错。”
  那个小孩子垂下头。
  薛允回对沈胜衣道:“他叫永昌,年纪虽小,却是胆大包天。”
  沈胜衣道:“男孩子胆大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薛永昌笑道:“这位叔叔说得是。”
  薛允瞪了他一眼。
  沈胜衣道:“院子风大,几位且进塔内吃些东西。”
  薛允欠身道:“打扰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沈胜衣道:“哪里话。”
  薛允手一推那个孩子,道:“永昌还不过去多谢沈叔叔。”
  薛永昌应声奔了过去:“多谢你,沈叔叔。”
  沈胜衣道:“不用谢。”
  薛永昌一跃一跳的嚷叫道:“叔叔抱我。”
  他看来是那么天真。
  沈胜衣不由自主的探手将他抱起来。
  “呱”一声,恐怖已极,乌鸦一样的叫声,这时从那个老人薛长生的口中传出来。    ×      ×      ×      鸦啼声一响,宝塔后面的围墙之上立即冒出两团白色的东西。
  那是两个人,白衣白履,面庞亦用一块白布幪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在雪地上,要发现这两个人实在不容易。
  那些人向塔前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已在塔后出现,却不是走来,是爬来。
  爬得也并不快,所以沈胜衣公孙夏都没有发觉。
  塔前走来的那些人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与及漫天的风雪,也不无影响。
  之后这两人就贴着墙壁站在围墙下,直至现在听到鸦啼声。
  啼声一入耳,他们的左手就射出一条漆成白色的铁链。
  铁链的一端连着十支铁爪。
  铁爪一搭住墙头,两人已飞快纵向落在墙头之上。
  这两人的轻功显然就不错,有这两条铁链帮助,更加迅速。
  一上墙头,铁链又飞出,这一次是飞向宝塔那边。
  铮铮的两声,两只铁爪分别抓住了宝塔第五层第六层的窗沿。
  两个白衣人的身子旋即箭一样射了过去。

举报

第四章 强存弱亡,正立邪灭
作者:黄鹰


      白衣人才出现墙头,公孙夏已发觉,不由得一惊,却只刹那,他双手经已抬起来。
  也就这刹那,一个白衣人经已凌空射至。三支闪亮的柳叶刀同时在他的右手射出。
  嗤嗤嗤的破空声响。
  公孙夏只听这破空声响,已知道来的是一个暗器高手。
  人未到,暗器已射到。
  公孙夏先机一失,手中暗器已不及出手,急忙后退!
  三支柳叶刀从他的胸前擦过,他双手急扬,右手的四颗飞蝗石,三支透骨钉,左手的三枚金钱镖一齐飞出,射向那个白衣人。    ×      ×      ×       白衣人身形如箭,飕的竟然穿窗直射入塔内。
  那刹那之间,他的左手已然松开铁链,一拍窗沿,飞射的身形入窗一顿,飞鸟般落下来。
  公孙夏的暗器就在这时候射至。
  三种十支暗器一齐打在白衣人的胸膛之上。
  噗噗噗的一阵暴响,白衣人被打得连退两步,狂吼一声,仆地倒下。
  公孙夏的出手之快,腕力之强,的确是惊人。
  他这种暗器中上一支已足以要命,何况是十支之多。
  白衣人当场倒地不起。
  公孙夏冷笑道:“以你的手法也敢与我斗暗器?”
  语声未落,白衣人伏地突然翻身,双手左七右七,同时射出了一十四支柳叶飞刀。
  公孙夏一怔,惊呼急闪。
  相距既近,来得又意外,他的身手不错是敏捷,也只能闪开六支。其余八支柳叶飞刀,都射入了他的胸膛。
  不过虽然躲不开,他却已让开胸膛要害。
  暗器打在身上只是一痛,跟着就是一阵阵麻痒痒的感觉。
  “毒药暗器。”公孙夏不由失声惊呼道。
  白衣人一跃而起,冷笑一声,道:“不错。”
  那十支暗器仍然插在他身上,可是他竟然若无其事。
  公孙夏眼也直了,道:“你......”
  白衣人截口道:“我知道你就是公孙夏。”
  公孙夏道:“你又是谁?”
  白衣人反手扯下幪面白巾,现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公孙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白衣人接道:“我并不认识你,我们也只知道你是一个暗器高手,是龙飞的结拜兄弟,不在龙家庄,一定就去了保护胭脂!”
  公孙夏道:“这又如何?”
  白衣人道:“也就知道必会遇上你,也就计划怎样对付你!”
  公孙夏眼瞳一亮,道:“你身上穿着软甲?”
  白衣人道:“藤甲!”
  公孙夏道:“在事前你们是必也已打听清楚我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白衣人道:“所以老爷子知道你没有下来,仍然留在塔上。”
  “那一声鸦啼就是暗号?”
  “动手的暗号!”
  “老爷子就是那个薛老爷?”
  “也就是地狱刺客!”
  公孙夏咬牙切齿的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他双手陡动,五六十枝暗器飞蝗般射出!
  不再是射向胸膛,是射向白衣人的四肢与头颅!
  白衣人惊呼闪避!
  一阵异响过处,白衣人双脚左手插满了暗器,血肉模糊!
  可是他的右手已及时藏在身后,头颅亦及时偏开,只是左耳被暗器射下来!
  他站起的身子立时又倒下,骇然道:“我的八支柳叶飞刀最少有三支打在你的左胸心房之上!”
  公孙夏冷笑道:“你们又怎能够查出我与一般人两样,一颗心乃是长在右边的胸腔之内!”
  白衣人一怔,忽然大笑道:“可惜你的暗器并没有淬毒!”
  公孙夏道:“我的暗器无须淬毒!”
  白衣人道:“所以我虽然双脚一手都中了你的暗器,仍可以活下去,你反而是死定了!”
  公孙夏冷然道:“我还可以出手!”双手疾扬,暗器暴射!
  白衣人右手几乎同时一按地,身形突起,越窗倒转出去!    ×      ×      ×       公孙夏暗器一出手,右手就握住了插在身旁墙壁之上的那把缅刀!
  刀一拔出,立即脱手飞出!
  “呜”的一声异响,三尺长刀飞射!
  刀沉重,去势之迅速,犹在那些暗器之上!
  白衣人才翻出窗外,刀已飞至!
  寒光一闪,鲜血激溅!
  刀过处,白衣人在血雨飞洒中从飞檐上跌下!
  即使他没有受伤,由六层高塔上跌下,亦难免重伤。      何况他现在已经重伤?    ×      ×      ×      公孙夏瞪着白衣人溅血刀下,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异常嘶哑,他的身子,亦开始摇幌不定,可是他仍然挣扎着走向那边梯口。
  他没有忘记还有一个白衣人飞入了武三娘与胭脂所在的第五层宝塔之内。
  而且他方才听到了胭脂的一声惊呼!
  他没有拔下身上插着的柳叶飞刀,经验告诉他,一拔出,血气外溢,就连站也难以站稳。
  刀虽未拔出,血已经流下。
  淡黑色的血,染湿了公孙夏的衣衫。
  他勉强移步,终于走到梯口,脚一软,再也站不稳,从楼梯滚落!
  可是他竟能忍住一声不发。    ×      ×      ×       第一个白衣人开始攻击之时,第二个白衣人亦开始了他的攻击!
  他用扇,用短剑!
  扇一展一合,每支扇骨之上都弹出一支半尺长的刺刀!
  链飞人飞剑飞,穿窗而入!
  一入窗,白衣人已知目标何在,短剑一闪,脱手飞出!
  武三娘胭脂虽然是目注塔前,亦听到铁爪搭在窗沿的那一声异响!
  两人一齐回头,一道寒光迎面飞至!
  胭脂一声惊呼,武三娘和身一扑,将胭脂扑倒在地上!
  短剑射空!
  白衣人一声冷笑,纵向掠前,刷刷刷三扇。
  武三娘这下子翻身跃起来,双手一翻,鸳鸯刀出鞘,连接三扇!
  白衣一声:“好!”又是三扇,左手拔出了第二支短剑!
  他以右手折扇封住了武三娘的身形,左手短剑,闪电般掷向刚从地上起来的胭脂!
  胭脂剑亦出鞘,一剑将短剑击落!
  虎父无犬子,她的武功虽然不大好,也不是寻常可比!
  白衣人大笑,道:“你也懂武功?”
  笑声未绝,左手便出现了第三支短剑,这一次没有掷出,短剑飞舞,刺向胭脂。
  胭脂长剑急挡。
  连挡三招,胭脂右手已被震得发麻!
  武三娘这时候已知道白衣人的武功高强,轻叱道:“胭脂退到我身后。”鸳鸯刀飞舞,连白衣人的短剑也接下。
  胭脂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如果不退下,反而影响武三娘出手,立即把握机会,收剑退后。
  白衣人喝道:“哪里走!”一扇两式,截住鸳鸯刀,左臂一探,短剑脱手疾射而出!
  胭脂慌忙一闪,短剑穿袖而过,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武三娘鸳鸯刀旋即尽展,双刀飞舞,连环七七四十九刀!
  白衣人折扇从容接下,突然道:“凭你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立即滚开,饶你一命!”
  武三娘一字字的道:“你要杀胭脂,先杀我!”
  白衣人道:“好,我先杀你!”折扇狂风暴雨一样飞刺,扇扇狠辣诡异!
  武三娘鸳鸯刀硬接,接得三十扇,惊呼道:“你是柳风清?”
  “正是柳风清!”白衣人一步退后,左手反撕下幪面的白巾,道:“你也看出我用的是阴阳扇法?”
  白布后是一张中年人的面庞,龙眉凤目,三绺长须,人如临风玉树。
  这个人竟然就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阴阳扇”柳风清!
  李成丁宽并没有冒充,事实就是柳风清的人,镇远镖局的镖师。
  柳风清与地狱刺客又是什么关系?
  武三娘方才其实也不敢肯定,只是推测,现在一见真是,真是才变了面色,脱口道:“你就是地狱刺客?”
  柳风清道:“地狱刺客是薛老爷子,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武三娘道:“想不到。”
  柳风清道:“想得到,我们就不会那么成功。”
  武三娘怔在那里。
  柳风清接道:“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你就是让开,我也要杀你的了!”
  武三娘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开!”双刀急上,“凤凰展翅”!
  柳风清折扇一展,一招两式,左截鸳刀,右敲鸯刀。
  一敲一弹,扇端其中五支利刃突然飞射!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武三娘可以闪避,但不能闪避。
  因为胭脂就站在她身后。
  她偏身让开要害,以左臂硬接三刃!
  嗤嗤嗤的五支利刃一字并插在她左臂之上,鲜血横飞,鸳刀落地!
  柳风清大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楼梯上滚落,胸前八支柳叶飞刀,紫血迸流,倒地不起。
  武三娘胭脂看在眼内,失声惊呼。
  惊呼未落,公孙夏突然长身暴起,两手狂挥,嘶声道:“胭脂武三娘伏倒!”
  武三娘仰天急倒,反手将胭脂搂倒地上。
  公孙夏的暗器同时射出!
  柳风清身形乱闪,折扇翻飞,所有暗器不是被他避开,就是被他折扇击落。
  他瞪着公孙夏大笑道:“我知道你的暗器功夫青出于蓝,比你那个师傅千手佛更加出色,可惜你身中毒刀,手上功夫已最多只剩下五成!”
  公孙夏这时才看清楚白衣人是谁,失声道:“柳风清!”
  柳风清道:“正是!”
  公孙夏暗器又出手!
  七种五十六支暗器!
  这一次的暗器显然已力弱!
  暗器出手,人已倒下!
  柳风清大笑挥扇,五十六支暗器他只以折扇就接了下来!
  又就在这刹那之间,公孙夏倒地的身子再弹起,箭矢般飞扑向柳风清!
  人之外,还有十二支暗器!
  柳风清折扇不停,十二支暗器齐被击落!
  几乎同时公孙夏已扑至,他手中没有兵器也没暗器,却就以双手抱向柳风清!
  柳风清不防有此,顾得暗器,就来不及闪避,立时被公孙夏抱个结实。
  他大怒道:“你找死!”折扇一沉,扇端的利刃刺入了公孙夏的咽喉!
  公孙夏当场气绝,那刹那双手抱得更紧,抱死了柳风清的身形!
  柳风清即时猛觉腰后一阵剧痛!
  他这才知道公孙夏的真正意图,一声怒嘶,整个身子疾转了出去!
  这一转虽快,武三娘右手,却比他更快!
  公孙夏抱向柳风清的时候,武三娘已知道他的意图了。
  她立即把握机会,连人带刀从地上飞起,拉腰一刀疾刺了过去!
  柳风清的折扇刺入了公孙夏的咽喉同时,她的刀亦砉的斩在柳风清腰脊上!
  这一刀全力斩下!
  柳风清整条腰也几乎被斩断!
  没有人变成那样还能够活下去。
  武三娘看着柳风清倒下,整个身子都不由颤抖起来。
  胭脂亦惊的仿佛变成白痴。    ×      ×      ×      塔中惨烈,塔外同样惨烈!
  鸦啼声方响,薛永昌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一支短刀。
  蓝汪汪的短刀!
  一刀刺向沈胜衣的胸膛!
  谁也想不到这一个只得九岁的小孩子竟然会杀人。
  沈胜衣也想不到。
  他正将薛永昌抱高!
  那刹那之间,他突然发觉薛永昌的眼瞳中闪出了一丝恶毒已极的光芒!
  一种近乎野兽的本能,使得他半身自然一闪!
  刺向他胸膛的短刀就变了刺在他的右臂之上!
  入肉入骨!
  这个孩子的气力居然也不小。
  沈胜衣立时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一扬,薛永昌连人带刀飞入半空!
  一阵麻痹的感觉同时传来,沈胜衣一惊,脱口道:“毒刀!”
  那边薛允大笑,道:“正是!”双袖一翻,一蓬蓝汪汪的毒针迎面射去!
  笑声未落,薛永昌已凌空一个翻滚,落在地上,一点损伤也没有。
  这个年纪已经有这种身手,倒也不容易!
  他正落在那个妈妈的身旁。
  那个孕妇看也不看他,从袖中撒出一对短剑,人剑齐飞,扑向沈胜衣!
  肚子这么大,身手仍然那么灵活,亦实在少有。
  几乎同时,那两个丫环的手中各自多了一支软剑,两个家丁手中亦出现了两条链子枪!
  链子枪左右射向沈胜衣,软剑亦与人飞前!
  薛长生却负手旁观。    ×      ×      ×       也就在鸦啼声响起刹那站在韩平身旁的丁宽亦发动,一肘撞在韩平的胸腔上!
  韩平整个身子被撞得倒退三尺!
  丁宽双臂反挥,双枪在手,一齐刺了过去!
  韩平张嘴一口鲜血喷出,还未清楚什么事,丁宽的双枪已刺来,李成的刀亦砍至!
  他耳听网志,勉力腾身闪避!
  左闪一刀,再闪一枪,还有一枪却闪不了!
  那是丁宽右手的缨枪!
  锋利的枪尖噗的刺入了他的小腹!
  韩平怒吼一声,双手一沉,握住了刺入小腹的那支缨枪一拗,“啪”一声,缨枪断成两截!
  丁宽左手枪这时候已又刺到了!
  噗地枪尖刺入了韩平的右胸!
  韩平一声不响,双手上翻!
  丁宽迅速拔枪,枪尖方离韩平的胸腔,枪杆已落在韩平的双手之中!
  一声怒喝,韩平双手一带,竟硬将那支枪夺过来。
  他的身子亦同时一栽!
  李成一刀已砍在他背脊上。
  血四射!
  韩平浴血回身,大喝一声,手中枪疾向李成刺去!
  李成一闪,右手一翻,一刀砍出!
  韩平没有闪避!
  刀砍在他的胸腔之上,他手中缨枪同时刺入了李成的咽喉!
  一刺立拔出!
  李成咽喉喀一声,连人带刀倒下!
  韩平握枪回身,瞪着丁宽!
  他身受三处重伤,已变成一个血人,但身子仍然挺得笔直!
  丁宽何尝见过这种彪悍的人,当场呆住!韩平挺枪冲了过去!丁宽急避!
  韩平连刺两枪落空,枪一转,横扫千匹马!丁宽“哼”声,“一鹤冲天”,凌空一拔过去!
  韩平怒叱道:“好!”手中枪一收,“飕”的突然脱手掷出!
  丁宽半空一闪不开,惊呼未绝,枪已钉入了胸腔,溅血飞泻!
  韩平连随拔出腰间长刀,双手握刀,扑向薛长生!他并不知道薛长生就是地狱刺客,只知道薛长生就是敌人!
  只知道自己伤重必死,能够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杀一个!
  薛长生瞪着韩平冲来,一动也不动,一双眼却射出了饿狼一样的光芒!
  这完全已不像人的眼睛,他慈祥的面容亦早已变成了豺狼一样残忍!
  韩平虽然一心拼命,接触到这样的一双眼睛,亦不由心头一寒。
  他仍然冲了过去。
  “唰”一声,长刀急落!
  薛长生一声冷笑,右手随抬,食中指剪刀一样迎向刀锋!
  刀只劈入一寸,便不能斩下去!
  薛长生的两指竟比钳子还坚硬。
  这份镇定, 这份准确,实在惊人!
  韩平大惊起脚,右脚飞踢薛长生的小腹!薛长生冷笑,左拳击下!
  韩平闷哼一声,右脚还未踢出,小腿已被击碎!
  薛长生右手食中指连随一夺,韩平将把握不稳,长刀被夺去!
  他咆哮挥拳,扑前!
  薛长生身形一闪让开,左手食指捏在刀尖之上,双手一折,“喀唰”一声,长刀再断!他双手一挥,两截断刀脱手,“夺夺”的钉在韩平的胸腔上!
  韩平整个身子亦被刀上力道撞飞,仰摔在半丈之外!
  倒地不起!
  他一伤再伤,再加这两刀,如何还能够活下去。
  薛长生断刀出手,连看也不再看韩平。他并非第一次杀人,这在他来说,根本就是他的工作。工多艺熟。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可惜他并不是神,是人。
  人总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他判断薛永昌那一刀应该刺入沈胜衣的胸腔,可是那一刀只刺在沈胜衣的右臂之上。不过,他并不在乎这错误。
  因为他清楚那把刀淬的是什么毒,毒性是怎样厉害,他相信纵然不刺入胸腔,也足以致使!
  沈胜衣这时候亦知道那种毒药的厉害!
  他纵身一闪,避开薛允的那蓬毒针,倒踩七星步,再闪过那个女人的一对短剑,两个家丁的链子枪,两个丫环的软剑,左手正想拔剑,突发觉右臂已完全麻木。
  那种麻木的感觉,而且继续向上蔓延,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并非第一次中毒。
  以他的经验,一发觉这样,怎会不知道绝不能够再延迟解毒?
  他颀长的身子立时飞了起来,呼的掠上了宝塔第二层的滴水飞檐。
  那个女人一声轻叱,双剑一展,飞身追了上去。
  她身形才展,一支铁矛飕的突然在塔内刺出,刺入了她的肚子。
  铁矛握在杜顺的手中,他盯着那个孕妇,厉声道:“我本不忍心这样杀你,可是你挺着这样大的肚子仍然要杀人,可见你内心如何恶毒,生下来的将来也不会是好东西......”一面说他一面须发皆颤。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忍下手。
  这番话尚未说完,他就已发觉不妙。
  铁矛虽然已刺入那个女人的肚子,到现在仍没有血流下!
  那个女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就像那支铁矛并没有刺入她肚子一样。
  一个奇怪的念头旋即在他的脑海中浮上来,他无法采取什么行动,一支短剑已钉入他的胸膛。
  正是那个女人左手的短剑。
  他浑身的气力立时被打断,铁矛自然放下来。
  那个女人身一仰,肚子从矛上脱出。
  血并没有标出。
  杜顺瞪着她,道:“你不是孕妇!”
  那个女人道:“本来就不是。”
  杜顺道:“你肚子上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探手衣襟一抓,啪一声,一个藤蒌从她的衣衫内掉下。
  杜顺仰天大笑道:“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那女人道:“也幸好我并没有怀孕。”
  她冷笑接道:“对孕妇也能够下那种毒手,老匹夫,你也够狠啊!”
  杜顺道:“除恶务尽,非狠不可。”
  他大喝一声,挺矛冲前。
  喝声已嘶哑,矛亦不稳定。
  那个女人一偏身,一沉腰,左手已将矛握住,一夺一挑一插,将矛夺过,反插入杜顺的小腹!
  杜顺惨叫倒地。
  那个女人立松左手,冷笑掠前,左手再沉,一把抓住钉在杜顺胸膛那支短剑,拔了出来。杜顺没有反应,他人已气绝,但双目仍然睁大。
  那个女人冷笑道:“死不瞑目么?”飕的一脚将杜顺的尸体踢飞入塔内。    ×      ×      ×      沈胜衣人在半空,左手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
  一探上飞檐,瓷瓶已被捏碎。
  瓶中有五颗药丸。
  沈胜衣连随将两颗药丸放入口中,再捏碎两颗拍入伤口之内。
  这是唐口彪豹兄弟秘制的解毒丸,前后已经救了他两次的性命。
  现在就是第三次。
  他相信这解毒丸必定也能够化解这一次所中的毒药。
  因为经验告诉他这种毒药虽然是如此厉害,还没有“极乐先生”那种那么强烈。“极乐先生”那种剧烈的毒药这种解药也能够化解。
  他才将解毒丸拍入右臂中,所有家丁已经飞身跃上,两支链子枪一左一右飕飕飞至!
  沈胜衣将仅余那颗解毒丸交右手,左手一探,已抓住左边那支链子枪,身一偏,左手一落,以手中链子枪迎向再来的那支链子枪!“铮”一声两枪相击,沈胜衣左手五指一开一合,将右来那支链子枪也抓了起来。
  五指连随紧收,“格”一声,两条铁链齐齐相缠在一起!
  两个家丁大惊,各自用力收枪!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丫环已经掠上来,软剑飒飒的抖直,一齐刺向沈胜衣。
  剑急如闪电!
  沈胜衣右臂麻痹,左手又握着两支链子枪未放,要闪避这两剑实在不容易。
  可是他向后缩,那两剑便以一寸之差,刺不到他的身上。
  这判断又是何等的惊人!
  两个丫环一怔,剑一收又刺出!
  沈胜衣立时松左手拔剑!
  “铮”一声,两条链子立时分开来!
  他们却不防沈胜衣突然松手,收力不住,两个身子立时倒翻了去!
  沈胜衣长剑一展,叮叮的两声,便已左右将来剑震开!他用剑的迅速比那两个丫头,又何止高一筹。
  那两个丫环第三剑正要出手,沈胜衣的剑已然向她们刺到,左剑震开一个丫环的软剑,右一剑“夺”的刺入了另一个丫环的胸膛!一入即出!
  血嗤的射出来,那个丫头一声惨叫,翻身跌下。一剑夺命。
  剑一闪,转刺向仍站在飞檐上那个丫环。那个丫环竟能够一剑架开,人却被剑上潜力震的飞离了飞檐!
  沈胜衣没有追击,身形猛一拔,掠上了第三层的飞檐,一落又拔高,连过两层,身一折,飕的买入第五层宝塔之内!
  塔下的刺客都看在眼内,不由齐皆大惊。薛长生也没有例外!
  沈胜衣轻功的高强,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薛允失声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薛长生面色一寒,道:“沈胜衣!”
  其他人又是一惊!
  薛允脱口一声:“是他?”
  薛长生道:“他方才不是说姓沈。”
  薛允道:“他虽姓沈未必就是他!”
  薛长生道:“江湖上姓沈的虽然不少,武功如此高强的,除了沈胜衣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薛允沉默了下去。
  薛长生顿足道:“虽然看出他是高手,却不知他就是沈胜衣。”
  那个女人道:“龙飞怎会与沈胜衣拉上了关系。”
  薛长生道:“这只有他们才知道。”
  薛允道:“他们显然是生死之交,否则姓沈的,不会如此卖命。”
  薛长生道:“他们的交情如果真的是那么深厚,我们岂会看不出来?”
  薛允点头道:“嗯。”
  那个女人道:“龙飞向来自负,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找外人来帮忙。”
  薛长生道:“司马长乐又并没有说谎,胭脂的确是龙飞的命根。”
  那女人道:“也所以他一改初衷。”
  薛长生道:“我还以为这只是龙飞的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想不到他原来有恃无恐!”
  薛允突然问道:“我们如何?”
  薛长生道:“动手!”
  薛允道:“现在?”
  薛长生道:“稍等片刻。”
  薛允道:“哦?”
  薛长生道:“我们必须弄沮楚塔内的情形。”
  薛允道:“柳风清等相信已失手!”
  薛长生道:“他们纵然失事,对方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薛允道:“除了武三娘,公孙夏,胭脂三人外,塔内相信已没有其他人。”
  薛长生道:“如果有,早已现身。”
  薛允道:“他们三人加起来,未必是柳风清两人的对手,何况乐毅的施袭公孙夏,柳风清已替他作好了安排。”
  薛长生道:“公孙夏也绝非庸手,所以乐毅虽然身穿藤甲,仍然被他击杀!”
  薛允道:“乐毅已死了?”
  薛长生道:“方才已听到他的惨叫,也听到了柳风清的怒吼!”
  薛允道:“怒吼未必就表示死亡。”
  薛长生道:“如果仍生,塔内现在绝不会如此静。”
  薛允道:“嗯。”
  薛长生道:“不过武三娘,公孙夏,即使未死,现在亦是必已重伤。”
  薛允点头道:“否则他们现在应该现身。”
  薛长生道:“只不知柳风清临死之前,是否经已击杀胭脂。”
  薛允道:“如果胭脂已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薛长生道:“不错!”
  薛允道:“我上去一探如何?”
  薛长生道:“用不着冒这个险。”
  他阴恻恻一笑,道:“很快他们就会现身的了。”
  薛允道:“如果胭脂未死,合我们之力,能不能击毙沈胜衣?”
  薛长生道:“应该能够!”
  他目光一转,落在薛永昌手中的毒刀上,道:“永昌的毒刀并没有落空。”
  那个女人道:“方才他好像吞了些药丸下肚。”
  薛允道:“他的身形起落也不像毒发难支。”
  薛长生道:“如果他真的是沈胜衣,以他的功力,再加上药的帮助,一时半刻,应该可以阻止毒性暂时蔓延。”
  薛允道:“一时半刻之后呢?”
  薛长生道:“必然再发!”
  他口里尽管说得这样肯定,心中其实并不是这样。
  人的名字,树的影儿。
  沈胜衣威震江湖,对于这个人,他不无顾忌。
  那个女人道:“万一他一时半刻仍然不倒?”
  薛长生冷笑一声道:“凭我的武功,足可以与他一决生死。”目光一扫,又道:“何况还有你们六人。”
  薛允夫妇不由点头。
  对于薛长生的武功,他们的确满怀信心。
  薛长生道:“以七敌一,必胜!”
  他的语气,说话,仍然充满自信。
  以一敌七,是否必胜?    ×      ×      ×      沈胜衣穿窗而入,一把长刀就砍来!
  武三娘的刀!
  沈胜衣一剑架开,道:“是我!”
  武三娘急忙收刀。
  他站在窗旁,挡在胭脂的面前。
  胭脂面色苍白如纸,一见是沈胜衣上来,喜极叫道:“沈......沈大哥。”
  沈胜衣目光一扫道:“你们怎了!”
  武三娘神色黯然,道:“公孙二哥已死了!”
  沈胜衣这时已看见公孙夏的尸体,眼旁的肌肉一跳,道:“他抱着的是谁?”
  武三娘道:“柳风清。”
  沈胜衣一怔,道:“阴阳扇柳风清?”
  武三娘道:“他是地狱刺客弟子。”
  “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李成丁宽并没有说谎,事实是镇远镖局的镖师。”
  “我们又怎知镇远镖局与地狱刺客有这重关系。”
  胭脂颤声道:“柳风清好厉害哦。”
  沈胜衣道:“这个人的武功据说实在有几下子。”
  武三娘一声叹息,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胭脂道:“三阿姨也被他打伤了。”
  沈胜衣目光落在武三娘的左肩之上,道:“伤得怎样?”
  武三娘道:“不要紧!”
  她左臂插着的利刃已拔出,伤口已用布扎好了。
  沈胜衣关心的问道:“他的兵器有没有淬毒?”
  “没有,他大概不屑用。”
  “凭这个人的武功,无疑可以不屑用毒。”
  武三娘这时才留意沈胜衣的右臂已受伤,道:“你也受伤了?”
  沈胜衣道:“不死已是万幸!”
  武三娘惊道:“什么人这样厉害?”
  沈胜衣苦笑道:“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孩子。”
  武三娘胭脂一怔。
  沈胜衣道:“我将他抱起,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刀,刺我的胸膛。”
  武三娘道:“那是毒刀?”
  沈胜衣道:“而且毒性强烈。”
  胭脂大惊道:“沈大哥。”
  沈胜衣道:“幸好我及时避开胸膛的要害,只伤了右臂。”
  胭脂道:“可是刀上的毒药。”
  沈胜衣道:“我随身带有解毒药。”
  胭脂道:“有效吗?”
  沈胜衣勉强一伸右臂:“我现在不是很好?”
  他的右臂竟然已回复一些小知觉。
  唐门的解毒丸果然名不虚传。
  胭脂道:“这我就放心了。”
  沈胜衣道:“不过,我这条右臂暂时是不能够使用的了。”
  胭脂道:“幸好你的左手,比右手厉害。”
  沈胜衣无言。
  胭脂问道:“那个孩子怎样了。”
  沈胜衣道:“我下意识将他掷开,可是他凌空一个筋斗,便已经安然落地。”
  武三娘道:“小小年纪身手已经有这样高,实在少有。”
  胭脂叫起来,道:“小小的年纪心肠已经这样恶毒,到长大那还得了,我下去杀了他。”她真的握剑冲向那边窗。
  沈胜衣急忙一把拉住,道:“你下去等于送死!”
  胭脂道:“我不怕。”
  沈胜衣道:“不管你爹爹了。”
  胭脂怔在那里。
  武三娘道:“下面情形如何?”
  沈胜衣道:“韩平杜顺已死,对方亦死了三个人。”
  武三娘道:“还有一个。”
  沈胜衣道:“其中武功最高的我看就是那个老人薛长生。”
  武三娘问道:“会不会他就是地狱刺客?”
  沈胜衣道:“毫无疑问。”
  武三娘道:“他的武功如何高强?”
  沈胜衣道:“他用一只手便能够拗断韩平那把刀。”
  武三娘道:“那是把好刀!”
  沈胜衣道:“我看得出。”
  胭脂插口问道:“沈大哥你自觉能否是他的对手?”
  沈胜衣道:“我不知道。”
  胭脂从来都没有听过沈胜衣这样说,不由得担心起来。
  武三娘道:“是不是因为你伤了一只右手所以不敢肯定?”
  沈胜衣点头。
  胭脂道:“沈大哥,你不是一向只用左手。”
  沈胜衣道:“必要时右手也用的。”
  武三娘道:“两个人若是功力悉敌,一个双拳,一个却只能用一只手来应付,那就比较吃亏的了。”
  沈胜衣道:“不错。”
  武三娘道:“薛长生必然亦看出这一点,何以到现在他仍然不采取行动。”
  沈胜衣道:“两个原因。一是他对我也亦无信心取胜。”
  武三娘道:“还有......”
  沈胜衣道:“他尚未知塔内情形。”
  他霍然回头,道:“对方,一共几个人冲进塔内。”
  武三娘道:“我方才已上去看过,一共两个。”
  沈胜衣道:“还有哪个?”
  武三娘道:“已被公孙二哥杀了。”
  胭脂道:“二叔虽然杀了他,自己亦身受重伤,他下来帮助我们之时,是滚下来的。”
  沈胜衣惊问:“那个又是谁? ”
  胭脂道:“不知道。”
  沈胜衣道:“虽然已死亡,也就不要管他了。”他叹了一口长气又道:“幸好只来了两个。”
  武三娘道:“他们显然认为这两个人已足够了!”
  沈胜衣道:“相信是的。”
  他目光一落,道:“那个薛长生人无疑是相当自负,方才他显然认为,我必死在那一刀之下,所以并没有对我出手。”
  武三娘道:“这个人原来也不是全无弱点。”
  沈胜衣道:“”他应该这样自负的,好像他那个杀人计划,本来就无懈可击!”
  武三娘道:“人算却是不如天算。”
  沈胜衣道:“我这个人的运气一向也实在不错。”
  武三娘道:“那孕妇有没有出手?”
  沈胜衣道:“有。”
  武三娘道:“这些人简直不是人,九岁小孩子用毒刀偷袭,怀孕在身的也不管肚里孩子的安全了。”
  沈胜衣道:“那女人并非孕妇。”
  武三娘又是一怔道:“是假的?”
  沈胜衣道:“杜顺就死在她那个假肚之下。”
  武三娘柳眉倏竖,道:“这些人其实全都不值得同情。”
  沈胜衣道:“他们摆出来的样子,却令人不能不同情。”
  武三娘道:“我现在知道地狱刺客怎会这样成功了。”
  沈胜衣道:“就是他懂得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进行他的杀人计划。”
  武三娘道:“还有什么比骗取别人的同情更卑鄙。”
  沈胜衣道:“相信没有的了。”
  武三娘道:“依你看,他们是否真的是一家人。”
  沈胜衣道:“我就看不出了。”
  他一顿接道:“如果真的是,所谓地狱刺客就不是指一个人,是指一家人!”
  武三娘打了一个寒噤。
  沈胜衣同样心寒了。
  武三娘望望左右,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三个人。”
  沈胜衣道:“所以,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除非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否则你们都不要妄自出手,由我一个人应付直到战死为止!”
  武三娘道:“这个怎成。”
  胭脂悲声道:“要死一起死。”
  沈胜衣道:“你们该明白一件事。”
  武三娘道:“明白什么?”
  沈胜衣道:“我一个人应付,还可以放开手脚,若是要同时照顾你们,反而就放不开了。”
  武三娘点头。
  胭脂红着眼睛,道:“沈大哥!”
  沈胜衣笑道:“放心,你这个沈大哥运气一向不错。”
  胭脂道:“你真的要小心啊。”
  沈胜衣道:“我还得留着这条命给你说故事。”
  胭脂道:“一定的。”
  沈胜衣道:“一定!”
  他一笑,转向武三娘,道:“三姐,看稳胭脂。”
  武三娘点头,柳眉却锁在一起。
  沈胜衣目光一闪,道:“我们虽然只剩下三个人,却还有一个希望。”
  胭脂道:“是什么希望。”
  沈胜衣笑道:“忘记了。”
  胭脂眼睛一亮道:“你是说爹爹?”
  沈胜衣道:“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到来。合我们两人之力地狱刺客绝非敌手!”
  胭脂道:“那么我们等爹爹来。”
  沈胜衣道:“他们未必让我们等的。”他移步窗前,探头望下去。
  七个人都在塔下,仰首向上望。    ×      ×      ×      一见沈胜衣现身,薛长生双眉左右齐飞。他立即扬声问道:“阁下莫非就是沈胜衣?”衰老的语声这时候已变得猛虎一样雄壮。
  沈胜衣道:“正是!”
  薛长生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沈胜衣道:“你方才料到的?”
  薛长生道:“不幸就是方才。”
  沈胜衣道:“你不幸我却大幸。”
  薛长生道:“据说你这个人的运气一向都不错。”
  沈胜衣道:“今天的事已证明了。”
  薛长生道:“方才我若是同时出手,你绝不会有现在这样轻松。”
  沈胜衣并不否认,道:“而且未必能够回到这里面。”
  薛长生道:“胭脂是否就在上面。”
  沈胜衣道:“仍然在。”
  薛长生道:“柳风清乐毅两人呢?”
  沈胜衣道:“已回去你那儿了。”
  薛长生道:“哪里?”
  沈胜衣道:“地狱!”
  薛长生道:“好,很好。”
  沈胜衣道:“我们方面的确很好。”
  薛长生道:“公孙夏难道还未死?”
  沈胜衣道:“吉人天相只伤未死。”
  薛长生道:“叫他出来。”
  沈胜衣道:“他正在疗伤,如果你要见他,请上来,他一手暗器,已准备随时欢迎你。”
  薛长生道:“武三娘又如何?”
  沈胜衣道:“她比公孙夏更加好。”
  薛长生忽然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柳风清乐毅两人的武功。”
  沈胜衣道:“你却是不清楚公孙夏武三娘两人的武功。”
  薛长生不能不失望,突喝道:“都给我下来!”
  沈胜衣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薛长生一怔。
  沈胜衣连随大喝道:“上来!”
  薛长生道:“你好大的胆子。”
  沈胜衣冷笑道:“是你要杀人,不是我们!”
  薛长生又是一怔。
  沈胜衣冷笑道:“不过你不肯上来,我们也不会压迫你。”
  薛长生道:“我们一定上来!”
  沈胜衣道:“随时欢迎。”
  薛长生道:“急也急不在这一刻。”
  沈胜衣道:“是么?”
  薛长生道:“我们七个人可轮流休息,等你们疲倦了才上来收拾你们不迟。”
  沈胜衣道:“我们三个——”他急忙住口,出口的说话却是收不回去的——
  薛长生桀桀怪笑,道:“只是三个,不是四个么?”
  沈胜衣道:“三个也一样可以轮流休息。”
  薛长生道:“可以当然可以,却最好不是你休息的时候我们杀上来。”
  沈胜衣道:“你也最好希望不是你休息的时候我下来偷袭!”
  薛长生怔住。
  沈胜衣大笑道:“你拖延时间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
  薛长生道:“谁说。”
  沈胜衣道:“我说。”
  薛长生道:“一时半刻之后,你右臂之毒必攻心!”
  沈胜衣道:“如此肯定。”
  薛长生道:“我清楚毒药的厉害。”
  沈胜衣道:“最好你也清楚我那种解药的厉害。”
  薛长生道:“无须清楚!”
  沈胜衣道:“你这个人倒也自负。”
  薛长生冷笑。
  沈胜衣道:“否则你这一次又是会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薛长生一听不是滋味。
  沈胜衣还有说话:“现在你的判断最好也没有错误。”
  薛长生目光一闪道:“你等龙飞。”
  沈胜衣道:“你再不出手,说不定他就会赶到!”
  薛长生大笑,道:“他已经被我的手下引出了百里。”
  沈胜衣道:“你的手下绝不是龙飞的对手。”
  薛长生道:“不是又何妨,我不是要他与龙飞打架。”
  沈胜衣道:“也不会被追及。”
  薛长生道:“即使追及,龙飞也赶不及回来。”
  沈胜衣道:“你的判断一定没有错误的,是不是?”
  薛长生不敢说是。
  到现在,他已经两次判断错误。
  他冷笑应道:“龙飞如果回来,我必会接到飞鸽传书。”
  语声未过,一只飞鸽突然划空飞至。
  雪白的飞鸽,闪亮的金铃。
  铃声叮噹!
  薛长生面色当场一变!
  沈胜衣一见大笑!
  薛长生即时暴喝一声:“上!”
  沈胜衣握剑在手即时一紧道:“小心,我下去好了。”
  语声未落,人已穿窗。
  他绝不能让地狱刺客七人一齐冲入塔内,因为塔顶空位不多,而且七人一上来,攻击的对象就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武三娘与胭脂!
  地狱刺客七人身躯正欲开展,已瞥见沈胜衣窜出。
  薛长生双手一分,七人一齐散开去!
  沈胜衣身形如飞,飕飕飕,已落在第二层的飞檐之上!
  薛长生即时吩咐道:“各尽全力,先杀此人!”
  众人无言点头,眼中凶光暴盛。
  七个人刹那就仿佛变成七条饿狼,七个地狱出来的恶鬼!    ×      ×      ×      雪从天飞舞,风仍急。
  沈胜衣的袖飘展,风雪中落在地上。
  天地间的杀气一刹那仿佛浓重一倍!
  沈胜衣身形才着地,一个人已向他徐徐走过来。
  薛永昌!
  九岁的孩子,心肠却比狼子还狠毒!
  他向着沈胜衣一步一步走过去,眼中忽然又凶光尽失,竟露出了笑容。
  既可爱,又天真的笑容。
  看见这种笑容,沈胜衣只觉得心头一冷。上过一次当,已经足够了。
  他瞪着薛永昌,突喝道:“停步!”
  薛永昌收住脚步,笑着道:“我今年只得九岁。”
  沈胜衣道:“我知道。”
  “九岁还是一个孩子。”
  “我没有说你不是。”
  “一个九岁的孩子可以说仍然什么都不懂。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情,也是值得原谅的。”
  “哦?”
  “所以你一定不忍心伤害我,何况你还是一个侠客。”
  沈胜衣道:“你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想你杀我。”薛永昌举起了脚步。
  沈胜衣厉声喝道:“再走前一步,我立即杀你。”
  薛永昌脚步一顿,问道:“你真的是那么狠心?”
  沈胜衣道:“你虽然不懂事,却已懂得杀人。”
  薛永昌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沈胜衣道:“你那把毒刀也从来没有刺过人?”
  薛永昌道:“只刺过你。”
  “一刀刺我不死,想再刺我一刀?”
  “岂敢。”
  “你是想走近来好待其他人动手?”
  “我就是走过来,有什么影响?”
  沈胜衣道:“我若是不忍心杀你,你站在我身旁,我的身形就会大受影响,而且还得时刻防备你那把毒刀突然刺来。”
  薛永昌眨眨眼睛,道:“真的么?”又跨前一步。
  沈胜衣瞪着他,道:“你认为我真的不忍心来杀你?”
  薛永昌点头,再一步跨前。
  沈胜衣人剑突然飞出。
  剑光一闪,薛永昌握着毒刀的那只右手登时两断!血如泉涌。
  剑快如闪电,薛永昌几乎完全不觉得疼痛,他突然觉得疼痛,目光一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一声惨叫。
  沈胜衣冷笑道:“小小年纪心肠已经如此狠毒,我虽不忍取你性命,却忍心断你的右手,免得你再用这只手去杀人!”
  薛永昌还未听完,已经昏倒地上。
  他那个母亲立时叫起来,两手短剑往地下一掷,道:“姓沈的,你害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她发狂一样空手冲了过去,她一副爱子情切模样,手中又没有兵刃,若换是第二个人,说不定会避开,甚至宁可挨她三两拳,给她消消气力。
  沈胜衣却是一剑刺过去!
  那个女人冲前的身形立时一顿,手中刹那间出现了一对短剑!
  她袖中原来还有另一对短剑!
  沈胜衣的剑却只是刺到一半,便已收回,冷笑道:“你若然真是爱子,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将伤口包裹起来。”
  那个女人道:“我要你的命!”双剑交剪,刺向沈胜衣!
  沈胜衣一剑震开,冷顾薛长生,道:“老匹夫,你还有什么诡计?”
  薛长生一声怪叫,道:“好个聪明人,对付你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沈胜衣左手剑一旋一落,叮叮两声,又将那个女人刺来的另两剑震开,道:“是什么?”
  薛长生双眉一扬,头上的暖帽,突然飞起,一头白发刺猬一样疾竖起来。
  他厉声应道:“拼!”
  一个“拼”字出口,所有人一齐扑前去!这次薛长生也没有例外!
  两个家丁两支链子枪飞射,丫环两剑中攻,薛允飞身一拔两丈,双袖两蓬毒针当头射落!
  薛长生人如怒雕,却是扑向那个孩子薛永昌!
  救人?
  沈胜衣一声冷笑,手中剑一展,再次震开那个女人的两支短剑,再一引,抢入空门!
  那个女人惊呼未出,剑已穿心,当场气绝!
  沈胜衣半身一侧,便欺入那个女人的怀中,正好躲开凌空射来的两蓬毒针,左右刺到两支链子枪!
  他左手旋即一曲,一肘将那个女人撞飞,身一矮,丫环的软剑头顶刺空,剑一翻,哧的乘隙刺入了那个丫环的咽喉!
  薛允眼里分明,大喝道:“好!”凌空一折转,又是两蓬毒针击下!
  沈胜衣贴地一个鲤鱼翻身,闪开毒针,再一侧身,已到了一个家丁面前!
  那个家丁链子枪当鞭用,迎头抽落!
  叭一声,链抽在地上,冰雪四射。
  沈胜衣已闪开,闪到那个家丁的右侧,左手剑迅速刺入那个家丁的右胁之下!
  一刺入即拔出。
  那个家丁的身子还未倒下,沈胜衣的身子已烟花火炮一样射入半空!
  一蓬毒针几乎同时在他脚下飞过。
  他一拔丈八,凌空一个筋斗,就与薛允再拔起的身形相遇。
  这样接近,薛允的毒针再也无法出手,他双手一翻,各自多了一柄蓝汪汪的毒刀,一齐扎向沈胜衣胸腹!
  震开刺来毒刀,突然又一个筋斗从薛允头上疾翻了过去!
  薛允双手一翻“野火烧天”,双手上插!刀才插出一半,他的额前突然中裂,一股鲜血喷出!
  沈胜衣翻身之间,已一剑将他的头斩为两片!
  人刀一顿,凌空飞泻落地!
  沈胜衣身形亦落!
  尚未着实,一条人影已然飞来。
  薛永昌!
  这个孩子已经昏迷过去,这时候乃是抓在薛长生的左手中。
  薛长生在薛永昌之后,神态狰狞,左手抓住薛永昌的后腰,右手五指如钩,蓄势待发!
  孩子身轻,他虽然抓住在手中,对他的身形并没有多大影响。
  沈胜衣虽然剑快,但见是这个孩子,如何刺得出去,只有闪避!
  一支链子枪即时在他身后飞来。
  沈胜衣耳听网志,身形急转。
  飕的链子枪在右胁下,裂衣而过。
  薛长生的或手紧接抓至!
  爪未及,劲风已压体!
  沈胜衣左手剑一挑,刺向抓来掌心!
  他反应灵敏,出手迅速而准确。
  可是薛长生竟然同样迅速,电光石火之间,竟然以左手抓着的薛永昌挡在右掌之前!沈胜衣收剑不及,剑“夺”的刺入薛永昌的胸膛一寸。
  薛长生右手却就在那刹那暴长,剑立时从薛永昌后背穿出。
  薛永昌痛极昏迷中苏醒,一声惨叫,当场气绝。
  沈胜衣内心一寒!剑势不由得一慢。
  这样残忍的人是第一次遇上。
  他一慢再拔剑,已经拔不出来。
  薛长生的右手五指,已经拑在了那支剑的剑锋,半身立转,左手松开薛永昌,疾击沈胜衣!
  沈胜衣右臂已伤,剑又被捏住,欲挡这一掌也不能,只有松手弃剑才能闪避!
  可是链子枪这时候却又飞出,封死了沈胜衣的退路,而且威胁于他的生命!
  枪刺向后心!
  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崩”的一声,沈胜衣的剑突然中断。
  他以内力硬将持剑震断,身形亦因这一震,向侧一偏,飕的枪裂衣飞过,枪锋在沈胜衣的胸膛割开了一条血沟!
  枪上无毒,只是疼痛!
  亦因为沈胜衣这一偏,薛长生击空。
  沈胜衣倒抽一口冷气,右手一翻,断剑脱手飞出,飞向那个家丁。
  剑如流星!
  那个家丁一枪伤了沈胜衣,欢喜尚未来得及,断剑已夺的刺入他的咽喉!
  这一截断剑的剑锋两寸也不到,但已足致使!他一面笑容,刹那僵硬,仰天疾倒了下去!
  沈胜衣一剑飞出,人亦飞出,扑向地上的一支软剑。
  飕的一道寒光追踪击至!
  那是薛长生捏在手中的剑尖。
  沈胜衣耳听风声,半身疾闪,叮一声,断剑正击在那支软剑之上,竟硬将那支软剑击成两截。
  沈胜衣心头一凛,薛长生人已扑至,双爪如飞,风声呼啸。
  沈胜衣身形乱闪,连闪左七右八十五抓,裂帛一声,左肩已然被薛长生右手的第九抓连衣衫带皮肉撕下来一片。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薛长生桀桀怪笑,道:“你右臂不能使用,左手又已有剑伤,如果也打你不过,我双手也算白练了。”说完这句话,他已抓出七七四十九抓!
  沈胜衣身上又伤两处!
  薛长生更加得意!双爪攻势更凌厉。
  沈胜衣险死还生!
  他浴血闪避,薛长生却是如影随形!
  以沈胜衣身形的迅速,他竟然能够追及。沈胜衣甚至无法拾取散落在地上的兵刃。他一退再退,退到了塔门之前,身上已再添两处伤口!
  薛长生大笑不绝,
  也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一声娇叱,一道寒光,凌空疾向薛长生头顶斩下!
  一把刀。
  武三娘右手的刀!
  胭脂武三娘塔上看得清楚,一见沈胜衣断剑,大惊,不由自主双双越窗扑下!
  武三娘人在窗外,才知道胭脂跟了出来,喝道:“回去。”
  可是胭脂这时候哪里肯听。
  她只有抢先扑击!
  薛长生耳听风声,身一偏,右后一抄,竟就抄住了武三娘的刀,右脚同时闪电般踢向武三娘的左膝上,武三娘闷哼一声,飞跌丈外,张嘴一口鲜血,一时间竟然站不起身子。
  胭脂的剑即时刺到!刺向薛长生咽喉。薛长生左掌一翻,拇食指一夹,就将剑尖夹住。
  胭脂惊呼拔剑,一拔不动!
  薛长生目光一闪,笑问道:“你就是胭脂?”这句话出口,他的右手已抓向胭脂咽喉。
  沈胜衣及时扑返,一见危急,顾不得那许多,左手一拳横截薛长生的右臂。
  薛长生抓向胭脂的右手,突然一缩一翻,反抓住了沈胜衣的左拳,诡异的一笑道:“我这只右拳,不是要杀胭脂,是要等你的左手送上来。”
  沈胜衣暗运内力,可是左手如包在铁中,竟无法挣脱!
  薛长生断喝道:“你以这只左手名震江湖,今日我就断你这只左手!”
  语声一落,右抓收缩!
  正当此际,“嗤嗤嗤嗤”的一阵破空声骤响!
  薛长生刹那双手齐松,左右臂之上鲜血飞溅,左四右五一字嵌着九枚银环!
  鲜血四射!
  沈胜衣急忙偏身,左手一带胭脂的腰肢,贴地疾滚了出去!
  薛长生左右双脚同时踢到,一齐都踢空。他双脚一顿霍地回身道:“龙飞。”
  一个人标枪一样站在他身后,正是龙飞。
  龙飞一面倦容,声音却仍响亮,道:“你若不是一心捏碎沈胜衣左手,我九枚飞环绝不会如此容易击中你的手臂!”
  薛长生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龙飞道:“过奖!”
  薛长生道:“你终于及时赶到来。”
  龙飞道:“我走运,途中遇上了一队商客,强买了四匹健马。”
  他大笑接道:“四匹健马三匹中途跑死,最后的一匹亦在寺外不支倒地,但是我还有一双脚!”
  薛长生道:“你们都走运,我却是倒霉了。”
  沈胜衣道:“你双臂已重伤,我们二人即使不联手,也可以杀你。”
  他左手已取过胭脂的长剑。
  薛长生看在眼内道:“我相信!”
  他仰眼望天,倏的笑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这个地狱刺客,应该名符其实的了。”
  笑语声未绝,他眼耳口鼻之中,突然鲜血怒射!仰天倒下!
  龙飞道:“好!”
  胭脂道:“爹,他是干什么。”
  龙飞道:“自断经脉,自行了断。”
  沈胜衣到这时候,才吁一口气。
  龙飞目光一扫,面容一黯,道:“只剩你们三人?”
  沈胜衣点头无言。
  龙飞目光一落,道:“兄弟,你伤得怎样?”
  沈胜衣道:“痛得要命,却是死不了。”
  龙飞转顾道:“三娘又如何?”
  武三娘道:“不要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是摇摇欲坠。龙飞上前一把扶住,武三娘不由自主的娇脸一红。
  胭脂连随走了过来,关心的道:“爹,路上有没有受伤?”
  龙飞道:“没有。”伸出另一只手将胭脂搂住。他的目光再落向沈胜衣道:“兄弟,恕我只得两只手。”
  沈胜衣大笑:“你若是有三只手,岂非变成了怪物?”
  龙飞不禁失笑道:“你伤成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实在有些佩服你了。”
  沈胜衣目光落在地狱刺客尸身之上,道:“能够诛杀地狱刺客,莫说伤,就算死,我同样会开怀大笑的。”
  龙飞道:“希望公孙二弟他们听到你这句话。”
  沈胜衣道:“相信他们已经听到。”
  说着他仰首望天。
  漫天风雪。      ── 黄鹰《地狱刺客》全书完,感谢smsjsmsj、白马银枪提供图档,古龙武侠网首发,凌妙颜OCR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16:53 , Processed in 0.390625 second(s), 22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