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风神七戒》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侠客指点迷津路,杀手醒悟齐反戈
作者:黄鹰


  他背着那个流星锤大街小巷的走,惹来不少人的注目,却都是短暂的,一直到他用过午膳,就发觉留意他的人非独越来越多,而且都很在意,那些绝无疑问都是江湖人,由饭店到大街到处都看见,他们虽然都是远远地看着,那些目光都有如芒刺,令他感到浑身不再在。
  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很想问清楚,但接触他目光的人都像害怕瘟疫般远远避开。江湖人本来就令人避忌,何况那个流星锤那么大,他有时的表情又有一点像一个傻瓜。
  他一直都认为一个看来像是一个傻瓜会给人一种好感,傻瓜像是好欺负的,还有什么人比傻瓜更安全,他要给他们其实是一种安全感,却不知道一般正常人最怕遇上的就是傻瓜,正常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理喻的,傻瓜却不是,而傻气发作起来,什么也干得出,这是傻瓜给一般正常人的印象。这个傻瓜还背着那么大一个流星锤,当然是避之则吉。
  屠龙却没有发觉,继续去表露他那种亲切的笑容,然后他突然省起,要清楚还是问一问邱大业。那个邱大业与一般人一些分别也没有,他应该很容易打听到是怎么回事,甚至现在已经打听到,那总该找个机会来跟他说一声,好让他心安,可是到现在仍然不见,——这个小子难道发觉了什么不妥,突然变卦,不再跟我合作了。屠龙心念一动,不由鼻哼一声,他本来就不怎么相信那个人,但这种环境,却又不能不合作。——难道是环境不合,找不到机会。
  心念再一转,屠龙向那边接近街口的小巷走去,邱大业若是仍然与他合作,一定会跟着进去。
  也就在此际,街口那边转进了三个人
  ,屠龙目光及处,认出了两个,沈胜衣与杨万寿。
  ——这么巧,难道是来找我的?屠龙面上却仍然是那种傻瓜一样的表情,再走前三步,还是停下来,沈胜衣、小倩、杨万寿三人已停下,一字儿排开,挡住了他的去路。
  ——出了什么事?屠龙的思想混乱起来,他虽然与外表不一样,其实是一个聪明人,但沈胜衣来的这么突然,来意实在不是他这个聪明人想得到。
  他索性不动,傻看着沈胜衣,看来更像个傻瓜。
  沈胜衣第一个开口,“好锤。”
  屠龙傻笑道,“你说我背着的流星锤?”
  “只有这样的流星锤才能够一击将马车击碎。”沈胜衣语声平淡道,“顾松年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有一身武功,事发仓促,也难免一死。”
  屠龙道,“你在说什么?”
  沈胜衣道,“大丈夫敢做改为,应该也敢承认。”
  屠龙又笑了,“你们若是没有一些儿线索,当然也不会这样找到来的,是不是邱大业?”
  沈胜衣道,“我想说是,套取你更多的话,但在目前这种情形,还是说清楚的好。”
  “说清楚?”屠龙摇头道,“不明白。”
  “只有开心见诚说清楚,我们才能够做进一步合作。”
  “合作?”屠龙大笑起来。沈胜衣没有笑,小倩也没有,杨万寿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浑小子,上了人家的当,还笑得这样开心。”
  屠龙的笑声一下停下,“什么当?我上了什么当,你们说。”
  沈胜衣道,“顾松年一个清官,人尽皆知,叫你去杀他的人竟然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
  屠龙笑脸收起来,“我也知道有问题,马车里坐的人我不知道,叫我去杀他的人应该知道。”
  沈胜衣道,“除非他有心要你上当破戒,以风神七戒处决你。”
  屠龙嘟喃,“可是。。。。。。”
  “就因为你不相信,才会上这个当,其他的人也一样。”沈胜衣接道,“要你们杀人的人一向都没有出乱子,一下子连续出错,有没有这个道理?”
  “没有。”屠龙叫出来,“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件事继续下去,我们七个人就是死光死绝,我却是知道一些也不奇怪,到现在我们已经死了三个人,都是自相残杀,而你还是活的好好的,再下去相信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沈胜衣道,“你其实是一个聪明人。”
  屠龙道,“但看来很笨,我就是凭这本领,活到现在。”
  沈胜衣接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剩下来的不妨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若真的全是错误,并不是什么陷阱,才拼个你死我活不迟。”
  屠龙道,“应该这样,我们既然是将死的人,又何必再理会那许多。”
  沈胜衣道,“你们对风神门却都积聚了一份恐惧,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去做这件事,相信都没有一个提得起勇气。”
  屠龙道,“别的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了。”
  沈胜衣道,“你们应该联合起来。”
  屠龙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儿而这样来见我?”
  “你们七个人要杀的是我。”沈胜衣笑了,“这是无妄之灾,却能不理会?"
  “一个人太有名并不是一件好事。”屠龙笑接道,“树大难免招风,高处不胜寒。”
  沈胜衣淡然一笑,屠龙又道,“看你也不是一个好名的人,可是名这种东西要来的时候,却是躲也躲不开。”
  他现在的神态已完全不像一个傻瓜,但仍然像一个莽汉,这种话却不像是一个莽汉说的。
  沈胜衣道,“你意思是怎样?”
  屠龙道,“我虽然是一个杀手,但也有一般江湖人的豪气,你这样来见我,我若是不答应,哪还像一个男子汉,况且这种合作对我来说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爽快,”沈胜衣方要再说什么,屠龙已接道,“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没有你这种本领,也不敢这样到来,我佩服,但还要试一试才甘心。”语声甫落,也不见他怎样作势,那个流星锤便向沈胜衣飞去,风声雷动,地上的沙粒也被锤风激荡的急扬起来。
  沈胜衣身形拔起,锤从他的脚下飞过,他双脚随即落在锤上,邱大业即时从旁边巷子里飞出,链子刀闪电一样凌空斩下。
  刀斩空,沈胜衣的身形却随同流星锤飞向屠龙,那种速度匪夷所思,不是链子刀的速度所能够追的及。
  邱大业看似要追斩,小倩的刀已出鞘
  ,截断了他的刀势,杨万寿一柄软剑亦在手,迎风抖得笔直,剑尖“飕飕”抖动作响。邱大业没有理会杨万寿,也没有动刀,目光落在小倩面上,突然问,“你也是?”
  “我也是——”小倩话出口,沈胜衣已凌空倒翻,落在她身旁,邱大业收刀,笑,“好身手,好胆量!”整个人变回常人一样。
  屠龙那边道,“他就是邱大业,我叫屠龙,他的刀专砍脑袋,其貌不扬,你们可要小心了。”
  沈胜衣上下打量了邱大业一遍,道,
  “你不错,就是杀气重一些,看来只要有机会,你还会再试一刀。”
  屠龙、邱大业的瞳孔暴缩,邱大业在张大身旁走过,张大虽然心不在焉,却毫无所觉,现在他为了在沈胜衣面前有所表示,装的只有更像,而沈胜衣竟然还说他的杀气重了些,感觉他还有试一刀的企图,这个人的判断力,经验,感觉,又岂是张大所能及。
  邱大业随即一声叹息,道,“你要我们怎样做?”
  沈胜衣道,“事情水落石出,你们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
  屠龙大笑,“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邱大业再顾小倩,“这位……”
  “叫小倩。”小倩异常的镇定。
  邱大业目光转落在刀上,“好刀!”
  小倩道,“不是我的,用完了要还。”这是她的心里话,这个女孩子显然已改变了很多。
  屠龙道,“我们七个死了三个,现在有三个聚在这里,只差用火药的那个了。”
  沈胜衣道,“他就在附近。”头微抬,一个人即时从那边的屋脊后翻过,轻飘飘的落在街上,屠龙不由又看了沈胜衣一眼,道,“现在我有些有幸没有向你袭击了。”
  邱大业亦自叹息,“在这种情形之下,你居然还能兼顾那许多。”
  沈胜衣淡然道,“也许我很多时被袭击,不能不处处小心。”
  那个人这时候缓步走过来,一面道,
  “我是柳清河,那七个之一,龙五是我杀的,却要多谢张大的画像,否则没有那么容易。”
  邱大业道,“你其实一直在监视我们。”
  柳清河笑道,“所以我没有对屠龙用火药,怕你在一旁一刀斩来,脑袋搬家。”
  屠龙道,“你居然敢现身。”
  柳清河说道,“邱大业也敢,我为什么不敢,而且我虽然听不清楚,但看来看去,都不像有什么危险。”
  屠龙道,“你没看到我那一锤,邱大业那一刀?”
  柳清河笑道,“锤虽然急劲,但缺乏变化,有余未尽,那一刀虽然有变化,照我在小巷所见,却是有所保留,两位若是有意杀沈胜衣,怎会那么多说话,又怎会不尽全力?”
  屠龙大笑道,“你这个老小子的运气真还不错。”
  柳清河道,“无论如何,总比龙五好,那个小子受不得惊吓,由巷子窜出来简直就像是一只给烧着了尾巴的老鼠.”
  沈胜衣插口道,“窜上了你那辆马车?”
  柳清河笑笑,“当时我也被他吓了一跳。”
  屠龙道,“你设计那辆马车主要当然并不是为了对付他。”
  柳清河道,“能够请得沈胜衣进去当然好,但六位之中有人愿意进去,我当然一样欢迎。”
  邱大业一旁道,“马车与火药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柳清河道,“我知道马车内能够放置火药,而为了放置火药要我装成什么人也可以。”
  邱大业一怔,道,“你装的很像。”
  “没有你的好,以张大的见识,竟然看不出你是同道中人,那么容易被你斩下一只手来。”柳清河早上绝无疑问早就已在小巷子附近。
  邱大业也打了一个寒噤,道,“我只是斩去他的一只手,致命的是屠龙兄那一锤。”
  屠龙笑接道,“你当然也看到哪一个将张大的头颅斩下来。”
  柳清河道,“还是阁下那一锤惊心动魄。”
  “现在想起来,我却是捏一把汗,原来阁下那么巧也在巷子里,随时可将我炸一个粉身碎骨。”屠龙大笑着。邱大业道,“可是你仍然笑得出,我现在简直就已像给抛进冰窟内。”
  屠龙大笑道,“你却是不知道我心里越害怕便笑得越大声。”
  沈胜衣看着听着心里也一阵发寒,这些风神门下的杀手非独本领高强,而且都各有一种掩饰身份的方法,屠龙的直,邱大业的貌不惊人,柳清河的装什么像什么都令人很意外,而他们也能够把握机会予对手致命的一击。
  屠龙仿佛看出沈胜衣的心意,笑接道,“运气有你这样好的人实在不多,我跟邱大业方要联手对付你,事情便有了这个变化。”
  邱大业目光陡然一亮,道,“他运气既然这么好,我们跟他走在一起大概多少也会沾上一些,不会再坏到哪里去。”
  谁都听得出他不是在说笑,屠龙看看他道,“原来你的胆子其实并不大。”
  邱大业道,“所以我实在为你的安全担心,没有十足把握,我那一刀只怕未必会削出去。”
  屠龙道,“我早就考虑到有这种变化,随时准备开溜的了,我逃起来保证绝不会比你稍慢。”
  邱大业道,“这一点我绝对相信。”
  屠龙道,“现在我们当然不用逃得了。”
  邱大业道,“当然别的人我们可以不相信,可是沈胜衣我们应该相信的。”
  柳清河接道,“看小倩这样放心跟着他,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小倩娇魇微红,没有作声,屠龙突然道,”小倩能够接近沈胜衣也不容易,沈胜衣要说服她相信一样。”
  邱大业道,“你是说小倩是不知怎的跟沈胜衣走在一块儿,目的其实在杀沈胜衣?”
  屠龙笑道,“难道你以为他们本来是朋友吗?”
  柳清河看着屠龙,叹息,“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我们七人当中,最可怕的只怕就是你。”
  屠龙道,“一般来说我这样子的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头脑简单的。”
  柳清河道,“我现在知道不全是的了。”
  屠龙笑笑道,“其实我也不见得怎样聪明,只是你们将我看得太笨。”
  柳清河不能不点头,屠龙接顾沈胜衣,道,“我是很相信运气的,这一次我是跟定你的了。”
  柳清河道,“对你这个聪明人的选择我当然是绝对拥护的。”
  邱大业接道,“指望这一次我们能够同心合力,并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杨万寿看看他们,大笑道,“四个风神门下杀手,一个沈胜衣这样的剑客,还有我杨万寿,还有什么事解决不来的。”
  屠龙亦大笑,等他笑完了邱大业才问,“你这一次到底又是什么感觉。”
  屠龙笑道,“我应该开心的,可是实在开心不起来,还是有些恐惧。”
  邱大业无言,柳清河接道,“我们虽然是风神门下,对于风神门知道的实在太少。”
  屠龙大笑道,“现在我唯一放心的就是我们全都是风神门的叛徒,全部已非死不可,应该会非常合作,众志成城,不难有一番作为。”
  柳清河点头,“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拼命,一个人肯拼命,必定能够将潜力完全发挥出来。”
  屠龙笑容一敛,说道,“我们尽力而为,倒头来即使仍然非死不可,相信也会死的有一个清楚明白的。”
  柳清河道,“也就是死得瞑目。”
  邱大业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不相信,连一个清楚明白也得不到。”
  “我也是。”小倩轻掠秀发,眼神充满了自信。
  沈胜衣这才问,“除了墓地,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们认为该走一趟的?”
  邱大业、柳清河摇头,屠龙看看,道,“只有从墓地开始了。”
  小倩接问,“什么时候?”
  屠龙道,“当然是越快越好,由这里到墓地有好一段路,在到达之前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杨万寿立即道,“马车有我打点,你们可以放心。”双手一拍,几个他的人便向这边奔过来。
  他随即吩咐去准备马车,再三叮嘱小心。听罢他吩咐,各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在杭州能够混到这个地位实在有他的本领。
  马车一共准备了六辆,一辆马车只坐一个人,照应很方便,就是遭遇怎样的袭击,对方也难以同时将六辆马车摧毁。驾车的都是好手,速度控制得很好,车轮子裹上了草包,除了减轻震荡,还有减轻声浪的好处,以便车辆里的人好好休息。
  小白龙与杨万寿的不少人也跟了上来
  ,分别作不同的装束,走在马车的前后左右,打探消息之外兼负保护之责。以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够与沈胜衣他们相提并论,但有他们在马车周围,要接近马车的人都不难惊动他们,而他们遇袭,也不难引起马车中各人的注意。
  杨万寿的意思是各人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才能够应付突来的变化,他与小白龙的手下也全都是出于自愿,并非出于被迫。
  屠龙、邱大业、柳清河本来有些不相信,但后来却不能不相信。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什么人的命比自己的更重要的了,小白龙、杨万寿那些手下的这种保护,可以说最危险不过,随时都会送命,他们又不是傻瓜,怎肯做这种事?然后他们总算想到了是什么原因,在他们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天下间果真有所为侠义?”屠龙忍不住问沈胜衣,“那么这些人……”
  “他们这样做不全是因为侠义,还因为他们对他们的主人的忠心。”
  “杨万寿、小白龙真的那么得人心?”
  沈胜衣笑笑,“应该就是了。”
  屠龙道,“也许他们有一天会像我们一样,不是杨万寿、小白龙离弃他们就是他们要离弃小白龙、杨万寿。”
  沈胜衣只是道,“也许。”
  “连你也承认有这种可能?”
  沈胜衣道,“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是绝不会发生的。”
  屠龙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他们有什么不妥。”
  沈胜衣一怔,道,“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屠龙又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这样做与我们的人生观有距离,我们与他们是两种人。”
  邱大业接道,“与你也是,可是我们又不能不相信你们的诚意。”
  柳清河亦道,“所以我们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希望——你们都能够安全回去。”
  小倩没有作声,从她的神情却看出了她的心意,沈胜衣听着看着,道,“你们有这种感受,我们已非常高兴。”
  柳清河嘟喃接道,“到现在我也才发觉活到现在并没有什么意思。”
  邱大业道,“除了杀人,我们的确也没有做过什么事。”
  屠龙沉吟道,“也许这一次……”
  这一次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这样回去会不会就变得很有意思,也没有一个能够肯定。
  说这些的时候离开墓地已没有多远,马车停留在一块草地上,夜也已渐深。沈胜衣主张天亮才再上路,进去墓地搜索清楚,对于这个建议没有人反对。也许就因为他们背叛了风神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反而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马都已解开,车子排成了一个六角形的阵,那是屠龙的主意,为了彼此间易于照应。在阵中烧起了一堆火,小白龙、杨万寿的手下轮流值夜,阵内外都有。有他们的侍候,一路上各人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体力都保留在巅峰状态。
  这也是令屠龙四个杀手最感触的事情,也许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能够这样安寝,看着那些人忙着去准备这准备那,屠龙不由又叹了一口气,“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生活。”
  邱大业接道,“这令我们很容易松懈下来,对别人也有了好感。”
  柳清河接道,“袭击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们只怕很容易倒下。”
  小倩看着他们,苦笑道,“因为我们仍然是风神门下的杀手。”
  屠龙道,“就是弄清楚了这件事,我们不再是杀手,只怕也难以适应。”
  邱大业微喟,“看来一个人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好像我们连好好的睡一觉也不能够。”
  “连别人的好意也不敢接受。”柳清河一声叹息。“我唯一不服气的只是我完全没有选择的机会,一生的命运完全由别人安排。”
  “风神——”小青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仿佛那吹来的夜风中就藏着风神致命的一击。
  柳清河苦笑,“但若不是他,我们只怕也活不到今天,他救了我们,还养育了我们,教我们武功,我们为他做些事也是应该。”
  邱大业道,“会不会他也是出于被迫?”
  屠龙目光落在柳清河面上,道,“你已经懂得为别人设想了。”
  柳清河道,“可是经过这一次,要我再那样杀人,我实在怀疑能否做到。”
  屠龙突然大笑,“其实我们还不是太坏的人,只是自小便接受一种这样的教导,要活下去就一定要杀人,天下之大也没有多少人是不该死的,风神的选择也绝对正确。”
  小倩道,“那七戒还是好的,在那七戒的约束下,死在我们手下的人总不会太好。”
  屠龙不能不点头,邱大业接道,“我们所以这样放心杀人,七戒的影响无疑最大。”
  柳清河看看屠龙、邱大业、小倩三人,苦笑道,“但我们若非天性好杀,大概也不能够成为一个杀人的好手。”
  没有人反对他的话,杨万寿突然摇头道,“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放开怀抱,好好的休息一下,准备应付明天的事情才是,怎么还说这些,要大家思潮起伏,谁也睡得不舒服。”
  柳清河又苦笑一下,方要说什么,三下怪异的猫头鹰叫声便已传来,第一声入耳,他的面色就变了,听到第三声什么表情也没有,泥塑木雕也似的。
  小倩、屠龙、邱大业的反应并没有分别,杨万寿看在眼内,道,“那是什么叫声?”
  沈胜衣道,“猫头鹰。”
  小倩突然问,“是真的猫头鹰叫?”
  沈胜衣道,“似乎不是真的。”
  屠龙那边倏地拿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由竹管合成,有如猫头鹰也似的东西撮唇吹起来。吹出来的是猫头鹰的叫声,小倩接问,“是不是一样?”
  沈胜衣点头,回问,“这猫头鹰的叫声是什么意思?”
  小倩道,“是风神门紧急召集的讯号。”接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个竹管合成的猫头鹰。
  屠龙这时候已将手中猫头鹰放下,道,“我们这种只能够发出一声。”
  邱大业接道,“那是一旦风神门出事,必须门下弟子赶回来救援所用,在听到风神的使者吹出那三下猫头鹰的叫声,所有风神门的弟子便有义务将讯息传开去,同时赶赴约定的地方。”
  柳清河接下去,“在那个地方就是没有马车也有人等着,接我们或者告诉我们到应该到的地方,作应该做的事。”
  小倩道,“讯息是不能断的,一直到有别一个风神门下的人接下去,所以由将讯息传开去那一刻开始,身份便已不成秘密。”
  屠龙点头道,“也所以不到生死存亡,风神门相信也不会这样做。”
  杨万寿点头道,“风神门一直所以能够不倒,完全是因为保密的工夫做得好,若是所有弟子的秘密身份全都暴露无遗,危险就能够解除,这个门派也必须暂时解散或者远远迁开去,否则武林中人群起而攻之,并不难招致灭门之祸。”
  屠龙道,“就是我们杀的那些人的亲戚朋友联合起来,已经够应付的了。”
  杨万寿接问,“风神门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胜衣道,“可能就是只因为我们。”
  “应该就是了。”屠龙叹了一口气,“世间的事虽巧,大概也不会巧到这样。”
  沈胜衣道,“他们却是到现在才肯定我们的行踪,知道我们将会对风神门不利。”
  屠龙嘟喃道,“现在才发出求救讯号会不会已太迟?”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邱大业接道,“除非他们的人很多就藏在附近。”
  屠龙道,“他们不像那样笨的人。”
  沈胜衣道,“那早就应该取的得联系,用不着再发讯号,除非这讯号是袭击的意思。”
  屠龙摇头道,“不会的,袭击是另一种讯号。”一顿接道,“我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陷阱?”邱大业插口问。屠龙正要回答,猫头鹰的呼叫又传来,接连三下,静夜中分外恐怖,这三下叫声才消散,一下猫头鹰的叫声便从东面不远处传来,只是一下,这一下之后不久又是一下,来自同一个方向,却显然有一段距离,叫声是低很多。
  邱大业终于忍不住开口,“讯号传开去了!”
  柳清河接道,“最低限度已经有一个风神门的人在做着这件事。”
  话音未完,相反的方向传来了一下猫头鹰的叫声,邱大业一声苦笑,道,“有两个。”
  柳清河道,“绝无疑问,是针对我们而发了。”
  沈胜衣道,“这一个的反应是不是太慢,他显然早已在那边,在那三下猫头鹰的叫声之后便应该有反应的。”
  屠龙道,“你意思是说,那三下与这一下的猫头鹰叫声都是由同一个人发出来。”
  “不无可能。”沈胜衣一顿接道,“若真的是这样,不是疑兵之计就是要扰乱我们的心神,崩溃我们的斗志,要我们退回去。”
  屠龙道,“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容易退回去,而若是疑兵之计……”
  沈胜衣截道,“快叫我们散布在周围的人回到马车这边来。”
  话是对杨万寿说的,也不用杨万寿吩咐,在他们旁边的两个人已拿出竹哨吹起来。屠龙这才接下去,“我们若是去追截传送讯号的人,实力必定会分散,不难被个别击破。”
  “不去追截又如何?”柳清河追问。
  屠龙道,“也许他们就会袭击我们散布在周围的人,看能否诱我们分散。”
  语声甫落,一声惨叫已然从北面一个林子内传过来,沈胜衣突然道,“我过去看看,大家留在这里,无论周围出了什么事,也不要理会。”
  小倩一动,没有作声,屠龙也只是应声,“放心!”
  沈胜衣身形展开,一支箭也似向北面那个林子掠去,又一声惨叫同时从那边响起来。沈胜衣身形更快,接又是一声,这一声却是在西面传来,杨万寿身形欲动,被屠龙喝住,“留在这里。”
  杨万寿道,“有你们四个在这里不是已足够了。”
  屠龙道,“你自问若是有沈胜衣那种本领,我绝不会阻止你。”
  杨万寿道,“本领高低有何关系?”
  屠龙道,“难道你只是过去瞧瞧?”
  杨万寿冷笑道,“难道连一个风神门下的杀手我也应付不了!”
  屠龙道,“天晓得那边有多少个风神门下的杀手,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们又焉能袖手旁观,这一来力量更分散,如何应付其他的袭击。”
  杨万寿又一声冷笑,“沈胜衣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们却都准备袖手旁观的了。”
  屠龙沉声道,“他若是这样容易受袭击倒下,我们也不会以他为首到这儿来。”
  杨万寿怔住,屠龙接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过去看一看?”
  “就是为了满足你们的信心?”杨万寿又是冷笑。
  屠龙摇头,“这还是其次,主要是肯定对方的实力,以决定我们的行止,若是对方实力远远在我们之上,我们还是赶快开溜,各自躲起来算了。”
  杨万寿道,“若是实力有限,他这一去非独令你们信心大增,而且予对方相当打击的了。”
  屠龙道,“换转我是他,也会这样做。”
  说话间,西南先后又传来了两声惨叫,杨万寿、小白龙的手下四面八方向这边退回来。
  屠龙目光一转,突又道,“不要让他们太接近。”
  “为什么?”杨万寿接问,“难道风神门下的杀手会混在他们当中?”
  “只怕万一。”屠龙双手抓住了铁链子
  ,那个奇大的流星锤仿佛随时都会飞出去。柳清河双手缩进了袖中,没有人知道他这双手伸出来的时候会射出怎样的火药暗器。小倩、邱大业的刀也已呼之欲出。
  杨万寿感觉到他们那种激厉的杀气,也不敢否认那种可能,机伶伶的突然打了两个寒噤。
  屠龙的推测没有错误,风神门下的杀手果然混在小白龙、杨万寿的人中,暗算的第一个对象也就是沈胜衣。
  小白龙、杨万寿的人听到竹哨声便由那边林子里退出来,在退出林子前他们已经倒下了两个。是哪两个他们不知道,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看见那个袭击他们的人,他们反而会安心。
  看见沈胜衣向他们这边走来,他们的心还是放下,有沈胜衣在,那些杀手难道还敢轻举妄动。
  沈胜衣来的很快,从他们当中走过,走向那个林子,眼看便要走进去,突然停步。在他身旁走过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小白龙还是杨万寿的人即时出手,刺向他的要害!剑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破空声惊心动魄!
  若换是别人,不难为这破空声所慑,武功差一点,根本闪不开这一剑的突然袭击。沈胜衣闪开了,脚步才停下
  ,他身形便已七个变化,那袭来的一剑竟然有八个变化,最后的一个变化沈胜衣以剑挡开。
  杨万寿、小白龙的人亦齐皆怔住,沈胜衣急喊一声,“快走!”剑同时又接下了那个人的十剑。
  那些人当然明白沈胜衣的用意,一齐发步急奔,沈胜衣不知道他们当中是否还有风神门下的杀手,但暂时可以安心对付眼前的一个。
  那个人才道,“好本领!”三个字出口又刺出了七剑。
  沈胜衣接七剑还七剑,道,“总算没有倒在你剑下。”
  “因为我的杀气?”
  “还有血腥!”
  “好灵的鼻子,你却不像一条狗。”那个人冷笑。
  沈胜衣道,“你倒是很像,却嗅不到剑上的血腥。”
  “我是风神门下的走狗,所以才为风神门效力,你又是什么东西,跑到这儿来撒野。”
  沈胜衣道,“我只是要知道,为什么风神门要唆使那七个杀手杀我!”
  说话间两人出手不停,那个人没有回答,左手陡落,一支剑突然变成了两支,左右齐出,袭向沈胜衣的要害。那么薄狭的剑竟还是两支剑合成,实在令人很意外,而他突然用到两支剑,当然是找到适当的机会,以为可以突如其来,一击必杀。
  沈胜衣的确意外,只是类似这种意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间不容发之际将来剑闪开。
  杀着中还有杀着,在这样的两剑之间,沈胜衣能够用剑的只有三寸空位。他的剑也就在这三寸空位之间一变再变,到第三变,人已脱出丈外。
  那个人右手的剑立时断开了十数截,暗器般袭向沈胜衣,不用取暗器而施展暗器,同样突然,以这种距离,沈胜衣似乎很难闪避得开了,但他却闪避开了,只是双袖各穿了两个洞。
  那个人本已苍白的脸立时白纸也似,身形横移,闪进了林子内。
  沈胜衣同时闪进去,刺出了一剑,那个人接一剑,身形拔起,一条壁虎也似落在一株树干上,疾往上游窜。
  沈胜衣剑一动,树断,那个人随树倒下,倒到了一半一弹而起,上了另一株树的横枝。
  沈胜衣同时掠到,那个人才发出一剑,横枝已断在沈胜衣剑下,身形与之同时大乱,沈胜衣身形暴长,剑追击,一剑紧一剑!
  那个人伏地滚身,身形九变刺出了十八剑,仍然不能够摆脱沈胜衣长剑的追击,再一变,后背已撞在一株树干上,身形随即倒翻,双脚挂上了一条横枝,便要再往上翻,沈胜衣的剑却已洞穿了他的心窝。
  剑一入即出,那个人的尸体仍挂在树上,来回的摆动,沈胜衣收剑,退到一株树下,不再动,倾耳细听。
  风吹叶响,除了叶响,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杨万寿喝停了靠近来的人,随即要那些人辨认是不是同伴。
  从北面林子退出来的人这时已将有人混在他们当中的消息传开,每一个都很快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很小心的辨认,也不用吩咐,四个一组的随即分开来。
  只有一组是五人,那五个人也绝无疑问是彼此认识,多出了一个并不表示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孤立的那个人,在一组组分开之后那个人便完全孤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人面上,屠龙随即道,“是你啊!”
  那个人笑了,“别人你们认不出,我,你们应该认得出的。”
  杨万寿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
  屠龙道,“我只知道他是风神门下的车夫,曾经用马车接载我们到墓地去。”
  邱大业接问那个车夫,“你是忠心的?”
  车夫又笑了,“风神门下的叛徒已经够多。”
  屠龙目光转向北面林子,“那边的又是谁?”
  车夫道,“不是叛徒就是了。”
  屠龙再问,“你混在这些人当中干什么?”
  “当然是杀人了。”车夫手一挥,一条铁管子在袖中出现,由一尺迅速变成一丈,接着一条接近透明的绳子飞向屠龙的咽喉,“呜”的一声,摧人心魄。
  “这应该是拿来赶马的。”说话同时屠龙流星锤一扬,绳子射在锤上弹开,突然一转勒向旁边一个小白龙的手下,勒住了他的咽喉,车夫手一挥,绳子便将那个人牵的飞起来,一下骨折声令人毛骨悚然,与之同时他手上那支铁管子匹练也似的刀光中一断为二。
  邱大业的链子刀出手了,他本来是要救人,所以刀斩的是铁管子,但到底慢了一分,车夫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救人的?”
  邱大业没有作声,链子刀一抖,斩向车夫的咽喉,车夫手中铁管子掷出,撞开了刀锋,双手接拔出一只短刀,屠龙的流星锤即时击到。
  车夫滚身急闪,屠龙也及时收锤,随又击出,接连刀锤,那种迅速简直匪夷所思,车夫连闪刀锤,身形拔起,半空中突然火光暴闪,一股烈火在身上冒起来,迅速变成一个火人,他惨叫,身子半空中勉强一折,扑向杨万寿,屠龙的流星锤即时又打到,轰的一声,车夫一团火球也似被撞飞数丈,杨万寿等人莫不看的惊心动魄。
  小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然看着,邱大业的链子刀已回到手里,柳清河那只射出火药暗器的手仍然在袖外,扣着一枚梭子也似的暗器。他们都蓄势待发,屠龙流星锤一击不中,势必会相继出手,在那个车夫扑到杨万寿身上之前,应该总会有一锤将那个车夫截下来。
  杨万寿一怔才懂,“好锤!”
  屠龙道,“还是火药暗器好。”
  柳清河笑笑道,“刀却是不好,未能够将那条绳子截下。”
  屠龙道,“我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截下的。”
  小倩颌首道,“我们都认为他绳子的对象应该是我们之中一个。”
  屠龙接道,“我们也不能不承认他的出手快得很,那种距离除非我们早有准备,否则很难阻止得来的。”
  邱大业道,“以他站立的地方,大可以用那种方式袭击七个人。”
  柳清河道,“我们很难同时兼顾。”
  屠龙接道,“你们当然也留意到他袭击的这个是七个当中最不易袭击的一个,他懂得这样袭击,可见的他也是一个聪明人。”
  邱大业嘟喃道,“好像一个这样聪明的人居然甘心做一个车夫,是不是有些奇怪。”
  屠龙道,“也许这是他掩饰身份的一种方法,但可以肯定,他的身份绝不比我们低。”
  小倩轻叹,“只看他负责接载我们便知道,他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
  “又来了——”屠龙笑了笑,“你们也不用因为救人不及抱歉,到来这里的人我敢说随时都准备接受死亡。”
  小倩道,“他们与。。。。。。”
  杨万寿截道,“生死有命,一定要死的,就是不在这里参与这件事,时辰既到还是不免一死。”
  “太多了。”屠龙摇摇头,“却又不能不相信。”
  一下猫头鹰的叫声就在这时候传来,屠龙目光应声而转,冷笑,“让他叫。”
  杨万寿点头,“我们的人都已经回来,再叫也叫不出什么来。”
  语声甫落,又一声传来,屠龙大笑,“这头猫头鹰听不到我们的话。”
  小倩目光却转向北面,沈胜衣正拖着一具尸体向这边走来,杨万寿、小白龙的人看着,不约而同一声欢呼。
  屠龙笑接道,“这个人比我们有号召力,就是这欢呼已经够我们羡慕的了。”
  说话间,沈胜衣已走近来,屠龙上前看了看,摇头,小倩、邱大业亦无表示,只有柳清河看着道,“这也是一个车夫。”
  “你以前见过他?”邱大业追问。
  柳清河道,“我用的火药是他送来的。”
  沈胜衣沉吟道,“这似乎大材小用,看他的身手,做你们之前的工作,胜任有余。”
  柳清河道,“看来这些车夫都绝不简单,我现在更迷惑。。。。。。”
  沈胜衣道,“总会有个水落石出,他们折了两个人,影响之下,我们今夜大概可以过得比较舒服一些!”
  “只怕那些猫头鹰叫——”屠龙叹息。
  这一夜,猫头鹰果然叫个不绝。
  沈胜衣他们几个高手没有再出击,也当然不能够安寝,猫头鹰的叫声时远时近,不无影响。杨万寿的手下更是惊弓之鸟,他们虽然不畏死,却不胜其烦。杨万寿的意思是应该昼夜上路,但没有坚持,他们几个武功好的当然不在乎,却不能不为那些武功不好的设想。
  风神门显然已决定不择手段地截击,以屠杀来阻止沈胜衣他们进入,实力就是不足以应付沈胜衣、杨万寿以及小倩等四个杀手,对付杨万寿、小白龙的手下却是易如反掌,黑夜中难以兼顾,在到达墓地之前,只怕没有多杀个能够活下来。
  杨万寿不以为这些人是累赘,只是叹息,“想不到风神门的人竟会用到这种手段。”
  沈胜衣的意思却是,“为了保障本身的安全,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也是无可厚非,虽然有七戒,到底是一个杀人组织,况且他们已诱使门下弟子破戒。”
  杨万寿倒是很同意这一点,微喟道,“他们将我们留在这里,目的当然是乘机撤出墓地,或者需要在墓地做什么准备。。。。。。”
  沈胜衣摇头道,“这都不成为理由,我们原就留在这里,他们要利用这一段时间,不来袭击我们反而更加好。”
  “那到底为了什么?”
  “除了要我们知难而退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杨万寿大摇其头,“到这个地步才要我们知难而退,怎会有这么笨的人?”
  小倩插口道,“他们越是阻止,便等如越害怕我们闯进古墓去,我们非要进去不可。”
  杨万寿点头,“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怎会不明白?”
  小倩道,“看来风神门中真的出事了。”
  邱大业道,“之前我们都是被召进……”
  屠龙道,“由邀请我们进去到恐怕我们进去,其间必然有什么变化。”
  邱大业道,“我们现在进去是否来得及。”
  屠龙道,“什么时候相信也没有分别,但要更清楚,再接近就是。”
  沈胜衣转顾杨万寿说道,“你的还有小白龙的手下不能够再分散的了,离开我们越远,我们便越难兼顾。”
  杨万寿道,“我以为既然已用不着,为了他们安全,还是叫他们回去。”
  屠龙点头道,“他们当然也明白,这不是我们轻视他们,而是真的为他们设想。”
  小倩轻叹道,“也同时为了我们设想,只有在毫无顾虑的情形下,我们才能够放开手脚。”
  杨万寿笑笑,“这是用不着多做解释的,他们都是明白人,明白自己的力量能够做些什么。”
  屠龙转顾沈胜衣,突然问,“你好像不放心让他们离开。”
  沈胜衣沉吟道,“有些。”
  屠龙道,“难道对付他们比阻止我们进入墓地更加重要?”
  “应该就不是。”沈胜衣微喟,“我所以担心,也许完全就是为了风神门昨夜的行动。”
  屠龙道,“我们在他们离开同时动身,阻止我们还来不及,应该无暇对付他们。”
  所有人都同意这一步,所以立即动身,杨万寿、小白龙的人与马车回头走,沈胜衣六人轻骑上道,直奔墓地。这时候天已破晓。
  半个时辰后,沈胜衣六骑来到了一个山狭前,峡道异常的平直,也异常平静。沈胜衣六骑却都在峡道外停下来。峡道也颇为宽阔,两旁壁立如削,外望一线天,杨万寿仰首望一眼,打一个寒噤。
  屠龙即时道,“这种地方通常都给人一种凶险的感觉。”
  杨万寿道,“两旁峡壁就像随时会倒下来似的。”
  “这是错觉。”屠龙笑了笑,“但这种地方却绝无疑问是设伏的好地方。”
  “不错……”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只是在峡壁上准备了擂木石块,等我们经过,一齐推下来,哈哈——”
  他又打了一个“哈哈”却没有说下去,屠龙看看他,说道,“给我这样一说,大家也都心寒起来了。”
  杨万寿大笑,说道,“那要多大的人力物力,他们若是有这许多人,昨夜早已经对我们展开全面攻击。”
  屠龙笑应道,“攻击我们要高手,搬进擂木石块却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到。”
  杨万寿一怔,嘟喃道,“怎么我就是想不到?”
  沈胜衣道,“当然就是因为你平日养尊处优,不肯冒险到江湖上走走。”
  杨万寿道,“我本来有些心动的了,但听你这一说,又得重新考虑。”
  小倩插口道,“江湖险恶,能够不走还是不走的好。”
  “这是事实。”沈胜衣笑顾杨万寿,一顿接问,“你们这些老江湖可又曾看出这条峡道有没有什么陷阱埋伏。”
  邱大业抬头看看道,“我看就没有了。”
  杨万寿诧异道,“你怎么说的这样肯定?”
  邱大业道,“风神门下都是高手,人数也相信不会太多,所以才能够这样秘密,若是这许多喽啰小卒……”他只是摇头,没有说下去。
  “有道理,那我们进去。”杨万寿缰绳一动,策骑奔前。沈胜衣只恐有失,紧追在一侧,小倩、屠龙四人亦跟了上去。
  邱大业一面接道,“过了这条峡道,便是那块墓地。”
  屠龙道,“也是说,要阻止我们,这是最后的地方,也是唯一适合的地方。”
  邱大业道,“要在这条峡道设伏,没有足够的人手,谈何容易。”
  杨万寿大笑道,“我绝对支持小邱这种理论,风神门不可能有这许多喽啰小卒,也所以这条峡道绝对安全。”
  语声甫落,一阵奔雷也似的声音突然传来,六人不由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一块大石,“轰轰隆隆”的从壁上滚下来。回音激荡,就是这声势,已经足以令人惊心动魄。
  邱大业傻了脸,杨万寿当然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的反应都也不慢,立即勒转马头,奔了回去。
  那块大石开始滚下来的时候,不见得怎样大,落到了峡道,竟然有丈许方圆,好像这样大的一块巨石,若是给砸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巨石没有砸中沈胜衣六人,却撞陷了一片地面,尘土飞扬,整块地面也震动起来,峡道中回音不绝,惊心动魄。
  他们的坐骑也被惊吓的急嘶起来,最是手忙脚乱的当然是杨万寿,好容易将坐骑勒稳,叹了一口气,“原来老江湖也有走眼的时候。”
  邱大业居然还笑得出来,“幸好只是一块,有惊无险。”
  “也只差一点没有惊破我的胆子。”杨万寿惊魂甫定,接道,“我看这也是警告性质。”
  “也许就只有这一块。”屠龙往上看一眼,“除了警告,我也不以为还有什么意义。”
  沈胜衣颌首,“否则大可以等我们走到一半才推下来,堵住了两面出口,擂木巨石滚滚而下!”
  杨万寿嘟喃一声,“我是第一个应付不来。”
  沈胜衣颌首接道,“除非是现成,要将擂木巨石弄上去,可不是一件易事。”
  屠龙道,“费了那许多气力,却是绝不会这么容易泄露出来,让我们知所防范。”
  小倩这时候突然道,“你们看那边。”
  她策骑奔回峡道口,便一直看着那边,各人应声回头望去,只见那边的天空上,一股血红色的烟花正在爆开来,化成了一团血雾,然后逐渐的消淡。
  杨万寿第一个面上变色,也好像涌起了一股血云,双拳紧握,指节却发白。柳清河的面色亦变得很难看,那些烟花是他送出的,杨万寿与小白龙的手下应该都已很清楚用途,而他们当然也不会胡乱施放。
  屠龙看着向沈胜衣道,“是你对。”
  沈胜衣道,“我没有坚持。”
  屠龙道,“就是他们也不相信风神门竟然会这样做的。”
  沈胜衣道,“连你们也不相信,我当然更不会。”
  屠龙道,“这我们要负责任。”
  沈胜衣摇头,“责任不该由我们来负,我们也无需再为这件事而难过。”
  小倩微喟道,“这并无好处。”
  邱大业插口道,“我们也该看看这边了。”
  左侧峡壁上,一个葛衣中年人正抓着一条绳子滑下来,停留在突出峡壁的一角巨石上。
  沈胜衣看看,说,“你们认识的?”
  四人一齐摇头,屠龙接道,“但可以肯定,一定是风神门下。”
  葛衣人即时道,“风神门下的人听着……”
  屠龙挥手截道,“我们拒命而来,为的就是弄一个水落石出,除非你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否则什么也不用说了。”
  葛衣人沉声道,“你们四个是决定背叛风神门!”
  “是风神门离弃我们,要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可以为风神门死……”
  “那就是了,何必多做解释?”
  屠龙冷笑道,“我们的无疑是一条贱命,但风神门应该让我们有一个明白。”
  “入门的时候你们怎样说的?”
  “一切命令必须服从,这却是一个陷阱,一个骗局。”
  “所以你们便反了?”
  “我们的确不能够忍受这种欺骗。”屠龙沉声接下去,“这些年下来,我们不停为风神门杀人,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风神门的事。”
  “这是应该的,没有风神门……”
  “说不定我们都早已饿死街头,我们也没有要求什么,只要求风神门将我们当做风神门的人。”
  “你们已能够肯定那是一个陷阱,骗局?”
  “不能够,可是有这样迹象,我们有这种怀疑。”屠龙的语声更沉,“倘若并不是,风神门又何妨对我们说清楚?”
  “说清楚不是一个问题,但是你们将外人带进来,就是这件事已不值得原谅。”
  屠龙目光转向沈胜衣,“若不是这个外人,我们现在仍蒙在鼓里。”
  邱大业插口道,“这个外人也就是风神门下这个陷阱中要杀的人,我们认为他有权知道一切。”
  葛衣人挥手道,“那是另一件事。”
  葛衣人接顾杨万寿,“这个人又如何?”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你若是能够作主,给我们一个完满解释,我当然不会插手。”
  葛衣人道,“那你离开。”
  杨万寿摇头,“我不会轻信你的说话
  、上这个当的,我这些朋友也不会看着我上当。”
  葛衣人冷笑,“你胡说什么?”
  杨万寿道,“天晓得你们在附近不是设置了什么埋伏,看见我落单,立即用什么诡计阴谋将我拿起来,要挟我的朋友离开。”
  邱大业笑道,“经过方才的教训,我们一定会好好设计,以生擒你为原则。”
  杨万寿道,“我是跟定了你们,怎也不肯落单的了。”一顿回顾葛衣人,“除非你提出保证——”突然又一顿,摇头,“首先你还是得证明你的身份,让我们看看你是否有资格说话做主。”
  葛衣人看着他们,没有作声,邱大业上下打量了一遍,接着摇头,“我看他也是我们这种身份,甚至连我们也不如。”
  屠龙大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沈胜衣这才问道,“你到来什么目的,现在应该可以说清楚的了。”
  葛衣人目光一远,“你们亦已经看到手下的人在告急的了。”
  屠龙道,“那又怎样?”
  “伤亡在所难免,但现在肯定他们已经大部分被我们拿起来。”一顿葛衣人突叫,“喏,我们的讯号来了。”
  那边的天空上这时出现了一团青色的烟雾,葛衣人接道,“这是说,人已经大半给我们抓起来,我可以跟你们谈条件。”
  屠龙信口问,“什么条件?”
  “只要你们退出去,三天之内,我们一定将人质放回,否则,便将人质完全杀光,一个不留。”葛衣人接道,“他们也许都是无足轻重,但你们可不是这么狠心肠的人,绝不会忍心看见他们一个个被杀掉。”
  沈胜衣对屠龙做了一个手势,接对柳清河道,“告诉他!”
  柳清河点头,振吭道,“我们动身的时候,给了他们两种烟花,一种是白色,那是说他们深陷重围或者遭受袭击,大部分已经纷争起来,另一种是红色,意思一样,却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快要死光,但宁可死光,也不肯屈服。”
  邱大业接道,“我们是希望万一遇上这种情形,他们都会屈服的,只是我们不能够肯定,你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会不会一动手就是下毒手,斩尽杀绝,一个也不留。”
  柳清河道,“看情形那即使不是你们的主意,行动也一定给他们这种感觉。”
  邱大业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在那边的人并不多,也许亦只得一个,不能不先下重手,企图先击倒部分的人。”
  葛衣人没有作声,沈胜衣接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进墓地密室找寻答案?”
  屠龙不等葛衣人答话,大笑道,“当然是一个阴谋陷阱,一切只怕都是风神门下的叛徒所为,门主只怕也被瞒骗着,所以才害怕我们找到门主,问一个清楚明白。”
  葛衣人冷笑,“除了你们之外,风神门还有什么叛徒?”
  屠龙道,“我们也无谓多说废话,只要你说清楚要怎样?”
  葛衣人道,“你们要经过这条狭道,先得将我杀掉。”
  屠龙道,“还不容易?”
  “人质方面你们是决定完全不理会的了?”葛衣人接问。
  屠龙目光转落在杨万寿面上,杨万寿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武功虽然不太好,但都是血性汉子,否则不会放那股红色烟花。”
  葛衣人立即道,“这狭道之上,我已经准备了擂木石块,只要一声令下……”
  沈胜衣截道,“果真如此,你根本不会滚石示警了。”
  屠龙摇头道,“我们都是风神门下,但好像你这样笨的却没有。”
  葛衣人冷笑,“你们还是风神门下,怎会做这种背叛师门的事情?”
  “怎样?”屠龙回顾沈胜衣。沈胜衣淡然一笑,“他是在拖延时间。”
  屠龙立即振吭道,“我们立即下马,分两路登上峡壁,那便什么事也解决了。”
  语声一落,他手中流星锤突然脱手飞出,急如流星,飞向那个葛衣人,沈胜衣的身形同时离鞍,一只飞鸟也似落在流星锤上。
  方才他暗示屠龙要做的就是这件事,他也完全能够配合屠龙的行动!
  那刹那非独葛衣人意外,小倩他们也一样意外,尤其小倩更不由轻呼一声.
  “这个小子!”杨万寿只是叹了一口气。
  流星锤屠龙全力掷出,“轰轰发发”,那种速度气势当然是惊心动魄,附在流星锤上的沈胜衣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所能够形容。
  看他附在流星锤上,轻捷如燕,又若飞絮,到流星锤去势尽了,竟然还在那之上没有掉下来,这份轻功,这份胆量,江湖中绝无仅有。
  屠龙虽然尽了力,流星锤并没有掷到葛衣人立足的那块石,距离到底是远了一些。
  在那个葛衣人的眼中,那个流星锤却像是一定会掷到,那种气势,那份突然,已足以令他产生这种错觉。他的身形不由自主拔起来,手一牵那条从峡壁上垂下来的飞索,飞回峡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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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擒元凶勇闯禁地,中奸计壮士献身
作者:黄鹰


  沈胜衣差不多同时离开了那个流星锤,落在突出峡壁的另一块石上,随即又拔起,身形将尽,长剑已出,往峡壁上一点,再一个鹞子翻身终于落在峡壁上。
  那之上怪石嶙峋,沈胜衣身形一落,一倒,便掠进了一块怪石的后面。
  匹练也似的一只长剑立即在他头上刺空,葛衣人剑到人到,腕一翻指向沈胜衣后背,沈胜衣一动,窜进了另一块怪石后,葛衣人没有追击,身形往上拔起来,也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刹那之间沈胜衣已然从乱石中冒出来,仗剑蓄势以待,他近去,必然是会受到突然的反击。他也只是往上拔起来,正好与沈胜衣对峙,目光同时剑一样在半空中交击。
  “好:“葛衣人由衷之言。沈胜衣目光不变,道,“这之上只有你一个人。”
  旭日已高升,峡壁上洒遍阳光。
  嶙峋怪石阳光下黑影幢幢,仿佛藏着好些人,沈胜衣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好像他这种高手,感觉总会比一般人尖锐。
  葛衣人道,“正如你们说的,若非只得我一个人,也不会那么快将石块推下去。”
  沈胜衣道,“可惜我们并不是一块石能够惊退。”
  “这是最可怕的一件事,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你们是拼了命也要阻止我们进入墓地,除此之外,事情难道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沈胜衣要清楚的就是这一点。
  “也许有的,可是我们想不到,我们也不相信任何人。”葛衣人面无表情。
  沈胜衣道,“我们那些随从武功不太好,也正在退开,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必要。”
  葛衣人反问,“他们若是都落在我们手上,我们要你们退出……”
  “当然只有退出。”
  “这就是了,只要想得到的,做得到的,我们都会付诸行动。”
  “不择手段?”
  “不错。”葛衣人接一声冷笑。”这你难道还看不出?”
  沈胜衣无言,葛衣人看着他,道,“我本来还可以发动另一种埋伏,可是你来得这么快,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沈胜衣道,“那种埋伏你以为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阻止我们前进?”
  “也许,只要还有一分机会,我们都会尝试,绝不放过。”
  沈胜衣又无言,葛衣人接道,“你是我平生所见的高手中最了不起的一个,方才你应该知道,一个失手将会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但方才没有考虑到结果这个问题:“沈胜衣说的是事实。
  葛衣人道,“你没有考虑到反而安全,若是考虑到,身形反而完全不能施展开来。”
  沈胜衣道,“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一种刺激。”葛衣人双眉陡扬,“已接近死亡的刺激,我若是能够享受到这种刺激,也不枉这一生。”
  沈胜衣再次沉默了下去。葛衣人的眼睛陡然亮起来,面上露出了一种如痴似醉的表情,沈胜衣看在眼内,心头一凛。
  葛衣人道,“你是不明白我的话?”
  沈胜衣道,“风神门歌颂死亡,这几乎也是所有杀手的心态。”
  “你真的能够明白。”葛衣人捧剑一拜。一道寒光立时从剑柄射出,射向沈胜衣的胸膛,胸膛面积大,葛衣人目的只是在射伤沈胜衣,那即使对沈胜衣的剑势毫无影响,对他最低限度也有一种鼓舞的作用。沈胜衣这样飞掠上来,对他的心情影响很大,未动手,气势已逊了三分。
  寒光突然,他的剑更是突然,好好地一柄剑突然断成了七截,每一截相连着半尺长的链子,远击沈胜衣。沈胜衣剑一划,挡开暗器,链子剑便到,他的剑一沉,亦挡开。葛衣人身形拔起,链子一下下怪异的声响再击向沈胜衣,一格格暗器接从左手射出来,然而还未能够与剑完全配合,与龙五的暗器当然更不能相提并论。
  小倩他们七人每一个都是专攻一种兵器技能,当真是神乎其技,其他的风神门杀手都显得很杂,武功虽然好,但不精。
  沈胜衣已留意到这一点,应付得有些轻易,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那个葛衣人武功虽然不如他,却能够利用乱石的地形,或隐或藏,一柄剑亦又长又短的,配合身形地形而施展。
  沈胜衣沉着应付,并不急,很快便清楚附近的地形,然后开始反击。葛衣人攻出了三十剑,链子剑便给削断了一截,再攻二十剑,又给削断了一截,以后的三截时间更短促。那柄链子剑断了五截,当然已不能够再发挥多大的威力,尤其在沈胜衣这种高手面前,葛衣人的面色随着剑断而变化,现在已变成青白色,一退再退,也已退到了峡壁的边缘。
  沈胜衣没有迫过去,反而退后,剑势一敛,道,“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们。。。。。。”
  葛衣人冷笑截道,“你这是要挟了。”
  沈胜衣道,“你就是说出来,我也要断你一只右手。”
  葛衣人道,“让我以后不能再杀人?”
  “也是作为对我们那些死难的人一种交代。”沈胜衣按剑接道,“这种惩罚对你来说应该是只轻不重。”
  “你难道不知道一只右手就是一个杀手的生命?”
  “要是你真的明白生命的意义就绝不会这样说。”沈胜衣摇头。
  “难道你认为我能够将左手练成那样,继续……”
  沈胜衣道,“你还是要做一个杀手?”
  “没有什么工作令我更感到兴趣的了。”葛衣人冷笑。
  沈胜衣道,“你应该到外面走走。”
  葛衣人冷笑着道,“好像你这样仁慈的人只怕不多,但你又是一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怎样做。”
  沈胜衣道,“我是一个明白人,现在却不明白。”
  葛衣人道,“你虽然认识那许多风神门的人,可是那些都是叛徒,所以你不明白也不足为怪。”
  沈胜衣突然道,“看来我是找错对象了。”
  葛衣人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贪生畏死的人,以为我会背叛师门。”
  沈胜衣道,“我只是以为你会知道是什么事,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葛衣人反问。
  “风神门人为什么要杀那七个人?”
  “因为他们是叛徒。”
  沈胜衣摇头,“他们绝不是现在这样,完全是风神门迫出来的。”
  “哪有这种事?”葛衣人大笑,“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受骗?”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葛衣人笑容一敛,沉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动手。”
  沈胜衣淡然道,“你已败了。”
  “杀手无败!”葛衣人断剑脱手,急射向沈胜衣的胸膛。
  沈胜衣剑一扬,将断剑击飞,葛衣人暗器又到,身形同时移动,沈胜衣剑击暗器,同时截住了葛衣人的身形,葛衣人身形虽迅速,到底不如沈胜衣剑快,摆脱不了,反而又被迫退了三步,也不能再退的了。
  他没有在意,双手随即捧起了一块石,冷不防脚下踏在几块碎石上,突然间一滑,以他的内功,应该很容易稳定身形,但双手多了那块石,便不能够保持平衡,就抱着那块石倒翻了下去。
  沈胜衣不由脱口一声,“小心!”探手抓出去,只差一点便抓在脚上,却也只是那一点抓不着。
  葛衣人那刹那的面色骤变成死灰一样
  ,冲口一声惨叫,急坠了下去,半空中他的双手已将石块抛掉,身形一连七八个变化,都不能够抓住峡壁,再一变,一头已撞在地上,立时碎裂,当场丧命。
  在峡道进口的五个人虽然都不是全无见识之辈,尤其小倩、屠龙、邱大业
  、柳清河四个杀手,当真是见识丰富,还有什么场面能够令他们心弦震动。他们都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由那么高的峡壁下落,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惨厉景象。
  他们都不由怔在那里,一直到葛衣人一头撞在地上,才如梦初醒。
  小倩不觉抬手掩住了嘴巴,但仍然掩不住那一声因惊惧而发出的惊呼。
  屠龙随即打了一个寒噤,接笑道,“我们的胆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
  柳清河道,“在我们的手下,死的人从来都没有死的这么惨的。”
  屠龙道,“不是没有,只是我们杀人之后都是立即离开,没有留下来细看。”
  柳清河目光转向小倩,屠龙摇头道,“你别问她了,她还是个小女孩,当然魄动心惊了。”
  邱大业叹息接道,“我虽然年纪已不小,还是一样看得惊心动魄。”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到底是越快越好。”柳清河转顾邱大业,“你那样用刀还是好的。”
  屠龙道,“小柳怎样了,难道以为沈胜衣是故意要那个小子如此表演一番?”
  小倩立即道,“沈大哥不是这种人。”
  柳清河苦笑道,“你以为我们看不出那是意外?”
  屠龙道,“那个小子也是不想死的,否则也不会那样挣扎求生。”
  邱大业接道,“他总算知道生命的宝贵,虽然是迟了一些。”
  屠龙大笑道,“我们好像也都知道了。”
  小倩叹息道,“现在再要我为钱去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相信我会考虑了。”
  屠龙大笑不绝,听来是那么苍凉,邱大业看着他,没有作声,柳清河一带缰绳,策骑再往峡道内奔去。
  沈胜衣也就在这时候在峡壁上招手,屠龙抬首看见,大笑着接道,“真的是只得葛衣人一个人。”
  邱大业叹息,“他是看见我们长驱直进,着了慌,恐吓不成,只有现身阻止。”接着催骑奔前。沈胜衣看见他们动身,亦展开身形,怪石上起伏,往前掠去。
  邱大业接道,“他若是冷静一些,就不会将那么大的石块抛下来。”
  屠龙摇头道,“做的再好也没有用,他就是令我们魄动惊心,不敢立即飞马闯过峡道去,也不能够阻止得了我们多久。”
  “不错,我们大可以分从左右直扑峡壁,上到了那之上,还不是一样会清楚。”
  屠龙道,“只凭他一个人如何能够阻止我们六个人的行动。”
  邱大业笑了笑,“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仍然这样做,不惜一死。”
  柳清河回头到,“这是否有些可笑,风神门的人不惜代价阻止风神门的人进入风神门的地方。”
  邱大业道,“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只是叛徒,站在他们的立场,一些也不可笑。”
  屠龙道,“我看他们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清楚。”
  柳清河奇怪道,“怎会有这种事?他们对我们。。。。。。”
  “没有说什么,很多话都是我们自己说的。”屠龙一挥手。
  邱大业接道,“你说的这样肯定,是当然有你的道理。”
  屠龙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发觉他们与我们当年有些相似!”
  “当年?”邱大业怔了怔。
  “就是我们开始成熟的时候。”屠龙轻吁了一口气,“譬如说武功……”
  柳清河道,“虽然不错,却是未能精,也许是本身未能够发挥某种武功兵器的长处,也许是教的人还未有所发现。”
  屠龙道,“他们的武功无疑是杂一些。”
  柳清河道,“还有就是那一份激情,为师门不惜牺牲,前赴后继的冲动。”
  屠龙摇头,“我们现在却都已变得麻木。好像龙五,甚至已懂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想办法弄得更多的钱。"
  柳清河道,“对这一次的惩罚我们却都没有抗拒,还知道受戒,可见得我们还不太坏,并没有做叛徒的资格。”
  “我们却被视为叛徒。”屠龙大笑。
  邱大业道,“现在,你要否认,也没有人相信的了。”
  屠龙放声大笑,也就在大笑声中,疾风骤至,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顺风吹来!
  屠龙笑声立时停顿,目光一闪,道,“我们先过了这条峡道再说:“接喝一声,催骑飞奔。
  邱大业紧紧追随,一面问,“那是什么人?”
  屠龙道,“除了屠杀那边我们的人的风神门下,还有什么人?”
  邱大业道,“那是看见我们没有反应,追前来阻止的了。”
  杨万寿立即大喝道,“他娘的,我就在这里等他们,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小倩插口道,“这里不适宜交手。”
  杨万寿双手一张,道,“差不多的了。”
  小倩道,“风神门下兵器层出不穷,若是最适宜在峡道中使用,我们便处于下风。”语声一落,一牵杨万寿坐骑缰绳,双骑疾奔。
  峡道并不怎样长,五个人六匹马很快便奔过,出了峡道,眼前便是一大片墓地。
  屠龙飞骑再奔出二十来丈才停下,“刷”地滚鞍下马,流星锤接落在地上,着地竟无声,用力实在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
  小倩四人亦相继跃下,随即各据有利的位置,以便攻守。
  峡壁上,沈胜衣亦出现,却没有掠下来,只是居高临下监视,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无论有什么变化,相信都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及时提出警告或阻止。
  马蹄声继续迫近,也没有多久,两骑快马便从峡壁道冲出来,两匹灰马,两个青年,一个弱不禁风的,用一柄又尖又长的剑,另一个却是相反,身材魁梧,手里提着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流星锤。
  屠龙看在眼内,笑了,“想不到还有人用这种笨重的兵器。”
  那个流星锤没有屠龙用的大,上面染满了鲜血,阳光下闪闪生辉,还没有干透,看见血,屠龙的笑容便消失,眼内的笑容也没有了,换过来的,是一种冰石也似很冷的光芒!
  一声暴喝,“叛徒听着——”
  屠龙冷笑:“有话说好了。”
  ”你们的人都已给我们抓起来,要他们的命,立即滚回去。”
  屠龙看看邱大业道:“你看过这么笨的人没有?”
  邱大业摇头,“要我们相信,最低限度也要弄得像样一些,先抹掉流星锤上的血。”
  柳清河接道,“那血色的烟花他们应该瞧见,难道一个个都是瞎子。”
  “看来就是了。”杨万寿接道,“他们竟然连峡道上的尸体也没有瞧到。”
  那两个青年怔住,屠龙随又道,“你们要怎样?干脆动手好了。”
  那两个青年手中兵器立即扬起来,用流星锤的一个道,“要进去,先杀掉我们。”
  屠龙大笑,“那便先将你们杀掉。”
  用流星锤的那个青年立即催骑奔前,马快如飞,流星锤亦如飞掷出,飞击屠龙。屠龙没有移动脚步,暴喝声中流星锤迎着飞击过来的疾飞出去。
  “轰”地一声,两个流星锤在半空中相撞,那个青年连人带锤被撞下坐骑,倒飞了出去,那马的头随即被邱大业的链子刀斩下。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随着断飞的马头飞上了半天,流星锤、链子刀回到了屠龙、邱大业的手中。
  那个青年着地跌跌撞撞的又倒退了三步才能够稳定身形,面色不由大变。
  另一个即时策马舞剑,从另一个方向冲向小倩,还未冲到,霹雳一声,一团火焰已然在马前爆炸开来,马受惊悲嘶,前蹄奋起,人立,青年的身形也很敏捷,立即从鞍上拔起来,凌空翻滚,长剑向小倩当头袭下。小倩刀出,“铮”的一声,青年那柄长剑竟然被齐柄削断,杨万寿一旁接上,手往青年的肩头一搭一抖,那个青年立即被掷了回去。
  杨万寿接打了一个“哈哈”,“我这沾衣十八跌的武功怎样?”
  柳清河立即拍手,“将人掷的这么远,不叫好也不成。”
  杨万寿大笑,那个青年一张脸却已变成铁青色,这一掷,他是被掷出了三丈之外,借力使力,杨万寿这一掷实在掷的漂亮。
  屠龙随即大笑道,“你们后面的还有一个沈胜衣,他的本领大概不用我再说的了。”
  两个青年不由回头,看见了峡壁上飞仙一样的沈胜衣。
  屠龙笑接道,“合我们六人的武功,绝不是你们两个人所能够阻止。”
  杨万寿沉声接道,“将右手斩下来,那血债就当作一笔勾销。”
  屠龙抚掌道,“就是这份豪气,我屠龙便要交你这个朋友。”
  杨万寿大笑,“我们已经是朋友。”
  邱大业目光转向那两个青年,“你们还年轻,还有一个前途。”
  用流星锤的冷笑,“没有了右臂,你以为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邱大业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只赔两条右臂,何等便宜。”
  屠龙接喝道,“不留右臂便将命留下。”
  用流星锤的一个身子立时凌空拔起来,怪叫声中,流星锤飞击向屠龙,才飞出一半,屠龙的流星锤已迎上,“轰”然巨响中,硬硬将他连人带锤撞飞了回去。
  屠龙接大笑,“别的武器可以取巧,这种武器,是绝不可以的,有多少气力便发挥多少威力。”
  那个青年又是一声怪叫,再扑前,不等他流星锤出手,屠龙流星锤已出击,“轰轰发发”中接连十八锤,那个青年没有还手的余地,到屠龙流星锤十八次出击,他那个流星锤被击飞,双手虎口亦被震裂,鲜血奔流。
  青年没有退后,空着双手再扑上,屠龙长叹声中,再一锤击出,然后转过身子。这一锤用的气力并没有多大,但已不是青年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一个身子被撞得倒飞了出去,烂泥般掉摔在地上。
  另一个同时亦扑上,剑虽然断去,他还有暗器,第一批暗器出手,被击下,第二批方要出手,右臂已齐肘被邱大业的链子刀斩下来。邱大业收刀,挥手道,“你走——”
  青年只是看着那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断臂,突然反手将左手扣着的暗器尽拍进自己的咽喉,一声怪叫,倒仆地上,众人不由魄动惊心,峡壁上的沈胜衣也一样,他在叹息声中双臂一振,飞鸟般掠下。
  小倩迎上去,脱口一声,“沈大哥。”
  沈胜衣轻拥着她的肩膀,摇头,“这为了什么?”
  小倩苦笑,屠龙仍然背着身子,叹息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心只想着要报答风神门的养育之恩,不惜一死。”
  邱大业接道,“也不惜为风神门做任何事。”
  柳清河接道,“没有风神门,我们绝不能活到现在。”
  沈胜衣道,“只是未必有这种身手,活的未必会这么多姿多彩。”
  柳清河道,“也许是的,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邱大业道,“那也许与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导有关。”
  屠龙接道,“可是我绝不后悔。”倏地大笑,“也许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习惯平淡生活的人。”
  小倩摇头道,“也许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平淡的生活。”
  屠龙的笑声立时停下,叹了一口气,“你何妨让我骗骗自己。”
  “对不起。”小倩是真的有些抱歉。
  屠龙道,“我其实早就已经怀疑的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尝试。”
  邱大业道,“我们已经习惯了杀手的生活,而事实,风神门一直给我们的印象都非常好。”
  “为什么要改变,要我们做那些违反七戒的事情?”
  邱大业道,“快有结果的了。”
  屠龙突然回过身来,目光从杨万寿、沈胜衣面上转过,最后落在小倩面上,道,“你跟他们两个离开这里。”
  柳清河接道,“这里的事,我们三个解决就是了。”
  小倩脱口问,“怎么了?”
  屠龙道,“因为你还年轻,还可以改变,要过正常的生活。”
  小倩一掠披肩的秀发,摇头,“你们都曾年轻过,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追查到底,我是绝不会安心。”
  屠龙转向沈胜衣,“老弟,你……”
  沈胜衣微喟,“你们应该看出她也是非常倔强的,这个时候,我们之间也无须再争执什么。”
  杨万寿笑接,“大家同心协力闯进去,弄一个水落石出就是。”
  屠龙目光落在那些墓碑上,道,“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挡我们。”声音在墓地回荡,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再现身阻挡。
  沈胜衣随即举步,其他人一字儿排开,一齐向当中那座奇大的古墓走去。
  那片墓地与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不同,只是阳光下黑影幢幢,仿佛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东西,看来也更凌乱,也给他们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
  那座四面三层奇大的古墓在阳光下也特别显得高大,碎石小路,两旁残破的是翁仲石驼石马也显得非常特出,
  气势也就更大了。
  沈胜衣一面走一面问,“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墓地?”
  屠龙摇头应一声,“不知道。”
  小倩三人也只是摇头。
  他们在古墓东面墓碑前面停下,屠龙道,“石碑也就是门户。”
  邱大业接道,“我们无须叫门的了,而若是欢迎我们,门户这时候应已大开。”
  “要破门而入当然要用我的流星锤。”屠龙的流星锤却没有立即掷出,相反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口道,“弟子叩谢风神门多年养育之恩。”
  小倩、邱大业、柳清河亦跪了下来叩头,沈胜衣看在眼内,感慨之极。
  杨万寿亦不禁摇头叹息,“若非风神门,他们就是能够活到现在,未必有现在的成就,但也许活得更快乐,是福是祸,实在难下判断。”
  沈胜衣点头,“他们都不是会背叛风神门的,又何必将他们迫到这地步?”
  屠龙也就在这时候站起身来,对沈胜衣、杨万寿道,“这该是我们的事,在可能范围内,还请两位让我们自行解决。”
  沈胜衣道,“大家都是江湖人,有很多事大家都知道怎样做,屠兄无须过虑。”
  屠龙一声“多谢”后,流星锤终于飞出,以无坚不摧的气势袭向那块墓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块墓碑碎裂。
  一阵“轧轧”的声响即时传出来,杨万寿一怔,道,“是机簧转动,里面的机关要发动了。”
  屠龙道,“也许是控制门户开关的机簧给震动而发动。”随即抓着那个流星锤往前走去。那个流星锤在这种情形下与盾牌并没有分别,在屠龙的控制下,也绝对可以发挥盾牌的作用。
  柳清河第一个跟上去,然后是邱大业。小倩本来要抢在邱大业之前,被邱大业伸手截下,邱大业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然后是沈胜衣,杨万寿,沈胜衣却在进口处让杨万寿先进入,杨万寿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走在最后的一个也往往是最危险的一个,他没有争执,也只是摇摇头,走了进去。
  进口后是一道石阶,两旁的石灯并没有熄灭,让他们清楚看见前面的情形。下了平台,杨万寿目光一转,脱口道,“好一座地下殿堂。”
  沈胜衣绝对同意,道,“是唐代的结构,那些壁画也是唐代的。”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很不错,比我家里珍藏的要好。”
  平台上有六道石阶往下伸展,他们六个人随即分开,分由六条石阶走下去,屠龙一面走一面道,“这就是我们聚集的地方。”
  洪亮的语声在殿堂中激荡起阵阵回音,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杨万寿忽然问,“沈胜衣,你有没有发现一样很奇怪的巧合?”
  沈胜衣反问,“是不是那些壁画?”
  杨万寿点头,“三面壁画所刻的都是同一样东西,看来一些分别也没有。”
  沈胜衣道,“这并不容易,尤其是这么大幅的壁画要雕刻到完全一样。”
  小倩插口道,“我以为一副已经足够了。”
  沈胜衣道,“这需要很大的耐性,一般人一再重复一件事都会有些厌倦。”
  杨万寿道,“也许这种繁复的壁画会给人另一种感受,反而会是一种乐趣。”
  屠龙道,“我一直都没有留意这些壁画。”
  邱大业接道,“我也是,也许就因为前后只进来两次,每一次都是诚惶诚恐的心情。”
  正在此时,对门那面壁画突然“轧轧”的响动起来,屠龙第一个有反应,流星锤一挽,到了肩后,这使他发锤的动作更迅速,也随时都可以飞击出去。邱大业目光一转,又道,“那是七戒的所在。”
  画壁继续往下沉,露出了后面的石壁,之上一横七直八行字,正是风神七戒的内容,屠龙四人目光都落在七戒上,没有动。
  那块壁画若是由人控制升降,那个人就是不现身也应该开口的了。一个阴沉的声音果然随即从画壁后面传出来,“来的可是风神门的弟子?”
  屠龙道,“这不是明知故问。”
  “若是风神门的弟子又怎会将外人带进来。”那个声音越来越阴沉。
  “什么原因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屠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声音冷应道,“你这样说话可见你的决心。”
  柳清河道,“他说的也就是我们要说的。”
  没有人反对他这句话,那个阴沉的声音等了一会才道,“很好。”
  屠龙这才问,“你到底是哪一个?”
  阴沉的声音道,“哪一个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屠龙道,“你若是重要的,可以告诉我们事实真相,否则,说什么也是废话。”
  “好一句都是废话。”然后是笑声,听来很阴森,与语声一样令人听得极不舒服。
  屠龙听着回头道,“这不是上次我们听到的声音,也不是我平日听到的。”
  柳清河道,“难道每一个都可以说话,支配我们的行动?”
  笑声即时一顿,“不错,在你们之上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支配你们的行动。”
  “甚至要我们做一些破戒的行动?”屠龙追问,“你们应该懂得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不错。”
  非独屠龙,小倩、柳清河、邱大业一听这句话都怔住,沈胜衣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就是利用他们的信任,诱使他们破戒杀人。”
  阴沉的声音反问道,“沈胜衣也是风神门中人?”
  沈胜衣道,“只是风神门选择杀害的人,也所以非要追查真相不可。”
  阴沉的声音道,“你在江湖上开罪的人没有一千,相信也有八百。”
  沈胜衣道,“我只是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要你们杀我。”
  “替雇主守秘密是我们这种行业必须遵守的第一个条件。”
  沈胜衣摇头,“这只是借口,要杀我的只怕就是你们,之前风神门并没有对我采取任何的行动,就是有人出得起钱,风神门大概也不会动用到七个杀手。”
  “现在不是了?”
  “我看是为了要将屠龙、小倩他们七人赶尽杀绝,那本来就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唯恐不能够达到目的,才将我也拉进去。”
  屠龙接道,“这同时也有一个作用,使我们觉得这真是一件大事,不会怀疑其他。”
  邱大业目光转向沈胜衣,道,“我们现在大可以问清楚的了。”
  沈胜衣方要回答,屠龙已问道,“娄一剑的事你是否管定了?”
  沈胜衣毫不考虑的道,“不一定,我会留上心,但不会刻意追查,江湖上的恩怨非局外人所能够了解,而若是每一个人的死亡我都要追查下去,是没有可能的事。”
  “顾松年是白玉楼的忘年之交,你是白玉楼的好朋友。”
  沈胜衣道,“这件事有官府追查,那么巧遇上我当然也会出一份力。”
  邱大业跟着问道,“二十万两银子的事镇远镖局的遗属据说已交给你。”
  “没有这件事。”沈胜衣一顿,“但同样,如果遇上我会管。”
  屠龙道,“所以说,沈胜衣暂时不会威胁到风神门的安全。”
  邱大业接道,“这根本是一个骗局,要我们自相残杀,死一个干净。”
  柳清河随又道,“沈胜衣不容易对付,在接近沈胜衣同时,我们势必很难保持身份秘密,自相残杀在所不免,这当然是因为我们只容许一个人活下来。”
  小倩终于接口道,“我们已死了三个人,幸好总算发现这是一个陷阱。”
  屠龙紧接道,“也是沈胜衣以及他的朋友提醒我们,我们不能不承认,沈胜衣的运气实在是很不错的。”
  沈胜衣道,“所以我能够活到现在,随你们到来问一个清楚明白。”
  阴沉的声音道,“你的运气的确不错,竟然能够说服风神门下的杀手为你卖命。”沈胜衣道,“这主要是他们发觉被欺骗。”
  “自家养的狗反咬起主人来,有什么好说。”阴沉的声音紧接发出一声冷笑。屠龙不以为意道,“我们这群家狗只是给迫进了绝路,不得不反噬求全。”
  “你们有这种成就完全是风神门所赐。”阴沉的声音接道,“到现在你们仍然欠风神门一条命,无论是什么方式,只要是还给风神门,你们都应该接受。”
  屠龙大笑道,“我们一开始便已接受,现在只要风神门给我们一个清楚明白,将命还给风神门又何妨。”
  阴沉的声音道,“非要弄一个清楚明白不可?”
  没有人回答,这同样也是回答,一阵沉默之后,阴沉的声音才道,“好,你们先杀沈胜衣。”
  沈胜衣无动于衷,其他人除了屠龙,也没有反应,屠龙又笑了,笑着摇头道,“到现在还是这种话。”一声霹雳暴喝,流星锤疾击了出去。
  “大胆——”阴沉的声音陡然高起来,话随即被流星锤打断。
  刻着七戒的那块石壁碎裂激飞,小倩、柳清河、邱大业耸然动容,就是杨万寿也变了面色。
  沈胜衣是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一个,也许就因为他完全明白屠龙的心情。
  石壁后没有人,一条甬道直往内伸展,两旁各列一列铜管,其中一列已碎裂。阴沉的声音从另一列铜管中传出来,“你们一定会后悔。”
  那些铜管原来是传声的工具,说话的人距离这里也不知多远。
  语声甫落,殿堂左右的画壁突然“轧轧”的响动,各沉下了一幅,露出了另外两条甬道来。
  那两条甬道与七戒石壁后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两排铜管传音,难怪听来总觉有些怪异。
  沈胜衣道,“这也许就是为了避免你们分辨出他的声音。”
  屠龙点头道,“可见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们,有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一些也不值得惊奇。”
  沈胜衣道,“他也只是要你们替他杀人,收养你们似乎都只是在制造一件杀人的工具,无意再建立任何的私人感情。”
  “工具——”屠龙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却是笑得那么的苦涩。
  沈胜衣有些抱歉的道,“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字眼来……”
  屠龙道,“没有比工具更适合的了。”
  邱大业道,“我们活着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候指示去杀人。”
  柳清河接道,“在指示到来之前我们必须等待,大部分的时间在等待之中渡过。”
  屠龙断然摇头,“是生是死不会再有这种日子的了。”
  小倩叹息道,“那表面上看来似乎很自由,其实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与傀儡无异,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感觉不安。”
  “就是因为你们都以为欠风神门一条命。”沈胜衣微喟。
  屠龙道,“所以我现在心情非常痛快,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当面将命还给风神门主。”
  说着他大步往前走去,杨万寿急步跟上,一面道,“我们分三路,闯进去。”一顿接挥手,“小沈、小倩往右边,老邱、老柳走左边,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头儿找出来。”
  屠龙脚步一顿道,“虽然他不敢与我们正面冲突,但我们必须小心暗算。”目光接落在杨万寿的面上。
  杨万寿挥拳道,“这个老小子若再说一句半句不将我当做朋友的话,我第一个将你揍翻。”
  屠龙叹一口气,道,“遇着你这种不论贫富,不问生死的朋友,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万寿接问道,“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应该有的,所以万一走不下去,大家无妨退出来,看情形再作打算。”屠龙随即再举步。杨万寿亦步亦趋。
  邱大业、柳清河同时双双走向左面画壁的暗门,沈胜衣、小倩亦举步,那个阴沉的声音即时又由铜管传出来,“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屠龙大笑,“我们要后悔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脚步不停。
  邱大业、柳清河一样,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可是步步为营,一些也不敢大意,要死,他们也希望能够死的一个清楚明白。
  小倩的心情也一样,她抢着走在沈胜衣前面,虽然没有说出来,沈胜衣已完全明白。
  甬道的两旁也有石灯,燃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青荧荧地令人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三丈许的直路走完,便折向左面,也是三丈许便转弯,小倩刀在身前,走得很慢,很小心,沈胜衣剑已在手,呼之欲出。
  走着小倩忽然问,“你有什么感觉?”
  沈胜衣道,“有些苍凉。”
  “因为我们这些人的遭遇?”小倩接问。
  “也许”沈胜衣微喟,“你们虽然杀过不少人,到底不是你们的本意。”
  小倩叹息道,“我们亦是不幸的一群,还是小孩子便已面临死亡的威胁,被风神门收养后,还要抵受得住那种严格的训练才能够活下来,而到了成长后,亦是徘徊在生死的边缘,不能够杀人,便要被杀掉。”
  沈胜衣摇头,“风神门实在很懂得选择,自小便养成你们服从甚至于不惜殉死的习惯,却没有留意除了本能之外,你们若不是一个聪明人,也很难活到现在,发觉被欺骗后,那种执拗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小倩道,“他们不应该欺骗我们的。”
  “应该也没有这种必要,唯一的解释就是,风神门发生了变化。”沈胜衣说着突然停步,“这条甬道有问题。”
  小倩一怔道,“在哪里?”
  沈胜衣道,“方向方面若是我没有判断错误,我们将会不住的兜圈子,当然,其中可能有什么暗壁秘道,除非我们能够找出来,否则还是退出去。”
  小倩不假思索地道,“我们退出去。”
  沈胜衣立即倒退,转身,急掠,小倩绝无疑问完全相信他,亦急掠而出。
  他们来到进口,那扇暗门正在轧轧的关上,沈胜衣偏身急掠而出,剑抵住那扇暗门,小倩也就把握这刹那掠了出来。
  剑身已被暗门迫的弓起来,沈胜衣这才抽剑,暗门便“轰”地关上,与之同时,左面画壁的暗门亦关闭。
  小倩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及时溜出来,否则,给关在甬道内,只是兜圈子,也够麻烦的。”
  沈胜衣道,“若这目的是只在诱我们进去,屠龙那边便麻烦了。”
  小倩目光一转,“邱大业他们最多也只是在那边甬道内兜圈子。”
  沈胜衣点头道,“我们先看看屠龙他们怎样。”一顿道,“希望能够来得及。”身形掠了出去。
  小倩追上,一面问,“到底是什么不对路?”
  沈胜衣道,“我也想不透,怎么总是有些心绪不宁,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
  小倩道,“平日你。。。。。。”
  “绝不会这样,就是这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些不妙,每当危险降临的时候,我就会有这种感觉,却是一定要在危险出现,才清楚是什么回事。”沈胜衣苦笑着,在对门那面七戒破壁前停下。
  小倩道,“我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沈胜衣没有回答,一个声音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好地方——”
  声音完全陌生,由铜管传出来,沈胜衣就听到铜管仿佛有什么声音才停下,小倩一怔道,“他们已经找到去了?说话的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沈胜衣嘟喃道,“声音由铜管传出来难免有些异样,我一样听不出。”
  “原来你就是躲在这里!”铜管传出来的又是那个声音,紧接一阵得意的大笑。
  “是屠龙……”沈胜衣剑眉陡扬,“这笑声虽然一样有异但节拍却是相同。”
  铜管随即传出另一个声音,“看你还能够跑到哪儿,屠龙兄,我们一齐动手把他拿下!”
  这个声音也一样怪异,完全不像杨万寿的声音,但是与屠龙一起的除了杨万寿,还有哪一个?“
  沈胜衣听着吁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小倩,一面道,“他们总算都没有事……”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他是看到小倩的面色有如白纸一样,眼瞳中尽是惊惶之色,一个纤巧的身子不住“簌簌”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沈胜衣伸手扶住,一面问,“什么事?”
  “这声音——”小倩的呼吸非常迅速,才说了三个字便接不上来,沈胜衣道,“应该就是老杨的声音。”
  小倩摇头,“之前召集我们在这里,斥责我们破戒,要我们自相残杀以及杀你的就是这声音。”
  沈胜衣大吃一惊,脱口道,“不会吧。”
  小倩道,“我不会听错的,就是这声音!”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铜管这时候传出了兵器交击的声音.他心念再转,身形欲起,一声惨叫便从铜管传出来,“屠龙——”沈胜衣面色惨变。屠龙的声音接传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与沈胜衣他们六人说话的声音这时候来了,“我叫他主人,这你说他是什么人?”
  屠龙大吼道,“怎会是你?”
  “怎会不是我?”杨万寿的声音显得很得意。
  “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
  “很多事你都想不到的,现在我也没有空暇跟你说什么。”杨万寿大笑,“你双掌都已给削断,还不引颈待毙?”
  屠龙道,“我双掌虽断,还有双脚。”
  杨万寿大笑接道,“你就是倒下,还有沈胜衣、小倩、邱大业、柳清河是不是?”
  屠龙道,“他们一定会……”
  “可惜他们现在都给困在迷阵内,就是要闯出去也不容易,何况要闯到这儿来。但我要找他们却是容易的很,对付邱大业、柳清河我也有了办法。”
  屠龙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入耳,沈胜衣、小倩一颗心不由沉下去,他们已穿过七戒破壁进入那条甬道,转第一个弯角便不能不停下来。在他们的面前挡着一面石壁,沈胜衣一手抵住在石壁上,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救不了屠龙的了。”
  小倩无言点头,沈胜衣接道,“听他那样说必定有路与迷阵相通,杀了屠龙,便会经暗门或者什么进去,伺机暗算。”
  小倩道,“我们总要想一个办法。”
  沈胜衣说道,“若是由这里破门进去,也不知要经过多少道门。”
  小倩道,“你意思是……”
  沈胜衣道,“由画壁那儿进去,就是找不到也希望能够唤起他们的注意。”
  说着身形一动,倒退出去。小倩紧跟着,心情看来已平静下来。
  屠龙大吼声中踢出了两脚,左右双飞,踢得很高,一踢向胸膛,一踢向咽喉,他双手齐腕断去,鲜血奔流,真气亦不住的喷出,可是脚仍然踢得很劲,杨万寿站在他面前,双手随随便便一动,便抄住了他踢来的双脚,将他疾掷了出去。
  这又是沾衣十八跌的武功,在杨万寿使来,更就神乎其技,一柄刀随即砍至,只一刀便将屠龙双脚斩了下来。用刀的是一个老苍头,身材有如竹竿,所用的刀亦是又长又直,却用的闪电一样。
  屠龙没有叫,身子凌空跌下,鲜血洒处,那张血红色的地毯看来更红了。
  地毯铺遍整座密室,这座密室的华丽就是王侯府第也相信比不上,唯一不值钱的只怕就是那面屏风,上面却写着风神七戒,是用血写的。
  血已经变色,屏风的式样古旧,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屠龙就倒在这面屏风之前。
  “叛徒!”杨万寿挥手,老苍头立即举刀向屠龙插下,刀快如闪电,屠龙四肢尽断,在这种情形下如何还能够闪避得开,他也根本没有闪避,冷冷的看着那柄刀插下来。
  只听三下异响,他胸膛开了三个血洞,每一刀都没入逾尺,足以穿透后背。这三刀插下来,屠龙并没有气绝,只是三股鲜血箭也似从他胸膛的伤口射出来,他一身衣衫迅速被鲜血湿透。
  杨万寿冷然看着,说道,“断你四肢是要追回风神门传授给你的武功,三刀六洞是你入门当日的誓言。”
  屠龙冷笑道,“不必多说,要杀便杀。”
  杨万寿道,“杀你是便宜了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屠龙冷笑,便要嚼舌自尽,那个老苍头仿佛知道他是要干什么,长刀那刹那急落,封住了屠龙那附近的穴道,他舌头虽然吐出来,却已无力嚼下。
  他忍痛以断臂支地,随即便要拔起身子,一头撞出去,老苍头竟又是意料之中,长刀急落,又封住了屠龙四肢的穴道。
  屠龙的一口真气完全提不起来,感觉却反而更尖锐,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的嘴巴张着,舌头因为穴道被封而僵硬,从咽喉发出的只是一个单音,也因此听来更加凄厉。
  杨万寿大笑,“能够死在这里已是你的福气。”一顿接道,“现在你一定后悔,有一身这么好的内功。”
  老苍头盯着屠龙才接道,“以你的内功造诣,一时半刻,大概还死不了。”
  杨万寿点头,“你若是知道他在风神门的身份,一定不会怀疑他的话。”
  屠龙只是叫,杨万寿一顿接道,“他就是风神门行刑堂的堂主。”
  屠龙都听在耳里,他忍住不想叫,却不能叫,这难道就是报应。
  那刹那死在他流星锤下的人仿佛都已到了他眼前。
  柳清河、邱大业终于发觉不住在打转,开始是邱大业发现好像在重复方向,拿刀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刀痕,现在他们又回这道刀痕的墙壁前,邱大业随即嘟喃道,“我们果然在不住的兜圈子。”
  柳清河看着那道刀痕,道,“我也早就奇怪甬道怎会建筑成这样子,到处都迂回曲折的。”
  邱大业道,“奇怪的就是并没有什么机关埋伏,甬道形同虚设。”
  柳清河目光一闪,“不知道沈胜衣那边怎样?”
  邱大业道,“只怕也是一样,目的也只是要将我们困起来。”
  “那是说,屠龙、杨万寿走的那条路很危险的了。”
  “应该就是。”邱大业身子一转,“看来我们得找一个机会离开这里。”
  柳清河想想,道,“我们看看能否找到原来的出口,否则,在一个适当的地方安放火药,看能否以火药爆开一个出口。”
  柳清河卸下肩后的一个皮囊,随即往前走,也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轧轧声响,然后他们听到了一个人的惨叫声,邱大业一怔,脱口一声,“是屠龙。”
  他们不约而同向声音来处奔去,与之同时“轧轧”声又起,甬道那墙壁突然动起来,柳清河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邱大业回首望去,只见柳清河赫然被墙壁关起来,柳清河跟自己要在墙壁关闭之前冲出,霹雳一声,一团火焰却就在这个时候在缝隙中爆开,柳清河立即惊呼倒退,他一身火器,最忌的也就是火,被火波及,那一身火器便不难爆炸燃烧起来,粉身碎骨。
  邱大业不假思索,立即扑前,柳清河即时一声,“小心暗算!”
  匹练也似的一道刀光同时当头劈下,老苍头从一面墙壁后闪出,用刀之迅速,绝不是一般可比。邱大业的反应当然快,链子刀一转,接过劈来的一刀,身形一旁倒掠了出去,这一掠,正好避开了紧接劈来的三刀。
  他虽然从来没有跟这个老苍头交过手,到底是用刀的高手,又怎会瞧不出老苍头的刀势,老苍头一刀落空,顺势就是三刀,再一刀横斩,邱大业也看出这一刀,身形再一偏让开。
  老苍头紧迫而上,长刀闪电般连连急劈,接连三十刀。与之同时,墙壁已完全合拢。柳清河挨着其中一面墙壁,火药暗器已在手。杨万寿的声音即时传来,“是哪一个?”
  柳清河立即听出来,“是杨兄?”
  “柳兄么?”声音传来的方向立即出现了一个方洞,露出杨万寿的一张面庞。柳清河正要说什么,突然发觉杨万寿眼瞳中露出了邪恶之色,面部表情也因为肌肉的变化变得狰狞起来。一蓬黑色的药丸同时从杨万寿手中飞出,柳清河一见脱口一声,“霹雳子!”他手中的火药暗器掷在墙壁上,爆开,杨万寿射进去的一蓬霹雳子也爆开,霹雳连声,爆出了一蓬蓬火焰。
  那些火焰随即结合成一团奇大的火焰,那个墙壁合成的小室全都在火焰笼罩下,柳清河不知道杨万寿为什么要这样做,却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一个身子疾往后倒退,用力撞在后面的墙壁上,那面墙壁出奇的坚实,柳清河一撞不碎,身子反而弹回来,立即裹在火焰中,一身的火药暗器迅速被燃着爆炸,变成了一个血人,火人!
  血液在火焰中燃烧着,“滋滋”声的作响,柳清河声声惨叫着,一个身子扑倒在另一面墙壁上,一声更响亮的霹雳,他的身子便四分五裂,那面墙壁也裂开了一个洞。
  邱大业看见那个洞,也听到霹雳连声,还有杨万寿的声音,却是完全腾不出身来,老苍头的刀将他的身形完全封死。链子刀在这种环境根本就很难施展的开,邱大业也没有机会施展,可是在刀上他也有相当造诣、相当变化,现在他一些也施展不出来。
  老苍头对他刀上的变化显然了如指掌,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因是风神门的人,一派相承,邱大业的刀法与老苍头的原就没有多大分别,而经验方面,当然老苍头胜一筹,不难一眼瞧破他的变化。
  邱大业唯一可取的就是因为在拼命,刀法发挥至尽,便对于老苍头却没有多大威胁,老苍头也竟然是在拼命。”我这把年纪便是跟你拼一个同归于尽,也是便宜。”老苍头是这样说。邱大业绝不怀疑他的话,事实他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而气力之充沛,更在他意料之外。他越战那种熟悉的感觉便越强,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你就是教我刀法的。”
  “不错!”老苍头大笑应道,“我教的人当中以你及小倩的资格最好,小倩又在你之上,却只得我刀法精粹的八成,你最多只是七成。”
  邱大业道,“你当然不会全都教给我们的了,这是一般武林人的通病。”
  老苍头道,“只是你的资质有限,不能够触类旁通,领悟不到其他的变化。”
  邱大业道,“这也是你的运气。”
  老苍头大笑,暴喝声中长刀连刺,百七十刀不绝的刺下,邱大业挥刀硬接,百七十刀接下来,手臂已震得麻木,身形亦被迫的倒退,后背终于撞在墙壁上,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他也已准备借此反扑,全力一拼,但那面墙壁突然移开,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重心顿失,一个身子疾倒了进去,可是他的反应也不慢,突然转身,看似便要挥刀斩向身后,斩向那可能乘机袭击他的人,哪知道一转那刀竟然从肋下飞出,连着链子刺向那个老苍头的右臂,这一着老苍头完全想不到,才缩臂,刀已将他的右臂齐肘斩下来,刀扔在他右掌中随着高飞。
  邱大业只要手一牵,便能够将链子刀收回来,那刹那,他的手却已完全麻木,杨万寿已然鬼魅般闪出,扣住了他的一双手,接将他举起来,迎向老苍头那柄半空中落下来的长刀,“夺”地刀穿透小腹,邱大业一声狂吼,整个身子抽搐起来。
  杨万寿接将他的身子一转,撞向旁边的墙壁,双掌一松一翻再一拍,疾拍在刀柄上,那柄刀立时将邱大业的身子悬空钉在墙壁上。邱大业不由惨叫,他就是不动,那样挂在刀上已经够他痛苦的了,而长刀深没入墙壁内,就是怎样挣扎也难以脱身出来,越挣扎也当然越痛苦。
  杨万寿冷然一笑,背负双手,蹁了开去,那个老苍头捧着断臂走前,咆哮着,道:“我若是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未免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邱大业的惨叫声突然停下,狂吼道:“能够斩下你的右手,我已经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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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神门真相大白,沈胜衣智杀枭雄
作者:黄鹰


  老苍头厉声道,“我就是只剩下一只左手,也能够将你折磨至死。”随即伸手封住了邱大业的穴道,不让邱大业的嘴巴再能够合拢。
  邱大业完全明白他是防止自己嚼舌自尽,却就在同时,提一口真气,一个身子往上拔起来。那柄刀立时割开了他的小腹,斜斜地割断了他的腰,鲜血瀑布般狂泻。
  老苍头一跃到了邱大业的尸体旁边,一脚踩在尸体上,然后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他的动作立时停下来,转头望去。
  那边墙壁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当中的一块疾倒了进去。杨万寿挥拳,只一拳便将那块墙壁击碎。
  那块墙壁是以刀削出来,所以才会那么齐整,刀握在沈胜衣手中,却是小倩所有,小白龙的家传宝刀,削铁如泥,以沈胜衣的内功,要将墙壁削开,自然是易如反掌。
  沈胜衣连削四道墙壁,再循霹雳声削到这里时,已经来不及救人,他目光落在邱大业的尸体上,摇头,将刀交回后面的小倩。
  ”真的是你——“小倩盯着杨万寿,叹了一口气。
  杨万寿居然笑出来:“你们能够找到这里,总算没有令我太失望。”
  沈胜衣道,“我们很快便发现那是一个迷阵,立即离开,在殿堂听到你由铜管传出来的声音。”
  杨万寿一怔,“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可惜将声音送进去的那组铜管给砸破了,否则我总该有些发现,另做打算。”
  沈胜衣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杨万寿道,“我却是认为那是你的运气,一直以来你的运气都很不错。”
  沈胜衣道,“你应该也是,否则你的秘密怎能够保守到现在?”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看来是只到现在,要转运的了。”
  小倩插口道,“沈大哥。。。。。。”
  杨万寿截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小倩道,“因为我是风神门下?”
  “你到底不是一个太笨的人。”
  “坏脾气也不错,所以到现在仍然活着。”小倩淡然道,“到这个时候,我倒是奇怪,你竟然还有勇气将我看做风神门下。”
  杨万寿道,“你本来就是。”
  小倩道,“你若是将我们当做风神门下,又怎会陷害我们,要我们破戒。”
  杨万寿道,“无论如何,你仍然欠风神门一条命。”
  小倩道,“你又忘记了。”
  杨万寿一怔,“忘记了什么?”
  小倩道,“我们七个人破戒之后,你不愿意以门规立即将我们处死,认为难以服众,还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七个人,却只是一个机会。”
  “不错,你们只容许一个人活下来。”
  “七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而我也活着回到这儿来了。”小倩按着刀,出奇的镇定。
  杨万寿道,“沈胜衣也仍然活着。”
  小倩道,“只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沈大哥的生死已不是问题。”
  “你是说你要背叛风神门?”杨万寿目光如炬,盯着小倩。
  “你必须明白,我们七个人到底也是人:“小倩很冷静地道,“你既然不将我们当做人来看待,也不必要求我们像人一样知道报恩效死。”
  杨万寿大笑,“你终于承认要背叛风神门,是一个叛徒。”
  小倩道,“到这个时候,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说什么师徒恩义的好,你就是不觉得卑鄙,我们也觉得齿冷。”
  “你们?”杨万寿大笑,“你以为沈胜衣一定会与你携手并肩共赴患难。”
  沈胜衣道,“在进来之后,我们一直都走在一起,生死与共。”
  杨万寿道,“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风流倜傥,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有生死与共的话。”
  沈胜衣沉声道,“到现在为止,你给我的印象还不致坏到卑鄙小人的地步,以你一个在江湖上也算的是有头有面的人,大概也不致卑鄙到要利用那样的说话打击对手,来取得可乘之机。”
  “这是教训我了。”
  “是什么也好,你若是风神门一门之主,就是死,我以为你也应该死的像一个门主宗师。”沈胜衣语声更沉,缓慢而清楚。
  杨万寿沉默了下去,那个老苍头即时一步踏前,“这是风神门的地方。”
  沈胜衣道,“你又是风神门的什么人?”
  “行刑堂堂主,杨铁心。”
  “你是要告诉我们,你铁石心肠?”
  “没有人在跟你说笑。”杨铁心沉着脸,“私闯风神门便已是该死。”
  沈胜衣淡然道,“我们要死,已死过很多次的了,可是到现在仍然活着。”
  杨铁心道,“你以为你的运气真的是那么好?”
  小倩替沈胜衣回答,“沈大哥到现在不是仍然活得很好?”
  杨铁心断喝,“叛徒住口。”
  小倩道,“你既是行刑堂堂主,要叛徒住口,应该有很多办法。”
  杨铁心面色一变,身形暴退,左手一探,将钉在墙上那柄长刀拔出来,杨万寿似乎没有看见,一些反应也没有,甚至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杨铁心拔刀在手,身形急掠而回,一刀当头向小倩劈下,小倩的刀立即迎去。
  刀未劈下已然起变化,小倩的刀也随着变化,她的变化显然并没有杨铁心的复杂,但因为杨铁心左手用刀,又有伤在身,血气没有那么流畅,速度有一个限度,还是被小倩看破其中变化。
  小倩连接三十刀,突然道,“你就是教我刀法的那个师父?”
  “你若是懂得尊师重道便吃我一刀!”杨铁心又是一刀当头劈下。
  小倩挥刀架开,道,“这之前我会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杨铁心说话间刀势不停,每一刀都是劈向要害。
  “我若是这么迂腐的人,根本就不能成为风神门的杀手。”小倩接刀还刀,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注重原则的人,的确不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那我便杀掉你这个叛徒。”
  杨铁心刀势如虹,这个人在刀上的确有相当造诣,这虽然是苦练出来,天资亦是一个问题,他用刀若不是用得这么好,也难以教出小倩那样的好手,小倩一些也不敢大意,这个师父对她在心理上来说,始终有一股压力,但她亦知道,若是不能够应付这个师父,沈胜衣便难以安心对付杨万寿。
  杨万寿虽然没有动,但杀气奔腾,已经呼之欲出,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怎样,她虽然不清楚,到底是风神门主,就是这个身份已经令人魄动心惊。
  沈胜衣也没有动,小倩、杨铁心虽然在他身旁不远动手,对他竟似一些影响也没有。
  杨铁心这一次已不能够将对付邱大业那样,迅速将小倩迫退,他到底惯用右手,断去右手对他来说影响的确也颇大。
  可是他的刀仍然越用越快,抢在小倩刀势的变化之前,突然一转,横指向沈胜衣。
  这一刀既急且险,眼看沈胜衣很难闪避得开,沈胜衣左手的剑突然一闪,正撞在刀尖三寸上,这一着就像是打在蛇的七寸要害,刀势立时一乱,空门骤现,小倩一刀夺隙而入,急落!
  血光暴闪,杨铁心的左手齐腕而断,连刀飞出,“夺”地飞插在一旁墙壁上,面色同时惨变,转身滚身,双脚急踢而至,左右靴尖上各弹出一柄弯刀!虽然出乎小倩意料之外,但仍然来得及闪避,沈胜衣左手剑与之同时斜刺里一点,正点在杨铁心眉心上!
  没有血,杨铁心给这一点,浑身猛一震,一个身子倒飞出去,烂泥般倒在一面墙壁下,血这才从他的眉心射出来,他仍然是一声也不发,就那样气绝。
  杨万寿也仍然若无其事,不知道是否找不到可乘之机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到杨铁心倒下,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才道,“你大概想不到我手下竟然有这么笨的人。”
  小倩冷冷道,“我以为你会为他的忠心一片感到难过的。”
  杨万寿笑道,“好像我这种人,已很难再为什么人什么事感动的了。”
  小倩深注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他就像是我们一样,的确很笨。”
  杨万寿道,“到底是笨人,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沈胜衣又如何?”
  沈胜衣淡然道,“我只是看出你这个手下的一片忠心。”
  杨万寿道,“他若是在适当机会表达,对我来说会好一些。”
  “护主情切,值得原谅。”
  杨万寿大笑,“我是否原谅他,现在来说也没有分别的了。”
  沈胜衣道,“你要他在你出手之后才出手?”
  杨万寿道,“他就是先出手,目标也应该是你,以他的经验,目标竟然选错,该死不该死。”
  沈胜衣方待答话,杨万寿又道,“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尊师重道,要小倩吃他一刀,也简直就是笑话,风神门的杀手是怎样的一种杀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小倩插口道,“他怎么会忘记,你当然也很清楚。”
  沈胜衣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表示意见。
  杨万寿接道,“沈胜衣左手剑横扫江湖他也不是不知道,却竟然以左手用刀偷袭沈胜衣,是不是该死。”
  沈胜衣这才道,“他若是有右手可用,相信他一定会用右手。”
  杨万寿点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似乎都无须再为一个死人来争论。”
  沈胜衣淡然道,“我们根本没有心情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你这样争论有什么用意。”
  杨万寿道,“也许我就是要告诉你,任何人都有出错的时候。”
  沈胜衣道,“你是说这件事在处理方面出错,以致弄到这个地步?”
  杨万寿反问,“你知道什么原因?”
  沈胜衣道,“会不会是你太贪心了?”
  杨万寿似乎有些意外,打了一个哈哈,“好一个沈胜衣,到底没有令我太失望。”
  沈胜衣道,“你却是令我失望了。”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怎么还要说这种话。”
  沈胜衣接问,“你真的就是风神门的主人?”
  “我也希望不是,可惜这是命运,生下来我就是风神门的主人,要放弃也不成。”
  “实在不像。”沈胜衣叹了一口气,也所以他才会到现在才明白。
  杨万寿接问,“令尊是否一个你这样的侠客?”
  沈胜衣摇头,“他不是。”
  杨万寿再问,“但令尊若是风神门的主人,又是只得你一个儿子,你以为你在令尊死后,会变成什么?”
  沈胜衣道,”应该就是风神门的主人。”
  “我这个风神门的主人就是这样变出来的。"杨万寿摇摇头说,“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我虽然不喜欢,却也非要接受不可,家父虽然死了,风神门还有许多所谓长老在,一切他们会遵从家父临终的指示,替我这个新主人打点妥当,我要做的只是看看这送来的报告,若是有人违背戒条什么,便下令将之依门规处置。”
  沈胜衣道,“当然你也会出出主意什么的。”
  杨万寿道,“家父是一个很拘谨的人,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再经过那许多长老提供意见,先后修正,需要补充的地方已可以说绝无仅有。”
  沈胜衣道,“还是有的。”
  “那却是补充与否无关痛痒,好像我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将一生光阴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是不是一种浪费?”杨万寿连叹了几口气,那种表情显然不是装出来,完全是发自内心。
  沈胜衣淡然道,“你认为是那就是了。”
  杨万寿叹着气接道,“我也想不出风神门还有什么事需要动手,在这里我简直就像个白痴。”
  沈胜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像是一个在家里享清福的老太爷。”
  杨万寿道,“那要好得多了,最低限度闲时可以找一个老朋友瞎聊一顿,或者找一个小丫环来开开玩笑,或者剪剪草,栽栽花。”
  沈胜衣不由问道,“平日你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只是对着先祖一手创下的基业发呆,要学习的什么十五岁之前早已滚瓜烂熟。”
  “你可以到外面跑跑。”
  “那些长老认为太危险了,墓地固然要保密,我这个风神门主人的身份也一样,一个不小心给人知道,风神门便完了。”
  “这也是,在江湖上风神门到底是一个杀人组织,尽管有七戒,在别人眼中未必是那回事,而仇家之多更就是不在话下。”
  “所以除非不知道风神门的所在,否则就是死在风神门手上的那些人的后人,便足以将这附近一带夷为平地。”杨万寿叹息接道,“也所以我并不怪那些长老,不管他们是为了风神门的将来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小倩忍不住插口问,“你不是一直在杭州城中?”
  杨万寿只是看着沈胜衣,自顾道,“幸好最固执的那两个长老都不太长命,约束我没有多少年便呜呼哀哉。”
  沈胜衣只问,“都是寿终正寝?”
  “表面上看来都是的。”杨万寿又笑了笑,“风神门杀人的方法虽然层出不穷,验尸的方法却非常原始,只得一种。”
  沈胜衣道,“这座古墓既然这样秘密安全,死在古墓中的人一般看来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也许会有怀疑,却是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这个主人的身上。”
  “然后你便迁出了这座古墓。”
  “这说来已是那两个老顽固死后两年的事情,我总算说服了大部分的人,容许我到外面去看看。”杨万寿摇头,“这又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以我主人的身份,要做一件事居然要征求下属的同意。”
  “于是跟着又有人死亡了?”
  杨万寿大摇其头,“我从来做事就不会这样急,何况还有其他好办法,一顿笑接道,“最初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讨厌住在古墓里,后来才知道其他人也一样,一接触外面的世界,立时都众不思蜀,所以我提议将根据地搬入城中,大家都不太反对。”
  “你当然也要费了很多心思口舌才能够达到目的,而为了掩饰你们的身份,你们不能不在城中兼做其他许多正当生意。”
  杨万寿笑道,“幸好我们都是聪明人,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很快就明白金钱的威力,又能够巧妙的利用金钱打通关节,这当然还因为我有与生俱来超凡脱俗的豪气。”
  沈胜衣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好像这种老江湖,杨万寿那份豪气若是装出来,一定不会发觉。
  “杭州城中每一种生意好像都有你的一份。”沈胜衣轻叹。
  “也许这才显得我是个做生意的奇才,才像一个大富豪,既可以掩饰我的本来身份,又可以掩饰我真正的财富来源。”
  “生意方面你倒是做的光明磊落,完全是大富豪的性格。”
  “利润方面这当然会不多,但只要不赔钱,就能够做下去,到现在,杭州城中只要是我名下的店子,没有不赚钱的。”
  “口碑传开了,虽然利薄,但多销积聚之下,却还是非常可观,当然,开始的时候并不容易。”
  “当然了,任何人对生意都怀着一种敌视的心理,要他相信那的确便宜是公平交易,需要一段时间,幸好风神门一直以来的开销并不大,积聚的财富足以支持开始一段时间的亏蚀,在选择以及发展方面,我也总颇具慧眼,绝少出乱子。”
  沈胜衣点头道,“你的确是那方面的奇才,杭州诚中的人都承认你实在是一个殷实的商人,你的朋友也都认为你不好的只是两个习惯。”
  “一是说话太多,藏不住秘密。”杨万寿笑道,“你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要藏起来的秘密已够多,要别人不去追究,唯一的办法就是装作光明磊落,什么秘密也都藏不住。”
  杨万寿大笑,“一个心直口快,坦荡荡胸无城府的人,你既然连秘密都不想让他知道,又怎还会再追查他的秘密?”
  沈胜衣微喟,“那些告诉你秘密的朋友都因为你的心直口快弄得非常尴尬,你却又表现的一派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在尴尬之余,他们却仍然以为交到了一个光明磊落的真正朋友,尽管恨得牙痒痒,一方面还是觉得你可爱。”
  “也因此他们对我完全信任,就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们也不会追究,甚至会助我辟谣,我因此成了杭州城的大好人。”杨万寿不由又打了一个“哈哈”,“这个道理虽然很简单,明白的人到底并不多。”
  沈胜衣道,“若是有你那么优厚的条件,相信也会很容易明白的。”
  杨万寿道,“这也是,不说别的,就我这个样子,已经不像一个坏人的了。”
  沈胜衣接道,“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你的好奇心太重,太好管闲事,在杭州发生的任何事,无论是否与你或你的朋友有关,你都是管上一管。”
  杨万寿笑问,“你现在知道又是什么原因的了。”
  沈胜衣道,“这样你的消息才会更加灵通,事无大小,别人总会跟你说一说,那就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你也会急早提防。”
  杨万寿接道,“也因为我的好管闲事,别人便不敢管我的事,也以为我没有时间再去做什么事,当然,这使得生活变得更多姿多彩,也是我要好管闲事的一个原因。”
  “能够做到这样当然必须有财有势,人要认得差不多,武功也要好。”沈胜衣说道,“至于你的结交江湖朋友,除了要他们助你好管闲事之外,当然也只有借助他们掩饰自己的身份以及增加消息的灵通。”
  “也因此,我变成了杭州城的土霸王,江湖上的朋友也都庆幸我天生一种性情,我不喜欢走远路,混来混去都是在杭州,否则江湖上早已波澜翻滚。”杨万寿笑笑,“你现在当然已明白那所谓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胜衣道,“你必须留在杭州处理风神门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若是再有原因,若非真的有一种性格,便该是一种恐惧。”
  杨万寿的笑容僵结,“你是怎么样看出来的?”
  沈胜衣道,“从你的阻止我们到这儿。”
  沈胜衣道,“这儿必然是有关于你的什么秘密,你将之藏在这儿,当然是你认为这儿比你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杨万寿道,“风神门在这儿长根,我在这儿长大,在这儿住了差不多三十年,又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你想在我的心目中还有什么地方比这个地方更安全?”
  沈胜衣目光炯炯,接道,“还有什么话,你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杨万寿惊叹道,“你这双到底是什么眼睛,竟像要看到我的心深处。”
  沈胜衣道,“只是经验。”
  杨万寿苦笑道,“不错,除了因为在这个地方平安长大,有一份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之外,还因为有一个固执而小心的父亲。”
  沈胜衣道,“一个小心而固执的父亲一定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安排,以使他的后人安享一生。”
  杨万寿道,“他是思虑过度,突然暴毙,临死之前根本没有时间交代什么。”
  沈胜衣恍然道,“你是担心他有什么东西留下来,威胁到你的安全。”
  杨万寿道,“他死后我已经很小心的找过很多遍的了,每一遍都给我找到一些东西,有些是他生前预先立好的遗训,甚至推断到我遇上什么麻烦会跑到地下殿堂那儿,之后又应该如何应付。”
  “父母爱子之心,可谓无微不至。”
  “他却是忘记了这并非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只将自己当做诸葛孔明再世。”
  “你认为怎样?”
  “平心而论,实在很不错,可惜他忘记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天才。”
  “看来他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风神门主,终此一生,而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做下来——”
  “可以说绝不会有今天。”杨万寿笑笑,“我不能不承认风神门的杀人买卖做得很秘密,几个转折又转折,简直就无懈可击。”
  “风神门收养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就养成了一种服从,要不是将他们迫得太紧,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对不起风神门的事情。”
  “这完全可以肯定。”杨万寿双手一摊,“我其实也不想迫他们,可惜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的不安分,其实只是不想留在这儿,到外面闯一番天下?”
  “我没有这么大的志向,只是想摆脱一切束缚,为所欲为,我想做现在的万寿无疆,杭州城土霸王杨大爷。”杨万寿大摇其头,“哪知道,我才提出这个念头,便遭到风神门中的长老阻止。”
  “我看他们只是劝止。”
  “这已经令我很没趣,最要命的是他们不停引用先父的一句名言,‘风神门的主人离开这座古墓,风神门便会灭亡。’我时常都奇怪,会不会真的这么严重,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找先父的种种遗训。”
  “主要是怎样说?”
  “我要是到了外面,一定就会抵受不住外面的种种诱惑,从而疏忽风神门的事。”
  “风神门在蛇无头不行的处境下业务一定会倒退,而因为业务倒退,门下的杀手难以为生,难保就会做出违背门规的事情。”
  “就是这样了。”杨万寿大大叹了一口气,“此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我要动的念头全都在先父意料之内,所以说他是孔明在世也不为太过。”
  沈胜衣道,“也许你想要做的当年他亦曾想过,对年青人跳跃的生命来说,这种地方的确不适合他们,令尊到底是有过年青的时候。”
  杨万寿抚掌大笑,“跟你说话实在有意思极了,用不着花时间多解释。”
  沈胜衣接道,“你所不同的,大概就只是在性格方面,令尊比较固执而保守。”
  “所以他很容易就将那一股冲动压下来,但最要命的还是他那一份小心谨慎,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能够确定他留下来的所有遗言事都已给我找出来。”杨万寿不由自主的又摇头,“若说到小心谨慎,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还有一段距离。”
  沈胜衣道,“我相信你已经考虑毁掉这地方。”
  杨万寿笑道,“又岂止考虑,我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只等待时机成熟。”
  沈胜衣道,“这所谓成熟的时机,相信就是将风神门下的杀手完全杀掉之后.”
  “我几乎完全成功的了。”杨万寿目光落在小倩面上。
  小倩忍不住问,“你难道不可以解散我们?这我们大家也不会拒绝。”
  沈胜衣接道,“做那一种工作的人日久都会感到厌倦,他们应该也不会例外.”
  杨万寿道,“我曾经考虑过,只可惜,我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门中的长老又太多,而我又好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的心情你应该明白的。”
  “你身为门主,地位在风神门至高无上,也当然会特别孤独,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胆子当然大不起来的。”
  杨万寿点头道,“到我认为时机合适,那些长老死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问题又来了。”
  “那些长老都是寿终正寝?”
  “不全是。”杨万寿笑道,“但看来都是,风神门杀人的方式很多,我这个风神门主不多不少也总会懂得一些,而花上相当时间,又是那么熟悉的对象,要制造意外又有什么困难。”
  “你这是自毁基石。”
  “也是自寻烦恼。在上的人越少,生意便越难做,很多时我不得不亲自出动。”
  “那是因为你不能够一次解决所有问题。”
  杨万寿点头接道,“所以生意还是要做的,否则让别人知道风神门出乱子——”
  他没有说下去,沈胜衣却完全明白,那个消息若是传开,就是风神门的杀手便已经难以控制。一出现漏洞,风神门这个严密如鸡蛋的组织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空壳。”
  “本来几个或者很多人负责的事情,都落在你身上,也够你辛苦的。”沈胜衣接道,“你当然不会再提升任何人。”
  “当然了,所以我只好改了风神门杀人的价钱,但生意还是很好。”
  “跟着你当然是设法断绝生意来源,以省麻烦。”
  “最困难的也就是一点,风神门的杀手大都已习惯挥霍,杀人所得若是不足以维持生活,日久难免会另想办法。”
  “已经有这样的杀手?”
  “一个是赵东楼,还有一个是龙五。”杨万寿突然笑了笑。
  小倩诧异道,“镇远镖局失去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其实是龙五取去的?”
  “这不是第一次,只是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二十万两银子也吞得下了。”杨万寿接摇头,“但比起赵东楼,他还是差一些。”
  沈胜衣道,“这个人据说是死在丽春院红妓的房间内。”
  “没有比这种事更花钱的了,所以几乎每一次他都是杀人兼搜掠。”杨万寿又摇头,“他以为做得很小心,没有人知道的。”
  小倩道,“可是当日你却说他从无犯过。”
  杨万寿没有回答,小倩也没有再问下去,她当然已想到杨万寿当日那样说,其实是迫他们中的一个人承认同门相残,触犯风神七戒。
  沈胜衣沉吟着接道,“你一面这样解散风神门,一面在杭州城发展,倒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难怪你不能够在外跑。”
  杨万寿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可以全心全意在杭州发展,变成杭州的名人,那日后,风神门就是有什么变化,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沈胜衣道,“你已经做到了,这之前我们还在担心你的生命安全。”
  杨万寿道,“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难道就是天意?”
  沈胜衣接问,“风神门只剩下这些人的了?”
  杨万寿道,“我的计划是易吃的先吃,慢慢吃,不用急,吃光了,才吃难吃的,可惜我的耐性不太好,吃掉那些长老后便开始发急了。”
  沈胜衣道,“然后你终于找到机会,利用小倩七个人的弱点,要他们破戒,再自相残杀。”
  “我的确贪心了一些。”杨万寿微喟。
  沈胜衣道,“你接近成功的了。”
  “就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话所以又得说回来。”沈胜衣很冷静的问,“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没有。”杨万寿摇头,“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只可惜你的名气太大,武功又太好。”
  沈胜衣无言,杨万寿接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胜任,我也很清楚你的运气是不是真的这样好。”
  沈胜衣摇头叹息,杨万寿又道,“事实证明你的运气的确不错,比我还要好,可惜,我认识的人中,再没有合适的人,否则我是不会冒这个险。”
  “交朋友实在不是一件乐事。”沈胜衣摇头叹息,“连你这样的朋友都不可以信任,还能交到什么朋友?”
  杨万寿道,“经过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好像我这样豪爽的人若非疯子,必定大有问题。”
  沈胜衣道,“我认识当中不少你这样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问题。”
  杨万寿大笑,“那你就以我为榜样,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
  小倩立即道,“这一战不用战了。”
  杨万寿道,“我承认他还有以后,等如承认自己已到此为止。”
  “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任何人都有说错话的时候。”杨万寿突又大笑,“我死在这样的高手剑下,亦未尝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沈胜衣看看他, 无言转身,举步往外走,小倩稍微迟疑,亦步亦趋。
  杨万寿一怔,大呼道,“你们要怎样?”
  沈胜衣淡然应道,“我在古墓外等你。”
  杨万寿道,“还等我什么?”
  沈胜衣道,“一门之主,总有些事情交代的。”
  杨万寿道,“你难道不知道,所有风神门的人,忠心的不忠心的……”
  沈胜衣道,“他们却是忠心的,虽然或有破戒,但并没有做过伤害师门的事,只是你这个门主要离弃他们。”
  杨万寿嘶声道,“我讨厌这些负担,他们对我只是一种负担。”
  沈胜衣道,“没有他们风神门绝不会有今天,若说负担,住在你杭州城中那座庄院的江湖人何尝不是,他们并没有替你赚过钱,你却要奉养他们。”
  “那是不同的。。。。。。”
  “没有什么不同的,他们是人,风神门那些杀手又何尝不是,风神门不救他们,亦未必会死亡,只因为被风神门收养,以杀人为业,变成了风神门赚钱的工具。”沈胜衣摇头,“你需要冷静的想清楚。”再次举步往外走。
  杨万寿嘶声大叫,“沈胜衣!”一双眼睛与之同时暴睁,双拳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沈胜衣头也不回,只是应道,“我等你半个时辰,你可以出来,也可以不出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离开,日后除非你再找上我们,否则我们都不会再过问你的任何事。”
  杨万寿没有再作声,只是瞪着二人。
  沈胜衣脚步不停,小倩走在他身旁亦一样头也不回,终于在弯角消失。
  杨万寿亦终于崩溃,坐倒地上。
  古墓外阳光普照,沈胜衣一步跨出,吁出了一口气,小倩亦是,阳光虽然令她的眼睛短暂一阵的不舒适,却同时给她一种既温暖又光明磊落的感觉。
  她的脚步也因此轻快起来,雀跃着抢在沈胜衣之前,身子转了一个圈子才在一方断碑上坐下。
  沈胜衣在她身旁坐下来,笑笑问,“怎样了。”
  小倩道,“很好,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舒畅。”一顿她一掠那把秀发,抬起头,“你也许不知道,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阳光,能够不走在阳光下就不走。”看她的神态,说的绝无疑问是真话,做坏事的人,对阳光总有一些避忌,光天化日之下,坏事也所以总是少一点。
  沈胜衣道,“杀手是一种黑暗的行业,就是不在黑夜也必在暗中进行,阳光一般都是拿做光明磊落的象征。”
  “我已经有这种感觉。”小倩仍然仰着头,承受那一片明亮的阳光。
  沈胜衣接道,“虽然阳光底下也一样可以做肮脏的事情,但做的人相信也不会做得怎样舒服。”
  小倩倏地一声叹息,“门主……”
  
  “在杭州城中表面上他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也显然很想做到那样子,所以我让他在阳光下解决这件事情.”
  小倩接问,“他那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胜衣道,“只是要摆脱风神门的阴影,说错,错的其实并不是他。”
  小倩道,“上天其实不应该将他安排在风神门,让他成为风神门的继承人。”
  沈胜衣淡然一笑,小倩叹息着接道,“我有时也实在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天理。”
  沈胜衣笑道,“也许上天就是不想风神门再存在,所以安排一个这样的人继承风神门。”
  “那又怎会有风神门的存在?”
  “不要跟我谈天理,我跟你一样,一直在怀疑:“沈胜衣带笑叹息。
  小倩看出沈胜衣笑中那一份无可奈何,也只听他这样说,小倩已知道类似这样的事情之前他已经遭遇过很多。
  “其实他不应该这样着急去做这件事情的。”小倩转过话题,“我们一直都蒙在鼓里,他大可以盘算过万无一失,将我们一个个的个别毁掉,就像之前他做的一样。”
  沈胜衣道,“风神门杀手到底对风神门的事情知道多少,彼此间有没有联系,我不敢肯定,相信他这个门主也一样,也许在要毁掉你们之前,他已经发觉什么不妥。”
  “你说已经引起我们哪一个的怀疑?”
  “这只是推测,但凭心而论,他这个计划实在非常不错。”沈胜衣叹息着道,“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小倩道,“你的运气实在很好,当然也因为你的武功——”
  沈胜衣道,“而且我已经学会了仔细观察,对人或事,有时我会看得很准,但大多数在遇事的时候,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正如这一次。”
  小倩道,“可是到危险接近的时候你还是能够发觉。”
  沈胜衣道,“这其实——”一顿他没有再说下去。
  小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的深处。
  沈胜衣没有避开小倩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儿不自在,好一会,他才道,“这又是另一种本领,但仍然可以解释是运气,当然,运气好武功不好也没用。”
  小倩道,“门主不应该选择你的。”
  沈胜衣道,“他是考虑到那个人武功运气若不好,你们很容易便将他杀掉,到自相残杀的时候,不难会揭露其中秘密,转而威胁到他的安全,武功运气都好的对手便不同了,你们七个人一击不中,不难便身受重伤,如何逃得过同伴的袭击。”
  小倩叹息道,“不错,受伤的无论遇上哪一个,对方都必会是将之一下解决掉,省的麻烦,而既然受伤在突然一击之下,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在对峙下才有话说。”
  沈胜衣接道,“无论他是否选择我,情形相信都没有多大分别,武功好又一直都活得很不错的人,运气应该都不会太坏的。”
  小倩道,“门主相信也考虑到这一点,而不幸,你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很深。”
  沈胜衣道,“我们一直是很不错的朋友。”
  小倩道,“有一个武功这样好,名气这样大,又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值得快乐的事情,若是没有我们这些人,你们的友谊应该会继续下去。门主也一定会非常高兴地跟你在一起。”
  沈胜衣笑笑,“不一定,说不定哪一天他突然有些怀疑,以为我或者什么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还是会利用我杀那些人,或者怎样的。”
  小倩诧异道,“会这样?”
  “这件事在现在发生与在什么时候发生并没有分别。”沈胜衣笑容依旧,看来却又是那么无可奈何。”要记忆一些事情有时并不容易,要忘记一些事情更加困难。”
  小倩怔怔的看着沈胜衣,她完全明白沈胜衣的说话,却不明白沈胜衣怎会有这种感慨。
  沈胜衣淡淡地一笑,“我其实绝不是一个完人,之前也做过很多错事。”
  小倩道,“你到底只是一个人,不是神,神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沈胜衣道,“所以我只希望其他人都一样,不要因为曾经做错事便认为一生已没有希望。”
  小倩道,“门主应该听听你这番话,但我绝对相信这之前你已经多少已说过,只是他没有在意,或者不以为……”
  沈胜衣道,“在现在来说,到底已经迟了。”
  小倩叹息道,“做一个像你这样的侠客实在不容易,连那样的朋友都不能够信任,还有什么朋友能够信任?”
  沈胜衣道,“但我绝不会因此而不再交朋友。”
  小倩完全明白沈胜衣的心情,无言颌首,沈胜衣目光回到古墓的进口,嘟喃着接道,“我可以忘记这一次的事,但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门主就是相信你,也不会相信我,为了确保他身份的秘密,不惜泄露出去……”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我只是他的朋友,你们却是他忠心的门人,又好像那些长老他应该知道绝不会背叛他,可是他还是要除去他们。”
  “只为了要完全摆脱风神门的束缚。”
  “要他放心除非知道他秘密的人都完全死亡,知道他秘密的人现在相信就只剩下你我了。”
  “所以我们今天的就是离开这里,日后他还是会找到来。
  ”既然是怎样也不能避免,何不就今天解决?沈胜衣忽然倒卧在石上。
  小倩目光一闪,道,“对这一战你很紧张。”
  沈胜衣道,“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武功如何,那除非只是一如他表面那样普通,否则便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这方面我是完全也不清楚。”
  “风神门能够教出你这种杀手,这个风神门主除非天资所限否则武功应该在你们之上,唯一不如的只怕就是经验.”
  “但他曾杀过几个长老。”
  “到底怎样很快我们便清楚的了。”沈胜衣悠然阖上眼睛。
  小倩看出沈胜衣是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以应付与杨万寿的一战,他虽然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却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若非他已看出杨万寿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又怎会这样?小倩实在很想多跟他说几句,但想到这样会影响他的情绪,到底还是忍下。
  她抱着双膝,怔怔的坐在那里,心绪却没有平静下来,思前想后,感慨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沈胜衣的话,“在想什么?”
  她一怔回头,沈胜衣已张开眼睛,笑接道,“已经过去的算了。”
  小倩只是问,“你怎么不再休息一下?”
  沈胜衣道,“他要来了。”
  小倩一惊,目光转向那边进口,却是不见有人,沈胜衣接道,“我这样躺着有一个好处,能够听到地下的声音。”
  小倩诧异道,“是什么声音?”
  沈胜衣道,“有人走过。”
  小倩苦笑道,“我就是精神不够集中。”这时候她亦已听到脚步声,由古墓进口那边传来。
  沈胜衣与之同时坐起身子,稍理长剑,站起来,动作虽然简单,在小倩眼中,那刹那已经无懈可击,只有高手才能够在短暂的刹那完成一切,全身上下都在备战的状态中。
  她也站起来,摇头道,“之前幸好我一直没有向你袭击,否则早已死在你剑下。”
  沈胜衣道,“你知道我怎能这样?”
  小倩道,“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错了,只是因为我习惯了被袭击。”沈胜衣笑了笑,“我其实活得并不太舒服。”
  小倩道,“别人却只是看到你威风的一面,一个人太有名其实并不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
  沈胜衣道,“当然,名气就是一种负担,背上了,又很难放下。”
  “死而后已——”接上话的是杨万寿。
  小倩、沈胜衣目光早已集中在古墓的进出口,肯定杨万寿是由那里出来,对杨万寿他们当然也不可能陌生,可是这时候出现的杨万寿,头戴一顶高冠,胡须也修剪过,身上换过了一袭古服,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装束,而搭配得宜,气势也因此极大。
  他双手捧着一柄古剑,上面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沈胜衣、小倩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来,已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杨万寿出门七步停下,沉声道,“风神门第七代门主杨万寿。”
  沈胜衣倏然应了一声,“沈胜衣——”
  “小倩……”小倩亦应一声,上前一步。
  杨万寿目光落在小倩面上,语声更沉,“很好。”
  小倩道,“风神门的养育……”
  杨万寿截道,“无论是你的主意亦或是我安排陷阱,你既已破戒,又不接受破戒惩罚,便是风神门的叛徒,恩义什么,不必说了。”
  小倩无言,杨万寿目光转向沈胜衣,缓缓接道,“按照风神门的规矩,门主需要以门主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便得穿上门主的装束,但我虽然以门主的姿态出现,并没有强迫你必须将我当做一门之主看待。”
  “我明白。”沈胜衣淡应。
  杨万寿接道,“这一战也没有什么所谓公平,谈不上荣辱,只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有多少本领,应该毫无保留尽量施展。”
  沈胜衣道,“你要用暗器便用暗器,要用火药便用火药就是了,用不着说清楚。”
  杨万寿道,“风神门杀人的方式一共有九十七种,每一种我都全会用上。”
  沈胜衣淡然道,“可惜我不能清楚告诉你我一共有多少种杀人的方式,这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杨万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曾经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杀手是一个狭窄的行业,消息灵通如风神门有很多事都知道的,当然,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侠客,那除非有足够的物证人证,否则都很难令人相信。”
  沈胜衣只是问,“那你有没有?”
  杨万寿道,“当然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公开出来将你毁掉的,跟一个你这样的侠客做朋友,多少也会沾点光荣。”
  沈胜衣道,“这种光荣不沾也罢。”
  杨万寿道,“大概是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很自然的想到要找一些江湖上有名的好人来充充场面,好叫别人也将自己看做好人。”
  沈胜衣道,“这种心理不难明白。”
  杨万寿仰天接道,“但坏人到底是坏人,怎样装也是没用。”
  沈胜衣没有作声,他完全明白杨万寿的心情,也相信环境不是那么复杂的话,杨万寿这个好人始终会做得成的,事实,在杭州城中,在一般人的眼中他已经是一个老好人。
  杨万寿的头终于垂下,目光落在捧着的古剑上,道,“这柄剑叫承影,是越王八剑之一!”
  沈胜衣目光陡亮,道,“我知道有这柄剑,只是不知道仍然存在,落在风神门内。”
  杨万寿拔剑,那果然是一柄宝剑,龙吟中剑气迫人,剑光在阳光下更是夺目.
  杨万寿左手将剑鞘抛开,接捏剑诀,道,
  “越王八剑传说无坚不摧,这并非事实
  ,但削铁如泥,倒并非夸张。”
  语声一落,他半身突转,剑光过处,在他右侧的一株也算得大的树身齐地七尺处断去,“轰轰发发”地倒下来,断口齐整之极。
  那柄剑一些损伤也没有,剑光仍然是那么明亮,方才剑光射进树干,只是“刷”一声,杨万寿用在剑上的内力显然并不多,却削的这么利落,可见那柄剑真的非常锋利。
  沈胜衣脱口一声,“好剑……”
  杨万寿接道,我以这柄剑与你交手,当然占尽了便宜,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无妨。”沈胜衣异常镇定。
  杨万寿自顾接道,“此时此地,已是无公平可言,只要能够杀你,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出来。”
  沈胜衣道,“我完全明白这一战的性质,你要怎样便怎样,不必顾虑。”
  杨万寿道,“你虽然宅心仁厚,我若是厚颜求存,要一条活路绝不成问题,可惜我从来都不会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别人知道的太多。”
  沈胜衣道,“我知道的不错已太多,换转我是你,也不会放心。”
  “我要活得心安就不能让知道太多的人存在,你虽然信用极佳,我却是如刺入目不去不快。”
  沈胜衣道,“我若非已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会在这里等你。”
  杨万寿道,“这件事情我们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今日不是你们死,便是我死,生死之间,别无选择。”
  沈胜衣剑一划,道,“请——”
  杨万寿目光一闪,道,“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沈胜衣道,“你大概不会送我一柄“承影”那样的剑才跟我动手。”
  杨万寿大笑,“我不是一个那么笨的人。”目光转向小倩,“你怎样——”
  小倩冷应道,“这并非公平的一战,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出手。”
  杨万寿目光转落在小倩的刀上,突然道,“好刀——”
  小倩冷笑道,“所以你要小心了,这柄虽然未必比得上越王八剑,也不会轻易被削断了。”
  “可惜你的武功不配用这柄刀。”
  小倩道,“我也不是这一战的主力,只要能够发挥这柄刀的一半威力便已足够。”
  杨万寿点头,“不错,若是我的武功与沈胜衣一样,你就是只能够发挥这柄刀的一成威力,已足以改变战果,使沈胜衣稳操胜券。”
  小倩道,“能够发挥的威力我当然不会只发挥一成的。”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道,“可惜你并不清楚我的武功与沈胜衣的距离怎样。”
  小倩道,“我只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沈大哥武功即使不如你,临敌丰富的经验不难补救武功的不足,再加上我这柄刀。。。。。。”
  杨万寿笑顾沈胜衣,“你的运气的确好得很,本来是我养的狗反助你咬起主人来了,有啥话说。”
  沈胜衣淡然道,“这种话也不是你说的,虽然我并不在乎你怎样说话,却不希望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卑鄙小人.”
  杨万寿道,“你若是一个君子……”
  “我不是一个君子,但也绝不是一个卑鄙小人,只知道怎样做才无愧于心。”
  杨万寿大笑道,“我现在又发觉你这个人的一样优点了。”
  沈胜衣截道,“你要说什么我很清楚,我做事也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意见。”
  “这你已经说过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只是两件事。”
  “一是战,一是逃:“杨万寿大笑不绝,“没有第三件的了。”
  沈胜衣道,“别人有,你不会有的,否则你也不会花这许多心思来毁掉风神门。”
  杨万寿一怔,又大笑,“我现在唯一悔恨的就是做的太过分,不能够与你公平一战。”
  沈胜衣道,“我也为自己可惜。”
  杨万寿摇头道,“好像你这样有性格的人到底不多。”
  沈胜衣道,“你若是有我那许多的经验,你也会变得很冷静、很固执,绝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改变初衷.”
  杨万寿道,“也许——”一顿大笑接道,“一直以来都是只有别人上我的当,若是我也上了别人的当,对我来说应该会是一种好事。”
  沈胜衣无言,一直以来他也不知上过多少别人的当,他虽然并不怨恨却也绝不引以为荣,上当原就不是一件乐事,而最令他难堪的还是那些要他上当的很多都是他的朋友,甚至好朋友。只是到现在他仍然还没有对朋友失望。
  杨万寿看着沈胜衣,道,“能够交到你这种朋友实在是一件乐事,可惜我的出身不同,由开始我便已考虑到有此一天。”
  沈胜衣道,“这是命运。”
  杨万寿道,“也许我应早对你说清楚,凭你的经验不难替我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但我若是这样做就不是风神门的门主。”
  沈胜衣淡然道,“你若是将自己当做风神门的门主就不会想到毁灭风神门.”
  杨万寿怔在那里,沈胜衣叹了一口气,道,“当局者迷,怎样冷静的人有时也不会例外。”
  杨万寿忽然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胜衣摇头,杨万寿接道,“我若是倒下,无论风神门还存在的一切变成怎样,都与我无关。”
  他的剑终于指向沈胜衣,阳光落在剑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华。
  沈胜衣剑随身转,他的剑虽然普通,但与人合在一起,也仿佛因此变得辉煌起来。”
  “好!无懈可击!”杨万寿冷然一笑,“可惜我用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
  语声甫落,杨万寿连人带剑飞出,沈胜衣立即挥剑迎上,小倩那边刀也动了.
  “承影”果然是宝剑,削铁如泥,杨万寿用剑之快,也竟然不在沈胜衣之下,剑刺到一半距离,已然三十六个变化。”铮铮”的连串异响,沈胜衣退了三步,剑尖断了一寸,这无懈可击的剑式在削铁如泥的宝剑下到底被削出了破绽来。
  杨万寿没有追击,一剑横扫,将小倩旁来的一刀震开去,沈胜衣一剑随即迫回。
  剑光刀光闪耀,非常迅速,这一次声响却反而极少,也只有高手才能够看出其中的凶险。
  三人一触即分开,再一次,连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沈胜衣的剑断了一寸又一寸,连断七寸,面色居然一些变化也没有。
  小倩的刀也出现了几道痕迹,却只是白痕,到底小白龙这把家传宝刀并不是寻常可比。
  杨万寿面上本来已没有笑容,连断沈胜衣的剑七次,终于出现了,他笑问,“姓沈的,你这把剑到底有多长?”
  沈胜衣淡然道,“你断的只是剑!”也就在杨万寿说话那瞬间,夺隙而入,从不同的角度刺出了三剑。
  杨万寿连封二剑,还有一剑削断了他那顶高冠,一把头发立时散下来,飞舞在空中。
  杨万寿笑容立敛,左手捋剑诀长剑连划,剑势接展开,封住了来剑、来刀,突然间一击,接连三剑都击在小倩刀上,击在同一个位置。
  那柄刀终于被击出了一道口子,杨万寿再一剑劈上去,不由小倩不闪避。
  沈胜衣断剑与之同时迫至,杨万寿脚踏七星,完全不将之放在眼内,沈胜衣一剑快一剑,脚步随即近及杨万寿的变化。
  只要再一剑,杨万寿自信便能够自断口一剑将小倩的刀劈断,可是被沈胜衣一迫,竟然施展不出那一剑来。
  脚踏七星,沈胜衣也是,扣住了他的身形,越扣越紧,也越扣越近。
  杨万寿完全明白沈胜衣的动机,是要以身形变化来补充兵器的不足,而剑虽然断,所谓短一分,险一分,越接近,便越能发挥出来。沈胜衣现在已开始接近,杨万寿也立即感到断剑的威胁,身形立即拔起来。
  断剑追不上他的身形,他拔起的姿势怪异而飘忽,就像一片纸片风吹的突然往上一翻,飘舞在半空,剑尖也正好抵住了沈胜衣长剑的断口。
  沈胜衣长啸声中,剑接连三击,杨万寿的身形竟仿佛又轻盈了许多,剑未到,身形却已被剑风吹飞,一飞再飞,第三次飞出,双脚便已触及一块墓碑。
  那块墓碑有两丈多高,杨万寿双脚才触及,立即移动,踏着墓碑往上疾走。
  沈胜衣紧迫而至,剑势如箭疾,在墓碑上刺出了三个洞,仍然追不上杨万寿.
  每刺一剑,沈胜衣的身形便往上拔高一次,第三剑刺出,杨万寿已然从墓碑顶翻过,与之同时沈胜衣的剑往墓碑上一按,身形却倒翻了回去。
  那块墓碑几乎同时断下。
  杨万寿剑一划,削断墓碑,一掌接拍在断碑上,将那块断碑震倒飞出去,飞撞向沈胜衣,而若非沈胜衣及时一按倒翻,断碑便会立即撞在他身上。
  他身形半空中翻滚,断碑从身旁飞过,“轰”地撞在一块墓碑上,片片碎裂.
  杨万寿人剑随即飞来,疾风也似飞飘而至,剑与人混在一起,也不知是一片光还是影,却给人一种风的感觉,最低限度,那种破空声已然是。
  那种威力却不是疾风能够形容。
  沈胜衣看得很清楚,却看不透杨万寿剑势的变化,动念之间,光影已然掠至.
  小倩一旁刀急出,沈胜衣的剑亦展,这一剑可以说是他剑术的精华,变化之多已到了他用剑的极限,已足以抵抗任何的袭击。
  “哈嘟”一声,杨万寿人剑急掠而过,沈胜衣的剑断去了半尺一截,小倩人与刀被震开了三尺。
  两人相顾一眼,左右靠拢。
  杨万寿那边已一只蝙蝠也似掠上了另一块墓碑,横剑道,“让你们知道风神门的剑术已到了什么境界。”
  沈胜衣淡然道,“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你这种剑术只怕不容易施展出来。”
  “果然有眼光。”杨万寿大笑,“你现在后悔为什么不在殿堂内与我一决生死的了。”
  沈胜衣道,“殿堂内的环境只怕更恶劣,我们根本不会有足够的地方闪避。”
  杨万寿道,“可惜我当时剑不在,不能够立即出击。”
  “这的确可惜的很。”
  杨万寿道,“也是说,你的运气实在很不错,最低限度在柳清河、邱大业、屠龙他们之上。”
  沈胜衣淡淡道,“你也是的。”
  杨万寿道,“不错,我当时剑未在手,你们若是一起出击,很容易将我击倒,却也不要忘记那附近到处都开有暗门.”
  沈胜衣道,“这些现在还说来干什么?”
  杨万寿大笑,“我们之间这个时候的确已无须多作废话,我目的也只是要你们多活片刻。”
  笑语声中他双脚墓碑上一簇,又是一只大蝙蝠的飞掠过来。
  沈胜衣、小倩剑刀齐展,“呛啷”的又接下了杨万寿一剑,沈胜衣的剑再断半尺,所余的只是半尺不到,杨万寿一飞而过,那边另一块墓碑上一踏,又倒飞回来。
  这一次的剑势更凌厉,沈胜衣目光及处,一声,“给我刀!”一把取过小倩手中刀,疾迎上去。
  他仍然瞧不出杨万寿的剑势变化,却自信刀势的变化,足以阻截杨万寿的剑击,任何的兵器在他的手中,这样用来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一样能够在刹那发挥招式的变化,虽然没有剑那么迅速灵活,但一招半式全力施为,肯定不会成问题。
  剑刀刹那间交击!
  杨万寿那刹那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他的剑势一发不可收拾,而沈胜衣又是迎上来,那刹那之间已经不能够再有任何的变化。
  “呛”一声,火星暴闪,刀没有断,只是出现了一道白痕,杨万寿那一剑并没有削在那道口子上,他的剑当然没有任何损伤,人却被这一震震得倒飞回去。沈胜衣也不例外,倒退回小倩身旁,将刀交回小倩的手上。
  杨万寿却是未能够倒退回墓碑那边,也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不能够再飞回来,他凌空落下,横剑护胸,冷笑道,“果然反应敏锐。”
  沈胜衣道,“不管怎样,你是不能够再飞来飞去的了。”
  杨万寿道,“刀不断,你便能够清楚看到我剑上的变化。”
  沈胜衣道,“不用担心兵器被削断,剑断刀之后再威胁到生命的安全,当然可以集中精神细看清楚你剑上的变化.”
  杨万寿冷笑道,“也是说我若是再这样飞来,你便能够直接攻击我剑上的破绽?”一顿接问,“你真的能够瞧出破绽的所在?”
  沈胜衣淡然道,“就是瞧不出我也会告诉你瞧出的,最低限度目前你也不能够肯定。”
  杨万寿道,“我当然也不会冒这个险再这样攻击你。”
  “你这样飞击,剑势身形都必须完全配合,即使你剑上还有其他变化,可以配合飞击的身形,相信也不会这样完美。”
  杨万寿摇头,“好一个侠客,好重的心计。”
  沈胜衣道,“我只是知道对付什么人,应该用什么方法。”
  杨万寿仰天大笑,“幸好我并不是只得这几下子。”笑语声未落,人剑便移动,不太慢,一闪进入旁边三丈外的一块墓碑后面,消失不见了。
  沈胜衣目光闪动道,“我们到那边的空地去。”
  那边的空地墓碑大都倒塌,不像这里到处都立着翁仲墓碑。
  他们身形方展开,一声长啸,杨万寿天马行空般急掠而过,连串暗器飞击二人。
  沈胜衣、小倩刀剑齐出,将暗器击下,一道火焰便火蛇也似飞来,他们闪身避开,火蛇落在一块墓碑上“蓬”地变成一团。
  另一蓬暗器紧接射至,沈胜衣要挡,小倩突然一声,“不能挡!”身形随即一旁闪开。
  沈胜衣也立即闪避,这蓬暗器打在地上墓碑上,纷纷爆开来,竟然全都是火药暗器。
  杨万寿接从一块墓碑后闪出来,冷笑道,“我倒是忘记了有一个风神门的叛徒在你身旁。”
  沈胜衣淡然道,“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目的何在?”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我而且忘记了无论我怎样说,你还是不会放弃小倩。”沈胜衣道,“你给我的印象已经够坏的了。”
  杨万寿大笑,手一挥,十数颗白色的弹丸全都爆开来,爆出了一团团烟雾。
  小倩立时一声。”快走。”
  沈胜衣身形立动,霹雳声骤响,一股烈火在身前疾扬起来。
  随即又是连串的爆栗子声响,夹杂着一声霹雳声,暗器破空声亦起。
  沈胜衣、小倩只顾得闪避暗器,哪里还来得及离开,也不过片刻,周围便已烟雾弥漫。
  小倩轻声道,“这是烟丸。”
  沈胜衣点头,“江湖人拿来掩护撤退惯用。”
  “就是那种了。”小倩摇头,“他当然不是要撤退。”
  沈胜衣道,“那是扰乱我们的视觉。”一顿一笑,“但他的视觉也一样会受影响。”
  小倩看着他,摇头,“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够笑出来。”
  沈胜衣笑道,“能够笑的时候为什么不笑?”语声未落断剑突挥,“叮”的将一枚暗器击飞。
  那枚暗器并不是火药暗器,但来的突然,而且没有多大声响,沈胜衣将暗器击飞,又笑笑,“现在我大概已能够分辨的出是否火药暗器的了。”
  小倩又靠近了一些,“暗器是从东面飞来的。”
  沈胜衣道,“方才他却在西面,不管怎样,这个人的轻功实在不错。”
  小倩正要说什么,沈胜衣突然向她示意移动,身形接展开,向一旁掠去。
  暗器紧接追射,沈胜衣应闪则闪,应挡则挡,迅速窜进了烟雾中,小倩紧跟着,撞进了沈胜衣怀中,脸颊顿时红起来,只是烟雾中看不见。
  沈胜衣听到了小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那刹那他也有温香软肉的感觉,只是道,“跟着我!”
  语声低得很,小倩听着正要回答,跟着唇已给沈胜衣按住,一枚暗器同时击来,沈胜衣立即搂着小倩一转。
  “叮”的暗器打在一块墓碑上,爆出了一团火焰。
  沈胜衣、小倩在火药暗器爆炸声中蹲下来,这时候周围已经烟雾迷蒙,三尺对面不见。
  那些烟丸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竟能够变出这许多烟雾,沈胜衣、小倩就像是置身在一锅沸腾的白粥中,他们索性躺下来。
  暗器紧接从不同的方向射至,有些从他们的上空射过,有些离开的非常远,显然是毫无目标,杨万寿完全不能够肯定他们的所在,以暗器乱试。
  火药暗器随即出现,有一颗距离沈胜衣、小倩不到三尺,沈胜衣无动于衷,一只手掩住了小倩的嘴巴,小倩这才没有叫出来。
  沈胜衣等到小倩的情绪完全稳定了才将手松开,凝神静气,倾耳细听,小倩也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以防杨万寿因此而发觉自己的所在。
  三枚暗器接又向这个方向射来,从他们的身上射过,最低的一枚,距离他们的肌肤不到一尺。
  沈胜衣耳听风声,已知道杨万寿的位置,可是他仍然没有反应,小倩见他这样,当然也不会擅自采取行动。
  一会又是三枚暗器射过,杨万寿的位置已变动,暗器的方向距离亦不同。
  沈胜衣当然完全不理会,倾耳细听之外,就是小心那些烟雾的变化。
  杨万寿的声音终于在烟雾中响起来,
  “姓沈的,你这是不敢应战。”
  这声音入耳,沈胜衣、小倩更能够确定杨万寿的位置,小倩伸手轻按沈胜衣手掌,沈胜衣却轻捉着她的手,暗示不要妄动。
  一会,杨万寿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只是改变了位置,道,“名震江湖的名侠想不到也会像乌龟一样躲缩着,连话也不敢回答一句。”
  沈胜衣只当作没有听到,他知道杨万寿对附近这里的环境是必已了如指掌
  ,所以才会施放烟雾,这种情形之下动手,吃亏的只是自己,索性连话也不说,等杨万寿完全不能够肯定位置。
  杨万寿也果然有准备才开口,每一次移动他都能够准确地落在一块墓碑的后面,沈胜衣、小倩若是循声向他攻击,有墓碑阻挡,怎样凌厉也不能直接威胁到他的安全,相信他也可以看准机会反击。
  沈胜衣、小倩的反应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暗器一再射空,他忽然亦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希望那些烟雾快快散去,好让他清楚看见二人的所在,最理想的当然就是他能够看清楚,沈胜衣、小倩却不能够。
  话说过,他的身形跟着移动,改变位置,烟雾对他来说既然也起了障碍作用,当然也会生出危险的感觉。
  最令他奇怪的是沈胜衣、小倩一直都没有反应,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竟然乘此机会离开这片墓地?
  他绝不相信,沈胜衣、小倩并非置身下风,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今天不解决,只有更麻烦,双方必须有一方毁灭,否则便没完没了,会离开的只是他, 而所以不离开,完全因为他丢不起这个脸,也不相信沈胜衣、小倩 在他离开后会替他保守秘密,等到他做好准备,才再来一次决战。
  只要沈胜衣、小倩将秘密泄露出去,天下之大,亦再无他容身之所,风神门这许多年来杀人无数,仇家遍天下,以他这样一个这许多年来都是留在杭州,完全缺乏江湖经验的人,如何能够摆脱这许多仇人的追踪报复。
  除了扑杀沈胜衣、小倩灭口之外,他再无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原是指望那些烟雾能够助他将他们乘乱解决,哪知道他们不乱,他自己反而乱了,但他又决不能真的乱,否则沈胜衣、小倩反客为主,倒在烟雾中的说不定反而是他,那才是笑话。
  他以移动说话施放暗器,不惜暴露所在,其实就是诱沈胜衣、小倩出手,只要他们出手他便有机会,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环境了。
  所以沈胜衣、小倩毫无反应,他当然明白是因为看破自己的动机,要反客为主,找到适当的机会才出手。
  那当然是致命的一击,所以他尽量移动,始终有一定距离。
  移动下来他当然动魄惊心,沈胜衣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那刹那会不会已窜的很近,随时可以给自己致命的一击,他不能不顾虑。
  然后他突然想到沈胜衣、小倩可能会索性等到烟雾散尽才出击,身形亦停止移动,静观其变。
  烟雾却在风中不住的移动,散发的范围越广,给风吹飘着还是不住离开原位,终于消失,立在那边的杨万寿也越来越明显。
  杨万寿不丁不八地站着,剑垂指着地面,眼盖低垂,看似一些也不在乎,随便来一剑便可以将之刺倒,事实是一触即发之势,好像他这种用剑高手,已不用太在意剑势的变化。
  他就是即使张开眼睛,也未必能够看见沈胜衣、小倩,在他们之间,相隔着不少墓碑石驼石马。
  杨万寿意念中烟雾一散立即便能够看见沈胜衣、小倩,哪知道散尽了,非独看不见,甚至一些感觉也没有。
  沈胜衣、小倩这时候的确仍然卧在那里,小倩本待烟雾一散爬起来,但看见沈胜衣毫无反应,亦打消了那个念头,继续躺着,看着沈胜衣。
  杨万寿的声音接传来,“姓沈的,你这是哪门子的好汉,烟雾也散了你还躲着干什么?”
  沈胜衣完全不理会,仰首向天,就像个呆子,他没有反应小倩更就不会有的了。
  杨万寿又等了一会,到底忍不住,一个身子终于往上拔起来,上了一块高大的墓碑。
  沈胜衣这才悠然站起身子,道,“我一直就在这儿。”
  杨万寿冷笑,“却是龟缩着,一些反应也没有。”
  沈胜衣道,“你喜欢这样面对面说清楚,跟我们拼一个明白,又何须施放烟雾。”
  杨万寿道,“这难道不是风神门的本领?”
  沈胜衣道,“我却是没有学过这些本领,也不以为一定要在烟雾中交手才能够了事 。”
  杨万寿摇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这么狡猾的人。”
  “你所以认为我狡猾只因为我不肯上你的当,烟雾中,你其实可以到来找我们的。”
  杨万寿大笑,道,“我的确看错了你这个人。”沈胜衣道,“你就是只懂得说这种废话。”
  杨万寿长啸一声,从墓碑上跃下,向沈胜衣这里扑来,扑到一半,突又消失不见。
  沈胜衣不动,侧耳细听,突然一动,与之同时在他身旁的一块墓碑一断为二,剑光飞袭回来一闪又消失去。
  沈胜衣一动之后便停下,突然剑指一侧,那边的另一块墓碑同时断开,剑急袭而至,小倩用刀挡开,沈胜衣一拳同时击在断碑上,将那块断碑撞回去。
  杨万寿挥剑挡开,身形移动,沈胜衣、小倩已左右包抄过来。
  杨万寿的身形无疑很快,沈胜衣的身形更快,抢在他前面,断剑闪电般攻至,可是到他的剑回攻,沈胜衣便倒退了出去,小倩却同时在杨万寿背后攻来。
  杨万寿不能不接,他一接,沈胜衣便有隙可乘,从他的后背攻至,沈胜衣与小倩绝无疑问早有默契,才会合作的这么好,将杨万寿弄至腹背受敌。
  杨万寿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意,也知道凭他们的武功身手,自己剑虽锋利,亦很难脱身出去,而长时间这样,气力必然被二人消耗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中一个击倒,省得前后应付那么吃力,然后集中全力,再解决其余一人。
  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也当然一定要他做得到,而最成问题的首先选择哪一个作对象,一时间仍然不能够作出决定,沈胜衣不错用的是一柄普通的剑,而且已给他削去一大截,可是沈胜衣的身手却是最好,要追上他,已经不容易,要将他截下来,以剑势劈杀更加困难。
  小倩的武功不错不如沈胜衣,可是手上一柄好刀,杨万寿的剑很难发挥威力,而且他若是全力攻击小倩,沈胜衣一定会把握机会从后面袭击。
  动念间他们已交手百招,沈胜衣的剑避重就轻,但到底是高手,仍能够发挥威力,毕竟以沈胜衣的经验远胜杨万寿,处处都能够抢制先机。
  杨万寿看得出,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很快便会被二人击倒,他两次往上拔起来,但都被小倩、沈胜衣迫堕,险些便伤在二人刀剑下。
  随即他便第三次拔起,手扬起,霹雳声响,四枚弹丸在半空相撞,爆出了两蓬烟雾,分罩向沈胜衣、小倩二人,这一着实在是沈胜衣二人意料之外,一声小心方出口,杨万寿已然在烟雾中消失,小倩一声惨叫随即在烟雾中响起来,一个纤巧的身子随即飞出了烟雾。
  几股血柱从她的身上射出来,杨万寿那刹那显然已将一切算得很准确,乘小倩意料之外全力向她扑击,小倩刀势的变化既然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又如何闪避得了。
  沈胜衣人被罩在烟雾里,要救也救不及,身子一动,从烟雾里窜出来。
  杨万寿同时窜出,剑刺沈胜衣。沈胜衣接一剑,手中剑便齐柄而断,小倩那边即时一声,“沈大哥,刀……”,将手中刀掷向沈胜衣伸手可及之处。
  沈胜衣应声往刀扑去,杨万寿身形急动追截上前,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从小倩手中飞出。那也就是藏在刀柄的小刀。
  杨万寿只道小倩必死,全力阻止沈胜衣拿到那柄刀,听到破空声响已经来不及,但仍然勉强让开要害,那柄小刀“夺”地打进了他的后背,打得他一个身子不由一栽,沈胜衣那刹那立即拔刀,挥刀。杨万寿剑要挡,一线之差,刀已拦腰削进,惨叫声中,半截身子拦腰断飞出去。
  沈胜衣反手将刀插在地上,这一刀出手他便知道是什么情形,一直以来他的判断也很少出错。
  他跟着跃到小倩身旁,小倩居然还笑得出来,“字母离魂,好刀……”
  沈胜衣目光及处,无话可说,小倩喘着气接道,“我们这种人,这样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眼泪忽流下来,那刹那她想起了什么也只有她才知道,她最后的一口气也随着流尽。
  沈胜衣无言站起身子,这种事他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也许已感到麻木。
  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吹散了烟雾,一阵吹过了,一阵又吹来,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永吹不尽。
  风神门却在今天随风吹逝,已再没有明天。  ── 黄鹰《风神七戒》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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