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九月奔雷》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清真寺内,教徒被杀
作者:黄鹰


  长相思,在长安。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写尽了古长安的雄壮苍凉,但想到“长相思,在长安”,则难免令人感到一阵缠绵悱恻。
  很远很远的年代以前,先民从四面八方进入这座古都,都要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千山万水,万水千山。经过周、秦、汉、唐历朝的建设,长安恢闳扩展,更加雄伟,只是,这一块绝大的关中平原,这一片“千山回抱黄金峙,八水交滢碧玉流”的锦绣山河,终于由于内乱的频仍,外患的侵扰,沦为杀人流血的战场,城阙如故,山川依然而文物几乎尽毁。
  试读杜甫远客夔府怀念长安的“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的名句,可以想像这座古都的沧桑。
  常护花香芸龙飞一行在黎明时分抵达,残月晓风中
  经过霸桥。古老的长桥静静地卧在波心,没有啼鸟,天才拂晓,一弯残月挂在碧蓝而澄清的天际,晨风吹拂,柳枝摇曳。
  这柳枝几十年来曾系住了离愁,又浇濡了清泪,多少送别的人们在这里怅望云天而依依不舍,渭城朝雨使柳色更清新,然而西去阳关便故交零落,不论是天伦的离合或友朋的聚散,这柳枝是象征着恩情和道义,魂和梦,心和影,虽然隔别了长安而永恒地契合,流浪到天涯海角,飞越过关山万重也罢,这拱桥柳枝便是游子归思的浮标,终古荡漾着人间的理想。
  常护花他们却是另一种心情,他们当然不是为游玩而来。一行是十八人,都作客商装束。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三百多个御用杀手分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身份进去,他们这样做,当然是避免惊动司马纵横等人。
  他们已经推测到司马纵横下一步的行动,及何以要利用欧阳绝,只希望及时能够制止。
  这推测说来简单,事实耗用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只有他们能够耗得出。
  行动方面他们可以说非常迅速,但到底被动,而主动的一方,无论如何都抢在他们之前。
  在他们进入长安城同时,事情又已有了变化。
  汉唐以来,长安的寺院很多,有佛教的,也有回教的清真寺。
  那座清真寺在化觉巷内,只要在附近经过都不难发现。墙是短墙,墙内木牌坊高耸,非常触目。
  那座木牌坊雕镂精巧,上刻“敕赐礼拜寺”五字,两旁小字因为年久风蚀,加上“蒙尘”,剥落模糊,已不可辨。
  寺院正门也有“敕赐礼拜寺”匾额,再入中门有阁,阁后有亭,额曰:“一真”,旁书:“建文元年四月兵部尚书铁铉重修。”
  再后即大礼拜堂,堂前阶上左方有“清官石”一座,石上铁钉累累,据说为官者至寺中,以铁钉嵌石内,廉者则立入,贪者则否,故称之为“清官石”,一名“定官石”。
  礼拜堂庄严又华丽,壁画鲜明,承尘所绘的花卉图案秀丽非常,中有图形,绘成阿拉伯文的图案字。
  壁后护墙板上左右有二板,俱刻图形,既怪且异,四壁皆阿拉伯文,赞美:“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乃主钦使”的主要教义。
  堂前左庑下,有唐天宝元年所撰的创建清真寺碑石一块,禅坐已破,臣置庑下,中有破缝。碑高达五尺,阴刻文:“天宝年建古刹碑。”
  据说,回教徒称该教入中国之始,都是以此碑为依据。
  礼拜堂内这时候还没有人,寺院中各处亦是一片清冷,一只老鸦栖在碑石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叫一声,振翼惊飞起来。
  一点寒光即时飞越长空,打在那只老鸦上,从眼睛穿过。
  暗器这样迅速已经罕见,准确到这个地步更加少有。
  乌鸦又发出一声怪叫,曳着一缕鲜血堕下来,双翼狂拍,掀起了一团砂尘。
  这一团砂尘静止之后,周围又回复一片死寂。
  二十丈外的一座高塔上,那些人都看在眼内,但都没有一个说话,只是露出惊讶之色。
  那些人大都是回教徒装束,腰挂弯刀,也绝无疑问,那是真正的回教徒,这绝不难从他们的装束外形看出来,一般人绝难装得那么像。
  他们其实一共只有七个人,六个是回教徒,一个却是一般汉人。
  那是个年青汉子,相貌清秀,有如女子,肤色亦非常白暂,光滑如白玉,现在却给绳子缚在一条柱子上。
  六个回教徒都是中年人,每一个都很魁梧,目光有如鹰隼,盯着那边的碑石。
  居高临下,凭窗外望,他们当然都看得很清楚,却是在那枚暗器出现之后才知道有那枚暗器的出现,细顾暗器来处,却看不见有人,目光随即回到碑石上。
  一个声音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那只是要试试我们的反应。”
  语声甫落,一个人幽灵般从柱子后转出来,那个人有如竹竿般,比那六个回教徒几乎都瘦上一半,目光却远比他们凌厉。他也是回教徒装束,衣白如雪,唇上两撮胡子,既浓且黑,一道血痕也似的朱线由眉心直画至鼻梁,看来是那么怪异。
  一个回教徒随即问:“那到底是什么暗器?”
  “机簧暗器,用不着大惊小怪。”幽灵般的人转向柱子上捆着的汉子:“贺升,你那个头儿用的是什么机簧暗器。”
  贺升只冷冷的看了幽灵般的人一眼。
  幽灵般的人一掌举起,缓缓印在贺升的右耳上,贺升立时一阵耳鸣心跳,血气翻腾,脱口道:“宗萨巴,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只是提醒你合作。”
  贺升道:“他什么暗器都有……”
  宗萨巴笑笑道:“我只是问在机簧方面。”
  贺升摇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机簧暗器。”
  “仙仙也许会知道。”宗萨巴又笑笑,这种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贺升叫出来。”你答应过只要我合作,绝不会伤害仙仙。”
  “那你为什么不合作?”
  “我是真的不知道。”贺升大摇其头:“火孤不错是
  出手如火。性烈如火,但也是人如其号,兼备狐狸也似的狡猾,怎会让别人知道他那许多秘密。”
  宗萨巴看着贺升,道:“你知道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贺升苦笑道:“我现在落在你的手上,你要拿我怎样便怎样的了。”
  宗萨巴道:“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仙仙的性命也是在我手上,只要……”
  贺升摇头道:“这种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的了,而你亦已经很清楚仙仙对我的重要。”
  宗萨巴道:“我只是有些怀疑你的记性。”
  贺升叹了一口气:“鬼剑宗萨巴也是个名人,想不到竟是如此……”
  宗萨巴笑截道:“现在你既然清楚我做的是什么买卖,怎么还有这种说话?”
  贺升无言,宗萨巴接问:“你大概也知道回教徒要遵守的教条。”
  贺升道:“我只是知道,什么教也好,大多数的教徒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宗萨巴又笑了,这个回人虽然一张冷面庞,笑起来也不会好看,却是很喜欢笑,也所以,只要稍为接近他的人都不难发觉他的笑并不是友善的表示。
  这个回人在长安附近一带也的确是一个名人,据说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剑下走得过三剑,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剑。
  一个人能够在异地立足已经不容易.还能够闯出名堂来更就不简单,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与一般江湖人并没有分别,其实他做什么买卖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江湖人未知道他的底细的都很想知道,那最低限度可以知道如何来防范,来应付这个人,而无论知道他的底细与否的江湖人最想知道的还是他的剑。
  死在他手下的人身上都留下剑伤,以伤口来看,那应该是一柄普通的剑。
  可是那柄剑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藏得太秘密,不容易在刹那间拔出来,应付敌人或击杀敌人,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决定于一刹那。
  倒在他剑下的不少是高手。
  他的装束与一般回教徒并没有分别,也没有其他什么装饰,身上若是带着剑,应该不难发现到的,追随他左右的人,用的也全都是弯刀。
  江湖人称呼他为“鬼剑”,并非惊于他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因是不知道他的剑在哪里。
  曾经有人企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迫他拔剑,可惜这个人根本连迫他出剑的资格也都没有,甚至连他的手下也打不过,这成了一个笑话。
  有本领迫他用剑的人当然不会冒这个险,任何人成了名,都会珍惜羽毛,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想死得不清不楚。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鬼剑”宗萨巴是一个集团的首领,宗萨巴也甚少与他的手下同时出现,甚至他那些手下一直都保持神秘的身份。
  这个集团所以能够一直生存到现在,仇家虽然多,始终都能够避免攻击,当然有他们的一套,而他们也绝少同时做一件事。
  也许可以解释是他们从来没有遇过太强的对手,而调动得宜,必须宗萨巴才能够解决的就让他去做,从来不会以一群人去代替。
  现在显然他们要应付一个强敌,非独聚在一起,连宗萨巴也出动。
  这个强敌也绝无疑问就是火孤,给他们缚在柱子上的贺升绝无疑问就是火狐的人。
  贺升显然也不简单,所以才敢对宗萨巴那样说话,而所以合作,只为了一个叫做仙仙的女人。
  火狐身份的神秘也显然绝不在宗萨巴之下,贺升虽然是他的得力手下,但对他的事知道得也并不多。
  对这个火狐,宗萨巴也显然是深存顾忌。
  火狐的名气事实在宗萨巴之上,这个人比宗萨巴更神秘,甚至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叫火狐,正如贺升所说的,只因为这个人性烈如火,出手如火,却兼备狐狸一样的狡猾。
  说来也实在奇怪,一个人性烈如火当然出手如火,但这种人也应该胸无城府才是,与“狡猾”这两个字应该完全牵不上关系。
  狡猾的人通常都比较深沉,绝少会一股火气的去找对头算账,但事实,谁与火狐结怨,无论他如何不容易应付,火狐的报复也很迅速到来,完全是火霹雳的性子,报复的行动也非常激烈火爆,却是非常有计划,一击便正中要害,若是不中,立即便离开,从来没有人能够将之截下。
  而他第二次的行动紧接便会到来,不中紧接便是第三次,就像这个人早已经拟好了连串报复的计划,看透了对方的所有弱点。
  这应该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心思缜密而灵活,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是个霹雳火?
  性情这样的江湖人似乎就只有一个火狐,江湖上早已出了名的难缠。
  以宗萨巴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去惹这个人,但是他现在却惹了,还抓住了火狐的一个得力助手,到底是什么事情诱使他冒这个险。
  寺院在老鸦堕地后便再没有其他事发生,一片死寂到现在。
  宗萨巴往塔下看一眼,又问道:“你约了他在这个时辰?”
  贺升叹息道:“他人虽然还没有出现,暗器不就是已出现了。”
  宗萨巴道:“我是怀疑你将时间说错,引起他的怀疑。”
  贺升道:“会不会是你的手下藏不好?又会不会你们假扮成我送东西进来的人露出了破绽?”
  宗萨巴冷笑:“也许我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贺升道:“你们虽然是回教徒装束,但有没有武功并不难瞧出来。”
  宗萨巴道:“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的了。”
  贺升摇头道:“闻名不如见面,鬼剑在江湖上的传说,是何等精明的人。”
  宗萨巴没有作声,他明白自己的确是紧张了一些,难道就只是因为对手是火狐?他一再要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做不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殿堂那边突然窜出了一个人,跟着第二个。
  那都是回教徒装束,手执弯刀,一现身,立即向塔这边张口大叫:“小心!”
  他们都是宗萨巴的人,藏身的地方也经过宗萨巴小心选择,秘密而不会妨碍出击,宗萨巴吩咐过他们,必须接到暗号才出击,现在他们却非独违命,而且还大声呼叫。
  宗萨巴目光及处,已知道事情有变化,身形一动,闪回柱子后。
  一条火红色的人影正在这时候壁虎也似沿着塔壁游窜上来。
  火红色原是非常夺目,这个人在接近这座塔之前,竟然没有人感觉。
  他的头上亦罩着火红色的布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明亮而灵活,瞳孔深处,藏着尖针也似尖锐的杀气。
  塔壁直而滑,是回教寺院的塔,有异于中土一般,红衣人的身形却竟然那么迅速。他的双手小臂上各缚着一支铜管,才在第一层的窗外冒出来,也不见怎样作势,铜管内便射出了一支支梭子也似的暗器,那与一般的梭子不同的只是体积方面,从铜管内射出来比一般的弩箭还要强劲。
  第一层的窗内藏着四个回教徒装束的汉子,两个首当其冲,一个正中眉心,一个正中咽喉。
  正中眉心的那枚梭子没入大半,咽喉的那枚更就从颈穿出!
  血怒激,那两个回教徒仰天倒下,红衣人一跃而入。机簧一响,又射倒一个,最后一个弯刀疾挥,从旁欺上,一刀斩向脖子。
  红衣人身形一倒,一只狸猫也似凌空翻过,弯刀虽然快,追不上红衣人的身形,到他落下的时候,一条钢线已勒住了那个回教徒的脖子,一勒即松开,那个回教徒却已气绝身亡。
  红衣人随即一支箭也似窜上楼梯,窜上第二层,他
  的动作固然迅速,所穿的鞋子也显然构造特殊,一些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第二层的回教徒也有四个,他们实在想不到红衣人竟然会这么快,用这种方式冲上来,措手不及,一个当先挨了一枚梭子,倒仆地上。
  红衣人随即翻身,凌空未落,又是两枚暗器射出,射倒了一个回教徒,另一个挥刀挡开,红衣人已一只狸猫也似窜至,一掌切断了他的咽喉。
  最后的一个弯刀未斩出,暗器先射出,衣人暗器中身形腾挪,连闪八枚暗器,他闪避的动作非常奇怪,也非常敏捷,八枚暗器闪过,已到了那个回教徒身前,刀未斩到他的身上,他的肘已撞上那个回教徒的胸瞠,只撞得那个回教徒凌空飞起,穿窗疾跌了出去,一口鲜血同时喷出,在半空中飞洒。
  红衣人同时身形落下,闪到了一条柱子后,一个回教徒几乎同时从上一层的楼梯冲下来,弯刀一团刀花滚动裹着身子。
  红衣人静候柱后,一动也都不动。
  那个回教徒滚身而起,仍然不见红衣人,不由一怔,刀花亦散,一枚梭子即时夺隙而入,射进了他的咽喉,一穿而过。红衣人紧接“鲤鱼倒穿波”,穿窗而出,一条飞鱼也似紧接从第三层的窗口窜进去。
  第三层也是四个回教徒,剩下的三个已埋伏在楼梯左右,原以为红衣人会从楼梯冲上来,哪知道这一次红衣人竟然是穿窗而入,一惊回头,梭子也似的暗器已射至。
  那种暗器的迅速相信已到了机簧暗器的极限,三个回教徒听得破空声响,要闪避封挡,已经来不及,他们都是宗萨巴一手训练出来,素质肯定是没有问题,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够敏捷不在话下,却就是追不上那种暗器的速度!
  破空声,暗器入体声,血溅声,惨叫声。人刀堕地声此起彼落,三个回教徒立即便变成了三具尸体。
  宗萨巴听到那些声音,清楚知道手下伤亡的情形,本已苍白的一张脸更加白了,连一丝血色也消失。
  “小心四面窗户,准备暗器侍候!”他挥手,身子从柱后闪出到了楼梯旁边。
  那六个回教徒应声散开,四个各据一窗,还有两个居中接应,那两个都是立在贺升身旁,火狐无论从那个方向进来,要施放暗器,看见贺升,难免有所避忌,那就是无机可乘,要将暗器避开应该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当然只是他们的意念。
  他们是在第五层,火狐闯到第三层,距离他们已经很接近的了。
  塔高共七层,每一层都有宗萨巴的手下,这样做,目的在扰乱敌方的注意,使之不能够肯定贺升给关在哪一层,经过连番迫问,宗萨巴已能够肯定贺升是火狐的一个得力手下,火狐若是知道贺升被抓住,一定会到来救人。
  即使暂时不救人,那样东西火狐也必定会拿回去,所以他们才等在这里。
  宗萨巴也是估计火狐应该依照计划到这儿拿东西,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很秘密,火狐暂时应该不知道贺升已落在自己手上,除非贺升与火狐之间还有甚么联系,隐瞒着没有说出来,会使火狐立即惊觉。
  贺升应该不会,甚至可以说不敢说谎,宗萨巴相信自己那一套应该非常有效,但他却也不敢轻视火狐,动员所有的属下来做这一件事,每一个可能甚至都考虑到才会有种种措施。
  栖止在碑石上那只老鸦被杀,宗萨巴已经知道火狐看出是一个陷阱,也当然不会太在乎他是怎样看,只是盘算如何发挥陷阱的威力。
  火狐的出现却还是在他意料之外,听到惨叫声由第一层至第二层,由第二层至第三层,他不由紧张起来。
  这种速度固然是惊人,他那些手下也绝不是省油灯。
  更令他意外的却是火狐跟着的行动。
  火狐不是从第三层继续往上闯,不是从第四层的楼梯冲上来,也不是从窗外突然间闯进,竟然是从第五层与第六层之间的楼梯冲下。
  他的身手实在太敏捷,击杀了第三层四个回教徒,随即穿窗跃出去,毫无声息的连上两层,突然从第六层的窗户窜入。
  守在第六层的四个回教徒当真是想不到火狐这么快杀进来,不由都一怔,兵器暗器还都没有出手,火狐若是趁这个机会击杀他们,当真是易如反掌,他却没有这样做,而他这样闯进来的目的也不是在对付他们。
  角度、速度、距离他算得非常准确,才窜入,脚尖触地,身形便飞鱼也似从楼梯跃下,目光及处,臂缚的铜普暗器连串射出,集中射向宗萨巴!
  宗萨巴的反应也不算慢的了,才发觉有异,身形便转,一道寒光随即从衣袖内飞出来。
  那是一柄软剑,与一般的剑并没有多大分别,他却能藏在袖内,而且能够如此迅速的施展。
  他的剑迅速到几乎与目光同时到达,只可惜那些暗器在他的剑与目光到达之前,已经射到了他身上!
  宗萨巴的身上立即穿了几个血洞,除了那射在骨上的,其他都射穿了他的身子,鲜血箭也似一股股激射,迅速湿透了他的衣衫,使他成了一个血人。
  那刹那宗萨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惊惧的感觉将疼的感觉盖住。
  近这十年来他几乎已完全没有受过伤,而即使受伤都是出于意外,也不会怎样严重,能够同时或者迅速的将敌人解决。
  好像现在这种意外在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也所以他才能够活到现在。
  这种意外一次已足以致命。
  宗萨巴没有丧命,他虽然躲不开那些暗器,那刹那仍能够将要害让开,不太多,只是寸许,这寸许距离已能够让他将性命保住。
  他的身形并没有因此静止或者散乱,顺势一倒贴地疾滚了出去,连串暗器同时射在他方才存身的地上,大半没进地面。
  宗萨巴双手同时用力抓在地上,身形借刀再迅速的窜前,就像是一条狗!
  那六个他的手下左右已齐上,最接近的一个挥刀斩下,这一刀虽然伤不了火狐,也总算将火狐的暗器暂时截下来。
  火狐偏身让开,暗器又射出,那种暗器绝无疑问花过一番心血,形状完全为增加速度而设计,不太好看,却绝对实用。
  暗器每七枚为一组,嵌在一支比较小,也只有两寸长短的铜管内,缚在火狐双臂的铜管只是一个发射装置,内藏强力的机簧。
  七枚暗器射光,那支小簧管便会弹出来,火狐只要将另一支小管纳进去,便能够继续发射,另七枚暗器,更换的步骤非常简单,以火狐身手的敏捷,绝对能够在眨眼间完成。
  那七枚暗器可以一枚枚发射,亦可七枚同时发射,视乎情形而定,而火狐也绝无疑问,已能够完全控制这种暗器,得心应手。虽然是意外,连宗萨巴那种高手也伤在这种暗器之下,便可以想像这种暗器的厉害。
  宗萨巴才扑到那面墙壁之前,那面墙壁便出现了一道暗门,他一滚而入,暗门便落下,七枚暗器紧接打在那之上。
  这座塔的结构无疑颇别致,竟然容许夹壁的存在,难得的是在塔内外都瞧不出来。
  当然只要细心观察还是瞧得出来的。
  塔外形是圆的,塔内呈方形,火狐也许已留意这一点,但夹壁暗门的出现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没有追过去,好像他这种好手当然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也尽管意外,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跳跃间,暗器射出,射倒了两个扑向贺升的回教徒,一个回教徒的刀已搁在贺升的脖子上,但无论他要杀贺升还是要以贺升要挟火狐,但已来不及。
  火狐没有去解捆着贺升的绳子,暗器连续射出,将所有的回教徒射杀,然后一支箭也似窜到一个窗子的旁边,探头往外望去。
  连声惨叫由窗外传来.
  火狐一望身子立即闪到窗旁,那边贺升已忍不住高呼:“我在这里——”
  火狐一声冷笑,以脚挑起了一柄弯刀,向贺升那边踢过去。
  弯刀一转急落,削断了捆着贺升的绳子,火狐一个身子同时移动,掠向另一边的窗子。
  居高临下,他看得很清楚,一群黑衣人正在从四面八方冲进来,在寺内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那些回教徒一个个给从藏身的地方赶出,一个个倒下。
  他们都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临敌的经验也非常丰富,可是黑衣人的数目都是数倍于他们,前后夹攻,兵器暗器齐施,既狠且毒。
  火狐虽然并不是全都知道,但给他知道的回教徒都是藏身得很好,却竟然那么容易给赶出,可见黑衣人方面早有准备,才能够一击即中。
  不过片刻,尸横遍地,那些回教徒旋即踏着尸体向高塔迫近。
  贺升这时候已挣扎解开绳子来到窗前,看在眼内,脱口问:“那些到底又是什么人?”
  火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身形一动闪到另一面窗旁,贺升一面跟上去,一面说道:“我不能不说,他们的手段……”
  火狐冷冷的应道:“没有人怪你,你也用不着解释什么。”
  贺升道:“这都是事实。”
  “没有人说不是。”
  “那我们现在怎样离开?”
  火狐道:“那些人应该不会伤害你的,你也应该还有利用的价值,可以不必为离开这个问题而担心。”
  贺升一怔道:“可是我……”
  火狐道:“只要你还能够活下去,我总会有办法将你救出来”
  贺升急问道:“那现在……”
  火狐道:“你若是也能够像我这样离开,我当然绝不会反对的。”语声一落,目光一闪,身子突然离弦箭矢也以穿窗而出。
  对窗十丈左右有一株参天古树,火狐的轻功就是怎样好也难以凌空跨越十丈,可是他人在半空中,机簧声响,一条绳钩便从铜管里射出,正射在那株古树上,才钩住,火狐便抓着绳子继续飞荡前去。
  到他荡到那边古树,距离地面一丈也不到,三个黑衣人正由那边杀奔过来,一见便挥刀斩去。
  刀未至,暗器已然自火狐另一边的铜管射出,射进了当先扑至那个黑衣人的啕瞠,一穿而过!
  那个黑衣人一个身子亦被撞出了数尺,仰天倒下,当场丧命。火狐一个身子接往上拔起,手足并用,再藉绳子的帮助,眨眼间已爬上了数丈,其余两个黑衣人冲近挥刀便斩,可是追不上火狐的身形,他们的暗器随即出手,也一样追不上,火狐也只是倒射回一枚暗器,却正中一个黑衣人的脑袋。
  那个黑衣人惨叫着身子一转,倒仆地上,最后一个黑衣人身子慌忙往树干上一伏。
  火狐没有再发射暗器,继续往上爬,迅速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
  贺升在高塔那边只看得魄动心惊,莫说他没有绳钩,就是有,也没有火狐这种身手胆量。
  那片刻他的思想几乎完全空白,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上,一派听天由命的样子,事实他亦不知道如何是好。
  黑衣人继续迫近,就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蜘蛛,向蛛网当中靠拢。
  宗萨巴的手下仍然在拼命,但强弱悬殊,终于还是被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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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偷窃火药,意图破坏
作者:黄鹰


  黑衣人随即冲进高塔,在高塔内的回教徒亦迅速被消灭,只留下一个活人。
  贺升!只因为贺升还有利用的价值。
  宗萨巴没有死,可是就是他自己从昏迷中醒来,亦怀疑自己是否仍活着。
  那刹那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已经置身在地狱,打从心底有一阵恐惧的感觉。
  他虽然是一个回教徒,却绝不以为以自己的所为还有希望侍候真主左右,只是他虽然不在乎进地狱,但想到地狱的诸般恐怖景像,还是不由不恐惧,甚至有一种心态,拒绝将眼睛张开。
  但他还是将眼睛张开来。
  那实在太平静,一些声响也没有,一阵轻微的疼痛随即袭来。
  眼睛张开,朦朦胧胧的他终于看见了三个人,他几乎立即肯定那是三个人。
  只有人面色才会有那样好看。
  然后他看得更清楚,看清楚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一个是一个青年,衣衫秋香色,潇洒脱俗,另一个是一个中年人,威武不凡,女的那个很年轻,一身深紫色的衣衫,很漂亮,有如天仙化人。
  他们坐在一面屏风的前面,宗萨巴几乎立即就肯定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
  宗萨巴看看四周,感到完全陌生,唯一令他放心的只是,在这三个人的面上他完全找不到丝毫的敌意。
  他仍然想移动,一动之下,一个身子便仿佛要裂开,一阵剧痛,直入心脾。
  那个少女随即道:“你的伤还未好,别乱动,伤口再裂开可就麻烦了。”
  宗萨巴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温柔动听的声音,身心不由自主的放松。
  少女接道:“你伤得很重,幸好都没有伤在要害,但是失血太多,必需一段颇长的时间才能够康复。”
  宗萨巴轻“嗯”一声,终于开口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应道:“长安城府衙。”
  宗萨巴一怔:“我们的事到底惊动了官府。”
  一开口说话他的伤口便又隐隐作痛,语声异常的嘶哑,他甚至怀疑那到底是否是自己的声音。
  中年人道:“可惜我们得到消息太迟,赶到去的时管已只能够找到你。”
  宗萨巴再问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塔中夹壁,你完全是一个血人,不是小心检视,不难当作死人处置。”
  宗萨巴又问:“你们怎会找到那儿去的?”
  中年人笑笑:“是你洒在地上的血告诉我们塔内有夹壁。”
  宗萨巴干笑一声道:“还是我救了自己。”
  中年人点头:“若是我们不小心检视,找到你的时候,你应该已是一个死人。”
  宗萨巴道:“在昏迷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是死定的了。”
  中年人道:“那种暗器的力道实在惊人,火狐显然花过了不少心思。”
  宗萨巴道:“你们也知道火狐?”
  中年人道:“只要稍为有名的人我们都知道。”
  宗萨巴笑笑:“是么?”
  中年人道:“正如对阁下一样,唯一未清楚的一件事,相信就只是阁下那一柄‘鬼剑’,现在当然已很清楚的了。”
  宗萨巴一怔,忍不住问道:“高姓大名?”
  “一般人叫我龙飞,也有叫龙飞相公。”中年人刷地打开手上折扇,那是以碧玉为骨,扇面写满了一个个人名。
  宗萨巴震惊,脱口一声道:“玉骨销魂?”
  龙飞笑笑;“这个外号令人惊心动魄,但叫的人喜欢这样叫我也无可奈何。”
  宗萨巴道:“江湖上的种种传说都是真的,譬如你是关外落日牧场万马王的女婿,又譬如你其实是京中太平安乐富贵王。”
  龙飞颔首道:“你还知道什么?”
  宗萨巴道:“当然是你与天地会的连番搏斗,天地会最后还是给你消灭……”
  龙飞笑问:“你也以为天地会已经给消灭?”
  宗萨巴道:“果真如此,你大概也不会跑到长安来。”一顿突然问:“我仍在长安?”
  龙飞道:“当然,以你的伤势根本不能够上路,我们在这里的事情才开始。”
  宗萨巴目光转向那个青年:“这位又是哪一位?”
  “常护花。”龙飞折扇轻摇:“你大概也听过他。”
  宗萨巴道:“还知道他被誉为年青一辈最有前途的剑客,我若非早已淡泊虚名,又不再年轻,早已出长安,到万花山庄一会这位庄主。”
  常护花道:“万花山庄已经不存在,这个庄主现在也只是一个御用杀手,效命于当今天子。”
  “御用杀手?”宗萨巴笑笑:“我实在难以想象,但好像你这样一个有名的江湖人,当然有自己的原则,而盛名之下无虚士,你所以甘愿受命于当今天子,你在做的当然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了。”
  常护花道:“好像阁下这种老江湖,也当然知道天地会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宗萨巴问:“以你们消息的灵通,也应该知道我与天地会一些关系也没有。”
  龙飞道:“所以你还能够躺在这里说话,要救你不是一件易事,非独要花很多上佳的药物,还需要时间。”
  宗萨巴道:“药物花了多少钱我可以赔得出,时间我却是不能的。”
  龙飞折扇一指旁边的少女:“这是香芸,我的女儿,若非她在这里,就是有药物也没用。”
  宗萨巴目光一转,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医术方面也有这般成就。”
  香芸淡然一笑道:“一个人的生死与运气有很大的关系。”
  宗萨巴道:“我的运气一向也的确很不错,所以才能够活到现在。”
  龙飞道:“也所以才会落到我们的手上。”
  宗萨巴道:“火狐狸不是你们的人?”
  龙飞摇头道:“我们只是知道这个人,却是想不透他在这件事做的又是什么角色。”
  “那个贺升给他带走了?”
  龙飞道:“我们进去的时候,并不见火狐狸,也不见其他活人。”
  宗萨巴干笑道:“所以我才会有这种待遇,否则你们才不会去花这许多的药物、时间竭力将我救活。”
  龙飞道:“我们还希望你会合作。”
  宗萨巴一正面色,道:“我也很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顿接问:“清真寺那边到底是怎样情形?”
  龙飞反问道:“你在清真寺的手下有多少?”
  宗萨巴道:“二百七十个,也已是我手下的全部。”
  龙飞道:“那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你已经一个手下也没有了。”
  宗萨巴震惊:“那条火狐狸……”
  龙飞摇头:“火狐狸杀的人有限,你的手下……”
  “当然是被他的手下杀死的了。”
  龙飞摇头:“火狐狸独来独往……”
  “那个贺升难道不是他的手下?”宗萨巴立即截住了龙飞的话。
  “贺升这个人我们并无消息,倘若他真的是火狐狸的手下,那应该也是惟一的手下。”
  宗萨巴道:“你能够说得这样肯定,当然已掌握足够的资料。”
  龙飞道:“你应知有所谓名人谱。”
  “那是官府刻意编制的东西,也只有官府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做到。”
  “名人谱的资料也许并不齐全,但从那之上收集的资料看来,火狐狸并不是那种人。”
  宗萨巴点头:“以我所知也不是。”一顿问:“你们是否已得到什么消息?”
  龙飞道:“我们已能够肯定那是天地会司马纵横的人。”
  宗萨巴又是一怔:“我们跟他们一些关系也没有,以我所知,火狐狸也没有。”
  龙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是我们要知道的,但我们找到去只能够找到你一个人。”
  宗萨巴反问:“你们又是为什么跑到清真寺去?”
  龙飞道:“只因为有消息说天地会的人在那附近集结,会有所行动。”
  宗萨巴道:“你们的行动似乎不应该这样缓慢。”
  龙飞道:“发现天地会帮众行踪的一共有五个人,四个立时被发现击杀,另一个没有被发现,但仍然在半个时辰后才能够将消息送出,本人亦同时被击杀。”
  宗萨巴道:“天地会不惜监视你们那个人半个时辰之久,可见得事情的严重,可是由始至终,都是我们与火狐狸的事,与天地会一些关系也没有。而我们一直都是秘密行动,消息应该不会放出去,火狐狸方面应该更秘密。”
  龙飞截问:“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火并?”
  宗萨巴看看龙飞,沉吟不语,常护花道:“阁下是息样的一个人,我们既然清楚,阁下也无妨提出条件,只要在可能范围,我们都会考虑答应。”
  宗萨巴笑道:“我们一伙二百多人也不缺衣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当然更不会缺乏的了,除了金钱之外,我们一伙什么也都不感兴趣。”
  龙飞道:“这个我们清楚,那你还考虑什么?”
  宗萨巴笑笑,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便宜汉人的事情,现在当然要考虑一下。”
  常护花微喟:“汉人固然有好坏,回人也一样。”
  宗萨巴说道:“若是你自小便受回人欺负,对任何回人多少相信你也会有些歧见。”
  常护花无言,宗萨巴笑接:“但现在几位救了我的命,抛开种族的问题,站在江湖人的立场,我若是无以报答,以后在江湖上也不要立足的了。”
  常护花沉吟接道:“你若是坚持不说,我们也不会强迫你的。”
  龙飞点头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们也有办法查出来,只是在这个时间决定一切的时候,我们仍然希望尽全力能够说服你合作。”
  宗萨巴又笑了:“你们当然看出我已经考虑清楚一定会跟你们合作,所以才没有说一些太激烈的话。”
  龙飞淡然道:“为天下苍生,为避免太多的人死亡,有时候我们的确不得不做一些比较激烈的行动,有时就是错误也得做,只要不会错误得太厉害。当然,错误得太厉害的时候我们大都能够看出来。”
  宗萨巴道:“这就是政治?”
  龙飞点头:“到目前为止,我们幸好都没有出过大错。”
  宗萨巴道:“阁下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声名,与阁下的行事作风当然有很大的关系。连万花山庄常护花这种高手也能够被你说服,甘愿做一个御用杀手,就是完全不知就里的人,也应该想像得到这是一件怎样有意义的事情。”
  龙飞道:“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加入我们。”
  宗萨巴一怔,疑惑的望着龙飞,竟然反问:“你说什么?”
  龙飞道:“能够用的人我都乐意用,愿意为朝廷效命的人我也从不拒绝,我可以保证的一件事就是朝廷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宗萨巴叹了一口气:“阁下这种心胸已足以令我宗萨巴折服。”
  龙飞笑笑道:“人生不过数十寒署,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是好的。”
  宗萨巴只是叹气,常护花上前一步,道:“江湖人毫无拘束,固然是快乐,但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相信更快乐。”
  宗萨巴接问:“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这也不难看出来。”宗萨巴笑了笑:“一个人日子能够过得很快乐实在不容易,既然有这种机会,除非是傻瓜,否则应该不会放弃的。”
  龙飞随即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宗萨巴道:“我身受重伤,只怕也帮不了你们多大的忙。”
  龙飞道:“你应该相信香芸的诊断,你现在不是没有什么?”
  宗萨巴忽可道:“我昏迷了多久?”
  香芸应道:“已经有十七个时辰。”
  宗萨巴一怔,苦笑道:“我伤得可真不轻。”
  香芸道:“主要是失血过多,我用的药物主要都是养血生肌,不用十天,你应该可以行动自如,大概一个月,可以完全康复的了。”
  系萨巴道:“能够行动自如便成。”
  龙飞道:“我希望跟着我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行动中发挥他最大的威力,也只有在那种状态才能减轻伤亡。”
  宗萨巴点头道:“那我放心休养就是了。”
  龙飞道:“这是一场很长的战争,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一显身手的。”
  宗萨巴又点头沉默了下去,龙飞他们也没有再说话,都看出他需要清静一下。
  好一会,宗萨巴才吁一口气,道:“你们相信都知道这儿的霹雳堂。”
  龙飞道:“霹雳堂以火药闻名天下,不知道的人相信不多。”
  宗萨巴道:“据说霹雳堂制造火药已经有近百年的经验,后来又引进西洋的技术,加以改变,更能够充分发挥火药的威力。”
  龙飞道:“这是事实,一直以来,朝廷的火器也都是由霹雳堂来制造的,只是堂主‘天雷’曹霸不习惯受拘束,也因为地理环境,朝廷一直都让他留在长安发展,当然,保护守秘的工夫是做到十足的。”
  宗萨巴道:“霹雳堂是官府专用,这大家都知道,而事实,自四十年前开始,霹雳堂便没有再打造任何火药兵器暗器卖给江湖上的朋友。”
  龙飞道:“这也是天雷曹霸的决定,目的是不想再制造太多杀孽,火药的威力也实在太大,不适宜用在江湖上。”
  宗萨巴道:“也所以霹雳堂外流出去的火药暗器兵器一直是江湖中人不惜以任何方法争夺的东西,这种东西当然已不多。”
  “主要是火药不容易补充,而那种东西没有了火药便成为废物,原有的火药又需要极之小心保养才能够保持功效。”
  “不错——”宗萨巴接道:“水淹不用说,就是潮湿亦会有影响,而且要尽量避免接触火焰,火药的威力虽然大,麻烦也很大,使用固然要经验,保养也一样,但到底物以罕为贵,再经过那么多人刻意渲染,火药变成了一种无坚不摧,藉之可以纵横天下的东西。”
  龙飞颔首道:“的确有这种传说。”
  宗萨巴道:“他们却没有考虑到一件事,果真这样,霹雳堂何以不能够雄霸江湖。”
  龙飞道:“那可以解释是‘天雷’曹霸没有这个野心,而主要是他实在太明白火药的功能。”
  宗萨巴诧异道:“火药……”
  龙飞道:“能够善用火药纵横天下并不是一件难事,曹霸之所以没有这个野心也的确是对这种东西太了解。”
  宗萨巴不由问道:“这种东西的功能到底……”
  “在破坏、毁灭。拿江湖来说,两个帮派就是怎样拼命,伤亡始终有一个限度,不敌的一方就是逃不了,大可以高呼饶命,也所以,官府一直没有太理会江湖上的纷争。”龙飞干咳一声道:“用到火药便完全不同,曾经一次,我朝在白狼峡埋下了二十桶火药,一举毁灭了鞑靼逾万铁骑。”
  宗萨巴瞠目结舌,龙飞道:“当然那也是充分利用环境,才能够发挥那么大的功力,但火药的厉害亦可想而知。”
  宗萨巴叹了一口气,奇怪道:“曹霸当然清楚火药有这种威力的。”
  “当然。”龙飞笑笑:“正如朝廷一样,也所以火药若是在江湖上出现,又引起严重的伤亡,当地官府便不能不追究,而任何江湖的帮派都难以与官府对抗。”
  宗萨巴终于明白,接道:“其他帮派知道也必定会来争夺,火药却是不能够随时随地使用,尤其是当许多火药集中在一起,只有朝廷才能建立一道严密的保护网,将附近划为禁地,派兵驻守,严禁任何的闲人进出。”
  龙飞道:“霹雳堂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周围百里可以调动的军兵达五万之众,而关卡林立,小量不敢说,但大量的火药就是能够偷进去,偷得到,要运送出来,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宗萨巴道:“何况霹雳堂中到处机关陷阱,要偷进去已经不容易。”
  龙飞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宗萨巴道:“对火药事实我也很感兴趣,只是知道霹雳堂为朝廷所有,才打消说服天雷曹霸出卖火药的念头。”
  龙飞接问道:“那现在又怎会与霹雳堂拉上关系?”
  宗萨巴道:“这是三天前的事,我接到密告,有人从霹雳堂偷了一些东西出来,包括数百斤火药,以及一设计图样,那……”
  龙飞截问道:“是不是一份火炮的图样?”
  宗萨巴反问:“你们都知道了。”这也等于承认的确是那份图样。
  龙飞道:“那个偷儿到底是……”
  “就是贺升,这个人武功不太好,却是神偷门老祖宗的关门弟子。”宗萨巴接问道:“神偷门你们相信多少也会有些印象。”
  龙飞点头道:“这可以说是江湖上最无聊的一个门派,一个在偷盗方面极之有心得的老偷儿收养了几个弃婴孤儿,自幼便训练他们偷盗的技术,成立了所谓的偷门,却是一直都没有多大作为,因为那个老偷儿的胃口并不大,而且很怕死。”
  常护花接道:“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差不多是这种性格,所以一直都没有闯出什么名堂,若非其中一个大胆偷进禁宫的宝库,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门派。那个偷儿其实也是与朋友相赌,根本不知道要偷进去的是什么地方。”
  “怎会的?”宗萨巴诧异。
  常护花道:“这当然是一个陷阱,他并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却是清清楚楚,只是低估了禁宫的防卫。”
  宗萨巴道:“这也会上当,可见神偷门的人见识是怎样。”
  常护花道:“老偷儿其实也是闲着无聊,他不错天分高得很,却不幸出生在富有人家,不愁衣食,空怀一身绝技,难得施展一下。他那些徒弟在他的照顾下,当然也懒得出动,但偶然露一手,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宗萨巴道:“神偷门正式成立不到三个月,老偷儿便老死在床上,他的六个弟子亦各散东西,贺升来了长安后,日子倒也过得很快活,还恋上了一个叫做仙仙的女孩子,那恰巧是我一个手下的女儿。”
  龙飞道:“也就是告密的人?”
  宗萨巴道:“大概是身在异乡,我们这些人特别团结,这当然,仙仙还没有作出决定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龙飞道:“若是她对贺升已死心塌地一片痴心,相信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宗萨巴摇头:“仙仙发现收卖贺升做这件事的人有问题,亦有影响。”
  龙飞“哦”一声,宗萨巴接道:“那是长安的一个土豪姓钱名开,跟我们曾经有过冲突,仙仙怀疑他是要用火药来炸毁清真寺,那次的冲突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女孩子心眼儿比较细,才会想到那许多。”
  龙飞道:“那钱开你们调查过了?”
  宗萨巴道:“同日午夜,钱开从丽春院回家途中被我们拦劫,随从左右全都被我们抓起来。”
  龙飞一笑道:“你们要解决钱开,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因为太简单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
  宗萨巴道:“就是这样,在我们来说钱开只是一只小苍蝇,只要他不来骚扰,令我们太讨厌,我们还是不会动手的。”
  龙飞接问道:“你们从钱开那儿知道什么?”
  宗萨巴道:“这个人胆子其实并不太大,也没有多大志气,是一个典型的土豪,偷火药其实并非他的主意,乃受命一个叫做欧阳绝的人,而他所以愿意这样做,除了原则,看在钱份上,还因为所有步骤欧阳绝都已经安排妥当,包括了人选,他要做的只是将酬劳以及一份霹雳堂的机关设置详图交到贺升的手上。”
  龙飞看看常护花香芸,道:“果然是欧阳绝。”
  宗萨巴不由问:“那个欧阳绝到底是什么人?”
  龙飞反问:“以你所知?”
  宗萨巴道:“一个对土木建设,机关消息甚有研究的人,据说很多帮派以及富有人家的秘密都是由他一手设计的。”
  “没有别的了?”
  “霹雳堂的机关设置有可能亦是由他设计,所以他才能够给画出一幅那么详细的图表,至于他要贺升偷那些火药以及火炮设计图样,也许是要制造什么火器。卖给别人,以我所知,这个人也是一个惟利是图的小人。”
  龙飞道:“现在相信已经不是了。”
  宗萨巴说道:“是变好还是变得更加坏?”
  龙飞道:“当然更加坏。”接问:“钱开知道的就是那些?”
  宗萨巴点头:“我们追问下来,这个人的确完全看在钱份上,站在生意立场这实在无可厚非,但是以江湖人的眼光来看,则是一种极愚蠢,接近自杀的所为。”
  龙飞道;“生意人根本就不该与江湖人走在一起,人在江湖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法律。”
  宗萨巴笑道:“一般都是的。”
  龙飞道:“看来这人的运气实在很不错,与江湖人混在一起到现在才出事。”
  宗萨巴道:“我原也以为欧阳绝曾经加以威迫什么的,可是没有。”
  龙飞道:“贺升方面又怎样?”
  宗萨巴道:“这个人表面与钱开并无分别,实在是有的;所以他答应做这件事,除了为钱,还因为对工作的一种狂热,这应该说是一心要一显身手。霹雳堂出了名的固若金汤,能够偷进去将东西偷出来,对他来说是一种满足。”
  龙飞道:“别的人绝不会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有一份机关设置的详图在手,这件事传开,他的身价是必会倍增。”
  宗萨巴接道:“即使有那份详图,也要有他那种本领才能够偷进去,否则也不会找他。”
  “不错。”龙飞点头道:“你随即将他抓起来?”
  宗萨巴道:“火药我们也许会有用,那份火炮的设计详图应该也可以卖钱。为了兼顾仙仙的感情,我们也没有透露与仙仙的关系,反而在贺升面前,以仙仙的生命安全要挟他将一切说出来,然后我们才知道惹上麻烦。”
  “贺升说出了他与火狐狸的关系?”
  “我们虽然不认识火狐狸,可是对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却早有所闻。”
  “贺升的性格若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应该早已跟火狐狸取得联络。”
  “火狐狸完全同意他做这件事,却主张他将东西偷出来之后先藏起来,待他查清楚钱开与欧阳绝的关系才交出去,他认为偷那批火药绝不止是那个价钱。”
  “姜到底是老的辣。”龙飞接问:“那他要贺升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这方面倒是相信贺升,只要贺升事后告诉他,藏东西的地方,贺升完全受仙仙摆布当然在他的意外。”
  “仙仙就是要贺升将东西藏在清真寺内?”
  宗萨巴道:“那其实是我的意思,在知道一切之后,也索性准备在那里跟火狐狸谈一个清楚明白,谈不来便一决生死。”
  “你们还不大清楚火狐狸的性格。”
  “那个人简直是一个疯子,完全不理会贺升的安全,一来便开始杀人。”
  “其间也许是有些误会。”
  宗萨巴目光一闪:“也许是的,否则他也不会全力向高塔进攻,那样做除了救贺升之外别无作用,也许他就是以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够解决问题,而若非有些误会,他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完全不能够妥协的一群。”
  龙飞道:“这要找到火狐狸才能够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萨巴道:“他跟那些天地会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否则不会是用那种方式袭击。”
  龙飞沉吟道:“难道他是怀疑天地会的人是你们叫来的?”
  “亦未可知。”宗萨巴转问:“天地会与这件事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龙飞道:“那个欧阳绝已经是天地会的人,在知道他们合作之后,我们便开始考虑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常护花补充道:“欧阳绝这个人精通土木建筑,机关消息,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天地会应该不会再建筑任何地方,惟一的可能就是要从欧阳绝那儿知道某些建筑的详细情形。”
  龙飞点头:“根据我们的资料,朝廷中很多的建筑都是出自欧阳绝的设计。”
  宗萨巴接问:“霹雳堂也是?”
  “也是,”常护花微喟:“我们在考虑过其他的建筑后,再综合其他的资料,发觉最有可能的一个地方就是霹雳堂。”
  宗萨巴道:“所以你们赶来。”
  “我们已赶得很急,但到底被动,始终赶不及,而消息虽快,送到霹雳堂的时候,火药已经失窃。”龙飞一顿接补充:“制造火药必须很小心,所以霹雳堂的人早就已习惯了小心谨慎,尽管周围都防守严密,又有种种的机关设置,对于堂内重要的东西地方,每天都按时检查。”
  “也所以在火药失窃后的第二天他们便发觉了。”
  “官府的人随即到处追查,但并无发现,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偷儿是如何混进去。”龙飞轻吁一口气:“这问题当然是出自欧阳绝的设计。”
  常护花接道:“从那份设计图来看,霹雳堂应该是无懈可击,若是有人能够找到其中漏洞,应该就只有欧阳绝,这也是为什么司马纵横要找他合作。”
  龙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于霹雳堂的情形天雷曹霸只怕也没有欧阳绝的熟识,可是以曹霸的见识,漏洞若是太大一定会发觉,这应该就是为什么要贺升出手。”
  宗萨巴道:“霹雳堂唯一的漏洞就是一条退水石槽,却必须一个精通壁虎功,混身柔若无骨能够随意折曲的人才能够穿过。壁虎功倒还罢了,软骨功必须自小苦练,也只有神偷门的人才兼备,贺升更就是其中练得最成功的一个。”
  龙飞沉吟道:“对于贺升的身份,司马纵横是必心中有数才会经欧阳绝,再做手钱开。”
  常护花接道:“那他们应该小心监视贺升的行动才是。”
  宗萨巴道:“贺升是监视不得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偷儿,反应感觉当然比一般人敏锐,若是发觉被监视,第一个反应往往就是放弃,天地会应该很明白这一点,将所有的行动压到贺升将东西偷出来,那也许就是灭口。”
  常护花道:“贺升也就是考虑到这个可能,才通知火狐。”
  “这个人其实也很聪明,知道事情的严重,而且考虑到很多的可能性,将行动的日子提前了两天,若非仙仙的关系,我们也不能够将他抓起来。”
  常护花道:“司马纵横在他身上想必花了很多心思,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找到清真寺去。”
  宗萨巴叹息道:“我们却是全神集中在如何对付火狐,没有理会到寺外的情形,否则天地会的人接近,应该会有所发觉。”
  “天地会的人在火狐动手之后才采取行动,若说是巧合未免是巧合了一些,若不是巧合,他们知道的事情也已够多的了。”
  宗萨巴沉声道:“这账总要算的。”
  常护花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事发之后,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些火药。”
  宗萨巴道:“火药放在礼拜堂前左座下碎石的禅座破洞中,是我们的意思。”
  常护花道:“是个陷阱,要引火狐到来,在他拿火药同时全力将他击杀。”
  宗萨巴道:“我们日以继夜,一切安排妥当,自问毫无破绽,哪知道火狐竟好像一切都知道似的,来得突然,将我们杀一个措手不及。”
  常护花再问:“火药也就全都藏在禅座中?”
  “全都在那里,我们是要在火狐完全满足的情况下才一举出击。”
  常护花道:“那个禅座我们已搜查过,什么也没有。”
  宗萨巴道“那不是火狐拿去便是天地会的人了。”
  “应该是天地会的人,以当时的环境,火狐自顾尚且不及,哪还有时间处理数百斤火药?”常护花接道:“你所以安排令贺升将火药放在那里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宗萨巴突然问:“那个贺升……”
  常护花反问:“是怎样的一个人?”
  “相貌姣好似女子,肤色白皙光滑得如白玉很容易辨认。”
  常护花不假思索,说道:“没有这个人。”
  宗萨巴道:“那同样不是给火狐救走便是给天地会的人带走了。”
  常护花道:“也当然是给天地会的人带走可能性较高,这个人与火狐的关系若是那么密切,将他抓在手里最低限度可以要挟火狐不敢轻举妄动。”
  宗萨巴道:“我所以将这个人抓起来也就是这个目的,只是火狐也绝不简单,救人的方式直接而简单,大出我们意料之外,这若已落在天地会的人中,火狐就是知道藏人所在,要救人也再没有这么容易的了。”
  常护花接问:“那份火炮的图表也是放在火药内?”
  宗萨巴摇头,常护花追问:“那放在什么地方?”
  “石塔夹壁内,挂在墙壁上。”宗萨巴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没有看到?”
  “没有。”常护花沉吟着摇头,这显然是经过一番思索,回忆中也真的没有这个印象。
  宗萨巴接说道:“不是我躲进去的那边。”
  常护花道:“所有的夹壁我们都已搜查过,就是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份火炮的图表。”
  龙飞道:“对于那份图表我们的人必定会特别在意,在他们动身之前,他们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特别在意的是什么东西。”
  宗萨巴道:“他们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
  龙飞道;“这一批人每一个都有良好的出身,最少亦已经被观察了三年。”
  宗萨巴道:“之前你们之中也曾出现叛徒?”
  龙飞道:“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我们对付的,又是一个极之狡猾的邪恶组织。”
  宗萨巴道:“你们也当然早已考虑到这一点。”
  龙飞道:“我们也有过很惨痛的经验,在目前,已绝少会再发生同样错误。”
  宗萨巴道:“只听这句话已知道你是一个怎样谨慎的人。”
  龙飞道:“这是培养出来的,易地而处,也许你会比我更谨慎。”
  宗萨巴转回话题:“抱歉我没有好好的收藏那份火炮的图表。”
  龙飞道:“在你来说那已经很谨慎的了。”
  宗萨巴苦笑道:“火狐若是能够弄开夹壁,我们亦已经无能为力去阻止。”
  龙飞点头:“火狐狸当时看见你走入夹壁,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亦应该有办法将夹壁弄开。”
  宗萨巴道:“除非他早已与某些人接洽,否则,我不以为他会花时间将夹壁弄开。”
  常护花道:“相信未必会有时间。”
  龙飞道:“那份图表只是对天地会有用,我们若是再没有其他发现,那便肯定了。”
  常护花叹息道:“那么下一个步骤,我们应该就是注意那种火炮的出现。”
  龙飞道:“还有就是留意那些懂得制造火炮的人,图表虽然已非常详细,有些地方到底还需要老手帮助。”
  常护花道:“除了霹雳堂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有人懂得制造火炮?”
  龙飞道:“京师方面有几个,那其实都是霹雳堂出来的人,到来协助我们的火炮营,年老退隐的,霹雳堂方面,当然也有不少这样的人。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一份名单的了。”
  宗萨巴插口道:“那些火药……”
  龙飞道:“长安周围百里已设置若干关卡,检查出入的人,当然希望来得及阻止火药送出去,若是火药早已经被送出长安,这工夫当然是白花的了。”
  宗萨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们都绝不肯放过。”
  龙飞道:“所以我们平日都忙得要命,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若不是事情很有意义,相信大家的身心都已经很疲劳,不想再继续下去。”
  “我明白。”宗萨巴真的完全明白。
  龙飞接道:“清真寺所有的宗卷账册都已被送到这里来,若是有什么你需要拿回的……”
  宗萨巴笑截:“宗萨巴既然已是王爷的人,还有什么秘密需要保留的。”
  龙飞笑道:“你喜欢怎样便怎样。”
  宗萨巴接道:“我以为王爷不妨先想办法弄清楚火炮图表的所在。”
  “你这样说是已经有办法的了?”
  宗萨巴说道:“我们无妨暂时肯定贺升并非火狐狸救走,而是落在天地会的手中。”
  龙飞道:“天地会若是要杀贺升,尸体应该留在清真寺之内,绝没有理由将尸体也带走。”
  宗萨巴道:“他们所以不杀贺升,目的当然利用贺升来左右火狐狸的行动。”
  龙飞道:“在目前他们要与火狐狸取得联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宗萨巴接道:“也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贺升的尸体诱火狐狸再到清真寺。”
  龙飞沉吟道:“贺升的尸体,这个主意很不错。”
  宗萨巴道:“要火狐狸相信当然不容易。”
  常护花道:“在一般人也许是,在官府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宗萨巴想想点头:“在官府来说应该是的。”
  常护花接道:“我们也应该公布清真寺的事了。”
  这所谓公布其实是一份伤亡的名单,官府也早已整理妥当,准备张贴出来让死者的亲属前来认领尸体。
  认领当然会有些麻烦,但人死入土为安,死者的亲属当然不会在乎这种麻烦。
  龙飞只是要在其中补上一个贺升那样形状的死者,反正只是文字上的工夫,做在名单上,并没有什么困难。
  尸体都是放在清真寺内,禁卫森严,尤其那个高塔的周围,贺升与另外两个宗萨巴心腹的人尸体也就存放在高塔里。
  来认尸的有回人也有汉人,驻守在寺里的官兵,都已得龙飞命令,除了要进入高塔认尸的,其他都尽量予以方便。
  那两个宗萨巴的心腹也是由宗萨巴指定,原是两个孤儿,也并未成家。
  换句话,若是有人认那两具尸体,这个人必定大有问题,龙飞他们安排那两具尸体在高塔也是这个目的。
  宗萨巴那些手下的亲属都住在长安,消息传开去,来认尸的人越来越多,清真寺内哭声不绝,一片愁云惨雾。
  到黄昏,认尸的工作才结束,剩下的尸体宗萨巴那边的都是没有亲属,再有便是天地会死于这一战的手下。
  天地会的当然没有人认尸,他们都是来自远方,就是有亲人在长安也不会太多,也未必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的行动也当然是极端秘密。
  高塔那边的尸体果然没有人到来认领,这已是在龙飞他们意料之中。
  夜渐黑,清真寺更加寂静。
  篝火到处燃起来,不太多,所以清真寺中并不怎样亮。
  值夜的官兵手掌灯笼不住逡巡,明哨外还有暗哨,一般江湖人要偷进去并不是一件易事。
  龙飞本来可以要他们做得更严密,可是他没有,做
  到这地步他认为已经足够,太过分反而会令要偷进来的人有戒心,虽然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这样子可能也会怀疑的,他仍然尽量做到最好,适如其份。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偷进来他完全不考虑,始终他认为若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求一定要有收获,不能够肯定的就不去做,结果不难一无所得。
  当然,在目前来说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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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说服火狐,互相合作
作者:黄鹰


  明哨暗哨再加上逡巡的官兵能够阻挡的果然只是一般江湖人,火狐狸要进来便进来,他们并没有发觉,甚至一些感觉也没有。
  火狐狸出现在高塔外。
  从他出现的方向来判断他应该是由清真寺正门进来,当然,在这个方向出现之前他也许已经改变了几个方向。
  他也就像一条狐狸般窜进了高塔的暗影,身上仍然是那身火红的紧身衣服,黑暗中当然没有日间的明显,在某种黑暗中甚至混溶在一起。
  值夜的官兵到来之前他已经壁虎也似游窜上高塔的第三层,从窗户窜了进去。
  高塔内有灯,那是长明灯,不怎样光亮,对火狐来说却已足够,他随即由楼梯往下走,脚步起落,一些声响也没有。
  三具尸体也就放在高塔的第二层,都用白布盖着,除了这三具尸体,没有任何人。
  火狐走下楼梯,走到那三具尸体之前,忽然道:“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一面暗壁即刻移开,出现了手摇折扇的龙飞。
  另一面暗壁同时移开来,在那儿的是常护花。
  移动的暗壁接将窗户封闭。
  一连串的轧轧声响接从上层传来。
  火狐冷笑道:“这座高塔的暗壁原来还有这般作用。”
  龙飞道:“每一层都有我们的人,这一层的暗壁将窗户封闭同时,我们的人亦会将其余各层的窗户封闭。”
  火狐道:“那我是被困在这座高塔的了。”
  龙飞道:“暗壁的机关已被改装,我可以肯定说一句除非阁下对机关有深厚的认识,否则绝难在短暂的时间内将之打开来。”
  火狐道:“你当然看出我在那方面认识不多。”
  “相信也绝不会太少。”龙飞道:“有关阁下的一切,我们知道的虽然有限,也不致于连这些也不清楚。”
  火狐道:“若是别人这佯说我一定会很怀疑,但出自阁下之口……”他没有说下去。
  龙飞轻摇折扇:“你已经知道我是哪一个的了。”
  火狐道:“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你,也知道你手上那
  柄折扇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骨销魂。”
  龙飞道:“暂时来说,江湖上相信也就只有这一柄玉骨销魂。”
  火狐道:“有谁有这个胆量与王爷一争长短?”
  龙飞道:“会有的。”
  火狐道:“即使有,王爷相信也不会与他计较,目前来说,王爷已经够忙的了,哪还有闲情去计较这些?”
  龙飞道:“事有大小,当然是以大事为重。”
  火狐道:“我却是奇怪,以王爷如此聪明谨慎的人,今夜竟会冒这个险。”
  龙飞笑笑道:“我只是希望事情能够简单一些。”
  火狐道:“王爷身系国家安危,却为一个贼不惜亲自冒险,我就是死在这里又有何憾。”
  龙飞道:“我们好像并不是敌人。”
  火狐道:“本来就不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火狐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贼,好像一个这样的贼无论如何是绝不会与国家大事拉上关系的。”
  龙飞道:“就因为阁下的身份这么简单,所以我才选择这方法来跟你谈谈。”
  火狐接道:“当然,王爷也不是太冒险。”目光转向常护花。”有这样的一个高手侍候一旁,我没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出手。”
  常护花道:“阁下早便已知道有我的存在?”
  火狐道:“也是进入这一层之后。”
  龙飞道:“你感到剑气?”
  火狐道:“也是第一次感到这么重的剑气。”
  龙飞笑顾常护花:“看来你还欠些火候,若是能够再进一层,到反朴归真的地步,就是高手,也不会那么容易感觉你的存在了。”
  常护花道:“那只因是我在内功方面又需要一个突破,全身的真气整天都不住在游走。”
  龙飞道:“难怪,我方才也在奇怪,何以你的内功忽然会倒退,连剑气也束不住。”
  常护花道:“稍纵即逝,属下不能不冒这个险。”
  火狐忍不住插口:“天下内功要更进一层必须打坐调养。”
  “一般都是这样,到聚成一股全面冲向有关穴道,冲得开便成功。”
  “你却是不需要这样,到底是你的内功已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还是那种内功的特别之处?”火狐外露的双瞳露出疑惑之色。
  常护花道:“该是后者。”
  火狐忽然笑道:“年青人到底是年青人,一个该字,我难道还不明白其实两者俱备?”
  常护花道:“过谦则藏奸。”
  “不错,好像你这样的年青人不多。”火狐一顿同:“你练的是什么内功?”
  “金刚气功……”
  火狐显然很突然,脱口道:“金刚气功天下至阳至刚,据说已失传的了,年青人你真好大的福气。”
  常护花道:“言重。”
  火狐接问:“高姓大名?”
  “晚辈常护花。”
  “万花山庄的庄主,年青一辈最负盛名的剑客啊。”火狐接又道:“听说你加入了朝廷做一个御用杀手,抛下一切个人的名利。”
  常护花淡然道:“原就没有什么抛不下的。”
  火狐接问道:“也不是违心之言?”
  常护花道:“想不到前辈这种老江湖也会提出这种问题。”
  火狐头一仰道:“说得好。”一顿又问:“做一个御用杀手是不是很有趣?”
  常护花道:“没有做一个游侠那么有趣,却是比做一个游侠有意思得多。”
  火狐道:“站在一个游侠的立场来说应该是的。”目光转落在那三具尸体上,常护花目光随着一转,道:“贺升应该还活着。”
  火狐道:“这只是一个陷阱。”
  常护花道:“不错,目的只是要……”
  “让我到来。”火狐再问:“宗萨巴没有死?”
  “没有,他伤得虽然重,但不在要害,我们又来得正是时候.”
  “这个人的运气还不错。”火狐干笑一声,目注龙飞:“以王爷座下能人异士之多,要救回他的命,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龙飞道:“他现在已经答应加入我们,做一个御用杀手。”
  火狐一怔:“能够知恩图报,这个人果然是一条好汉。”
  龙飞笑笑道:“我们没有挟恩求报,只是让他清楚知道我们要做的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火狐接问:“他还有权力选择?”
  龙飞道:“没有人能强迫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也是。”火狐打了一个“哈哈”,“宗萨巴既然是王爷的人,王爷又怎会不知道贺升的一切,这个人也原就没有什么胆子,给宗萨巴抓住一吓,那还不什么也说出来。”
  龙飞道:“阁下也就是看透了他这个性子,所以不让他知道太多的秘密。”
  火狐道:“换转你也会这佯做的。”
  龙飞道:“奇怪一个你这样审慎的人竟然会选择一个这样的人做心腹。”
  火狐沉声道:“他是我哥哥的儿子,我哥哥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留下来。”
  龙飞恍然,火狐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神偷门的人,这也是天意,我们这家人始终不能摆脱这种命运。”
  龙飞点头:“类似这种事,世上发生过不少,除了命运,我也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比较合理的解释。”
  火狐接又道:“此外还有一种命运不能够摆脱的就是,我们这家人到现在为止,就是活得怎样好,最后也难免横死。”
  龙飞道:“这其实与你们的工作……”
  火狐点头道:“走狗终于山上丧,一个做这种危险工作的人死于非命,也的确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龙飞道:“你们没有尝试过改变这种命运?”
  火狐道:“没有,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工作比这种更刺激,更能够引起我们的兴趣。”
  龙飞笑了笑,火狐随又道:“所以贺升就是死于非命我也绝不会奇怪,但他与我既然有这么密切的关系,我总不能完全不关心他的生死。”
  龙飞道:“否则你也不会找到神偷门将他找出来。”
  火狐道:“我知道这座高塔内可能已布下天罗地网,可是我还要进来一试。”
  龙飞道:“你的心情我完全明白。”
  火狐道:“或者你们以为这是我自恃本领,根本不将你们放在眼内。”
  龙飞道:“你不像这种人,若是你真的自恃本领,不会是这种局面。”
  火狐道:“设置这个陷阱的若是江湖中人,我第一个反应就会是以暗器射杀现身的,当然,那若是真的江湖中人,目的也真的在对付我,根本就不会现身。”
  龙飞道;“官府中人总喜欢打几句官腔,你有足够时间考虑采取什么行动。”
  火狐道:“到现在为止你们虽然还没有打过官腔,在我的印象中却的确认为你们是可以先谈谈的人。”
  龙飞道:“就是江湖人也不少是先讲清楚才动手的,否则也没有正邪之分。”
  火狐道:“问题是现在我根本已不知如何去分清楚邪正。”
  龙飞微微笑道:“老实说,我也是找不着原则,只凭直觉去分辨。”
  火狐道:“希望你的直觉永远都是准确。”
  “我也是这样希望,到现在为止,总算还没有出过太大的错误。”
  “运气如你这样好的人也实在不多。”
  龙飞微笑道:“说到运气,我实在很不错,要见你,你便来了。”
  火狐接同:“贺升现在到底怎样?”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既然没有被你带走,尸体也不在寺内,肯定必然是给另外一些人救走了,那些人在寺内不杀他,在寺外更不会杀他。”
  火狐嘟喃遭:“他还有什么作用?”
  龙飞道:“最低限度还有一个——要挟你!”
  火狐显然又是一怔,突然笑起来:“好办法,若问我还有什么弱点,就是这个了。”
  龙飞道:“换句话,只要贺升在他们手上,你就是不为他们利用,暂时也不敢对他们采取怎样激烈的行动。”
  “应该是的,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别人要挟,但既已成为事实,在未能够解除之前,还是不免要收敛一下,看准机会再决定如何。”
  龙飞道:“他们当然也不敢强迫你,要你替他们干,只要你不要妨碍他们。”
  火狐道:“除非他们完全不清楚我的为人。”
  “经过清真寺这件事他们应该很清楚的了,而同样他们一定会加倍小心,以免你找到去,迅雷不及掩耳,将人救走。”
  火狐大笑道:“这一次若是给我找到去,一定不会再这样麻烦,天下间的事应该也不会这样巧合,又来一群人,将他们斩尽杀绝,再又将贺升掳去。”
  龙飞道:“若是再有那样的一群人,应该就是我们,贺升对我们纵然有很大的用处,我们也不会拿他来要挟你什么。”
  火狐道:“你们若是能够将他们斩尽杀绝,大概也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了。”
  龙飞道:“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完成,天地会在被发现
  之前就像是密林中的一株大树,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已长得很大很壮很高,我们匆忙问只能够将露出地面的一截斩下来,然后才能够去挖去找树根。”
  火狐道:“这件事可不容易。”
  龙飞道:“那么要更多的人力时间,而且要仔细,一下挖得太粗心挖断了再要找断口便更加困难了。”
  火狐道:“好像我这种人没有这种耐性,我这种人最怕便是麻烦。”
  龙飞道:“耐性是培养出来的,天生的不是没有,但肯定不多。”
  火狐道:“你布下这个陷阱请我到来便是要跟我谈这些?”
  龙飞道:“当然不是,但总希望你能够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不是天地会的人。”
  “根据我们搜集得到的消息以及现场遗下的尸体证据,应该不会错的了。”常护花应道。
  龙飞接说道:“你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常护花于是由长风僧白马寺中伏开始说,话说得简短而清楚,充分显示出他是一个头脑怎样精密冷静的人。
  火狐听得很在意,等他说完了才道:“霹雳堂的机关设计既然是出自欧阳绝,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当然知道关键所在,天地会既要打霹雳堂火药的主意,找他合作是最合理不过的事。”
  “还有,火炮的结构非常复杂,有蓝图在手也未必能够成事,亦需要一个他那样对机械有相当认识的人,”龙飞接颔首:“总之,人他是找对了。”
  火狐缓缓地接道:“你们是否怀疑那份火炮的设计图在我手上?”
  龙飞只是问:“在不在?”
  火狐摇头:“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弄开夹壁,而我最终目的也不是要杀宗萨巴,只是在救人,但天地会的人,来得实在太快太多,连救人我也来不及,若非塔外有那株高树,我就是要离开也有问题,在那株高树上,你们绝对可以找到我离开的痕迹……”
  龙飞道:“不必找,就看你今夜到来,我们其实已经可以肯定,贺升若是已经被你救出去,你根本用不着再到来这儿,虽然江湖上传说你这个人唯利是图,看你的救贺升已知道你仍然有感情。”
  火狐道:“只是……一个贺升,其他人……”
  龙飞道:“即使就只是一个贺升,只要你还有感情,事情便有商量的余地。”
  火狐冷冷道:“火药以及那份火炮的图表都不在我那儿,贺升也并非落在你们手中,我以为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告一段落。”
  龙飞道:“我们双方都还是要追查下去。”
  “当然,火药你们可以不在乎,那份火炮的图表你们却是不能不拿回去,否则绝难以安寝。”
  龙飞微笑道:“若是不能够找回贺升,相信你的心情也一样不会好受。”
  火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合作?”
  龙飞道:“应该可以的,没有我们,你同时要应付天地会那许多人,并不容易,同样我们亦必须借助你追踪的本领。”
  火狐接问:“这件事你完全不再追究我们的了。”
  龙飞道:“你们只是以为奇货可居,正如宗萨巴一伙,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就是贺升这个动手的人也一样。”
  火狐大笑道:“阁下果然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必看别的,就是处理这件事已可以看出阁下的胸襟胆量。”
  龙飞道:“有些事在某种情形下必须立即解决,虽然不一定要我亲自前去,但是既然我就在附近,只要会有帮助,又何妨走一趟。”
  火狐道:“若换是别的人说不定先会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安全问题。”
  龙飞道:“阁下好像也没有考虑到安全的问题。”
  火狐道:“我们这种人有的只是一条贱命,又焉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错了,任何人都只有一条命,面临生死关头,并无贵贱之分。”
  “这也是不错。”火狐又大笑。
  龙飞笑问:“阁下还没有答复我。”
  火狐反问:“我若是不答应,阁下又会怎样处置?”
  龙飞折扇轻摇道:“很简单,让你离开。”
  火狐道:“这么简单?”
  龙飞折扇一挥,常护花左手同时一动,食中指间的一支铜管发出一下尖长的声响。
  “轧轧”的声响随即传来,堵住窗户的暗门缓缓移开,龙飞接道:“你喜欢怎样离开便怎样离开,绝不会有人阻止。”
  火狐大笑道;“有王爷这话,我若是要离开,当然是绝对可以放心的了。”
  龙飞轻摇着折扇,常护花脚步移动,走到龙飞身旁,一面说道:“阁下由我方才立足的方向离开,可以更放心。”
  火狐点头:“好像你这样的用剑高手到底不多,你这样一走,我毫无后顾之忧,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请——”常护花带笑摆手。
  火狐看着反而叹了一口气:“你们其实已看出了我的信心已动摇,已准备跟你们合作。”
  龙飞道:“看出一点,阁下还没有打定主意。”
  火狐道:“因为这件事违反了个人的原则,我不习惯别人的帮忙。”
  龙飞道:“这只是相互利用。”
  火狐道:“阁下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得多了。”大笑着拿下了头上罩着的布袋。
  露出来的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容貌异常慈祥,眼神一敛,一丝儿凶光煞气也没有,若只看这张脸,除非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否则都不会认为这个人是一个恶人。
  龙飞常护花显然都有些意外,火狐看在眼内,笑笑:“我完全不像一个会杀人的人是不是?”
  常护花点头道:“的确不像。”
  火狐道:“所以我若是不蒙上睑去杀人,一定会更加成功,无论什么人,都不会防备一个我这样的人。”
  常护花道:“但如此一来,你很快便会被别的人认出来。”
  火狐道:“这是我最后的一层掩护,未到必要我是不全用的,”
  “应该。”常护花吁了一口气:“也因此,我们更相信你是一番诚意。”
  火狐道:“这也是我在你们面前露出真面目的主要目的。”
  常护花道:“前辈言重了。”
  火狐道:“你不相信?”
  常护花道:“以前辈的一身本领,就是揭露身份,能够与前辈一较高下的人也不多。”
  火狐道:“你便是一个。”
  龙飞笑笑插口:“我是不算的了。”
  火狐目光一转:“要杀你固然不容易,但我仍然有信
  心,这位万花山庄庄主,我可是没有,也许我已经太老,看人方面还是不会太错的。”
  龙飞笑顾常护花,道:“幸好话是在这里说,否则护花你可就麻烦了。”
  常护花点头道:“我最怕就是这种麻烦。”
  火狐道:“武无第二,江湖上若是有消息你的武功那么高,一定会有很多人找到来跟你一较高下了。”
  常护花叹息:“这种现象已延续了很多年,我就是不明白没有人设法阻止。”
  火狐道:“人有那么多种,要怎样阻止也是阻止不来的,也所以武林中的人,一直的地位都不太高。”
  常护花道:“之前我虽然是一直身为武林中人,也不能不承认大部分都是很无聊。”
  火狐道:“包括我在内,幸好我大多数的时候都有一个目的。”
  常护花道:“不管目的是好是坏,有了目的,一个人的生活都会充实很多。”
  龙飞道:“当然,有意义是更好。”
  火狐笑起来:“你们是要像说服宗萨巴那样说服我?”
  常护花道:“能够做到当然最好。”
  火狐道:“宗萨巴跟我表面上是同一类人,本质上却是有分别的。我喜欢独来独往,而他则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
  常护花道:“前辈若是回人,又是一群人离乡别井,相信也会这样做的。”
  火狐不由点头,却道:“也许!”
  常护花接道:“也许前辈会有另一种更好的办法。”
  火狐道:“不管怎样也是一种英雄感与民族感催使,其实那些回人就是分散开来,也未必会被人欺负。”
  常护花道:“这一点我绝对同意。”
  火狐道:“这一次我一定会与你们合作,不管以后会变成怎样。”
  龙飞道:“阁下在这一次合作后,不管怎样做,我们也一样不会加以干预。”
  火狐笑应:“王爷一诺千金,人所共知,只是我这个人平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这一次还是不要当作好事为妙,违反原则,必遭天谴。”
  龙飞道:“你也相信那一套?”
  火狐道:“好人不长命,这是一句老话,老话通常都是有道理的。”
  龙飞笑接道:“幸好邪不胜正,善有善报之类的老话也不少。”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我这个人胆子小,受不得太大的惊吓。”火狐笑应。
  龙飞接问:“你可有什么事需要打点一下的?”
  “没有。”火狐笑容一敛:“这种事我早已不干的了,也先后告诫贺升很多次,不要胡来,干得来的才干,还要考虑清楚事情轻重,他就是不接受。”
  龙飞道:“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但若是没有他们那种冲动,也很难会有突破和进步。”
  火狐目光转向常护花:“有冲劲又有理智当然最好,贺升若是有你的一半理智,一定不会答应做这件事。”
  常护花道:“也许他发觉还是答应的好。”
  火狐颔首:“他若是不答应,天地会的人也不知会对他采取什么行动,此外那个女孩子仙仙,也是一个问题。”
  常护花道:“仙仙是一个回人。”
  火狐摇头道:“我完全清楚,也无意针对她,要知道我也曾年轻过,怎会不明白年青人的心情呢?对那些回教徒我也没有多大恶感,清真寺的事,是有些误会。”
  常护花道:“你进去的时候已发觉,天地会的人在附近窥视?”
  火狐道:“不是因为天地会的人,之前我根本没有考虑到天地会方面,只是一路进去,发觉那根本是一个奇大的陷阱,宗萨巴一伙已准备全力将我扑杀。”
  常护花恍然道:“你所说的误会是指宗萨巴以为你是一个完全不可以妥协,非要以武力解决不可,生死之外,不再让别人有选择余地的人?”
  火狐道:“从以前我所做过的事看来,我的确是这种人,也的确有人知道那些事,我不能不那样做。”
  常护花道:“你也是一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火狐道:“可是在这件事我仍然希望宗萨巴能够明白,在进入高塔之前我没有杀过他们的人,进入高塔之后我却已没有选择。”
  常护花道:“他们当时的确在准备拼命,事情其实也可以和平解决的,却不是在那种环境,你与宗萨巴应该考虑选择另一个地方。”
  火狐道:“这要花很多时间,我没有那么大的耐性,宗萨巴相信也都没有。”
  “对方绝无疑问就是利用你们这一个弱点。”常护花微喟。
  火狐道:“江湖上的恩怨就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了,没有性格的很难闯出名堂,有性格的却是最容易被人利用。”
  常护花无言颔首,火狐笑接道:“我现在唯一可以放心的就是即使我不动手,清真寺的流血事件还是会发生。”
  龙飞道:“宗萨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火狐道:“他既然已加入了你们,要找我算账,相信也得在天地会的事件了结后。”
  龙飞道:“天地会的事件了结之后,相信他亦会明白江湖上的恩怨并不是那么重要。”
  火狐打了一个“哈哈”道:“我还是不加入你们的好,最低限度这之前我不会在乎别人对自己会采取什么态度。”
  龙飞道:“你只是担心在事情进行中,宗萨巴会因为私仇,对你作出什么举动来。”
  火狐道:“我只是担心因此而影响到事情……”
  龙飞道:“这方面你绝对可放心。”
  火狐点头道:“无论什么事我答应了便会做,一定要成功。所以在事前我一定会作好准备,避免任何可能发生的麻烦,尤其是来自本身的。”
  龙飞笑一笑道:“你与传说中的不一样。”
  “这也不是太久的事。”火狐眉宇间抹上了一层忧郁。
  “是因为贺升?”
  火狐无言,龙飞随即转过话题:“天地会一伙在离开清真寺之后哪里去了?”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进入了安阳王府。”火狐接道:“昨夜我忍不住偷进去看,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找到一条地道,通往临街的一间棺材店子。那间棺材店子除了前后门还有三道暗门,人都已跑光。”
  龙飞沉吟道:“安阳王府也是出自欧阳绝的设计,而安阳王之前已因为与天地会勾结被抄家,天地会利用到这地方,当然是出于欧阳绝的主意。”
  火狐道:“这个欧阳绝的确是一个人才,每一个行动都考虑得非常仔细。”
  龙飞道:“所以我完全不敢寄望在这个周围百里设立的关卡有甚么收获。”
  常护花道:“他们跟着当然就是按图制造火炮,我们若不能够在火炮完成之前将他们找出来,结果实在不堪设想。”
  龙飞笑应道:“第一个被火炮攻击的说不定就是我。”
  常护花道:“希望就是。”
  龙飞道:“因为我一定会有所防备,但别人……我们总不能够将这个消息泄漏出去。”
  “那只是会引起骚动,因为朝廷中一直反对我们的人必是会以此为借口来攻击,对我们来说并无好处。”
  龙飞道:“你的意思是,即使司马纵横将消息放出去,我们也一口否认,暗中将事情摆平。”
  常护花笑问:“王爷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龙飞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希望是第一个被袭击的对像,他们得到的火药也到底有限。”
  常护花道:“火炮的体积也太大,可以秘密装起来,发出突然的一击,但事发之后要弄走,则是很难的事。”
  龙飞义叹了一口气,火狐摇头道:“你表面看来风光,事实却烦恼得很。”
  龙飞道:“而且这种烦恼不停的出现,就是消灭了天地会,谁也不敢担保没有另一个类似的帮会冒起来。”
  火狐道:“不会有的了。”
  龙飞道:“天地会出现的时候我们简直以为是做梦,在他们设坛之前,我们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帮派的存在,也只以为目的是称霸江湖,哪知道一下子便弄得不可收拾。”
  常护花道:“江湖上类似的帮派有很多,在他们出现之前我们根本不能够知道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火狐道:“对我你们则可以绝对放心,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只是一个人,贺升在工作上与我并无关联,只是这一次。”
  龙飞道:“他虽江湖经验不足.仍然感觉到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火狐道:“就是一直没有太密切的联系,这件事合作得并不好。”
  龙飞沉吟道:“其实一开始_我便应该聘请更多的江湖人,那最低限度,消息会更加灵通,有很多事情可以开始的时候便压下,不至于不可收拾。”
  火狐道:“既然王爷认为这种事没完没止,现在开始也一样。”
  龙飞微笑:“我不是已经开始了?”
  火狐大笑,接问道:“你们以为要造一支那样的火炮,需要多少时间?”
  龙飞道:“那需要最好的匠人最好的原料,天雷曹霸估计,怎么也要三个月。”
  “有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火狐笑接:“你们也别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龙飞道:“尽管如此,但是我还是作最坏的打算,由
  现在开始,需要加派人手去保护可能被袭击的人。”
  “这也是一个办法。”火狐笑接:“若是换了我便想不到的了。”
  龙飞道:“若非我这种人也不会想出这种笨办法,也只有这种笨办法之下才能够显示出官府的势力。”
  火狐道:“也因为你想出这个办法我才想起你王爷的身份。”
  龙飞笑笑:“听你这样说话,可见你并不是一个太难相处的人。”
  火狐道:“王爷也与一般的官府中人不同。”
  “官府中人一向给人的印像都不大好,当然,这是可以改善,却不是现在。”龙飞轻摇折扇。
  “事有轻重,这个我虽然不是官府中人,也明白的。”火狐的笑容更盛。
  龙飞道:“这个笨办法之外,还有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
  火狐道:“王爷到现在才提出来,是要看看我是否也有点小聪明?”
  龙飞道:“你这样说可以肯定非但有.而且绝对是一个聪明人的了。”
  火狐道:“他们抓去了贺升,我就是没有找到去,他们也应该会想办法跟我联络谈条件。”
  常护花道:“那最低限度可以避免你那种激烈的救人方式。”
  火狐道:“而且不谈贺升便等如废物一样,以目前天地会的环境,怎容得这许多的废物?”
  常护花道:“但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期望太高,即使派人来谈条件,也不会让那个人留下太多的线索,甚至有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
  火狐道:“绝对有可能,所以王爷才会说这只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
  常护花道:“也许他们现在已安排跟你联络谈条件。”
  火狐道:“这并非一件难事,贺升在他们手中,大概也不用怎样威迫便会将与我联络的方法和盘托出来。”
  常护花道:“你当然不会怪责他。”
  火狐道:“当然了,我就像一般人那样,绝不希望自己的亲人遭受损害。”一顿接问:“你可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常护花道:“只要前辈同意。”
  火狐道:“我事实也需要你这样的一个高手相助,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早一些将贺升救出来,但你们放心,我们还是会继续合作下去,一直到火药火炮的事平息。”
  龙飞插口道:“多谢什么的话我不说的了。”
  火狐道:“抱歉什么样的话我也一样说不出口。”接着举步,往梯子那边走去.
  常护花看看龙飞也举步鼹在火狐后面,目前他们也
  只有这条路可以追查下去。
  长安的碑林,被誉为集中国碑碣之大成,一共有千多块碑石,在南城垣东府学巷内,靠南是文庙侧,傍卧龙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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