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一剑风流》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情投意又合,树林遇八奇
作者:黄鹰


  月光洒满了东方堡。
  近处的庭院,远处的树林,都载着银色的光华。
  独孤行在前院的屋里打坐练功。
  自从早上与东方白比较剑法之后,他以往的孤傲无影无踪。他深知自己定力、内力的不足,然而,最根本的还是自己没有参透武功的深层奥秘,没有达到剑法的最高境界。
  “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独孤行在心中反复地咀嚼着这几句话的深刻含义。
  突然,独孤行似乎听到了一种很轻微的响动。
  大凡练功之人,一般都耳聪目明,尤其是武功练到上乘境界,即使很轻微的响动也会引起他的感觉。
  独孤行屏息静听,立刻断定这是夜行人的脚步声。
  东方堡内居然也有夜行人前来骚扰,是哪个吃了豹子胆?
  独孤行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宁神静听院中的动静。因为,他从对方的脚步中,已听出对方武功甚高,自己不得不多加小心。
  他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听了一会儿,院中一片寂静,独孤行不禁感到奇怪:难道来人已经知道我有准备了?
  独孤行举目从窗口向处望去,院里静悄悄的,什么异常动静也没有。
  忽然,“叭”的一声,一颗小石子落在了院子当中。
  独孤行知道这是夜行人“投石问路”,当下,屏住呼吸,凝视细看。过了一会儿,只见对面院墙上站起了一个人影,月光下,只见此人身穿黑色夜行服,黑巾蒙面,身形瘦俏。但见这夜行人右手一扬,一件东西径往自己的窗口打来。
  独孤行听风辨音,知道黑衣人投物时没有用多大内力,于是,右手一张,来物在内力的招引下缓缓落在窗前。
  独孤行眼睛一瞥,见是一把匕首,匕首尖上有一张纸条,当下心中纳罕。弯腰拾起匕首,取下纸条,在月光下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有种的,你就来。
  独孤行看完纸条,抬眼望去,院墙上的人影早巳不见。
  独孤行身躯微晃,破窗而出,“嗖”地登上刚才夜行人站的院墙。他借着月光,四处察看,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正在急速奔行。独孤行微一提气,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夜行人轻功好得出奇,独孤行全速奔行,却总是与他保持几丈远的距离。
  夜行人见总是甩不掉对方,便径直往左边的一片小树林奔去。独孤行跟见对方要钻入林中,心下大急,急急跃起,几个起落,赶到了夜行人的身后,但他身形还没停稳,夜行人便“哧溜”一声,钻入树林中。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逢林莫入”,因为林中地势不明,容易遭到对方暗算。独孤行略一迟疑,身形一转,踏着树梢奔驰。
  独孤行仗着轻功精绝,脚踏树梢疾速飞驰,很快奔到小树林的另一边。独孤行轻提身形,飘然落地。
  他举目四顾,但见树林这边是一片绿茵草地,月光照在草地上,柔软无声。
  独孤行一面察看,一面凝神细听,没有发现异常动静。独孤行又向后面的树林看去,林子很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月光洒在树林上,从树林稀疏地方可以望见远处星光灿丽的天空,地上也显示着黑白分明的树影子。
  独孤行心中暗暗奇怪。他知道这位夜行人轻功不凡,但凭自己的功力,他绝不可能逃离很远,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还隐藏在树林里?
  独孤行正自思索是否要进林子里去探查,忽地听到林子上面一声冷笑,一个人影飘落而下,姿势优美之极。独孤行借着月光了看,正是那位蒙面黑衣人。
  独孤行正要开口询问,白光一闪,一柄长剑当胸刺到,剑尖隐挟风雷之声,夜行人的内力显然不弱。
  剑尖刺至胸前二三尺,独孤行已觉胸闷不畅,心念一动,护体剑气立生反应,运气一周,剑气已满全身。
  夜行人剑尖刺到对方胸前二尺左右,忽觉一股巨大力量涌来,险些握剑不牢。夜行人身形略滞,旋即扑上,长剑一招“金针度线”,直向独孤行咽喉刺到。
  独孤行陡觉对方力量猛增,方知适才对手并未全力进攻,而自己的护身剑气在这强大内力的进攻面前丝毫不起作用。全力以赴,不敢有一点疏忽。
  夜行人“金针度线”刺向对方,便见对方身形一转,避过剑锋,手顺长剑反刺自己“肩井穴”。夜行人心中一凛,剑法一变,活像一个醉汉,脚步跄跄踉踉,时而纵高,宛如鹰隼凌空;时而扑低,犹如蝶舞花影,一把宝剑东指西划,看来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中都暗藏好几个变化。
  独孤行此时气定神闲,他展开“越女剑法”,攻守具备,以静制动,任凭对方剑法怪绝,却始终难以近身。
  夜行人一见剑法怪招不能取胜,当下一声娇喝,剑法一变,大开大阉,每一招都是上乘的正宗剑术,绝不采用导瑕抵隙的奇诡剑招,但每一招都极具功力,有雷霆不测之威,令人不寒而栗。
  独孤行则将“越女剑法”巧妙运用,以柔克刚,身法剑法俨如行云流水,飘逸轻发,毫无粘滞,对方的每一招威力极大的正宗剑招,都被化于无形。
  夜行人见仍无法取胜,剑法又变,但见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夜行人的剑影,那柄宝剑寒光电射,剑花错落,就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直逼独孤行。
  独弧行则一柄宝剑飘忽不定,悠然而来,寂然而去,而且每一招都意在领先,真可谓攻如雷霆震怒,守如江水凝光。
  夜行人见变换了几次剑法,都不能取胜,一声清啸,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白光,直向独孤行射来。
  独孤行待剑将刺到之时,纵身跃起,长剑一圈一合,封住对方来剑,两人身形同时飘落下来。
  独孤行落地之后,正欲运气聚力,准备和对手拼比内力,忽觉对方内力一松,剑尖滑过一边,自己连忙撤回剑,横剑当胸,凝视对方。
  夜行人咯咯一笑伸手揭开蒙面巾,月光下露出一张娇美无比的脸蛋,正是“剑魂”之女东方倩。
  独孤行没好气地道:“原来是你,你搞什么鬼?”
  东方倩笑:“独孤行大哥,没想到吧,我和你开个玩笑。”
  “玩笑!”独孤行责怪道:“你做事这般诡秘,出剑这般用劲,伤着人怎么办?”
  “你放心,我这点功夫伤不着你。上午听爹爹夸你剑术不错,心中不服气,如今一试,果然强过我十倍,小妹服了。”东方倩仍娇嗔着道。
  “如果我伤了你怎么办?”独孤行认真地说。
  东方倩漫不经心道:“你要伤我也不容易。我用的是‘万宗剑法’以攻为主,你用的是‘越女剑法’,是守为主,我伤不着你,也可全身而退。”
  独孤行点头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只要不是失去理智,一味蛮攻击下去,我的确难打败你。可是,你要比剑,就明说,这样鬼鬼祟祟可不大好。”
  东方倩撒娇道:“好好好,我认错,行了吧,难道你还真的生气了?”
  “你做都做过了,我生气又有什么用。”独孤行无可奈何地道。
  东方倩“扑哧”笑道:“你既然知道生气没有用,干吗还在生气?”
  独孤行道:“我已经不生气了。真拿你没办法。”
  “你这句话可说对了,我爹也常常是这样说的。”东方倩道。
  “是吗?看来你爹很喜欢你。”独孤行看着东方倩道。
  东方倩歪头笑道:“我爹最喜欢我了。他带我去打猎,教我武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要我去劝上一两句,准保他立刻眉笑颜开,我求他办什么事,他一准答应,从不讲条件。我告诉你,我爹最怕一件事,你知道他怕什么吗?”
  独孤行看着东方倩顽皮而又神秘的神情,脱口道:“你爹是天下第一剑客,武功精绝,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他会怕什么?这我确实不知道。”
  东方倩得意地说:“猜不出来吧,告诉你吧,我爹最怕我生气,只要我一生气,他立刻就吓坏了,赶紧软语求饶,低声相询,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独孤行逗趣地说:“这么说来,天下第一剑客竟然败在你的手下罗?嗯,应当诏告武林各宗各派,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今后应属东方倩姑娘,因为她有本事制服‘剑魂’。”
  东方倩注视着独孤行,道:“我今天又有了一大发现。”
  独孤行见东方倩神态严肃,遂认真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东方倩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大名鼎鼎的‘越女剑’传人,孤傲清高的独孤少侠,原来也会说笑话。”说罢,咯咯起来。
  独孤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自我解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隔了一会儿,独孤行道:“这半天我总是听见你谈论你爹,怎的没听你说过你的母亲?按说母女感情应该更深才是。”
  听到独孤行这样的问话,东方倩神色忧郁起来,她低下头道:。我爹和我娘感情不合,虽然他们从不争吵,相敬如宾,但总是互相保持一段距离。他们很少在—起,而聚在一处,也是沉默时候多,交谈时候少。”
  独孤行试探地问道:“你爹是天下第一剑客,剑术精纯,风流俊爽,你娘在二十年前据说曾以美貌和剑术轰动江湖,二人结合,正是天造地配的一双,怎会感情不合呢?”
  东方倩长叹一声,道:“是呀,他们二人的结合,据说曾在当时武林中传为一时佳话,羡煞了多少痴男怨女,可又有谁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痛苦。我爹时常独自烦闷,为排遣愁思,他经常半夜起来在月光下练习剑术,似乎要把所有的忧思愁闷都倾泄在剑术上。”
  独孤行自言自语道:“他经常夜间起来练习‘万宗剑法’?”
  东方倩继续说道:“比起我爹来,我娘更为可怜,她常常对月伤心,感花掉泪。开始,我爹夜间起来练剑,她还在一旁陪伴,以后,她干脆别室而居,很少出入,一日三餐都是表哥给她送去,连我也很少见到她了。”
  独孤行注意地听着,问道:“你表哥?”
  “是啊,就是昨天白天在院子里用鞭子和你动手的那个人,他叫东方亮,绰号‘江南一条龙’。莫看他挡不住你一招,可是,他在江湖上却是十分有名的了。”东方倩道。
  “噢,他会‘万宗剑法’吗?”独孤行又问。
  “不会。在这世上只有我爹和我会‘万宗剑法’。”东方倩十分肯定地说。
  独孤行抬头望了望天空,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空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夜风凉爽,空气清新醉人,尤其是那嫩黄的柔和的月光,更使这不寻常的夜晚分外迷人,给人一种美的感受。
  独孤行回过头来看看东方倩,却见东方倩灼热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甫一接触,犹如触电一般,心头均是一震,都把目光移开,谁也不说一句话。
  一段沉默之后,东方倩终于忍不住了,她说道:“独孤大哥,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家去了,你也休息吧。”
  “嗯,好。”独孤行言不由衷地回答。他心里多么希望能和东方倩多待一会儿呀,可是,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他就是没有勇气吐出来。
  东方倩原以为独孤行会让自己留下来,但见他吞吞吐吐,终究没有说话,自己也不便再耽搁下去,便转身离去。
  独孤行失神地望着东方倩穿花拂柳而去,身影消失在月夜中,他的心中被无限的情趣所沁入,渐渐全身都被陶醉了。那美丽的面庞,优美的身姿,甜美的微笑,动听的话语,宛如是一朵向他招展的鲜花,在吐露芬芳……
  独孤行在月夜中愉快而又忘形地回忆着,身心都沉浸在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骚动的情绪中。
  夜色中,一朵乌云悄然无声地侵向月亮,随着乌云的逼近、浓重,月光从大地上流逝,黑暗从四面升起。星星昏蒙蒙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中,黑暗更浓了,整个东方堡也显得更加神秘、朦胧。
  树林中悄然地走出一个人来,了无声息地一步步向独孤行靠近。
  独孤行虽然仍沉浸在对东方倩的回味之中,但练武之人,对周围环境有一种本能的防卫,尤其是独孤行这样的武林高手。黑影一从树林中走出,他便已察觉。夜色中,他见来人一身夜行打扮,黑巾蒙面,身材适中,心中不由暗笑:“倩妹又来弄鬼了。”
  独孤行道:“倩妹,你又回来啦。干吗还用黑巾蒙面,又想开玩笑吗?”
  蒙面人并不答话,略一迟疑,即快步而来,离独孤行还有三尺多远时,只见青光一闪,一柄剑直向独孤行咽喉刺到。
  独孤行大吃一惊,当剑尖离咽喉不及二三寸时,他的护体剑气本能地产生反应,阻住侵向自己的利剑。
  蒙面人手中利剑堪堪刺到之时,猛觉一股力气迎面击来,手中利剑竟无法前进一丝一毫。蒙面人心中一震,默运玄功,内力陡增,手中剑再次向前推进。
  独孤行刚刚缓过一口气,正想发话,却见利剑又刺来,而且隐隐带有风雷之声,不禁又是一惊,两腿微一用力,身形暴退,总算避开了这一剑。
  谁知对方剑招连绵不断,一招紧似一招,招招刺向自己周身要穴。独孤行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倩妹,别开玩笑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蒙面人仍不回答,手中剑却舞起丈余光芒,威势端的惊人。
  独孤行到了此时,方意识到对方不是东方倩。他心里清楚,对方剑术非同小可,别说被对方利剑刺中,只要被剑扫中,都会折臂断足。
  想到此,独孤行更不犹豫,拔身一耸,掠起三丈多高,空中伸手拔剑,剑一闪,飞出掣手,向蒙面人迎面刺去。
  双方剑器一交,但听得“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原来,蒙面人适才以快剑进击,独孤行以攻为守,瞬间,两人对攻了九招,宝剑也互相撞击了九下。
  二人辗转攻、拆了三五十招。蒙面人在这几十招中,已用了七种剑法,每一种剑法都是武林绝技,然而,每一招都遭到独孤行的有力反击,攻得十分吃力,独孤行则好整以暇,得心应手。
  蒙面人见状,剑法一变,只见利剑缓慢,东刺一剑,西击一剑,似乎毫不用力,漫不经心。独孤行一见,神色一端,他知道这是“达摩剑法”,讲究心剑合一,外行人看似毫无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是极具功力的上乘剑法。
  独孤行不敢怠慢,心神稳定,全身功力齐发,手中剑更是运足内力,身形前后左右游走,剑招忽发忽收,真如流水行云,挥洒自如,将对方的剑招尽数封闭在外。
  蒙面人见此剑法又是无效,虚晃一招,剑法又变。霎时间,但见怪招浪涌,变化无穷,恰如剥蚕抽丝,绵绵不绝。
  原来,蒙面人所用的是刚柔相济的“五禽剑法”。是东汉神医华佗仿效五种动物的运动姿态,创编了一套体育疗病的方法,名为“五禽戏”。这五种动物一日虎,二曰鹿,三日熊,四日猿,五曰鸟。史书记载,练此“五禽戏”之法,“示以除疾,并利唬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后来,武林中有人根据“五禽戏”创立了一种武术功夫,叫“五禽拳”,即模仿以上五种动物的扑击姿态,去进行攻防进击。“五禽剑”则是将攻守中的精华融汇于剑法中,剑招有虎的声威,鹿的疾速,熊的拙重,猿的敏捷,鸟的轻灵,时刚时柔,飘忽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独孤行奔走江湖,视剑术为生命,怎会不知“五禽剑法”的威力。他大叫一声:“来得好!”手中剑一翻,身形跟进,在剑光中穿来插去!
  两人越斗越快。蒙面人舞剑舞到沉酣淋漓之际,手中宝剑银光遍体,紫电飞空,忽疾忽徐,忽轻忽重,忽刚忽柔,一举手一投足,便觉剑光缭绕,剑风飒然。
  独孤行则衣袂飘飘,身随剑走,围着蒙面人的剑锋滴滴溜溜地打转,无论蒙面人的剑招如何怪异,他总能拿捏准时,不差毫发,将其拦在身外,而且随意由之,信手一拧,皆成攻敌防守之妙绝招数。
  蒙面人久攻不下,一声清啸,身形平空拔起,身在半空,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彩虹,直向独孤行冲来。
  独孤行巍然屹立,浑身的衣衫都被内力鼓起,犹如胀满的风帆。他站立不动,长剑伸出,指向对方,只见万点银星从剑端飞舞而出,又如万朵梨花,从空撒下,罩住身形,宝剑嗡嗡作响。
  两剑相交,只听“当”的一声,声震四野,火花乱射,余势所及,周围的小草树木,都随风颤动飞扬。
  两剑一击之下,独孤行身形微暗,蒙面人却被震得疾速飞回,在空中连翻了几翻,落在了树林之中,踪影全无。
  独孤行心里清楚,蒙面人虽然身手依然敏捷,但已受了内伤,否则决不会后退。他默运玄功,运气三转,调整呼吸,确信自己没有受伤,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方用的是‘万宗剑法’。虽然对方开始应敌时剑法反复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从剑器发出的内力可以察觉出,对方的各种剑法都是‘万宗内功’的杀手绝活。”想到这里,独孤行暗暗惊疑,“真奇怪!东方倩不是明明说过,这世界上只有东方白和她两人才会‘万宗剑法,吗?难道还有第三个人不成?”独孤行感到茫然。
  独孤行举目望望四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又想到刚才那位蒙面人的身形、动作,确信那人绝不会是东方倩。“那人的剑法、功力都不在东方倩之下,比之‘剑魂’东方白却又相差一段距离。那会是谁呢?除了东方白父女两人之外,又有谁会使用‘万宗剑法,呢?”
  独孤行虽然不知道蒙面人是谁,可是,有一点他确信,那就是这个人一定和杀人集团有关。
  想到这里,独孤行觉得应尽快向东方倩和东方白问个明白,究竟还有谁会使用“万宗剑法”。
  独孤行心念及此,当下毫不迟疑,施展轻功,从原路返回。当他来到那片树林边时,略一犹豫,随即穿林而入。
  独孤行甫一进入树林,便觉有异,心念一动,身子突地凌空跃起。就在他凌空跃起的同时,只听“扑、哧、嗖”一片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状不一的歹毒暗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正从他的身下穿过。
  独孤行凌空翻身,左手捞着一把树叶,右手却将随身宝剑顺势拔了出来。
  这一跃、一翻、一抓、一拔几个动作,飘逸潇洒,干净利落,人在空中犹如一只凌空展翅的雄鹰。
  “好功夫!”在独孤行从空中坠落的同时,黑暗里有人喊了一声,同时,又是一片“扑、哧、嗖”的声响,又有十几支暗器从四周往上打来。
  独孤行叫声:“来得好!”左手一扬,一把树叶电射而出,正撞在飞行而来的暗器上,将暗器打落。
  原来,树叶虽是柔软之物,但独孤行用浑厚的内力发出,无异于刀枪剑戟,莫说是些暗器,便是重型兵刃,也一样能将之击飞。所以,真正的武林高手,内力练到一定程度,飞花摘叶,均可致人于死地。
  独孤行用树叶击落发来的暗器,身子仍在下落,在他将落未落地面之时,耳中又听得暗器之声不绝,数十点寒星从四面八方暴风雨般地袭来。
  独孤行身形犹在空中。
  只见银光一闪,独孤行右手长剑疾舞一圈,但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这第三批发来的暗器又被独孤行手中的长剑全部扫落。
  独孤行击落暗器,刚欲落地,突然青光暴起,七、八道剑光,有如天际长虹一般,自黑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锗。就要将独孤行乱剑分尸。
  独孤行脚未落地,人在空中,哪知他用长剑扫落暗器的同时,借力打力,身子借长剑与暗器相撞的力道,双臂一振,竟又凭空向上窜起了几尺,一片剑光已自足底掠过。
  黑暗中但闻“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长剑收势不及,全都撞在了一处,剑光一合便又分开,七、八个蒙面持剑的人都远远地撞了出去。
  直到此的,独孤行方站稳在地面上。他极目四顾,但见八个人蒙着面。站在八个方位上,右手都手持一把闪闪发光的长剑。
  独孤行心中一惊,识得这是八卦连环剑阵。他心中暗暗嘀咕,难道说这八个蒙面剑手竟是中原八奇?如果真是中原八奇,今天可是一场硬战。
  所谓中原八奇,乃是弟兄八人,都是剑术名家。他们弟兄八人,独往独来,武功自成一派,从不依附江湖中任何帮派,对黑道、白道全不买帐。这八人的行为处事在于正邪之间,做事全凭性情,从不问是非,所以,他们有时为非作歹,有时又仗义行侠,十分怪异。因为这弟兄八人行事离奇古怪,着装、武功乃至性格都处处透着“奇”,而且八个人的绰号上都有一个“奇”字,江湖上便称他们为“中原八奇”。
  八奇中老大叫“奇异罕见”,老二曰“奇形怪状”,老三称“奇装异服”,老四为“稀奇古怪”,老五是“千奇百怪”,老六名“无奇不有”,老七称“出奇制胜”,老八曰“不足为奇”。
  中原八奇在武林中颇有威名,平时他们都是单独行动,很少联手行走江湖。他们的剑术各有所长,每人均可抵挡上江湖中一流高手,八奇更有一个联手绝招,就是八卦连环剑阵。
  八卦连环剑阵即按八卦图形排列而成。中原八奇各在八卦连环剑阵中占据任何一个位置,并按一定规律变化组合,其中只要有一人变换了方位,立刻就改变了图形,成为另一种组合方式,所以,其中变化,回环往复,无穷无尽。中原八奇在阵中,各以不同的剑法刺向敌人,且又时时变位来催动剑阵的变化,一方受阻,八方支援,剑招更是连绵不断,变化莫测。中原八奇以八种剑式同时攻敌,且互补所短,各扬所长,任何高手进入这种剑阵之中,都不可能同时破解这八种剑式。
  独孤行是剑术家,对天下各家各派的剑法均有一定了解,岂能不知这八卦连环剑阵的厉害。他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苦苦思索着破敌之策。
  独孤行心里清楚,如果单打独斗,相信中原八奇谁也赢不了“越女剑法”,可是一旦置身于这八卦连环剑阵中,恐怕“剑魂”也很难有必胜的把握。如果练的是“万宗剑法”,在对方剑阵发动之前,抢先攻击,只要刺杀一人,便可击破剑阵,那七人也就不足虑了。可是,自己练的是“越女剑”,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这样斗法,能破解八卦连环剑阵吗?独孤行心里可没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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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实战悟剑法,案情愈迷漓
作者:黄鹰


  中原八奇手持利剑,一步步地向独孤行逼近。
  八双脚步伐统一,踏着地面,发出一个声音:嚓!嚓!嚓!嚓!嚓!
  八支利剑同时缓缓举起,指向剑阵之中的独孤行,剑刃在夜色中发出逼人的光芒。
  中原八奇同时高吭长啸,八支剑从四面八方以八种不同的剑式向独孤行刺来!
  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力,当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这八支剑从八个方位同时刺到,将独孤行前后左右的路全都封死,只见满天银光,风鸣龙吟,独孤行就被围困在这银光之中。
  青光一闪,“叮当”之声震耳不绝,中原八奇倏地退回原位,再看独孤行,只见他满身灰土草根,样子狼狈之极。
  原来中原八奇的八个剑式同时攻到,独孤行已无退路,急中生智,他就势翻滚在地,长剑上迎,身子一连滚了八次,方才躲过这剑阵的一招,虽是躲过了,但是已经闹了个灰头土脸。
  独孤行刚刚站定,尚未调停呼吸,八支剑闪电般攻到,攻势比第一次更为凌厉。
  独孤行不敢怠慢,一个“黄鹄冲天”,身子拔起一丈多高,空中长剑下击,身形连转,只听一片“叮当”之声,双方宝剑又相交了八次,总算再次躲过了剑阵的一阵刺杀。
  独孤行从空中飘落地面,还未站稳,中原八奇又同时攻来,八支利剑嗡嗡作响。
  独孤行运气催力,聚于剑尖,身形原地打转,长剑或平刺,或上撩,或下格,或圈扫,但闻一片龙吟之后,八支剑又一次被独孤行封在身外。
  中原八奇心中暗暗惊异。他们自踏入江湖以来,很少八个人同时出手对付一个人,更很少使用这“八卦连环剑阵”,因为,他们自信便是“剑魂”,只要剑阵发动,也很难躲过厄运临头。如今,这个年轻人竟一连破了三招,真是不可思议。
  八个人各自打了一声呼哨,立刻围着独孤行走马灯似地游走起来。他们越走越快,八支剑首尾相联,组成一片剑光。
  这剑光犹如剑的海洋,独孤行便被围困在这剑海之中,现在无论他是上纵,还是低伏,都会遇到剑浪的袭击,而他站在原地打转,剑浪便会从四面八方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来。
  独孤行苦苦支撑,剑浪却连绵不断。眼看独孤行不久就要被剑浪所吞没。
  独孤行在支撑中越来越感到艰难,他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他想到了东方倩,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师傅传授的“越女剑法”。
  突然,他心神震动,《越女剑谱》云:“追形逐影,先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想到此,他剑法一变,脚步随着中原八奇游走起来,越走越快,与中原八奇同步前进,犹如影子一般依附在中原八奇组成的剑浪之后,无论中原八奇如何变换剑式,改变剑浪方向,他总是追形逐影,依附其后,同时进退。
  这样一来,八奇组成的剑浪虽然滔滔不绝,连绵不断,而且一浪高过一浪,却始终无法伤及独孤行,因为独孤行的剑式,已成为剑浪中的一分子,连成一体,互不分开,这剑式如何伤得了他。
  八奇中的老大“奇异罕见”,看到独孤行使出这种剑式,口中一声尖啸,八支剑剑式又变,各取一式,互不相同,有攻有守,有前有后,互补所短,各尽其妙。
  八奇的剑法一变,独孤行立时又陷入危机之中。八奇的剑法各取一式,连绵不断,此起彼伏地袭来,独孤行若要随形附影,只能依据其一,如何能同时与八种不同剑式连成一体?是以左支右拙,处处遇险。
  苦斗中,独孤行深感“越女剑法”之不完备,他心道:难怪师傅在世时苦苦思索必进之策,原来,此剑法确有其弊。
  心念及此,忽然想到东方白对《南华真经》中《说剑》篇中的“剑论”的解说“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对,物我两忘,人剑合一,动静合一,凭感觉抢先制敌。
  激斗中,独孤行剑法突变,不再附影随形般地与敌同进退,而是抛开一切杂念,静心舞动自己的利剑,同时催动内力,将剑气发挥到最大程度。
  渐渐地,独孤行已经忘掉了危险的处境,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他心随剑走,见缝插针。八奇中只要有人剑式一变,他立刻有一种感应,利剑马上就能抢占先机,将对方的剑式封住,同时刺击敌方要穴。
  越打下去,他越是得心应手,身剑已如同化成一体,在八奇乌黑中的方寸之地,盘旋自如,长剑一展,必令敌惊。
  越打下去,中原八奇越胆战心惊,到后来,八奇中已经无人敢于进剑攻击了。因为他们如果是运剑防守或退却,独孤行都无反应,但只要一用剑进攻,独孤行立时产生反应,自己的进攻剑式立即被封,周身要穴都罩在了独孤行的剑下。而且,越斗下去,独孤行的这种反应越加迅疾,力道越加猛烈。
  中原八奇越战越心寒,不由自主地全都停止了攻击。
  他们攻势一停,独孤行也随即住手,持剑凝立,静观其变。
  中原八奇一时呆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继续催动剑阵进攻,他们不敢,就此罢手退去,他们又不甘心,犹疑不决,进退维谷。
  星星依然在闪耀,但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尽是灰色的露水;天空中已出现了晨曦,月亮在这晨曦面前开始撤退。
  中原八奇围住独孤行,双方仍在僵持着。
  “哼,什么中原八奇,原来是八只斗败的草鸡!什么八卦连环剑阵,不过是以多欺少而且还胜不了的狗屁三脚猫功夫。”树林中有人在说风凉话。
  中原八奇大怒。奇异罕见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也好让我们八位兄弟记住你的教导。”
  “嘿,你们愿意聆听便听,干嘛非要我出来?见了我的面有何好处,难道要做我的儿子吗?”林中人挖苦道。
  奇形怪状骂道:“躲在暗处说风凉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有种的你就站出来!”
  “哈哈,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手又动口,以多欺少不害羞。”林中人嘲笑道。
  “他娘的,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千奇百怪骂到一半,突然住口,原来他的嘴里突然飞进一物,差点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千奇百怪把口中之物吐出一看,却是一块被人啃尽了肉的鸡骨头。
  千奇百怪大怒,转身欲去搜寻戏耍之人,奇异罕见忙道:“老五,千万别胡来,你一走,我们的剑阵就破了,留下来,这小子我们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剑阵不破又怎么样,还不是奈何不了人家!打了半夜了,八个人打一个人,结果还尽处下风,打又不敢打,走又不敢走,一群窝囊废,真给老子丢脸。”林中人骂骂咧咧。
  中原八奇被激怒了,奇异罕见一声呼哨,八支剑同时向独孤行刺去,每支剑都使用一个剑式,剑招怪异,剑势凌厉之极。
  几乎在中原八奇举剑进击的同时,独孤行长剑挥动,疾刺而出。中原八奇立时感到剑光直逼而来,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浑身大穴罩在对方的剑下。大惊之下,中原八奇同时回剑自保,飞身而退,然而,刚退到一半,却“扑通”栽倒在地上。
  原来,中原八奇一进攻,独孤行立时产生感应,长剑疾速刺敌,迫得八奇回剑自救。他们在危机关头,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独孤行身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武林高手,这一疏忽,林中人立即发出暗器,点中了八奇的“命门”、“环跳”二穴。林中人虽然是偷袭,而同时点中八个人的穴道。力度之强,手法之巧,认穴之准。都足让人佩服。
  独孤行眼前一花,只见身前早已站立了一位老乞丐。他中等身材,方脑袋,高鼻梁,大跟睛,西眼炯炯有神,两边太阳穴鼓起,一看就知是内家高手。他衣衫槛楼,头发很长,身背一个大葫芦,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这棍子有碗口粗细,油滑光亮,显系精钢打就,分量一定很重,但他拿在手中,全无吃力的感觉,可见内力之浑厚。
  独孤行一看他这身打扮,知道是丐帮中的高手。丐帮是江湖中的第一大帮,一向扶危济困,仗义行侠,颇为武林中人称道。独孤行躬身行礼,言道:“晚辈独孤行见过老前辈,感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老乞丐摇头叹气道:“言不由衷,言不由衷,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油嘴滑舌。”
  独孤行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忽然,老乞丐左手一扬,独孤行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扑来。
  独孤行一惊,左掌随即推出,两股力道相撞,发出“嘭”一声巨响,两人的身形都不禁晃了一晃。
  老乞丐使出疯魔棍法,劈、盖、拦,截、扫。戳,崩、撩,棍势迅猛,如疯似狂,变化敏捷,快似闪电,形无定势,动无虚招,棍舞风响,脚动生烟,大开大合,大劈大挂,犹如大河奔泻千里,又如狂风骤两,势不可挡。
  独孤行则剑走轻灵,避实就虚,一支剑神出鬼没,专刺对方护身耍穴,他使出越女剑法,以静制动,以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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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前辈不要误会,是晚辈刚才说错了,晚辈这就向你赔罪,请前辈多多包涵。”
  老乞丐这才转怒为喜,道:“算了,算了,我老朽从不跟年轻人计较,嗯,刚才你说你叫独孤行,独孤行,我问你,你练的是不是‘越女剑法’?”
  “晚辈所练的正是‘越女剑法’,老前辈曾经见过?”独孤行恭敬地问道。
  “见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乞丐陷入沉思中,“二十年前,有一老剑侠,剑术天下无匹,他传下四位弟子,两男两女,都以剑术震动江湖,世人称他们是‘剑魂四友’。本来,他们四人情同骨肉,谁知后来……后来……哎!”
  独孤行望着老乞丐道:“请问老前辈尊姓大名,是否认识我的师傅?”
  老乞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道:“我吗?我的姓名不用已久,早已忘却,江湖中人都称我为醉丐酒中仙。”
  一听是醉丐酒中仙,独孤行不禁肃然起敬。他对醉丐虽然未曾见面,却是闻名已久,自闯入江湖两年来,他没少听过这位醉丐的行侠仗义的故事。据说,醉丐是一位独往独来的大侠,!嗜酒如命,武艺不凡,一路疯魔棍出神人化,一套阴阳掌惊世骇俗,专爱打抱不平,扶危济困,江湖黑道人物对他是望风而逃。所以,独孤行一听对方是醉丐,忙躬身行礼,道:“晚辈独孤行,不知醉丐老前辈驾到,望老前辈多多恕罪。”
  醉丐一听,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如此的礼节,太过虚伪,我不喜欢,还是离你远点吧。”
  说着,醉丐便往树林外面走去。
  独孤行一见,忙赶上前去,说道:“老前辈息怒。刚才你说到越女剑法,不知老前辈与我师傅是否相识?”
  “什么老前辈,你就叫我酒中仙吧,江湖中人都这么叫我。”醉丐停下脚步说道。
  “是。酒中仙老前辈……”
  “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醉丐扭头就走。
  独孤行忙又赶上前去,道:“对不起,酒中仙,请你不要生气,能否听我说一句。”
  醉丐复又停下脚步道:“说吧,不要噎在嗓子里难受。”
  独孤行道:“你和我师傅很熟,是吗?”
  醉丐懒洋洋地说:“也可以这么说吧,当年越女剑西门玉名满江湖,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独孤行道:“我说的不是一般的认识,而是交往很深,”
  醉丐从背上取下大葫芦,拧开葫芦盖,仰脖子“咕咚。喝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是听谁说的?。
  “是听我师傅说的。”
  “你师傅说的?。醉丐一所,瞪圆西眼望着独孤行道,“你师傅真是这样说的?噢,你师傅究竟是怎么说的?。
  独孤行道:“我师傅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以后在江湖中行走,有什么危难可去找‘剑魂’和‘醉丐’。并给了我这块玉佩,让我拿着这块玉佩找你们,你们便会照顾我。”独孤行边说边从怀中将玉佩取了出来,递给醉丐。
  醉丐接过玉佩,仔细地瞧着,渐渐地,他的两只眼睛噙满了泪水。
  独孤行十分纳罕,心中暗道:真奇怪,怎么“剑魂”和“醉丐”见到这块玉佩都会流泪呢?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到这里,独孤行便道:“酒中仙,‘剑魂’见了这块玉佩也和你一样泪流满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玉佩之中难道包含了什么辛酸往事吗?”
  醉丐闻言一惊,道:“怎么?东方白也见到这块玉佩啦?。
  独孤行道:“见过了,他的情绪也和你一样,十分激动。”
  醉丐认真地凝视着独孤行,道:“东方白没跟你说什么?”
  独孤行道:“他说,他对不起我师傅,看样子他十分痛苦。”
  醉丐冷冷地道:“就这些?”
  独孤行想了想道:“他还问我师傅西门玉是怎样死的?”
  醉丐惊异地道:“什么,你师傅死了?”
  独孤行沉痛地低下了头:“是的,两年前去世的。”
  沉默了一会儿,独孤行道:“酒中仙,这玉佩到底有什么故事?”
  “故事?”醉丐哈哈大笑,道,“有什么故事?玉佩就是玉佩,能有什么故事?你问的实在好笑。”
  既是如此,你和‘剑魂’为什么见到它都要流泪泥?”独孤行不解地问。
  “噢,我嘛,是睹物思旧人,至于东方白嘛,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独孤行心中嘀咕:看来这醉丐不愿意说。
  似乎他和“剑魂”之间有什么过节,一直耿耿于怀到今天。
  醉丐道:“不谈这些不相干的事了。喂,小子,你饿了吧,走,随我来。”说罢,举步朝树林外走去。
  独孤行心里清楚,江湖中有许多禁忌,尤其是别人的秘密,不能随便打听,既然人家不愿说出玉佩之事,自己也不便多问,至于醉丐和剑魂之间有什么过节,他更是不愿多加打听。
  独孤行随醉丐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中原八奇,便想为其中之一解开穴道,以便追问是谁派他们来杀自己的。
  醉丐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走吧,别瞎费心思了,我的独门点穴法,谁也解不开,到时候,你怎么都行。”
  独孤行扭头看了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中原八奇,想了想,便尾随着醉丐走出林外。
  到了树林外,醉丐对独孤行道:“小子,你打斗一夜了,坐在这儿运运功,调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来。”说着,身形微晃,人已窜出数丈之外,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独孤行暗暗喝采:“好俊的轻功。”打斗了一夜,他确实感到有点疲劳,便找了一块大石头,盘膝而坐,闭目运起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但觉内气在周身经脉行走,沿着督脉的人中、百合、哑门、大椎、玉阳、命门、长强诸穴,流入任脉的中极、关无、气海、脐中、中腕、膻中、天突诸穴,再流入督脉,如此循环往复,而身体中的浊气则从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上的穴位流入脚底的“涌泉”穴,而后排泄出去。如此行功打坐约半个时辰,独孤行一跃而起,但觉精力充沛,疲倦之色一扫而空。
  正在此时,独孤行觉得微风吹起,眼前人影一闪,醉丐笑嘻嘻站在面前。
  “功课做完了?饿了吧,来,啃只鸡,喝口酒。”醉丐边说边打开口袋,将烤熟的烧鸡拿了出来,递给独孤行一个,然后拿出一只瓷碗,从葫芦里倒出一碗酒,也递了过去。
  独孤行确实饿了。他拿过一只烧鸡,咬了一大口,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地端起碗来喝酒。
  醉丐啃了一口烧鸡,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问道:“小子,这烧鸡和酒的味道怎么样?”
  “不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快。”独孤行边吃边喝边问。
  “从哪儿?从东方堡呗!”醉丐又仰脖子灌了一口酒。
  “东方堡里也有酒馆?”独孤行十分诧异地道。
  “谁知道有没有,我是顺手牵羊拿来的,那地方有一些烧鸡,还有酒,兴许是个酒馆吧。”醉丐边啃鸡边回答。
  独孤行一愣,道:“怎么,你这烧鸡和酒都是偷来的?”
  “偷?偷又怎样,偷来的东西难道不能吃?你不吃拉倒!”醉丐满不在乎地说。
  独孤行气愤地道:“江湖中人人皆说你醉丐酒中仙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却原来去做这般鸡鸣狗盗之事。”
  醉丐哈哈大笑,言道:“小子,你骂得好。记住,江湖风波险恶,世上大凡声誉极响的人,往往名不副实,这就是古人说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口中说着,却把手中的一块鸡肉塞进口里,大嚼起来。
  独孤行道:“偷了别人的东西,却还强词夺理,真是……。他本来想说“真是下流无耻”,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来。
  醉丐将口中的鸡肉咽下肚去,又捧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一抹嘴唇,道:“小子,‘盗亦有道’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
  他见独孤行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又说道:“江湖上都知我仗义疏财,但我哪里来的这许多财去疏,还不是劫富济贫吗?我是偷富不偷贫,惩恶亦扬善。”
  独孤行闻言,喜道:“原来如此,这些鸡和酒,你也一定是从为富不仁的财主家中偷来的罗。”
  醉丐假作生气道:“你爱吃不吃,我是看在你师傅西门玉的面上,才送鸡给你吃,送酒给你喝的,否则,你就是十天半个月没有吃的,干我屁事。”
  独孤行听了,也不作声,只顾低头吃肉喝酒起来。正吃着,他突然想起一事,停下来问道:“酒中仙,你是从东方堡里偷出来的鸡和酒?”
  醉丐得意地答道:“是呵。”
  “你竟敢在天下第一剑客的堡子里寻事,如果‘剑魂’知道了,岂不糟糕!”独孤行不安地说。
  “有什么可怕的!别人怕他东方白,我却不怕!”醉丐大声地说。
  独孤行道:“大家同为武林中人,总应互相关照,你不怕他,也应给人面子才是,何况,‘剑魂’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恶……”
  “呸!我给他面子,他给我面子吗?二十年前,他负情绝义,做出了荒唐的举动,不仅害了你师傅,也坑害了唐师妹和我,他给过我们面子吗?名声不恶,呸!实话告诉你吧,华山之巅的凶杀惨案,我怀疑就是他干的。”醉丐愤愤不平地说。
  独孤行问道:“你怀疑‘剑魂’杀人,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醉丐不以为然地说,“万宗剑法就是证据。万宗剑法以万宗内功为练习的基础,一旦练成了万宗内功,,便可通晓天下武林各宗各派的内功法门,练起别派武功来,便可以事半功倍。请问你这小子,普天之下有几人通晓万宗内功,又有谁能具备击杀九大门派高手的非凡功力?”
  独孤行道:“你说的自然不无道理,我以前也曾这样想过。不过,万宗剑法攻敌时是以剑气取胜的,先用剑气逼住对方,令对方无能为力,然后再出手杀敌。可是,华山顶上的青阳道长在临死前却用剑刻下‘剑魂’二字,这是绝不可能办到的事,这说明有人有意地制造假象,陷害‘剑魂’。”
  醉丐不屑地说道:“你这小子自作聪明,拿着棒槌当针(真)。我问你,剑气是不是靠人的内力发出来的?既然是,那么力的大小可以由人控制,剑气的强弱自然也可以由人控制。他有意将内力运用小一些,待青阳道长写下‘剑魂’二字,再一举击杀他,又有何不可以呢?”
  独孤行道:“这当然可以,但既是‘剑魂’做案杀人,却又为何有意让别人刻下自己的名号呢?”
  醉丐哈哈笑道:“这就是迷魂阵,叫做‘假亦真来真亦假’,骗得你晕头转向。怎么样,你这小子不就上了他的当了吗?”
  独孤行道:“江湖中真是陷阱四布,危机重重。”忽又想起那位行刺者,便问道,“江湖中除了东方白,谁还会万宗剑法?”
  醉丐肯定地说:“东方白将万宗剑法视为至宝,除了东方倩之外,连亲侄子东方亮也不传授,所以,除了他们父女,再也没有人会万宗剑法。”
  “一定还有人会万宗剑法,真的,我们还交过手呢。”独孤行分辩道。
  “有这种事?那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模样?。醉丐惊奇地问道。
  “月光之下,他又蒙着面,长得什么模样看不清楚,然而肯定是男的,年龄也不大,功力却不同凡响似乎不亚于东方倩。”独孤行道。
  醉丐嘻嘻笑道:“小子,你看清了,就不定就是东方倩呢,那小妮子刁钻得很。反正,即使还有别人会万宗剑法,也是东方白教出来的弟子,不会是别人。”
  说到这里,醉丐站起身来,背上他的大葫芦,提了他的打狗棍,对正在沉思的独孤行言道;“小子,别发愣了,你手里头不是还有八只草鸡吗,这时辰他们的穴道也快该解开了,只要把他们一加审问,也许还能问出点名堂来呢。”
  独孤行精神一振,道:“对!他们八人合伙暗杀我,背后一定有主谋之人,这人说不定真是华山之巅的元凶呢,酒中仙,我们一起去审问他们好吗?”
  醉丐不高兴地道:“我是闲散惯了的人,谁耐烦管你这等闲事,你自己去问好了,我不陪了。”醉丐边说边行,说到后面几个字,人影已经消失,只听见声音从远处飘来。
  独孤行摇摇头,心道:“都说酒中仙任侠尚义,最爱打抱不平,怎的对这等大事却置若罔闻?可见,江湖所传,言不尽实者多有。”
  他径直朝林中走去,到了八奇伏击自己之处,一看躺在地上的中原八奇,木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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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剑魂斗醉丐,师伯难弟子
作者:黄鹰


  东方白一夜未合眼,心头就似压了一块铅一样,十分沉重。
  清晨起来,他像往常一样,带上宝剑,走到堡外的林子边,做每日必须的功课。他先做了一会吐纳功夫,将胸中的浊气尽数吐出,呼入清新的空气。然后,他找一块大石头,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五心朝天,打坐练气。
  东方白自拜师学艺以来,每日练习内功,一日两次,几十年来,从不间断,因此,内力深厚无比,收发随心,放眼海内,几乎无人可以与之抗衡。
  内功练习完毕,东方白从石头上跃下。他甩胳膊踢腿地活动了一番。随后,沿着小树林跑起来。他越跑越快,到后来,只有一团灰影,根本分辨不出是人是物。
  突然,东方白改变方向,在小树林中穿插奔跑,身体带起的风,呼呼直响,将碗口粗细的树吹得七歪八倒。
  跑着跑着,东方白身体陡然直线升起,踏着树梢窜来跃去,身形轻盈快捷,树枝不摇不晁,纹丝不动。
  练习完了轻功,东方白从树上飘然而下,落地无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运功调息了片刻,便抬手将宝剑从背上抽了出来。
  东方白手提宝剑,站在树林边,一个金鸡独立式,手中长剑刺出,立时一道寒光激射而出,东方白展开身法,在树林边舞将起来。初时,只见他时而刚猛快速,气势如虹;时而缓慢阴柔,移山填海;时而盘旋,如万马奔腾;时而静止,如渊停岳峙。以后,他越舞越急,兔起鹘落,根本看不出剑势,分不出人影,但见一片寒光四周抛洒,一团瑞光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舞到高潮,忽见一团白影,挟着一声清啸,随带一道寒光,如风驰电掣般,飞向树林边,将一株大树齐腰截断,旁边几十株大树受到剑气的震动,枝叶簌簌散落如雨。
  剑气过后,东方白气定神闲地插剑归鞘,慢慢踱至断树前,弯腰查看断截处的痕迹,以检验自己剑法的功力。
  正看着,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真好功夫,可惜的是,对着死木头耍威风,确实够神气的了。”
  东方白转过身子,只见身后数丈开外,站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身背一个大酒葫芦,手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油光发亮的棍子。
  东方白一见此人的装束和脸上的气色,便知来人是一位丐帮的高手,他猛地想起江湖上盛传的一个人来,便道:“阁下气宇轩吊,想必是一位江湖奇士。适才在下的几手三脚猫的玩艺,让阁下见笑了,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老乞丐哈哈笑道:“一派胡言,心口不一。‘剑魂’二字誉满江湖,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这般一个伪君子。”
  “此话从何说起?”东方白不卑不亢地问道。
  “从何谈起?就从阁下的武功谈起吧。江湖上谁不仰慕‘万宗剑法’?你却说是三脚猫的玩艺儿,请问,这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心里话吗?”老乞丐咄咄逼人地发问。
  “这……”
  “什么这呀那的!告诉你吧,东方白,你的‘万宗剑法’非常厉害,刚才那飞剑斩断大树的一招……嗯,叫‘追云拿月’,只此一招,江湖中能够抵御的,绝不会超过五个人。喂,我说的对不对?”老乞丐朗声问道。
  东方白寻思了一会儿,点头承认:“的确不错,能挡下那招‘追云拿月’的人,恐怕是寥寥无几。”
  老乞丐听了,更加得理不让人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称这套剑法是三脚猫的功夫呢?你是想耍我吗?”
  “哪里哪里,我是……噢,我想起来啦,阁下是江湖上为人传颂的醉丐酒中仙哟!江湖上传说阁下武艺高强,任侠尚义,最爱打抱不平之事,是一位人人敬仰的大侠。”
  醉丐嘿嘿笑道:“你要转移话题,可以明说,不必违心地夸赞我。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爱,江湖上的传言,往往是名不副实的。”
  停了一下,醉丐又道:“你虽然恭维了我,我却还要向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万宗剑法’天下无对,练习极不容易,练成了便可横行江湖,你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绝非侥幸。但是,从今而后,你这‘第一’二字可以改一改,换成‘第二’吧。”
  东方白傲然道:“原来阁下也是剑术大家,真是失敬,失敬。在下不自量力,想向阁下讨教几招,以便做个名副其实的‘第二’,不知阁下能否成全。”
  醉丐哈哈笑道:“东方白,你要抻量我老叫化子,请尽管动手好了。我不用剑,当然谈不上什么剑术大家,至于能够使你从‘第一’退居‘第二’的人么,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的名字叫独孤行,你要不服气,尽管去找他比试好了。结果么,你一定是孔老夫子搬家——少不了输(书)的。”
  东方白惊疑道:“你说的是独孤行?你认识他?”
  醉丐道:“你别管我认不认识他,反正,你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剑法就是你‘万宗剑法’的克星。你信不信?”
  东方白平静地道:“我信。‘天下第一剑客’,那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我,我本人从来没有以此自誉。至于独孤行,他的剑法的确可以超过我。”
  醉丐怒道:“好你个东方白,你果然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你不是要和我过招吗?来呀,我凭这一双肉掌对付你的‘万宗剑法’如何?”
  东方白心平气和地言道:“且慢!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今日一见,阁下处处和我过不去?请说分明,我们再动手过招也还不算为迟。”
  醉丐闻听此言,仰天长笑,道:“不错,东方白,我与你之间是无隔阂,但我和你动手乃是为民除害,为公不为私!”
  “为民除害?”东方白诧异道:“我东方白乎生行事无愧于心,自问没有做过为害百姓及江湖同道之事,你声言为民除害,可得说出了子丑寅卯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醉丐嘻嘻笑道,“无非是舞弄了一套万宗剑法而已,别人害怕,老子可不怕。你要公道,我就说出来,华山之巅八条人命是谁所为?”
  “怎么?你怀疑我是凶手?”东方白不高兴地说。
  “普天之下,除了练习万宗内功的人,谁能用各派绝技杀死武林高手?天下又有几人练成了万宗内功?”醉丐声色俱厉地道。
  东方白道:“你说得是有一定道理,可是,我确实没有到华山顶上去杀人,而且,我也没有无故杀人的理由。何况,万宗剑法与敌交手是以……”
  “是以剑气取胜,用剑气压迫对手,使其无能为力,束手待毙,是吗?这样岂不是有利于你用别派的绝技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醉丐打断东方白的话,冷冷地道。
  东方白大怒,道:“你……你……”—时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醉丐又道:“张口结舌了吧。凡杀人者必心虚,心虚便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东方白,你说到杀人理由,可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以你东方白来说,你武功第一,声名极响,既无对手,又无朋友,穷极无聊,于是,便想杀几人过过瘾,一旦杀上了瘾,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我说得对不对?”
  东方白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说我想杀人过瘾,今天,我就用万宗剑法杀了你,看你还胡说八道!”
  醉丐嘻嘻笑道:“东方白,说得容易做到难,我说过江湖中还有五个人可以抵御你的万宗剑法,我便是这五人中的一个,哎呀,你太不幸了。”
  东方白也不答话,怒吼一声,长剑脱鞘而出,剑光如虹,闪电般地刺向醉丐酒中仙。
  独孤行飞跑着奔向东方堡。
  他边跑,脑海中边闪现出各种场面:
  面目模糊的凶手,手持利剑,在华山巅肆意杀人;
  八位武林高手相继倒下,其中一位道长在倒下去之前,用剑尖划下“剑魂”二字;
  凶手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
  凶手布置中原八奇暗杀自己;
  中原八奇穴道被点,凶手挥剑将八奇一一刺死,用的是万宗剑法;
  万宗剑法?
  谁是凶手?
  独孤行心里乱极了。剑魂父女明明都说天下没有第三个人会用万宗剑法,为什么会有一个蒙面人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这个人和剑魂父女是什么关系?他会不会是暗杀集团的头目?中原八奇和凶手有没有关系?中原八奇被杀会不会是凶手所为?是杀人灭口?……
  他边跑边想,一连串的问题不断涌现。他心中猛地一亮,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想:中原八奇被醉丐以独门手法点了要穴,时辰不到,无法解开。凶手要带走他们已不可能。留下来又怕暴露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杀人灭口。还有,那个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的人,虽然不是东方白父女,但自己一定认识他,否则,他就不必非要蒙住面孔了。
  想到这里,独孤行自言自语地说:“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猛地,一个清脆而冷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般凶神恶煞,是在追赶谁呀?该不是要赶尽杀绝吧。”
  独孤行抬头一看,见面前几丈外站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明眸皓齿,端庄秀丽,容光照人,眉目中却隐隐地透出一丝忧伤。
  独孤行突然地对这位中年美妇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因为他觉得她特别像自己的师傅,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尤其是那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都与师傅十分相似。
  除此之外,独孤行还觉得她像一个人,那就是东方倩。两人的身段,相貌如出一辙,只是东方倩身上有着少女的妩媚、清新和稚气,而这位妇人的神态中却有着成年人的失意和忧伤。
  有了这样的感觉,独孤行便不在乎她刚才说话的严厉而挑衅的态度,躬身行礼,问道:“在下独孤行,前辈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中年美妇道。
  独孤行心道:“当然有,难道你不是人吗?”但是,他心中既对这妇人产生好感,这话就没有说出来。
  妇人又道:“你还很懂礼节。我问你,西门玉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傅。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如何认识我师傅?”独孤行毕恭毕敬地道。
  妇人仰天笑道:“哈哈,当然认识,我们同门学艺多年,岂有不认识之理?她烧成了灰,我也认识她。”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独孤行听音辨色,已经感觉出这妇人对师傅有一股怨恨。
  “同门学艺?”独孤行心道,“难道她是二十年前与师傅齐名江湖的‘诗意剑’唐女侠?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师伯,是东方倩的母亲了。难怪她和东方倩这般相像。可是,她与师傅有什么过节,怎么从来没有听师傅谈起来呢?”
  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仍十分谦和地向这妇人道:“前辈可是江湖上人称‘诗意剑’的唐女侠吗?”
  唐吟傲然答道:“正是!西门玉背地里说过我不少坏话吧?”
  独孤行赶紧答道:“小侄拜见唐师伯。回师伯的话,师傅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师伯的坏话。”
  唐吟不信地道:“我不信,那你师傅总说过我什么吧?不然,你怎么知道有我这个师伯呢?”
  独孤行道;“是说过。师傅说她同门学艺共有四人,师傅排行第四。大师伯是‘剑魂’东方白,二师伯是‘一字剑’薛仁,三师伯是‘诗意剑’唐吟。”
  “就这些?”唐吟冷笑道,“你就凭这些便能认出来我是唐吟吗?”
  独孤行道:“师傅说,大师伯、二师伯是英俊潇洒的男子,唯有三师伯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侠。所以,刚才三师伯说曾和师傅同门学艺多年,弟子便一下猜出是三师伯到了。”
  唐吟道:“你师傅真是这样说的?”语气中大似不信。
  独孤行道:“千真万确。师傅还说,三师伯出身书香门第,才情尽扬,文武双全,尤其是‘诗意剑’,边吟边舞剑,诗剑合一,优雅之极。”
  唐吟道:“看来,你说的是实话,这些话,你就是编也编不出来的。”停了停,又道:“你和你师傅一样,很会讨人喜欢呵。”说话的口气已经软了许多。
  独孤行一心急着要去东方堡查明真相,可是,唐吟问他话,他又不能离开,只能敷衍,心中犹如火烧火燎一般。
  唐吟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不禁又冒了起来。口中问道:“看你—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是急着要去干什么呀?”
  独孤行躬身道:“秉师伯,弟子正在追查一件杀人凶案。”
  唐吟慢悠悠地道:“杀人凶案?什么杀人凶案呀?”
  独孤行道:“近两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集团,专杀武林知名人物,不论黑道白道,他们全杀。此事师伯一定有所耳闻吧。”
  唐吟道;“不错,此人可以说是职业刺客,他们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只以杀人为业。可是,我听说这个集团成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如鸟兽已散,已经不再对武林构成威胁了。”
  独孤行道:“师伯所言差矣。这些集团成员虽然落网不少,可是集团头目却依然逍遥法外,只要这个头目仍在,他还可以重建杀人团伙,再扰乱武林。仲秋之夜华山之巅的杀人惨案便是明证。”
  接着,独孤行把华山之巅八大门派高手被杀,以及自己数次遭至凶手伏击之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唐吟不动声色地倾听着,之后,她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独孤行道:“有!凶手八成和‘剑魂’大师伯有牵连。”
  唐吟变色道:“什么!你是说我当家的是凶手!”
  独孤行道:“三师伯不要误会,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们之间有关联。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现在还说不清。”
  “关联?告诉你,你大师伯决不会是凶手的。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得多。”唐吟斩钉截铁地道。
  “我也相信大师伯绝不会杀人。”独孤行道,“可是,除了大师伯父女,还有第三个人会万宗剑法吗?”
  “据我所知,除了他们父女二人,不会有第三个人,连东方亮,你大师伯也不曾传授给他万宗剑法,别人怎么学到!”唐吟肯定地道。
  独孤行沉吟道:“这就怪了,伏击我的人之中,明明有一个是使用万宗剑法的,而且这个人绝不是大师伯和东方倩,他是谁呢?”
  唐吟鄙夷地道:“说不定是你弄错了,那个人用的根本就不是万宗剑法。”
  独孤行道:“绝对不错,我还与他交了手呢。另外,酒中仙前辈也怀疑大师伯与凶手有牵连。”
  唐吟道:“酒中仙?谁是酒中仙?”
  独孤行道:“就是江湖上人称醉丐的那位大侠。”
  唐吟怒道:“好呵!什么大侠,你不信自家人,却相信外人,要去查你大师伯?你说和凶手交了手,凶手用的是万宗剑法,你胜了还是输了?哼,瞧你这神气样,一定是赢了。噢,你居然能战胜万宗剑法,真看不出来西门玉还能调教出这般出息的弟子。你既然能斗败万宗剑法,对我的诗意剑就更不用说了。好吧,我不自量力,向你讨教几招。”
  独孤行惶然道:“师伯息怒,小侄不敢。”
  唐吟愈加气愤,吼道:“废话少说,我可要出招了。”
  独孤行吃惊地望着唐吟,他不明白这位三师伯怎么突然如此暴怒。
  一缕寒光闪电般地射到,醉丐立刻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迎面涌来,他知道这是东方白宝剑上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东方白已经用万宗剑法出手了。
  醉丐不慌不忙,身形微向右斜,手中使一招“叶里藏花”从下向上直向寒光撩去。
  就在棍棒将至未至之时,寒光然消失,醉丐只觉压力稍消。他微一愣神,寒光突然又现,且更急更准,压力也更大,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醉丐心中一惊,双手一挥棍棒,一招“铜墙铁壁”,棍棒如风,呼呼施开,全身各处滴水难进。只听“当”的一声,剑棍相交,醉丐震得两臂酸麻。
  醉丐还未缓过劲来,那缕寒光再现,巨大的压力再次涌来。
  醉丐此时心中方才明白,对方用的是六合剑法中的“龙门三迭浪”,即一连三次出剑进攻,乃是一招三式,只是东方白在动用时加上了万宗内功发出的剑气,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醉丐心中一横,全身穴道封住,双手持棍径向寒光迎面扫去,这完全是一派拚命招数,其名曰“鱼死网破”,大有与对方同归于尽之意。
  铁棍扫出,那缕寒光突又消失,逼人的剑气也随之消失。
  醉丐略一定神,抬眼望去,只见东方白站在一丈开外,剑已归鞘,意态从容。
  东方白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闯荡江湖也不容易,今日却使出这不要命的打法。”
  醉丐斜着眼笑道:“嘿嘿,你‘剑魂’珍惜生命,不敢动真格的,却反而嘲笑别人,好不知羞。告诉你,我酒中仙可是视死如归的堂堂汉子,要打就打个痛快,我们重新打过。”口中说着,舞动棍棒横扫过去。
  原来,醉丐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万宗剑法乃是集各派剑法之长而独创的一门剑法,以攻为主,以剑气取胜。自己若是一味防守,便让对方尽占先机,其攻势便如长江浪潮滚滚而来,自己只有被动挨打,势必落败。如今,莫如和对方抢攻,发挥自己棍长、力猛的优势,或许不至于落败。
  醉丐铁棍扫出,威猛绝伦,风生四面,飞沙走石,一条棍棒在他手中幻化出千万条棍影,如狂风骤雨般地向东方白压过去,大有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
  东方白不慌不忙,展动身形,满场游走,手中剑化出无数点寒星,在棒影中往返穿插,与醉丐以快打快,各自抢攻。
  醉丐似疯了一般,铁棍打出快捷无伦,不加防守,一味进攻,一路使出“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粉身碎骨”、“以卵击石”、“丧心病狂”等拼命招式,尽力出击。
  这醉丐使的是疯魔棍。疯魔棍乃是从少林达摩杖中衍化而来,共一百零八式,分三路。第一路刚猛快捷,全是进攻招式,丝毫不加防守,如同发了“疯”一般。
  醉丐使出这第一路“疯”棍,与东方白互相抢攻,转眼之间,三十六式棍法便即使完。醉丐棍法一变,使出第二路三十六式。
  疯魔棍第二路,也是讲究一个快字,也不是一味进攻,不顾自己,而是棍法使出全无章法,东一棍,西一棍,似着了“魔”一般,然而每一棍都是对方的致命之处,棍中又运出了十成内力,是以每一棍都可说是力敌干钧,震动山岳。
  醉丐使出这第二路“魔”棍,东方白的确不敢轻视。他面色凝重,剑走轻灵,见缝插针,脚步踉跄,犹如喝醉了酒一般,然而每一剑刺出都是既快又准,总是指向对方要穴,迫使对方棍法中的“魔”劲无从施展威力。
  第二路使完,醉丐便又使出第三路三十六棍法。这第三路是将“疯”与“魔”结合起来作用,时快时慢,时“疯”时“魔”,打斗起来更具威力。
  东方白则运用内力将剑气尽力施展,同时使出各派剑法的绝技,时而是武当剑的狠辣,时而青城派的快捷,时而用昆仑剑的飘逸,时而用太极剑的沉稳,穿插变化,运用自如,斗到分际处,东方白突然用右手剑“粘”住醉丐的铁棍,将其抡出圈子外,左手剑指疾速伸出,点向醉丐胸前的“天突穴”。
  醉丐铁棍被“粘”,回棍自保已不可能,同时身体已经感觉到了剑指发出的剑气,心中一急,铁棍撒手,使出阴阳掌,左手掌一股阴柔之力将剑抡引向体外,右手一记阳刚掌,一股巨大的掌力击向对方。
  东方白剑指变掌,与醉丐对了一掌。只听“嘭”的一声,东方白身形晃了一晃,醉丐顺着掌力,拾起铁棍,随飘出三丈开外,笑道:“东方白,你想杀人灭口,那是办不到的,青山常在,绿水常流,我们后会有期。”说着施展轻功,转瞬消失在田野中。
  东方白自觉得胸口有些闷,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赶紧运气调息,片刻,胸闷之感消除,精神亦为一爽。
  他望着醉丐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吃一惊,此人居然能在和他对了一掌以后,仍然十分自如的施展轻功,功力的确非同小可,是自己平生罕见的敌手。
  殊不知,东方白吃惊,醉丐更加吃惊。适才对掌,醉丐是主动进攻,东方白是被动迎战,相比之下,东方白本身就吃了点亏。再说,自己刚才是左手阴柔,右手阳刚同时进攻,一左一右一柔一刚两股力道相辅相成,功力比只用一只手掌大得多,然而东方白只凭一掌之力便能挡住,丝毫不落败象,自己反而感到气血翻涌,足见东方白内力修为之深厚无与伦比。醉丐心道:这“万宗内功”的确是奇妙绝伦,自己苦练少林《易筋经》十多年,仍然败在这“万宗内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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