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凤凰谷》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五柳庄现乐云飞,石头城残害父执
作者:黄鹰


      乐云飞又在江湖上出现了。
  乐云飞仍是乐云飞,轻裘骏马,飘逸不凡。
  初冬。
  乐云飞来到了杭州。
  只是,如今的乐云飞已没有以前那样的风流自赏,游西子,登雷峰,而是策骑径奔向西城外的五柳庄。
  沈胜衣和秋枫也离开了枫林山庄。
  他们是在听说乐云飞重出江湖,并且已在杭州现身,才离开枫林山庄的,匆忙地赶往杭州。
  他们要见一见乐云飞,看看他是否变了,是否是以前的金陵公子乐云飞。
  在外表上,乐云飞仍是以前的乐云飞,事实上却变了。他这次到五柳庄,并不是去拜访杨逸隐,而是杀他。
  杨逸隐就是五柳庄的主人,与乐云飞且是世交。
  杨逸隐的年纪比乐云飞大了一大截,今年已是六十岁。
  目前,他正准备为自己的六十大寿,大势庆贺一番,在宾客的名单中,也列入了乐云飞的名字。
  他与乐云飞逝世的父亲是知交好友,所以他邀请了乐云飞这位世侄。
  当他知道乐云飞已来到庄前时,他很高兴地迎出去,但当他知道乐云飞不是来探访他,而是来杀他的时候,不禁又惊又怒。
  若非亲耳所闻,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多年来,他一直视之如子侄的乐云飞,竟然要杀他!
  他虽然又惊又怒,仍然毫不动气地问道:“云飞!你为何要杀老夫?”
  乐云飞的神情霎那现露出短暂的迷惘之色,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冷冷地道:“因为我要杀你!”
  这是天下最荒唐,最无理的理由。
  但也是最直截了当的理由。
  因此,逸隐怔了怔之后,目中立即泛现怒意地喝道:“云飞!你是否神经有问题?是不是疯了?”
  乐云飞双目中忽然露出一种几近疯狂的光芒,仍然重复着那一句话:“我要杀你!”
  这一来,无论杨逸隐修养功夫多好,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云飞!你几时变得这样目无尊长、邪恶可怕的?”
  乐云飞听如未闻,蓦然向杨逸隐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快速绝伦,凶狠歹毒,而且大出杨逸隐意料之外。
  杨逸隐不由惊呼一声,急忙闪避。
  他虽然避开了心胸要害,肩头仍被乐云飞的长剑刺中。
  剑锋入肉二寸,鲜血涔涔流出。
  剑光再闪,毒蛇一样地刺向杨逸隐咽喉。
  杨逸隐肩头受创,剧痛难当,身形也受了影响,应变得没有那样快,再加上乐云飞那一剑更加迅速凌厉,竟然闪避不了那一剑。
  杨逸隐双眼暴睁,脸上尽是惊惶愤怒之色,他的右手虽已握在剑把上,可惜却再也不抽出。因为乐云飞的长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短促地嘶叫了一声,杨逸隐的身躯随着喉头剑洞喷溅出的鲜血,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地上。
  他虽然已断了气,但双眼仍睁得大大的,右手也紧握在剑把上。
  乐云飞对于杀死了杨逸隐,毫不动容,脸上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目中那种疯狂之色也更浓了。
  剑一震,抖落剑尖上的血渍,回剑入鞘。
  一声长啸,跃身上马,策骑急驰而去。
  五柳庄前,就只有一具死得不明不白的尸体,和一个惊呆了的庄丁。
  沈胜衣和秋枫二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了杭州。
  但是,他二人没找到乐云飞,只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五柳庄庄主杨逸隐被金陵公子乐云飞杀了!
  二人心中震惊不已。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二人直奔五柳庄。
  他们看到了杨逸隐的尸体,也详细地听完了那庄丁的述说。
  这不由他们不信了。
  二人心中虽然震惊,感到乐云飞杀死杨逸隐,必有原因,说不定就是受了那凤凰谷主的摆布指使。
  据他们所知,乐云飞并不是个嗜杀的人,而乐云飞与杨逸隐的关系又是世交,不可能有仇怨,那么,他这突然杀死杨逸隐,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乐云飞杀杨逸隐的原因,必须找到乐云飞。
  但乐云飞已经离开了杭州,不知何往。
  金陵,钟山巍巍,龙盘虎踞,石头城。
  乐云飞离开杭州后,一路策马飞驰,两天后,来到了石头城。
  石头城住着一位武林名宿,这位武林名宿就是昔年以一杆钩枪饮誉江湖的“夺命钩枪”池尚斌。
  池尚斌于十五年前,已经隐居在石头城。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归隐。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隐居在此,只有极少数关系密切的人知道。
  乐云飞就是极少数的几个人中之一。
  乐云飞之所以知道池尚斌隐居石头城,是因为他父亲乐如天的关系。池尚斌与乐如天是至交,并且是拜把兄弟。
  乐云飞在他父亲死后,曾经先后三次来石头城见过池尚斌。池尚斌对这位盟侄也极为赏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他素常极为欣赏的盟侄乐云飞这一次来,竟然是要杀他这位盟叔。
  池尚斌在他隐居的茅屋前,一脸不相信的神色看着乐云飞,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而事实上,当他第一眼看到乐云飞,就突然生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乐云飞虽然仍是以前见过的乐云飞,但神韵气质,却不像以前的乐云飞。
  以前的乐云飞潇洒超脱,现在的乐云飞却冷峻阴狠,令人望而生畏。
  当池尚斌闻听乐云飞说是来杀他的时候,他惊诧多于愤怒。
  “贤侄!好端端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开什么玩笑?”
  以前,乐云飞少年时,很喜欢与池尚斌开玩笑。
  但是,当池尚斌目睹乐云飞那双充满了杀机的目光时,他已知道这位盟侄不是在开玩笑了!
  “我要杀你!”乐云飞冷酷无比地说道。
  “你怎会变成这样的?”池尚斌皱着眉,他并没有因为乐云飞这句话而动气,只振声说道:“看清楚了,我是你的盟叔!”
  乐云飞的确是在看着池尚斌,只是他双目中的杀机更浓,蓦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迅疾如电,刺的是池尚斌的眉心。
  幸亏池尚斌早已看出乐云飞神态有异,暗中早在凝神提防,疾地一拗腰,仰脸避过了那一剑!
  “贤侄!你是不是疯了?”池尚斌沉声喝问着。
  “我要杀你。”乐云飞仍是那句话。
  他口说手不闲,刺向池尚斌的那一剑,半途中剑势倏变,更为凌厉地改刺为削,削向池尚斌的胸腹!
  池尚斌若是闪避不了,势必被开膛剖腹!
  好个池尚斌,后仰的身形突然铁板一样向后就倒.于身形贴地的霎那,双足一蹬,倒射向屋内。
  他倒射向屋内,原是想取出他仗以成名的兵叉倒钩金枪。
  只是,他已永远取不到手了,乐云飞于一剑划空后,猝然抖腕,长剑脱手飞射向池尚斌心窝!
  池尚斌须眉俱颤,一脸惊怒之色,大叫一声,被乐云飞脱手掷出的长剑刺中小腹,透背而出,钉在地上。
  但他仍没有死,瞪目大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
  倏地一口热血自他喉咙中涌喷出,身躯猛一抽搐,头一歪,带着至死也不明究竟的表情含恨死去。
  乐云飞上前拔出长剑,在池尚斌身上将剑锋上的血迹抹去,上马离去。
  沈胜衣和秋枫站在池尚斌僵硬的尸体前,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良久,秋枫忍不住开口道:“沈大哥,池前辈隐居在此已有十五年,与世无争,乐云飞为何要杀他?”
  沈胜衣仰首望天,好一会儿才吁了口气道:“这一点,愚兄也不清楚,只有问乐云飞本人,才明白究竟。”
  “莫非池前辈与他有很深的仇怨?”秋枫惑然望着沈胜衣。
  独剑孤行神色沉重地摇摇头,道:“乐云飞不但与池前辈没有仇怨,而且他还是池前辈的盟侄!”
  “盟侄?”秋枫诧声问道,“这是真的?”
  “一点不假!”沈胜衣正容道,“这是乐云飞亲口对愚兄说的。”
  “这就令人费解了。”秋枫喃喃地道,“难道他已变了,走入了邪途?”
  沈胜衣忽然道:“这些问题在未找到乐云飞前,无法找到明确的答案,先不要去想它,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大哥可是恐怕他继续杀人?”秋枫的反应很快。
  “正是!”沈胜衣一面凝重之色,点头道,“无论他是真的变了,或是中了邪受人摆布,咱们都要阻止他继续杀人,否则他越陷越深,就救不了他了!”
  “依小弟所见,乐兄一定是受了那妖妇的迷惑,才会接连杀人,做出令人不可思议的举动。”秋枫愤愤地说。
  沈胜衣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事先不要理会,且先将池前辈埋葬了,争取时间找到乐云飞才是要紧!”
  话落,立即动手,与秋枫二人就在池尚斌隐居的茅屋旁掘坑埋葬了池尚斌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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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同府连施杀手,究原因星夜追踪
作者:黄鹰


      午后,未正时分。
  乐云飞来到了山西大同府,不过他没有进城,却策马直向北门十里外的金家庄奔去。
  马快路程短,乐云飞很快便来到金家庄前。他勒缰停马,飘身下马,挺立在庄门前,不声不响。
  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他仍然挺立不动,也不上前拍门。
  直到一名庄丁从庄内走出,才发现有人站在庄门前。
  乐云飞神色冷冷地盯视着那名庄丁,仍是不言不动。
  那名庄丁一见这位神态冷峻得有如雪峰也似的锦裘公子,心中不由一寒,像是有股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害怕地再看了乐云飞一眼,急忙收回目光,返身急步奔回庄内。
  他去报告庄主金天赐。
  但却在前院遇见了庄主的大弟子任俊杰。
  任俊杰见庄丁慌张张的样子,立刻将他喝住,问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庄丁被喝,只好停下来,嗫嚅地道:“庄门外忽然来了一位怪人,好可怕,所以小的去通报给庄主知道。”
  “知道那人是何来路吗?”任俊杰目光盯视着那庄丁问。
  那庄丁在任俊杰的目光注视下,心怯怯地道:“不知道,那人很年轻,一身锦裘,像个贵公子。”
  “不用去通报庄主了,这点小事,由我来处理。”任俊杰朝那庄丁挥挥手说。
  那庄丁不敢不从,返身跟在任俊杰身后,走向庄门。
  那庄丁不认识乐云飞,但任俊杰却认识他。
  因为乐云飞在三年前曾来过一次,来拜望庄主金天赐的。
  所以任俊杰见过乐云飞,认识他,并且知道,师父金天赐与乐云飞的父亲乐如天是生死之交。
  “乐兄!久违了,有失远迎,请恕失礼,快请进庄。”
  任俊杰还以为乐云飞是来拜望他师父金天赐的,高兴地抱拳迎向乐云飞。
  乐云飞站着没动,也没开口说话,目中杀机突然一涌,倏地拔剑疾刺向毫无戒备的任俊杰咽喉。
  乐云飞这一剑既突然又凌厉绝伦!
  任俊杰做梦也想不到乐云飞会突然向他出手,所以,他无法闪避这一剑!
  这一声也未能发出,笑容已凝结在脸上,目中尽是讶异惊骇之色,咽喉中剑,鲜血泉涌,倒地死去。
  他咽气前,仍不明白乐云飞为何会杀他。
  这恐怕连乐云飞自己也不知道。
  但事实上,他却杀了任俊杰。
  于是,任俊杰做了糊涂鬼。
  那庄丁被这突然的惨变惊骇得双腿发软,脸色死白,惊叫了一声,返身狂奔入庄内。乐云飞依然握剑挺立在庄门外,他没有追杀那庄丁。
  但剑尖上点滴的鲜血,却将泥土染红了。
  庄丁的惊呼声将金天赐惊动了。
  他急步匆匆由内堂赶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那庄丁大概是吓呆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话说得不明不白。
  金天赐耐着性子,总算听明白了庄丁的大半话意。
  但也知道他的大弟子任俊杰被一个站立在庄门外的锦裘公子猝然刺杀了。
  这已经够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只要出庄一看,就明白了。
  于是,他吩咐庄丁将他的独门兵刃金剑杖取来,然后向庄门外大踏步行去。
  金天赐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被乐云飞杀死的任俊杰,另一个名叫黎禹生。
  黎禹生不在庄内,半年前已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金天赐无妻无儿无女,将两个徒弟视作子侄,一向十分宠爱,传授武功毫不藏私,任俊杰已尽得他所传。
  他看出任俊杰前途未可限量,将来必能青出于蓝。
  因此,他对任俊杰充满了希望,但现在却给人杀死了。
  他悲痛惊怒。
  他发誓要为任俊杰报仇。也恨死了那杀死任俊杰的凶徒。可是,当他悲怒填膺地大踏步跨出庄门外,看到乐云飞时,他整个人震惊得怔呆住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挺立在庄门外的不是乐云飞。
  他实在不敢相信乐云飞、他的世侄,竟是杀死任俊杰的凶手,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也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他不相信。
  他以惊疑悲怒的目光望着冷峻阴沉的乐云飞,沙哑地道:“贤侄!俊杰是你杀的?”
  乐云飞依然挺立不动,也不向他行礼,只冷峻地道:“是我杀的!”
  金天赐不由愕了愕,愤然道:“你为何杀他?他与你有仇怨?”
  乐云飞冷冷道:“我只是要杀他。”
  金天赐被这句话气得差点没有昏厥过去,身躯轻颤着,悲怒地道:“你到底是疯了?还是中了邪?你目中是否有老夫?”
  乐云飞神色冷峻地道:“我知道你是金天赐。”
  金天赐忽然冷静下来,吸了口气,道:“你虽然是乐云飞,老夫的世侄,但你杀了老夫的徒儿,老夫不得不杀你,为徒儿报仇。”
  “我也要杀你!”乐云飞话声中,倏然一剑飞刺金天赐左胸!
  “反了!”金天赐怒叫一声,金剑杖一磕,将乐云飞的长剑击歪。
  乐云飞沉臂反腕,剑光电闪,一连刺出几剑。
  六剑恍如一剑,刺向金天赐面门。
  “混帐小子!”金天赐骂了一声,身形扭闪,斜射出五尺之外。
  剑杖挥击,金光闪烁中,反击出十五杖。
  他实在不想杀死乐云飞,乐云飞毕竟是他的世侄,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他杀了乐云飞,于事又有何补益?
  因此,只想生擒他,问个明白,问他究竟为何杀死任俊杰?
  所以他一连攻出的十五杖,攻击的部位,全不是乐云飞的要害。
  但乐云飞却是剑剑毒辣凶恶,只要金天赐随便中上一剑,不死也必重伤。
  乐云飞脸上杀气弥布,偏身回剑,连接了十五杖。剑走锋偏,寒虹如电地刺向金天赐的太阳穴。
  金天赐闷哼一声,身形半转,头一侧,避过刺向太阳穴的一剑,金杖一挺,闪电般疾刺乐云飞大腿。
  金天赐的金剑杖形式特异,杖头铸成剑状,长一尺,锋利无匹,既可当杖用,又可施展剑招,是一件罕见的奇形兵器。
  由于杖长八尺,加上一尺长的剑身,加起来共有九尺长,这一刺,逼得乐云飞身形连连退避不迭。
  金天赐杖势不变,追刺乐云飞。
  乐云飞一退再退,在金天赐第三杖追刺时,身形蓦地拔起,竟跃立在金天赐的杖身上,手中长剑倏然疾刺金天赐咽喉!
  金天赐一声大喝,金杖一震,想将乐云飞震跌出去。
  乐云飞被金杖一震之力,震得身形倒翻而起,从金天赐的头顶掠过。
  金天赐身形急转,金杖回舞,欲将向他身后翻掠的乐云飞自空中击落。
  但他的身形才动,身躯倏地猛然一震,所有的动作立刻停顿下来。
  挥舞的金杖剑猝然沉坠,“卟”地倒插入地下,金天赐剧烈震颤的身形也才得以稳住。他双眼怒瞪,脸上却因为痛苦愤怒而扭曲着,瞪视着乐云飞。
  乐云飞侧背对着金天赐,看也不看金天赐一眼,脸色神情一片冷肃,而他手上的长剑已不在手中。
  他的长剑已在身形翻掠至金天赐背后霎那,脱手倒掷向金天赐的背心。长剑插在金天赐的背心上,剑尖透胸而出!
  金天赐还未断气,他嘴皮嗡动着,但已说不出声音来。
  金天赐虽然死不甘心,但还是倒下去了。
  乐云飞为何要接二连三地杀死与他关系密切的父辈,这是个秘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金天赐是死在他剑下的第三人。
  究竟他还要杀多少人?他要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当沈胜衣和秋枫赶到金家庄时,他们只见到死了的金天赐!他们二人是一路追踪乐云飞的行踪,赶到金家庄的,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从金家庄内出来,沈胜衣和秋枫难过得谁也不想说话。
  “到底他还要杀多少人?”秋枫焦急地嘟喃自语。
  沈胜衣默然不语,一路急行。
  “沈大哥你为何不说话?”秋枫急赶两步,与沈胜衣并肩急行。
  沈胜衣叹口气道:“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说什么也于事情无助。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追上乐云飞,最好能将他截住,否则,只怕咱们赶到时,又会多看到一具尸体。”
  “要是能够知道乐云飞下一个要杀的是什么人就好了。”秋枫不由双眉深蹙地自语地说。
  沈胜衣不答,脚下走得更快更急。
  秋枫只好闭上嘴巴,提气赶上沈胜衣,埋头赶路。
  乐云飞的行踪,已在洛阳附近出现。
  这一次,他直入洛阳城中。
  因为他要找的人,就在洛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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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迷本性洛阳喋血,陷危境大侠解难
作者:黄鹰


      封于阳在洛阳是个大名人。
  洛阳城中,不论男女老少,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在武林中,更是位名头响亮的武林大豪。
  封于阳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财富惊人,他的财富之多,是全洛阳城公认第一的大财主。他虽然是个大财主,但却与一般财主不一样,决不是个守财奴。
  他为人豪爽,乐善好施,洛阳城中得过他好处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如果是武林人求助于他,更是有求必应。
  不论是武林人或平民百姓,皆称呼他封大官人而不称其姓名。
  他财雄势大,在洛阳城,只要他跺跺脚,半座城屯都会震动。
  虽然,他财雄势大,助人危难从不吝啬,但却自奉很俭。他居住的屋宇,不是华厦广宅,只是一座前后两进的小院宅。
  这与他的身份财富实在不相称。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自俭?为何拥有偌大的财产,而只住一座小小的两进宅院?就连他的儿子也不明白。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怪人”。
  乐云飞一进洛阳城,立刻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乐云飞似乎毫不察觉,对一些注意他的人全都视若未见。
  他神情潇洒地策骑缓缓来到了封于阳的居住小宅院前。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封宅外早就有一大群人在恭候着他。封于阳就站在那群人的前面,冷冷地望着缓骑而来的乐云飞。
  乐云飞看到这一大群人全怒视着他,他脸上一点惊异的表情也没有,只冷冷地扫视了那群人一眼,目光随即落在封大官人的脸上。
  封大官人亦注视着他。
  乐云飞勒缰停马,飘身下了马背。
  那群人虽都静静地凝立着,默然不语,但双目却含着敌意地注视着乐云飞。
  乐云飞对那群人全不理会,只目光冷冷地望着封于阳。
  封于阳年纪有五十多岁,但由于保养得好,看来只有四十许。
  “乐贤侄!你终于找上老夫了。”封于阳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乐云飞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我要杀你!”
  这句话,立刻像导火索一样地,引起了封于阳身后那群人的愤怒。
  他们都是武林人,虽然不是武林一流高手,但都是血性汉子,是封于阳的朋友。
  “这小子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连他的父执长辈也要杀,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小子不是人,俺以前瞎了眼,错认他为好人,他却连杀五柳庄杨庄主,‘夺命钩枪’池前辈,金家庄的金天赐。如今又来杀封大官人,今天俺非杀了他不可!”
  “真不知乐如天生前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封大官人!您且退下,咱替您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丧尽人性的畜牲。”
  群情汹涌,个个义愤填膺,磨拳擦掌,争着要动手教训乐云飞。
  乐云飞却恍如不闻不见,对于那群人的愤怒全然无动于衷,只双目冷峻阴沉地注视着封于阳。
  封于阳好不容易将汹涌的激情平息下来,神色平静地望着乐云飞道:“乐贤侄!你要杀老夫可以,但你须将要杀老夫的理由说出来。”
  乐云飞没说什么理由,只冷冷地重复着那句话:“我要杀你!”
  封于阳双目灼灼如电地深注着乐云飞,道:“乐贤侄!你是否有难言之隐,或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这样做?”
  乐云飞的目中杀机陡盛,又是一句:“我要杀你——!”
  “你”字声中,人剑如矢,飞刺封于阳。
  暴喝声中,两条人影电疾般飞扑掠出,替封于阳接下了乐云飞的那一剑。
  同时,已有五六位武林人闪身挡遮在封于阳的身前。
  封于阳连忙大声说道:“两位手下留情,别伤了他性命,老夫有话要问他。”他是想从乐云飞的口中,问个清楚明白。
  因为,他在乐云飞动手前的注视中,从乐云飞的双目中,已发觉乐云飞的神态似乎有点怪异不妥之处。
  封于阳是个久经江湖风浪,老于世故之人,他已想到乐云飞之所以这样做,定是身不由己。何况,以前的乐云飞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封于阳虽然要那两位朋友手下留情,不要杀伤乐云飞,但乐云飞却对两人痛下杀手。
  这两人一名尤勇夫,一名孟千山,兵刃是一根熟铜棍和一柄斩马刀。
  尤勇夫外号人称“一棍定江山”,孟千山外号人称“小金刚”
  他二人在江湖上只属有微名,一身武功虽颇不俗,但却还称不上上流。
  这两人如与乐云飞单打独斗,无一能是乐云飞剑下十招之敌。
  但是,两人联手合击乐云飞,情形便不同了。他二人虽然未必能杀得了乐云飞,但一时半时还不至于不敌,至少也可支持过二三十招。
  但是,两人在闻听封于阳的话声后,自然出手不敢尽力,留有余地,这一来,却为两人带来杀身之祸。
  乐云飞一剑荡开尤勇夫的熟铜棍,接着一个旋身,避开了孟千山从侧面挥斩到的斩马刀,但他在旋身的霎那,已一剑刺在万勇夫的肋下。
  血光崩现,尤勇夫惨叫了一声,弃棍倒地死去。
  众人一见,全都变色惊呼出声。
  就是封于阳,也惊怒悲痛不已。
  他刚欲张口招呼孟千山退下,但已经迟了。
  孟千山一刀斩空,突闻尤勇夫的惨叫声,不禁心头一震,一个疏神,立被乐云飞乘机出手,剑随身旋,剑光如轮中,将孟千山拦腰斩为两截。
  那一群江湖豪雄,眼见孟千山死状之惨,立刻全都不由霍然暴怒。
  喝叱骂声中,十多名血性汉子一涌而出,扑向乐云飞。
  乐云飞神色冷峻,仗剑挺立,毅然不惧。
  封于阳知道无法阻止这群愤激的武林朋友,只好叹口气眼不见为净地别转过头去不看,免得看了心中难过、烦恼。
  虽然乐云飞在这之前,已杀了两位知交好友——杨逸隐与池尚斌,引起众怒,实是罪有应得,但他仍不忍心眼看着知交好友——乐如天的唯一血脉被击杀。
  乐云飞的武功虽然再高一等,在群情激愤,十多名好手联手合击之下,今天也非死不可。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这群愤怒的武林众人一搏。
  俗语有云:“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乐云飞只有一双手,一把剑,又怎敌得了这十多名武功不俗的江湖好汉。
  看来乐云飞这一次无疑是死定了。
  但世事变幻莫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这一次,眼看必死的乐云飞,竟没有死在愤怒的一群江湖好汉手下。
  乐云飞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为有两个人及时赶至。
  两个人两匹马,飞驰冲到,将愤怒的一群江湖好汉与乐云飞阻隔了。
  乐云飞一见到这两人,神情似乎受到震动,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立刻一个箭步跃上马背,策马飞驰而去。
  厉叱怒喝声中,立刻有七八条人影飞掠而起,但却无一个追赶得上乐云飞。
  乐云飞一走,愤怒的一群江湖好汉目标立刻转向突然飞驰冲到的两人两骑,将两人两骑围住,七嘴八舌地纷纷责难喝骂。
  马上的两人进退不得,欲分辩又敌不过那些人的声音,只好苦笑着,歉然地望着这群激愤的好汉。
  在群众的喝骂责难声中,忽然有人认出了马上两人中一人的身份,突然叫道:“沈胜衣、沈大侠!”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那人才大叫出声,愤激的一群江湖好汉立刻停止了喝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马上一位身材颀长,气宇轩昂,腰佩长剑的青衫人。
  “果然是沈大侠!”众人目光一亮,脱口呼叫出声。
  原来这两人两骑,正是沈胜衣与秋枫。
  两人自马背上飘身落地。沈胜衣首先抱拳向众人拱手环揖,朗声说道:“在下刚才孟浪,还望各位包涵见谅。”
  “沈大侠!咱们现在不怪你了,因为你断不会故意让那小子逃逸的!”一个相貌粗豪的汉子抢先大声说。
  “对!咱们怎会怪沈胜衣大侠你!”一群好汉七嘴八舌,喧嘈不已。
  “各位请静一静。”封于阳有机会说话了。
  一群好汉立时静下来。
  封于阳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胜衣,暗自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封于阳。沈胜衣,你在江湖上的侠义事迹,老夫早已听闻,心仪不已,今日一见,果然英风神武,气宇不凡。”
  沈胜衣抱拳行礼,谦逊地道:“原来是封前辈当面,晚辈惶恐,不敢当前辈廖赞。”
  “这一位是……”封于阳的目光落在秋枫身上。
  “这位是枫林山庄主人,人称红叶公子的秋枫。”沈胜衣忙代秋枫介绍。
  秋枫忙也抱拳向封于阳行礼道:“晚辈秋枫,见过封前辈。”
  封于阳赞声道:“原来是红叶公子秋少兄,请恕老夫眼拙。
  秋枫连称不敢。
  在封于阳与沈胜衣和秋枫的对答中,早有人将地上的两具尸体移去,并将地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沈少兄,两位飞骑匆匆赶来,有何贵干?”封于阳含笑望着两人。
  他实在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特别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晚辈两人是赶来阻止乐云飞杀人的!”
  此语一出,众人脸色全皆一变,以为沈胜衣与乐云飞是一道的。
  封于阳疾声问道:“两位怎会知道乐云飞来杀人?”
  他也以为沈胜衣与乐云飞是一道的,否则怎会知道乐云飞来杀人。
  沈胜衣解释道:“晚辈两人与乐云飞是朋友,晚辈也曾经出手救了他一命,这件事,从头到尾,晚辈两人可说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晚辈两人是猜想他来杀人的,所以急急赶来。”
  “难道也有人要杀乐云飞?”封于阳忍不住问。
  “不错。”沈胜衣点头,“对方是什么人则不清楚,但却能指使青冥七煞,以及失踪了三十年的黑风老怪常山阴,截杀乐云飞于一家路边野店外!”
  众人闻听“黑风老怪”常山阴之名后,莫不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他们虽然不曾见过黑风老怪其人,但对他当年为祸武林,杀人无算的残暴行径,却听闻不少,对黑风老怪这人甚为熟悉。
  “黑风老怪当年不是被南圣北帝联手击毙于燕子矶头了吗?他怎会未死?”封于阳也不由色变动容地说。
  沈胜衣只好费些唇舌,将黑风老怪没有死去的原因,及再出江湖的野心,及与其凶险一战的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一遍。
  众人全都屏息静气,听着沈胜衣的述说,无不色变动容,心惊魄动。
  众人听完后,皆长长地吁了口气,钦佩地望着沈胜衣。
  “沈兄,如此说来,乐贤侄之所以性情大变,是被黑风老怪截杀后才开始的了?”封于阳双目深注着沈胜衣问。
  “前辈,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可否坐下来再详细谈论。”沈胜衣觉得这么多人站在街上说话,相当不便。
  封于阳恍然道:“沈兄说得对,是老夫没想道,简慢了两位,如不嫌寒舍局促简陋,请进去坐下再谈。”
  沈胜衣和秋枫连声称好。
  在一间窗明几净的书房内,封于阳与沈胜衣和秋枫相对而坐。
  “沈兄,听你刚才的话意,是否那次截杀之后,又发生了事?”封于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沈胜衣沉重地点点头道:“乐云飞在枫林山庄离奇失踪。”
  “就是秋少兄的枫林山庄?”封于阳急声问。
  “一点不错。”秋枫点头道,“那晚我们喝完酒,各自就寝,却被乐云飞的一声长啸惊起,匆忙循声察看,却失去了他的影踪,但却有打斗的痕迹留下。”
  “后来发生的事更奇怪。”沈胜衣接口说。
  封于阳神色微显焦急地注视着沈胜衣,没有说话。
  “前辈可曾听闻风凰谷这个地名?”沈胜衣目注着封于阳问。
  “凤凰谷?”封于阳重复一遍,凝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听过。”
  秋枫神情有点怪异地道:“乐兄失踪后,咱们遍寻不获,但却被两个奇怪的女子引到凤凰谷,而乐兄就在谷中!”
  沈胜衣接着详细地说道:“那两个女子一个奇丑,却声如出谷黄莺,一个美艳,却声如鸦叫,两女的名字就叫黄莺乌鸦。前辈见多识广,可知道江湖上有哪帮哪派,有这样奇异的女子?”
  封于阳已听出兴趣来了,想了想,说道:“以老夫所知所闻,却不知道江湖上有这样奇异的女子。”
  沈胜衣又道:“前辈,那两个女子是凤凰谷的人,在那神秘的谷中,所见的全部是女人,就像是女儿国,晚辈两人不但见到了乐兄,还见到了那位谷主。”
  “那位谷主是何许人?”封于阳神色有点紧张地问。
  “一位中年美妇。”沈胜衣目光忽然变得迷离地道,“一位既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又充满了令人很难抗拒的妖异迷人魅力的妇人。”
  “这一位谷主好可怕。”秋枫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她的声音像有催眠功效,她的一颦一笑可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迷失。晚辈若非沈大哥及时示警,只怕晚辈可能会像乐兄一样。”
  说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封于阳却听得神情剧震,近乎呻吟地道:“可知道这位谷主的姓名?”
  “她自称百鸟之凰,姓名则没有听她说。”沈胜衣看出封于阳神色有异。
  “但愿不是她,否则,真是报应。”封于阳神情激动,但语声却很微弱。
  “前辈!乐兄在见到我们后,竟像变了个人般,对晚辈两人很冷淡,并且表明态度,不愿随我俩离开凤凰谷,声称说自愿留下来,晚辈两人无奈,只好离开凤凰谷。”
  秋枫虽然也看到封于阳的神色有异,但不便动问,只好继续说下去,道:“据沈大哥观察,发现乐兄当时神态有点呆滞,眼神也有点空洞,大异于往日的他。”
  沈胜衣接着说道:“所以晚辈认为,乐兄忽然会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凶手,可能是受到邪术的迷惑,身不由己,完全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语声微顿了顿,又道:“所以晚辈一听乐兄再现江湖,立刻追踪他,哪知都迟了一步,无法制止他杀人。这一次,虽然追上了他,但却又让他逃了。”
  封于阳这时已平静下来,道:“也幸亏两位及时赶到,否则,乐贤侄必死,这件事也随着他的死去,告一段落,但却令人不明所以。”
  语声微微一顿,忽然轻叹了口气,注视着沈胜衣和秋枫,又道:“两位可否将进入凤凰谷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一遍?”
  “当然可以!”沈胜衣望一眼秋枫,“枫弟!你说吧。”
  于是,秋枫便将从进入凤凰谷,一直到离开凤凰谷,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
  封于阳听得很仔细,有些地方还问了几次。
  特别是关于那美妇人的,问得更加详细。
  沈胜衣坐着不语,心里却在奇怪封于阳为何对这女人这样关心。
  “两位请想一想,那位自称百鸟之凰的谷主,眉心偏左处是否有一颗像针尖般细的红痣?”封于阳神色极为凝重紧张。
  沈胜衣和秋枫闭目沉思,努力将那位美妇人的容貌再重现在脑海中。
  秋枫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前辈!晚辈由于定力不够,不敢注视她,所以看不大清楚她的容貌。”
  沈胜衣也吁了口气,说道:“前辈!晚辈也没有看清楚。”
  封于阳半失望地喃喃自语道:“但愿不是她……”
  沈胜衣和秋枫看在眼内,觉得很纳闷,却碍于礼貌,不便动问。
  “前辈!为了将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乐云飞。”沈胜衣提议说。
  “老夫也是这样认为。”封于阳眉头微皱了皱,道,“但不知怎样才能找到他?”
  “前辈!乐云飞除了已死的杨庄主、池前辈、金庄主外,还有谁是他的父执辈?”沈胜衣目光凝注地问。
  “除了老夫,只有一位居住在五台山的辛正言。”封于阳忽然惊声道,“沈少兄可是认为,乐贤侄会去杀他?”
  “一定会!”沈胜衣肯定地道,“从他接连杀害的几位前辈,都是他的父执辈这一点推断,他这次杀前辈不成,匆忙飞遁,必是去杀辛前辈无疑!”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应该立刻赶到五台山,既可以阻止他杀害辛前辈,又可找到他!”秋枫说着人已长身站立而起。
  “两位说得对,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起程。”封于阳已急不可待。
  三骑三人,在出了洛阳城后,立刻催骑如飞地疾驰奔去。
  这三人也就是沈胜衣、封于阳和秋枫三个。
  他们全速赶往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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