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ya0866 发表于 2017-3-24 00:03:26

第八卷碧江洗剑第三章禽兽不如
    “叮”酒杯交撞的声音在舱内响起。
    韩柏和兰致远分别喝了杯中的美酒。
    韩柏还是第一次喝酒,才入喉已受不住,强忍着不把酒喷出来,却呛得连水也流了出来。陪坐一旁的范良极大笑道:“专使呵:来中原前下属早告诉了你天国的酒北我们朝鲜的参酒辛辣得多,现在你相信了!”兰致远一脸惶恐道:“朴专使没事吧:人来:
    取茶给专使解酒。”
    同座的方园和守备马离也关切地道:“专使大人喝杯热茶暖暖喉,没事了。”
    坐在韩柏身旁的柔柔关切地道:“专使你没事吧!”韩柏挥手掉头,咳着道:“不用茶了:好酒,中原的酒都是好酒我们高句丽的……的什么……”
    范良极笑道:“专使:是参酒。”按着向兰致远等三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韩柏的记忆还未复原。
    兰致远三人谅解地点头。
    韩柏才咳定,范良极又为韩柏斟满另一杯酒,眯着眼奸笑道:“大人你在国内以善饮之誉名震四方,否则大王也不会拣了你来天国和众大官贵人交朋友,快喝了这杯。显显你喝酒的本事。”
    兰致远刚受了韩柏的一株“万年参王”,对韩柏自是感激有加,闻言颇有点不忍,另一方面又奇怪范良极胆敢如此不体恤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朝鲜的上司属下关系就是如此也说不定.道:“朴专使先喝杯茶好吗?”
    韩柏心中差点想捏断范良极的老喉.但脸上不得不堆满笑容,装出豪气干云,毫不在乎的模样,不过却只能发出干哑的“豪笑”,道:“那用喝茶,我韩……韩……朴文……
    文正在敝国以酒称雄,刚才只是不惯这酒的特性,才会阴沟翻船,看我的!”举杯一饮而尽,果有酒将之风。范良极知道他是以内劲贯在咽喉处,硬将一杯酒“倒”进肚内,诘笑道:“大人:这酒比之我们的参酒味道如何?”
    韩柏正强忍着酒入腹中的滋味,闻言一愕道:“滋味深刻之极:深刻之极!”范良极知他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意作弄他向兰致远道:“府台大人,我们大人最爱喝酒,你最紧要关照沿途的朋友,备酒招呼我们大人。”
    兰致远连忙应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接着叹道:“可惜以前誉满京城的“酒神”左伯颜不知所踪.否则求得他一坛半坛酒来,包保朴大人和侍卫长大快朵颐!”
    方围提醒道:“惜花老的官船上亦有他请来庐出名匠酿制的“仙香飘”……”
    兰致远击桌道:“下官差点忘记了,待会到了九江。专使大人转乘的官船便有好酒享受。”韩柏和范良极同时一呆道:“官船!”兰致远应道:“下官忘了告诉两位,武昌最大最安全的一艘官船恰巧给敝府一位赶着赴任的朝老乘了上京,所以找已以快马传书,将官船留在九江,兼且下官不能擅自离府,所以将大人和侍卫长送到九江,转乘官船后便要回去.沿途自有方参事为各位打点,马守备则负起护驾之责。”
    马雄摸了摸怀里在进此厅前范良极送给他的重礼,恭敬地道:“若专使大人和侍卫长乘的不是我们最舒服最大的倌船,皇上不高兴起来,我们便糟糕透了。”
    方园也唯恐这两位豪爽的“朋友”不高与和别人共乘一船,谀笑道:“惜花老最爱交朋友,有他沿途招呼三位,兰大人才可放心下来。”
    范良极心中一动问道:“这惜花老姓甚名谁?”
    兰致远担心地道:“我们都惯称他作惜花老,他姓陈名令方,今次上京,是要担任新设六都的一个要职,有他在皇上脸前说几句好话,一切事也好办多了。”他作官这么久,自是懂得点醒范韩两人其中利害关系。
    范良极眼中爆起亮光,“呵呵”笑道:“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安排了。”
    得意忘形下大力一拍韩拍的肩头,兜了他一眼怪笑道:“我们大人也是惜花之士,就让他两人比比看谁最懂惜花之道。”
    兰致远等放下心来,用眼看看艳丽夺目的柔柔,又看看韩柏这个“西贝”专使,一齐以男人们会于心的笑声陪着起哄,若非柔柔也在座里,他们会笑得更是不堪。
    韩柏忍着肩膊处的阵阵痛楚。一显心忐忑跳个不停。范良极若要硬迫他公然去勾引别人的爱妾,自己应怎样应付才好?
    大雨下,雷声隆隆,一道接一道的电光。在林外闪烁着。
    易燕媚挨着一株大树,任由雨水从浓密的枝叶间下来,滴在她的秀发和身上。
    天地虽大,她却不知应到那里去。
    凭着和干罗相处多年的经验,她隐隐猜到干罗会避到翻阳湖附近来,却不能肯定是那个市?那个镇?又或那个村?
    沿途她不住留下山城的暗记.但这可把干罗引出来哩?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甚至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以干罗一向的冷漠无情,心毒手辣,这样做是否灯蛾扑火的自杀行为?但那晚为何干罗被暗算后仍放过她呢?就是这点渺茫的希望,支持着她作着这蠢事。
    “隆!”
    一个激雷的在林顶爆开,易燕媚心累神疲,无助地滑坐树根上,背倚大树,胸脯不住起伏,受着各种思绪的冲击。
    自成为干罗山城三大高手以来,在江湖上她“掌上舞”易燕媚真是横行无忌,但现在这一刻,她只感到自己是条可怜虫。
    远方民居透出的灯火,标志着一个完全与她不同的世界.那另一种生活的方式,比对江湖上的斗争仇杀.使她升起一来自深心的厌倦。
    “嚓嚓嚓!”由远而近的足音使她蓦地从愁思中清醒过来。
    风雨里,一高一矮,两个头顶竹笠,身穿衣的人由远而近,来到林边外的空地,才停了下来,只看他们稳定有力的步伐.便知是江湖中人。
    身形较矮的那个低头细看身旁一块坚在地上的方石,道:“爹:这是熊家界了,就是这地方。”娇声滴滴,原来是个女子。
    易燕媚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这封父女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诡秘味道,心中一动,躲入了一丛浓密的乱叶里,在雷雨的掩护下,加上娇小的易燕媚一向以轻功见长,纵使对方武功比她高明数倍,也难以发觉她这小心的动作。
    那被称为爹的人沉声道:“你待在这里!”身子一闪,穿入林内去,来回搜查起来。
    易燕媚看着对方在身前身后掠过,心下骇然,这人也算小心谨慎了。
    那高挺的男人到四周搜看一番后,才回到那女子身旁道:“刚才爹有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原来只是疑心生暗鬼。”
    躲在暗处的易燕媚哧然一震,林外这男人无疑是个一流高手,只有这级数的人,可对别人的窥视生出感应,究竟对方是谁?
    那女儿叹了一口气道:“自大哥传来鹰刀的消息后,我们马家像变了另一个世界,每一步也要算过度过,终日提心吊胆,这是否值得呢?大哥他……”
    案亲肯定地道:“凡成大功业者.谁不历尽灾劫,作出种种牺牲,若能悉破鹰刀的秘密,尽得传鹰的薪传,那时天下何人不景仰我马家,就算我们想坐上朱元璋那奸贼的皇座,也非绝无可能,当我们成功后,就知现在的一切牺牲和苦难都是值得的。”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一震,知道了林外的父女是谁,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马任名和他的爱女马心莹。
    马心莹答道:“爹教训得是,与其平凡渡过一生,不若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也对得住上天赐予我们的生命,只是大哥他……”
    马任名兴奋起来,道:“声儿见有杨奉照顾,他们又无凭实据,能拿声儿怎么样。
    有件事阿爹从未向你们提及,就是曾有个高明的相士说我手掌都生有龙纹,乃天子九五之首之象,现在鹰刀鬼推神使落到阿爹手里,你说是否注定我要做皇帝,天下还不是属于我马家吗?叹:有人来了。”
    这时连林内的易燕媚也听到有人迅速接近的风声。
    马任名道:“是否杨奉兄来了?”
    杨奉的笑声传来道:“马兄久候了!”人影一闪,全身湿透的杨奉立在马家父女之旁,那对着名赤脚踏在雨水里。
    马任名道:“小弟也是刚来!”易燕媚不敢往外看去,怕再引起马任名的警觉。
    “锵!”马任名和马心莹的怒叫同时传来。
    杨奉大笑道:“马兄功力更胜从前,还未教杨某诚服,但马兄对我的防范,却真教杨某大出意外!”马任名怒道:“我们一场兄弟,为何你一到便对我偷袭?”
    杨奉冷笑道:“还说一场兄弟。得到了鹰刀也不知会杨某一声,这算那门子的兄弟,枉我还为你的宝贝儿子出力。”
    马心莹颤声道:“你怎知……”
    马任名喝止道:“心莹!”杨奉嘿嘿笑道:“说不说出来也没关紧要了,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鹰刀到了你们父女手里,你的宝贝儿子也给北藏第一高手红日法王掳走,天下虽大,看来亦无你马任名藏身之所了。”
    “锵锵!”林外再传来数十下兵器交击之声,按着是马心莹的惊叱和马任名的喘息声,看来两父女加起来也非杨奉对手。
    杨奉哈哈大笑道::马兄你缩在马家堡大久了,就算朝夕苦练,也胜不过杨某这以海角天涯为家,以遍访天下高手为练武之途的流浪汉,当年你的武功便逊我一筹,今天相差更远了。”
    马任名恨声道:“我看错了你,一听到鹰刀便想据为己有,什么朋友之义也不顾了。”
    杨奉冷笑道:“为了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不要说朋友之义,就算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在你马任名又算得是甚庞?只要我将你二人杀了,我择荒地埋了,武林还以为你们躲了起来,那时我杨奉便可安然找出鹰刀的秘密。哈……”
    “锵锵锵锵!”兵刃交击声不住在林外响起。
    马任名大叫道:“莹儿:走!”马心莹悲叫道:“爹!”马任名怒喝道:“还不走:
    想死在一块吗?”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骇然,这杨奉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连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和女儿联手,也及不上他,不由往外望去。
    马心莹的竹笠掉了下来,慌惶往密林掠去.马任名则仗剑拚死挡着杨奉凌厉的攻势。
    易燕媚暗忖这马任名总算是个好父亲,危急关头下,宁愿机牲自己也要救女儿一命,刚想到这里,马任名大喝道:“莹儿快走,死也不要让恶贼得到你身上的宝刀。”
    罢扑进林内的马心莹全身剧震,骇得一口真气提不起来,仆倒地上。
    易燕媚一愕下已知其故。
    杨奉果然大喝一声,一连几拐迫开了马任名,往林内扑来。
    杨奉跃进林内,外边的马任名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刹那间消失在雨里。
    头发散乱,形若厉鬼的马心莹刚从泥地爬起来,杨奉从后掠至,一拐往马心莹击去。
    马心莹像失去了魂魄般,挡也不挡.只是拚命往前奔去。
    “蓬!”马心莹应拐飞跌,仆在一堆树丛里。
    杨奉奔了过去。一点也不理男女之嫌,脱掉她的衣,仔细搜查起来,不一会全身一震,道:“不好:中了这奸贼之计!”飞掠出林.往马任名逃走的方向追去。
    易燕媚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来到马心莹伏身处。
    马心莹被杨奉搜身时翻转了过来,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两眼无力地睁开。气若游丝。
    易燕媚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命,蹲在她旁,低声道:“马小姐,你有什么话想说?”两水不住落在马心莹没有了半点血色的脸上,鲜血混在雨水里,化了开来,嘴轻颤。
    易燕媚将耳朵凑过去,听得马心莹微弱的声音道:“爹:你好狠心!”易燕媚心中凄然,用指尖揩去马心莹眼角的泪珠,叹道:“马小姐安息吧!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8080 发表于 2017-3-24 00:03:31

第八卷碧江洗剑第四章坦言示爱
    比倩莲由静室步出风雨里的庭院空地上低垂着头由风行烈身旁行过,像看不到风行烈那样子。
    风行烈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生出怜意,追在她背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陪着她淋雨。
    比倩莲停了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风行烈只有也停在她身后。
    比倩莲轻轻道:“行烈:我的心很乱。”
    风行烈道:“你使了这么多手段,也达不到目的吗?”
    比倩莲摇头道:“不:夫人答应了。”
    风行烈很想问她谷凝清究竟答厅了什么事,不过他为人心高傲,纵然冲动,也强忍不问,留待谷倩莲自发地告诉他。只是奇道:“目的已达到,那你为何还要心茫意乱呢?”
    比倩莲背着他垂头道:“行烈:若你有了个各方面都比倩莲更胜的红颜知己,是否以后不会理我了。”
    风行烈为之愕然,不知应怎样回答她,亦知无论如何回答也有点不妥。
    比情莲叹道:“谷倩莲呵:人人都说你最懂得为自己打算,但你是否只是个看来听明的大笨蛋,只得只懂作自缚呢?”
    雨水打在两人头上身上.浑身全湿透了,衣衫也在滴着雨水。
    比倩莲凄然一笑道:“知道吗:自第一次在刁小贼那间客栈遇到你,那时我还不知你是谁,心中便时常想着你,想着你那满蕴着伤心往事的眼神,和纵使在落泊时仍没有离开你的傲气。你知道吗?你是否对倩莲内心的感受一无所觉呢?”
    风行烈给勾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反觉得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有种折磨自己的快感。
    他想起当日离开那山中灵寺,玄静尼看他时那令人心颤的眼神,那天大两也是淅淅地下着。只是少了眼前的电光和雷响,是白昼而非黑夜。
    也想起了靳冰云。
    他应该怎样做呢?
    他很想再见冰云,但也最怕见到她;他很想和谷情莲在一起,但又很想拒绝这垂手可得的瑰宝。
    比倩莲的声音继续传入他耳内道:“行烈:告诉谷倩莲吧:你知否她除了你外,不会再看上第二个男人?”
    风行烈伸出双手,搭在谷倩莲香肩上,缓缓将她扳转过来。
    比情莲仰起俏脸,眼内一片凄苦和无奈。
    真难为她有这么多解不开的心事。
    风行烈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道:“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喜欢我,直至你拚死带着我逃出卜敌的魔爪时,我才体会到你的心意,可是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比倩莲茫然摇头.又点了点头,垂头道:“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只要由这刻开始,我们快快乐乐在一起,便足够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的事我也不管。噢:
    行烈。”小鸟依人般投进他宽敞的怀抱里。
    风行烈心中感动,拥着她火热的身体,湿透的衣服使他们全无隔阂地贴在一起,使他有锺和这美女血肉相联的感觉。
    他像得回一些失去了的东西。又像依然是一无所有,那种痛苦、矛盾和痛恨自己的感觉,使他差点仰天悲啸起来。
    比倩莲将螓首埋在他宽肩里,喃喃道-.“回双修府吧:我真的没有骗你,现在倩莲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双修府去。”
    雷暴终于缓缓收止,老天的狂怒化作无限柔情,下飘飞的雨丝。
    陈令方以老练的手法,应付了那些前来致候的地方官员后,回到泊在原处的官船,和浪翻云左诗关上舱门在正舱内对酌。
    这时离天亮还有少许时间。
    正舱内静悄悄的,份外有种孤寂寥落的感觉。
    左诗担心了整夜.兼之舟车劳倾,喝了两杯酒后,不胜酒力,挨着椅背睡了过去。
    这时朝霞推门进来,捧来另一昙仙香飘,嫣羞垂着头,盈盈步至桌前,轻轻道:
    “老爷:要不要朝霞在旁侍候?”
    陈令方有点不耐烦地道:“我们有要事商谈,放下酒昙去休息吧:记得关上门!”
    浪翻云皱起眉头,微笑道:“且慢:少夫人请为我和陈兄斟满酒杯!”朝霞呆了一呆。
    陈令方有点尴尬地道:“斟酒吧!”朝霞战战兢兢,欲捏开昙塞,忙乱下却怎也办不到。
    浪翻云温和一笑,伸手过去,为她把捧在胸前的酒昙拔去木塞。
    朝霞连耳根也羞红了,颤着身为两人斟酒后,放下酒昙,接回塞子,才出门去了。
    陈方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门外。叹道:“浪兄或会怪我对这小妾并不太好,唉:我当初为她续身纳而为妾,真是对她欢喜得直似发狂,但不足十月,我便掉官归家,这三年来,其它妻妾对她又因妒成恨,弄得耳无宁日,这是否贪花好色之错呢?”
    浪翻云不想再听这种家庭纠纷,改变话题道:“陈老今后有何打算?”
    陈令方茫然的眼睛闪过愧色,摇头喟然道:“老夫求官的心太热切了,有时甚至会不择手段,今晚的事就像当头棒喝,唤醒我长作的官梦,现在只想找个借口,推掉钦命,回乡过些安乐日子,以后长醉温柔之乡,快快乐乐渡过馀生算了。”
    浪翻云见他意气消沉,淡淡道:“陈老打的是如意算盘,但求官离难,辞官也非容易,兼且舱底的囚室里还有八名恶贼.事情仍是没完没了。”
    陈令力道:“老夫为官多年,朝庭内很多人还是我的门生,手段也有上一点,这八人绝对留他们不得,杀了他们后。我会放出声气,说他们为我暗中请来的高手所杀,以后只字不提此事,楞严怕也会放我一马吧!”浪翻云道:“你终于肯定背后的指使者是楞严。”
    陈令方沉声道:“化名杨政这三名新护院,是西宁的沙千里特别推介给老夫的,所以老夫全无戒心……”
    浪翻云一愕道:“这样看来,以胡惟庸楞严等为首的一党,已与西宁领导的系统联成一气,携手打击鬼王虚若无等开国功臣……说不定……说不定背后的真正主使者是朱元璋,那事情便更难弄了。”
    陈令方色变道:“若老夫遭人暗杀,皇上便可命楞严捏造假证据,然后向鬼王手下的人大开杀戒,削弱鬼王的力量,甚至去正面对付鬼王,这招确是狠毒之极。”
    浪翻云默思半晌,沉声道:“我对朱元璋一向无甚好感,不过看在他治国还不错的份上……”
    陈令方哂道:“久乱求治,自古已然。况且大劫后人口剧减,土地对民生需求自是应付裕馀,这事大家心里有数,只是不敢说出来吧了!”浪翻云点头表示同意,道:
    “一动不如一静,这天子之位,还是不要动他才是上算。”接着动容道:“恕我直言,陈老现在正陷于进进两难的绝地,若以一般手法处理,实有死无生,陈老可敢放胆一搏,或能置诸死地而后生。”
    陈令方精神一振道:“谨洗耳恭听!”浪翻云道:“首先陈兄以夫人公子等受了惊哧为借口,将她们送往安全地点,这事可包在我身上。”
    陈令方最关心的乃独子念尧,闻言喜道:“有浪兄此语,我可放心了!”旋又皱眉道:“但若老夫一个家人也不带上京,岂不给敌人以借口,说我心怀叵测吗?”
    浪翻云道:“你可带一二爱妾上京,再由我的人假扮你的护院家丁,便可应付过去,凭我浪翻云的覆雨剑。要护送几个人逃走。那会是什么问题?”
    陈令方放下最难放下的心头大石,但又想起另一些问题,道:“上京后我们又可出什么事来?”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我还未了解京师的微妙形势,不过以现在各据山头的局面来说,其中必有弱点可以利用,若能扳倒胡惟庸和楞严,此消彼长,朱元璋权宠的力量将会大大削弱,说不定陈兄还会官运亨通,为天下百姓干点好事出来。”
    陈令方拍桌道:“置诸死地而后生,就让我和浪兄干一番大事出来,但浪兄的身份……”
    浪翻云笑道:“我会收起我的覆雨剑,扮作你的清客谋臣,江湖上见过我的人并不多.更莫论躲在京师作威作福的人,若我刻意潜藏。谁可识破我的身份,又有谁想得到我竟会和陈公混在一块儿?”
    陈令方道:“但八鬼失手遭擒,任谁也知道老夫身旁有高手在暗护……”
    浪翻云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陈老放胆传出消息,说八鬼被你请来的高手所擒,现正押往京师途中。最好楞严使人来救人或杀人灭口,这个游戏更有趣了。”
    陈令方皱眉道:“但那高手应是谁人?二浪翻云故作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见到他吗?就是我帮的范豹,陈老做了这么多年官,说假话的本领不会太差吧!”陈令方老脸一红,待要答话。“笃笃笃!”离门声响。
    进来是陈令方的管家,施礼后道:“老爷:兰致远大人的座舟到了!”长江之畔。
    秦梦瑶恬静如常,来到码头旁的大街上。
    岸旁泊了大大小小十多艘船,挑夫们已忙碌地开始工作,赶路的商旅亦趁早到来,希望能在入黑前到达下游的九江府。
    比往日不同的是码头处多了戏十名官差。不住抽查惹起他们疑心的人。
    使人感到刚发生了一些事故。.秦梦瑶并不急于找船乘坐.,走水路或陆路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见天色尚早,便走上江旁的伴江楼,要了一间临江的厢房,点了-碟荠菜、一碗清粥。
    酒楼的伙计见她美若天仙,气质高雅,招呼得特别恭敬亲切.更主动要为她安排客船。
    码头处不时传来挑夫有韵律的半歌半叫的声音,使她感受着民间充满汗水和努力的生活和节奏。
    秦梦瑶轻松起来,斜倚在窗门,平静地看着江旁的活动。
    其中一艘特大的船,斜斜伸下了五六条跳板,十多辆滕车,负着一袋袋的米杂物,列成队伍,等待着挑夫们搬运上船,送往别地,以赚取包大的收益。
    秦梦瑶大感兴趣,细意观赏。
    和这里比起来,慈航静庵是一个与尘世全无半点关系的静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每一棵菜都是齐内的人亲手从田里种出来,舍两餐温饱外,再无他求。
    但这里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渴望和憧憬,由养妻活儿、买屋买地、丰裕生活、金玉满堂,以致功名利、权位财势。
    就是这些想求,支持着每一个人在这茫茫人世挣扎向上。
    “笃!”秦梦瑶头也不回道:“方兄请进!”门开门关,方夜羽讶然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梦瑶小姐总能令在下惊异莫名,怎可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在下冒昧来访?”
    秦梦瑶的美目仍凝注往窗下的情景。淡淡道:“公子请坐!”方夜羽在秦梦瑶对面坐下,这时那热心的伙计走了进来,为方夜羽奉上碗筷茶盅,又问需否加添酒菜。
    方夜羽客气婉拒,顺手赏了伙计一两重的一碇银子,这幸运的伙计小心地关上房门,欢天喜地走了。
    厢房内静默下来。
    秦梦瑶轻叹道:“这伙计现在对你感激不尽,但假若他知道方公子可令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沦为亡国之奴,不知他会怎样想呢?”
    方夜羽也叹了一口气。道:“梦瑶小姐指责的是。但小姐曾否想过你们自汉朝武帝以来,每值国力增张时,便对我们这些在塞外与世无争的游牧民族,大肆讨伐,汉兵的残暴,从未停止载在我们以血泪写成的史册上,到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却派我们不是,梦瑶小姐认为这是否公平?”
    秦芬瑶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和方夜羽热烈的目光短兵相接,淡淡道:“自有史书以来,人类的历史从离不开斗争和仇杀,但人世间除了仇恨外,还有伟大的情操和爱心,方兄看看门外和窗外这些人,仍坚持在两者间只选取仇恨而不是爱心吗?”
    方夜羽喟然道:“在下亦是迫于无奈,蒙汉之间仇深似海,朱元璋亦绝不会放过我们,只待他稳定了内都。将会派出大军,来把我们尽杀绝,奸淫所有妇女。今次在下挑起江湖的风雨,说要恢复大元统治只是个遥远的事,但若能惹起大明内部的不安,使朱元璋无暇外顾.在下便达到目的。方夜羽为族人尽点心力,梦瑶小姐仍能指责我不是吗?”
    秦梦心中一叹,每人也有其个人的立场和理由,一个人的好事,会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坏事:听了方夜羽这一番肺腑之言,她更深切礼会到百年前的传鹰,为何对人世间的斗争全无兴趣。人世就是那样,谁是对?谁是错?
    方夜羽沉声道:“我们长居塞外苦寒之地,遂水车而居,生活之难苦,绝非水土肥沃的中原人所能想象。我们东来侵华,可算作是追求美好的生活,因此我更不明白为何汉人要来侵迫我们,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最好的土地已给你们占据了,为何还要向我们这此一无所有的人开刀呢?”
    秦梦瑶轻轻道:“现在整个江湖已给方兄索着鼻子走,方兄是否感到满意了?”
    方夜羽摇头道:“或者在下是受了师尊的影响,早看破了人世权位的追逐,只是场至死方休的角力。梦瑶小姐知否在下多么希望能在你脸前谦卑地跪下来,痛哭流悌,恳求小姐舍弃仙道,下嫁方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背负在我身上的重担子,却使我只能在梦里偷偷地这样想,梦瑶小姐说方夜羽会感到满足吗?”
    秦梦瑶想不到对方如此向她坦然示爱,看着眼前这兼具文才武略的轩昂男子,心中也不无怜惜之意,幽幽一叹道:“方兄不要使梦瑶为难了!”方夜羽眼中爆起亮光,秦梦瑶如此一说,表明她芳心中并非全无他的位置,心头一阵激动,说不出话来。
    秦梦瑶别过脸去,看往窗外,那艘粮船刚解索离岸,往下游开去,平静地道:“方兄攻打双修府在即,到来找梦瑶不会只是为了说说心事吧!”方夜羽感到她的语气回复了平常的冷漠隔离.知道不宜在感情上再逼迫她,收起情怀道:“在下今次来见小姐,是想知道小姐欲往何处?”秦梦瑶平静地道:“你有四密尊者和红日法王来对付梦瑶,还要担心什么呢?”
    方夜羽正容道:“梦瑶小姐请勿错怪在下。方某宁愿一败涂地,也不会专门找人来对付梦瑶小姐,今番前来,只希望梦瑶小姐能明白在下苦衷,能超然于尘世间的争逐之外。唉:纵使没有了我们.江湖上的纷争又会有片刻静止吗?梦瑶小姐何苦要让这些闪跃于生死瞬间的俗事扰了仙心?”
    秦梦瑶心中一颤,知道方夜羽这几句话正说在她的心坎里,由离开慈航静齐始,这尘世之行只是一个历练的过程,由入世而出世,但若她真的卷进了这漩涡里,她还能脱身出来吗?
    不由想起了韩柏,这人也是一个使她感到难以脱身的“魔障”秦梦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方兄若能放过一个人,梦可以在十天内不踏入鄱阳湖半步。”
    方夜羽愕然道:“你是否要我放过韩柏?”
    秦梦摇头道:“不!”方夜羽大奇道:“梦瑶小姐请说出那是何人?”
    秦梦瑶淡淡道:“怒蛟帮的戚长征。”
    方夜羽脸色一变,知道和秦梦瑶的谈判终于破裂,而秦梦瑶亦看穿了他们今次进攻只修府,主要的目标却是怒蛟帮,所以崭露头角的戚长征亦成了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若让戚长征和上官鹰翟两时会合在一起,这三人联手之势,将使怒蛟帮倍杂对付。
    秦梦瑶提出了这个他不能答应的要求,挑明了她不会坐视不理。
    方夜羽长身而起。抱拳施礼,叹道:“梦瑶小姐确使在下为难之极。”
    再叹一声,往房门走去。
    看着方夜羽肩宽腰窄的背影,秦梦瑶暗叹一声,方夜羽终拒绝了她要求他退出中原的建议,因为不杀戚长征,等若不向怒蛟帮开战,试问方夜羽的霸业如何展开?
    方夜羽推开房门,忽又回过头来。低声道:“梦瑶姑娘是否爱上了韩柏?”
    秦梦瑶神不及防,呆了一呆,才淡淡道:“对不起:我没有可以告诉你的答案。”
    方夜羽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情懑难平的味道,才往外走了,同时轻轻关上了门。

apple 发表于 2017-3-24 00:03:31

第八卷碧江洗剑第五章共乘一舟
    当秦梦瑶和方夜羽在伴江楼上谈论他的生死时,戚长征从一个好梦里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好不写意舒服。
    昨天在红日法王掳人离去时,趁混乱之际,他溜了出厅外,躲进韩府后院的礼会去,藏身处刚好是以前韩柏躲起来那堆放杂物的阁楼。
    多日劳累下,他倒头大睡,至此刻才醒来,精神饱满,有信心可以厅付任何危险。
    早在到韩宅找马俊声晦气前,他与武昌的怒蛟帮人接触过,得知怒蛟帮全面反击的计划,既兴奋莫名,同时也知大大不妙。
    武昌乃方夜羽实力最强之处,以他一人之力,逃走也成问题,为此早吩咐怒蛟帮留守的众兄弟化整为零,潜进地底,躲躲风头。
    到红日法王大闹斡府,他心生一计,想起最佳藏身之处,莫如就在韩府之内。
    方夜羽的人以为他仍和八派的人在一起,自然没有理由破门进来对付他,到八派的人逐一离去时,方夜羽的人自然以为他已逃走,再不注意韩府时,就是他逃离武昌,赶往长江归入大队的时候了。
    本来若再躲多两天才走,会更是安全:但他生性好动,喜爱热闹,要他再在这里呆多半个时辰也受不了。
    戚长征将长刀插回背上,跃下阁楼,到了地上。
    想起由蚩敌那类高手可能就在外面静候着他,连这胆大包天的人也不由小心翼翼起来,先来到门旁,由隙缝处往外望去,两名马夫正在外面的空地上洗刷马具,悠闲地聊着。
    戚长征暗忖:昨天韩府才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今天的韩府一切似都回复了正常,人忘记过去的力量真是强大。
    这样推门出去,两人不叫叹才怪,忙回头四望。看看有没有另外的门窗,不一会大失所望,这是个密封的粮仓,除了这道门外,连扇气窗也欠奉,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往外望去。
    那两个马夫已软软倒在地上,看来是给人点了穴道,对方的手脚快得骇人。
    戚长征心叫不好,知道方夜羽的人终于进来搜索他的踪迹,同时也表示了八派的高手已全都离去,否则对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发觉。
    他迅速退后,将自己留下的脚印全都消除,又将自己睡过的地方布置过,使人看不出被他压过的痕迹,然后环日四顾,看看有没有理想的藏身之所。
    最后眼光来到放在一角的十多个竹箩处,其中堆着谷和米糠,看来是饲养家禽之用。
    戚长征叫声谢天谢地.掠了过去拣了一个半满的钻了进去,用谷壳盖着自己,动也不敢动。纵使以他的好勇斗狠,也知道这场不能力敌,只能智取的斗争。
    “咿呀!”大门推了开来。
    戚长征聚精会神往外望去。
    黑影一闪,好象有什么东西跳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似猫非猫,但鼻子特别大,似松鼠非松鼠的小敝物。他似猫的身长约半尺,但拖着的松鼠般尾巴却足有尺许长,灵活地在身后有节奏地摆动着,一对眼闪闪发光。
    戚长征心知要糟。同时也明白那晚被由蚩敌追上来的缘故,就是因为斗不过这头怪畜牲的大鼻子。
    敝猫的头忽地摆向他这边,怪眼瞬也不瞬地瞪着他藏身的大箩.前面两只脚在地上划动着。戚长征心中叫道:“乖乖过来吧:让我给你一刀.否则我老戚无论逃到那里,也会给你找到。”至此他才明白方夜羽的人为何可肯定他仍在韩府内,故大举进来搜索.因为这只怪猫在前次追踪时。早熟悉了他的气味。
    人影-闪,一个美妙的身形扑了人来,原来是那娇软若水的“水将”水柔晶。
    戚长征心叫一声“完了”,伸手握往刀把。
    水柔晶口中发出了一下短促的尖啸,那怪猫跃入她怀里。
    水柔晶将怪猫放在肩上,掠到戚长征的竹篱旁,低声道:“现在整个韩家也给我们包围起来,你要设法在韩家再躲上一个时辰,到时我或可将我们的人引走,之后你可好自为之了。”顿了一顿再道:“你最好混到韩家的主宅里.我们奉有严令,不得惊动韩家的人,好了:我水柔晶再不欠你什么了.千万不要以为我爱上了你。”话完俏脸一红。
    闪往仓中另一角落去。
    一肥一瘦两个男人掠了进来,肥的那人问道:“小灵狸没有发现吗?”
    瘦的那人道:“这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戚长征从大庞里看出去,两人都身穿白衣,但肥汉衣绣金边,背上挂着两个金轮。瘦的那人高若木条,衣绣绿边,手上拿着的武器竟是块木牌,心中暗懔,若此二人代表金和木,则水柔晶不用说也是水,都应还有火和土两人,只要这其它四人和水柔晶武功相若,便够教他吃不消,何况对方必精通某种取五行生克制化而成的阵式,对上了时他可能连逃走也办不到。
    水柔晶纤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捏着小狸的颈项,道:“没有发现:来,我们搜马厅去!”
    当先去了。
    金将木将两人扫视了粮仓.一片后,才跟着追了出去。
    戚长征及时闭起眼睛,免去被人感应到眼睛的光映,发现了他,同时想道:“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莫如就躲在这里,不若再睡上一觉。”
    正要闭目入睡,忽地惊醒过来.跳出大,窜到故开了的门旁,探头外望。
    原来他忽然想起江南捕快惯用的搜查手法。就是先将整个要搜索的地点围了起来,然后来回接索多次,所以即管被搜者东躲西藏.最后都会露出痕迹,假如以为搜过的地方没有危险.躲了进去,更会堕进陷阱。
    若对方不是采取这种手法。水柔晶也不须对他加以警告,要他混进韩家的人内。
    外面除了那两个倒在地上的马夫外,静悄悄的。看来水柔晶三人都到了马廨去。
    戚长征想扑出去,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妥,寻思其故,不一会恍然而悟。
    他想到水柔晶等人既奉令不得惊扰韩家的人,自亦应有人把风.以免韩家其它人突然来到,发现这两个被点倒地上的马夫。因为若真的有人来到,把风者可将对方点倒,到走时再将被点穴者拍醒过来,保证那人恍然不知道自已怎地被人落了手脚。
    戚长征暗暗心焦,就在这时,马庞那方传来两下鸟鸣的声音:衣衫声响.一个穿着紫红衣边的白衣男子,背着个火炬形的怪兵器,脚不沾地掠过眼前。迅速消失在马廨那方的转角处。
    这人不用说代表的也是火,如此看来,进韩宅来搜索他的就是这金木水火上五将,此外极可能再没有其它人,因为若要搜人而不被韩府的人发现,就必须是高手,由此而推之,围着韩府的人武功都应比这五人为低,自己若要强闯出去,或者有希望突围逃走。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因为只要露出行藏,以方夜羽手下能人之众,能逃出武昌府的机会仍微乎其微。
    为今之计,就是乖乖听水柔晶的指示.设法子混到韩府的主宅里,那时这五将投鼠忌器,要找他便会难得多了。
    假设现在只还有一个土将在外面某处把风,他逃过对方耳日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因为他处身的这方向不应是土将注意的地方。
    打定主意。戚长征迅速再探头望往与马庞相反的右方。
    几座建物外就是韩府的大花国,曲径通幽,林木婆娑,对隐藏身形极为有利,园旁均有道长廊,接通韩府前后两院。
    昨天摸来此处时,戚长征对斡府的形势早有了大略的认识,记得往前是韩府着名的武库。往后是婢仆居处,然后是另一个较小的后花园,花园内就是韩天德和夫人子女的后宅。
    要混进韩家的人里去,最理想莫如到前院去,可是那里是韩府所有日间活动集中处,人来人往,藏身困难,所以唯有将目标定在韩家的后院。
    戚长征运足目力,迅速视察右方的园中林木,那土将若要藏在暗处,只有躲在树木里又或花丛内。
    就在这时,两名婢女穿过大花园内的碎石小径,边行边用手上的刀剪修整花丛。
    戚长征心中大喜,果然看到园内一丛花木动了一动,不用说也是土将躲藏的地方,见到有人经过,立即藏进花丛间更浓密的深处。
    戚长征知道对方的注意力必全放到那两名女婢身上,岂敢迟疑,闪了出去。贴墙而走,恍如电光般经过粮仓旁的三个离物仓,两脚用力。扑上长廊挡两的瓦顶,停也不停,沿着廊顶迅速缠过婢仆们的居所,来到后院。
    后花园的林木深处,仅见一所大宅和三接两层的小楼,小橘流水.景色怡人。
    大宅处隐隐有人声传来,照这时间,应是韩府众人等在宅内进早餐的时候。
    戚长征择了其中的一座小楼,由一棵树扑往另一棵树,瞬眼间便穿窗进入小楼的上厅去。
    戚长征松了一口气,环目四顾。
    小楼布置淡雅,帘帐低垂的大床旁有张梳妆台,铜镜烟脂水眉笔骨梳等女儿家装扮之物式式俱备,临窗处放了一组几椅,几上古琴旁还有本翻开了词谱,细看下原来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漱玉词》,配着墙上风格清婉、分绘上梅兰菊竹的四个卷轴,那充盈楼内清幽的茉莉花香气,既有书卷气息,又不失旖旎春地的气氛,只不知是韩家三位小姐那一位的闺房。虽未见其人,她在戚长征心中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戚长征移到窗旁,往外窥看,他的眼珠一动不动,以捕捉任何映入眼的动态。原来人的眼球移动时,比较容易察觉静止的物体;而当眼球不动时,对在视域内移动的事物则特别敏感。戚长征现在探用的是后一种江湖人惯用的视物法。
    人声隐隐从大后方的庭院传过来,这三座小楼却静悄宁静。
    戚长征忽有所觉,定神望去,只见两道人影沿着他来时的廊顶扑入园内,在林木间一闪不见。
    戚长征心中咀咒,敌人既来此处,不用说也不会放过这三座看似无人的小楼。
    这闺房内唯一可躲藏的地方。只有床底下的暗处。他想了想,来到状旁,正俯身要钻进去,忽又改变主意,揭开垂枨,躲了上床,用被将自己盖个结实,屈起身躯,只露了少许头发在被外,除非对方把被拿开,否则谁也看不出床上睡的竟是他这名大汉。
    他忽然改变主意,是因想到若对方看到楼内无人,自是不会放过进来搜查的机会,那时他还能躲到那里去?不若横起了心,扮成韩家小姐尚好梦正酣,那对方基于不能骚扰韩家的人的限制,自没有理由揭帐细查。由此可知水柔晶寥寥数语,对他的帮助有多大,也使他好生感激。
    等了不及半盏热茶的功夫.窗框处轻响传来。
    戚长征故意扭动,装着要转过身来的样子。
    衣袂轻响。
    那人果然离开了。
    戚长征松了一口气,由脸壁侧卧改为仰躺,伸了个懒腰,只觉舒服之极,也记不起有多少日子没有像现下般宽松地睡在一张大床之上了。
    他为人不拘小节,脱之至,丝毫不觉得偷睡人家小姐的绣床有何不妥。
    他舒服得打了个呵欠,暗忖不如就这样躺他一个半个时辰,待水柔晶引走那些同党后,才施施然离去,岂非惬意极点。
    迷迷糊糊间,差点就要睡着时,忽给轻盈的脚步声惊醒过来。
    他大惊坐了起来,想要躲进床底,揭帐也未来得及,房门给人推了开来。
    兰致远等陪着韩柏和范良极下船时,陈令方和当地十多名大小辟员,早恭候码头上,趁一番客气介绍间。有人将兰致远拉到一旁,细述昨夜发生的事,这时兰致远才明白为何欢迎队伍里包括了超适千人的军兵行差,江上还有两艘兵船来回巡弋。
    客套介绍完毕,陈令方向韩柏笑道:“老夫二十多年前曾奉皇上密旨,秘访贵国,深受贵国美丽的风景吸引,想当年贵国镇国将军程澄之兄热情好客,带老夫游遍当地艺院,那醉人的情景,二十多年来仍萦绕心头,现在得遇专使,可上询故人之事.真乃平生快事。”
    韩柏和范良极一齐笑起来,不过两人的笑声一干一涩,都是在掩饰心中的惶恐。
    范良极怕他再说下去,道:“原来陈老曾到敝国。那就更好了:更好了:不若我们先上船去,好好畅叙一番。”
    韩柏这时想到的只是如何溜之夭夭,正不知说什么话时,背后马嘶声响,原来灰儿正给牵下船来,改变话题道:“若非这好马儿,我也难以逃过劫难,所以无论到什么地方去,我也要携他一起。”
    这时兰致远走了回来,再一番客气话后,和众官簇拥着韩柏、范良极和柔柔三人登上官船。范良极怕被陈令方询问高句丽的事,露出了马脚,才上船即向各人表示韩柏因头部旧伤,现下感到不适,需要稍息一会。
    众官还以为可以好好叙叙,打好关系,闻言唯有殷殷辞别,方园和那守备马雄是随行的人。当然留了下来。
    韩柏和柔柔躲避上舱陈令方为他腾空出来的贵宾房里,想起迟早要给陈令方揭破身份,不禁脸脸相觑。
    韩柏低声咒骂道:“我都说这计划行不通,京里还不知有多少人熟悉高句丽的事,若对方和我要说高句丽话,我可怎么办?”
    柔美也不知应怎样安慰他才对。
    这时范良极推门进来,道:“我和陈老头约好了共晋晚膳,你好好想想,看看怎样应付他对你的“上询”。”
    韩柏大怒道:“我又未逛过高句丽的窑子,教我怎样答他。”
    范良极也有点焦急,两眼一瞪道:“告诉他你大而无当的头给人一敲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不就成了吗?”
    柔美忍不住道:“范大哥:假设公子什么也记不得了,又怎当这专使?”
    韩柏闷哼道:“陈老头既能出使高句丽。说不定也懂高句丽话,和我或侍卫长大人说将起来时,我还可以说给人打坏脑袋,侍卫长大人岂非当场出丑?”
    这时船身轻颤,开始启航。
    范良极叹了一口气,承认道:“谁估到有这种情况出现,不过我们总逃出了武昌,至不济你的头便痛起来,我们一齐扯呼。回房休息去,陈老儿又能奈我们什么何P”韩柏也同意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道:“见到朝霞没有?”
    范良极点头道:“谁瞒得过我老范,这上舱那间房住着什么人,给我全摸得一清二楚了。”向韩柏阴阴一笑道:“专使你乖乖在这里休息半晌,待我到船上各处走走,为你的安全尽点力。”
    韩柏恼怒地道:“半晌?”
    范良极冷笑道:“若你大命活到一百岁,几个时辰不是“半晌”是什么?”
    在范良极出门前,柔柔低声道:“范大哥,小心点!”范良极一呆道:“有什么好小心的,大不了跪求你的韩大侠我的顶头上司救走我们。”
    柔美“噗哧”笑道:“我是要范大哥小心点莫要碰上陈令方,因为你的头并没有事。”
    范良极知道误会了柔柔。老脸微红,尴尬地走出房去。
    这时在下层较次级的房内,陈令方来找浪翻云,道:“诗姑娘呢?”
    浪翻云道:“在邻房睡了,她需好好休息,至少要睡上几个时辰才行。”
    陈令方脸色凝重道:“浪兄对那两个来自高句丽的人有什么看法?”
    浪翻云道:“他们上船前,我在船窗旁细看过他们.陈老何妨先告诉我你的看法。”
    陈令方道:“这两个都不似是高句丽人,否则不会连半点高句丽口音也没有,若是假扮的.确是胆大包天了,皇上为了对付蒙古人,特别联络中土外的国家,朝中熟悉高句丽的人不多,但却非没有,老夫便是最老资格的一个.这两人一见皇上,保证立时被拆穿身份,我真奇怪他们竟敢这样做?”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这两人敢如此大胆,因为他们另有本钱。”
    陈令方一愕道:“本钱?”-
    浪翻云道:“这两人都是江湖上罕见一等一的高手,若要逃走,恐怕鬼王亦未必拦得住他们。”
    陈令方色变道:“如此高手,为何要装神扮鬼,是否……是否……”
    浪翻云道:“这个很难说.他们不似楞严能使得动的人,少的那个貌相雄奇,当非奸猾之徒,而且……唔:这事有点奇怪。我或者曾见过此人也说不定……”
    陈令方大感奇怪,以浪翻云这个级数的高手,怎会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见过对方。
    浪翻云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道:“这事迟些再和你解说,但那匹灰马我确曾见过,因此也产生出联想……”
    陈令方道:“老夫现在应怎办才好?”
    浪翻云道:“暂时不要揭破他们,最好安排一个机会,调走所有闲人,让我和他们碰碰脸,试试他们。”
    话犹未已,范良极的声音从舱口处远处传过来,不知和谁在寒暄着。
    浪翻云微笑道:“陈兄若走出去,我保证他立即借故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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