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广陵剑》在线阅读

第十八回别雁离鸿来锦瑟振衣弹铗上莲峰
    云瑚诧异之极,和陈石星咬着耳朵说道:“咦,想不到章铁夫这老贼也来了。”
    陈石星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奇怪,此会的真正主人本来就是一柱擎天,他们正在互相拉拢,一柱擎天又焉能不请这位朋友呢?”
    云瑚仍然不敢相信一柱擎天甘愿与章铁夫同流合污,说道:“只怕雷大侠是另有用意?”
    “除了想巴结这个老贼,还有什么用意?”
    “料想雷大侠不至如此不堪,再说这次的盛会,各方来的宾客纵然是龙蛇混杂,也还是侠义道居多,雷大侠敢带这个老贼参与盛会,却是不能不令人有点疑心,难道杨虎符也不知道这个老贼的身份?”
    “只怕一般侠义道都给一柱擎天骗了。杨虎符足迹不出广西,章铁夫投靠豪门,在江湖上敛迹亦已有二十年之久,杨虎符不知道他,那也并不稀奇。”
    云瑚忽地说道:“我看没这样简单,杨虎符约人上碧莲峰看好戏上演,恐怕就是瞧雷大侠和章铁夫的对手戏了。”
    陈石星道:“那么咱们就不必争论了,看他们演的是什么戏吧!”
    此时一柱擎天和章铁夫已经走到草坪中心,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来说话了。
    只听得一柱擎天说道:“老章,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约你来给杨虎符祝寿了吧?最初我还有点害怕你没有这个胆量来呢。”
    章铁夫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是真正的主人了,你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你,是你出面邀请,我还害怕什么?”
    一柱擎天道:“我邀请你,并非仅仅因为我是主人,要请你这位贵客增光。我这点苦心,想来你也该会知道了吧?”
    章铁夫道:“约略猜到几分,但还是请你细道其详的好。”
    听到这里,云瑚也不禁有点怀疑起来:“难道他们真是一丘之貉。”
    只听得一柱擎天笑道:“你所要见的人,这次纵然不能说是全都见到,也见到了十之七八吧!”
    “不错,龙大人给我那张名单,敌我两边的人,的确是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有人认出你没有?”
    “给龙大人效力的那班朋友,有几个是认出我的,他们当然不会说破。”
    “龙大人要你捉拿的那些人呢?”
    “我想他们大概也还未知道我的身份,否则在我和他们通名道姓时,我虽然捏造假名,他们也会登时翻脸了。嘿嘿,不是我夸口,我的改容易貌之术,总还算过得去,我有二十多年不和江湖朋友往来,除非是老一辈和我相识的人,才能看出我的庐山真貌了!”
    一柱擎天道:“最令你注意的人是谁?”
    章铁夫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的好朋友铁掌金刀单拔群了。”
    一柱擎天道:“你没料到他也来吧?”
    章铁夫道:“这倒不然,龙大人是早就得到风声了的。不过,我却没想到他就是你要动用‘八仙迎客’的贵宾了。”云瑚听到这里,不禁又喜又惊。心里想道:“单叔叔果然来了。原来‘八仙迎客’,迎接的贵客就是他。雷大侠和单叔叔是生死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来不至于出卖他吧?但雷大侠为什么又要在这里和章老贼密谈呢?”听到这里,云瑚对一柱擎天的信心也不禁有点儿动摇了。
    一柱擎天道:“为何没有想到?”
    章铁夫道:“他虽然是你的好朋友,在一众宾客之中,他也是声望最高的一个,不过似乎也未当得起要用‘八仙迎客’这么隆重的礼仪。‘八仙’中的‘渭水渔樵’、黄叶道人、戒不嗔和尚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不过比他稍逊一筹而已。无论如何,铁掌金刀也还是不能和当年的张丹枫相比的。所以,老雷,你如何使得动‘八仙’去迎接他,我都猜想不透呢。”
    一柱擎天缓缓说道:“八仙迎客,迎的并非仅仅是有铁掌金刀之誉的单拔群,同时也是迎接金刀寨主特别请他作为代表的使者!”
    章铁夫早就猜到这一点了,不过他佯作不知,故意又再问道:“金刀寨主派他来做什么?”
    一柱擎天说道:“如今朝廷正和瓦刺讲和,双方都要‘袭灭’金刀寨主这伙义军,金刀寨主派单拔群来的用意,你还不明白么?”
    章铁夫道:“他是代表金刀寨主邀请各方豪杰相助。”
    一柱擎天道:“一点不错,还是这样!”
    章铁夫道:“你准备相助他们吗?”
    一柱擎天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淡淡说道:“你问我这句话,未免有点见外吧?”
    这个回答,似乎早在章铁夫意料之中,随即哈哈笑说:“金刀寨主妄图以乌合之众抗击瓦刺大军,无殊以卵击石。到他那儿,帮他打仗,不但要准备捱苦,还要准备送掉性命,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你老哥是聪明人,焉会干此傻事?何况咱们又正在合作得十分愉快呢?对不住,是我多此一问了。不过——”说至此处,故意稍作沉吟,看一柱擎天的面色。
    一柱擎天道,“不过什么?可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章铁夫道:“你真聪明,一猜就着。单拔群跑来游说各方豪杰去帮金刀寨主,你当然不会去的。不过恐伯还有一班傻子要去,所以咱们必须破坏他的这个计划,老雷,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一柱擎天道:“什么好消息?”
    章铁夫道:“龙大人圣眷正隆,出京之前,曾蒙皇上召见,已经内定即将升任为兵部尚书了。龙大人的尊翁以前是做兵部尚书的,不过十年,他也得到这个职位,这不是圣朝佳话吗?”
    一柱擎天道:“俗语说水涨船高,恭喜你啦!”
    章铁夫甚为得意,笑道:“我有好处,还会忘了你吗?不过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龙大人做兵部尚书,甚至将来拜相也有希望。”
    一柱擎天道:“龙大人精明能干,强爹胜祖,皇上看重他,这正是圣主的知人之明呀。”
    章铁夫道:“龙大人固然是精明能干,不过皇上要授他大权,却还是另有一个原因的。”
    一柱擎天道:“可以说给我听么?”
    章铁夫道:“当然可以。你也知道朝廷如今正想和瓦刺讲和,而龙大人和瓦刺是早已有了往来,即使在两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的时候,双方的信使也是不绝往返的,皇上之所以要重用他,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所以——”
    一柱擎天接下去说道:“所以咱们千万不能让单拔群完成使命,是吗?”
    章铁夫道:“对了,所以是非得请你鼎力帮忙不可。”
    一柱擎天忽道:“你知道我约你到这碧莲峰是为了什么吗?”
    章铁夫怔了一怔,说道:“在杨家不便说话,想必你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一柱擎天缓缓说道:“不错,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章铁夫心中暗喜,连忙说道:“什么好消息?”
    一柱擎天说道:“杨虎符已经把十几个有意去投奔金刀寨主的人捉起来了,还有好几个龙大人所要逮捕的人,是他知道的他也都捉起来了。他是在酒中下了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药,用特制的酒壶斟给他斟饮的,那人只知道他饮是酒醉,但如何处置,还得请你老兄设法替他善后。”
    陈石星躲在暗处,听到这里,气得几乎爆了心肺,险些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和他们一拼。云瑚连忙拉着他,在他耳边悄悄说道:“雷霆岳若是当真变节,你出去只是白送性命。小不忍则乱大谋,且听听他们再说什么?”
    葛南威和那少女听到这里,却是诧异不已。原来他们都是准备去帮忙金刀寨主的,而且也早已和一柱擎天与杨虎符说过的了,此话若是当真,为什么他们又不把我捉起来呢?两个俱是不禁如此想道。要知葛南威虽没参加今日的寿筵,但假如一柱擎天和杨虎符要害他,那还是防不胜防的。至于那个少女,她不但参加了寿筵,还经杨虎符密室约见,可也一样安然无事。
    这个“好消息”对章铁夫有利,章铁夫是想得到的,但“好”到这样的程度,却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呆了半响,说道:“原来杨虎符也是咱们一路的人了?”
    一柱擎天道:“不错,我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总算他肯听我的话。”
    章铁夫道:“他怎么知道龙大人要捉的是什么?”随即哑然失笑,自问自笑:“想必是你告诉他的,是吗?”
    一柱擎天道:“可惜你只告诉我为首的几个人,不知我有没有记错?”于是把那几个的名字背出来。
    章铁夫大喜道:“你的记性真好。但还有最紧要的一个人,不知你要如何对付?”
    一柱擎天道:“你说的是铁掌金刀单拔群?”
    章铁夫笑道:“不错,他可是你的好朋友呀!”
    一柱擎天道:“为了替龙大人效劳,好朋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他不识时务?不过他内功深厚,毒酒是害不了他的。说不定只好由我亲自出马,明天我和扬虎符约他密室倾谈,趁他不留意的时候,冷不防就点他的穴道。”
    章铁夫大喜道:“这个计策最好,你的武功本来就不输于铁掌金刀,突施偷击,一定成功!”
    听到这里,陈石星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着急,和云瑚低声说道:“怎么办?他们要害单大侠呢!”
    云瑚做梦也想不到一柱擎天会跟章铁夫同流合污,意乱心烦,茫然反问:“你说该怎么办?”
    陈石星道:“我跳出去缠着他们,你赶快去给单大侠通风报讯。”
    云瑚说道:“不行,你会送命的!”
    陈石星道:“你要是不去报讯,单大侠也会送命的!”
    云瑚当然知道单拔群的安危,事关义军的成败;但她也知道,陈石星若然出去,那是必死无疑!她又怎忍看见自己亲爱的人,转眼就要在自己的面前丧命?
    正自踌躇,只听得一柱擎天已在接下去说道:“杨虎符这次帮了咱们的大忙,咱们可也不能把他当作外人才是。”
    章铁夫道:“这个当然,我还要他继续帮忙呢!”他们是一面说话,一面在草坪上往来踱步的,此时刚好走到陈云二人藏身之处,距离不过十步左右的地方。
    陈石星恨不得唰唰两剑,在他们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可是距离这样近,云瑚即使愿意按照他的计划去做,只怕她也是决计逃不了这两个一流高手的掌心,自己虽然拼着豁了这条性命,于事亦是无补。没奈何,又只好暂且忍耐,再等时机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柱擎天说道:“我也正是在想,斩草就要除根,难得这一个机会,咱们应该来个一网打尽!”
    章铁夫道:“你的意思是把咱们的敌人全部消灭?”
    一柱擎天道:“首先是把龙大人所要捉拿的人一网成擒。那些没来赴宴的人,将来也一个个剪除,不过,你若要杨虎符帮这个大忙,可得信任他才好!”
    章铁夫道。”你要我如何信任他?”
    一柱擎天道:“要成此大事,只是我和杨虎符去做,恐怕还是做不成功的,须得有人帮忙。老章,你说过龙大人有一张名单给你,敌友两方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请你把这张名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让我拿去给杨虎符,好吗?”
    章铁夫道:“啊,你要这张名单?”
    一柱擎天道:“若然没有这张名单,焉能分清敌友?老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要杨虎符帮忙,就该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章铁夫迟疑半晌,说道:“杨虎符得了这张名单之后,会不会万一变卦呢?”
    一柱擎天怫然说道:“你不信任杨虎符也就是不信任我,好吧,你既然这样多疑,那就算了!”
    这一瞬间,章铁夫已经反复思量,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决定冒这个险,心想:“倘若没有他们的帮忙,莫说一网打尽敌人,只一个铁掌金刀单拔群,恐怕我就对付不了。”
    于是章铁夫连忙赔笑说道:“雷兄,你别误会,我怎能不信任你呢?不过这张名单关系重大,我难免要多加一点小心,多说两句,算我说错了话,你别见怪。好,这张名单,请你拿去给杨虎符呢!”
    一柱擎天接过名单,看了一遍,小心藏好。哈哈笑道:“好,我马上就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杨虎符。”
    章铁夫听他笑声有异,不觉怔了一怔,“为什么他说马上就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杨虎符?”问道:“名单已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你,你还有什么话要在这里说的吗?”
    一在擎天淡淡说道:“没有了!”态度好像突然冷淡许多。
    章铁夫道。”那么咱们应该回去了吧?”一柱擎天道:“为什么要回去?”章铁夫道:“你不是要把名单马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杨虎符吗?”
    一柱擎天道:“不错,但用不着拿回去给他。”
    章铁夫道:“啊,敢情你也约好了他,来这里和咱们相会?”
    一桂擎天道:“这个草坪很是不错,比杨家的练武场好得多了。”答非所问,章铁夫不禁为之一愕,连忙问道:“老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柱擎天缓缓说道:“话我是没有和你说的了,但有一件事情,我可还要和你在这里办好它!”
    章铁夫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事情?”
    一柱擎天说道:“那天在陈家的瓦砾场上,蒙你赐招,可惜雌雄未决,我却是兴犹未尽呢。我想见识见识你的高招!”
    章铁夫道:“什么,你还要和我比武?”
    一柱擎天道:“不是比武,我是要和你一决雌雄,或者说是和你一决生死!”
    章铁夫大惊道:“你,你,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咱们刚刚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你——”
    话犹未说完,一柱擎天已是冷冷的答复他道:“因为我雷某正是要做你说的那种傻子!”
    章铁夫刚刚说过,不爱功名利禄,不爱奇珍异宝,而甘愿去帮助金刀寨主,甘愿为义军捱苦拼命的人是傻子。不料,一柱擎天雷震岳就是要做这种傻子!
    此言一出,章铁夫固然惊愕不已,云瑚可是喜出望外了!她本来猜想一柱擎天邀章铁夫来此,其中定有原因,却还想不到他是骗取那张名单,待名单到了手,他就要杀章铁夫的!
    “如何。我说雷大侠不会是坏人的,这你相信了吧?对呀,我记起来了,你曾说过——”云瑚在陈石星耳边微笑说道。
    陈石星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惭愧,但却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下截断云瑚的说话,低声回答他道:“不错,我说过一柱擎天倘若真的把这姓章的老贼杀了,我才会相信他,如今我就等着瞧他的了!”
    谜底马上揭开,答案是正面的。
    只见章铁夫又惊又怒,颤声说道:“你,你,原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一柱擎天纵声笑道:“对付你这样的武林败类,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岂有他哉!不过我也并非全部骗你,我答应你把这张名单马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杨虎符,最少这句话乃是真的。”
    话犹未了,只听得啪啪三下掌声,登时乱石丛中,突然出现了许多人。转瞬之间,这些人都已点燃火把,光如白昼。碧蓬峰上,怪石奇岩,星罗棋布,都是最好的藏身处所,站在最前面的是主人杨虎符。在他后面的是“八仙”中的黄叶道人、戒嗔和尚,“渭水渔樵”等人。葛南威和那少女同属八仙中人,当然亦已出来了。雷震岳说那十几个已经被杨虎符“捉了起来”的人,也在这些人之内!跟着是一声长啸,震得章铁夫耳朵嗡嗡作响,就在背后的一棵大树之上,跳下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铁掌金刀单拔群!单拔群哈哈笑道:“雷大哥,你这出戏演得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采!不过,我倒希望你把后半场的戏让我替你唱下去。”言下之意,即是想代一柱擎天与章铁夫一决生死!一柱擎天微笑道:“单大哥,还是让我唱完的好。我知道有好些朋友早已心有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知我何以带这老贼赴会,不让我把戏唱完,我何以表明心迹?”边说边把那张名单递给杨虎符。
    杨虎符接过名单,匆匆看了一遍,笑道:“章铁夫,我谢你给我这张名单,我也不妨告诉你,名单上你的那些朋友,大约总有一半以上,已经被我捉起来了。我正愁有漏网之鱼,捉不干净,现在得了你这张名单,我是可以按图索骥,用你的话来说,亦即是可以斩草除根了。”章铁夫面如死灰,群豪哈哈大笑!
    杨虎符跟着也纵声笑道:“各位朋友,我因何邀请你们夜上莲峰,如今是不用我说你们也会明白了,哈哈,看戏就得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采的好戏,雷大侠固然是武林中顶儿尖儿角色,这位唱反派的‘章大人’,在二十年前,亦已是御林军中有数的高手了。嘿嘿,哈哈,我和各位的眼福可是当真不小呢!”
    章铁夫面如死灰,硬着头皮说道:“章某着了你们的道儿,无话可说,你们并肩上来吧。章某能够死在这许多英雄好汉的手里,死也值得!”一柱擎天冷笑道:“你充什么好汉?你又没有耳聋,难道没听见我和杨庄主所说的话?要杀你用得着费那么大的气力?只我雷某一人和你单打独斗,叫你死而无怨。”
    章铁夫心中燃起一线希望,打个哈哈,强笑说道:“我要的正是你这句话!不过,你这话可还没有说得很清楚,容许我再问一句吗?”一柱擎天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章铁夫道:“要是章某邀天之幸,侥幸胜了你雷大侠呢?在场的衮衮诸公,是不是还要挨次儿和章某再来‘单打独斗’?嘿嘿,贱名铁夫,我这身子却不是铁铸,可经不起你们的车轮战啊!”
    群豪纷纷骂道:“呸,你是什么东西,敢说胜得了雷大侠?”“他这是色厉内茬,希望咱们放过他。”“我说他是像个在大海里翻舟的人,希望抓得着一根稻草。当然,他想胜得了雷大侠,那是做他妈的春秋大梦。不过他也总想抓得着一根稻草呀!”
    一柱擎天做个手势,喧闹的声音静了下来。一柱擎天朗声说道:“好,那我就跟你说个清楚,你要是胜得了雷某,马上放你下山!”章铁夫大喜道:“此话当真?”杨虎符怒道:“你当我们是像你一样的言而无信的小人么?雷大侠划出的道儿,大伙儿岂有不遵之理?”一柱擎天陡地喝道:“话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章铁夫道:“客不僭主,请雷大侠赐招。”一柱擎天冷笑说道:“你别自高身价,谁当你是客人?”
    章铁夫道:“礼不可废……”旁人以为他想拖延时候还要说几句客套说,哪知他突然就是呼的一掌,向着一柱擎天当头劈下。发掌之后,这才把后面两句话说完,“但雷大侠既然不欲以客礼相待,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一柱擎天纹丝不动,直到敌掌距顶门不及五寸,这才猛然一侧身躯,横掌如刀,一招“玄鸟划沙”,向对方的手腕削去,冷笑道:“谁要你客气啊!”
    这招“玄鸟划沙”乃是刚中带柔的克敌绝招,章铁夫若不变招,腕脉立即要给他划断。那时多好的内功也要变成废人。
    陈石星和云瑚早已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在场的人,都在全神注目这场恶斗,谁也没留意他们。陈石星悄悄说道:“雷大侠虽然不是以剑术著名,这一招玄鸟划沙却是从剑法中化出来的,和师父传给我的无名剑法似乎也有暗合之处呢。看来上乘武学,多半是可以相通的。”此时他已改口称一柱擎天为“雷大侠”,显然是对一柱擎天不再怀疑了。
    就在陈石星与云瑚耳语声中,场上形势已是陡然一变!
    章铁夫武功确是非同泛泛,他突袭一柱擎天这一掌本来是势猛力沉的,一遇反击,居然能在瞬息之间,倏地将下劈之势一变而为斜削,“蓬”的一声,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人的身形都是晃了一晃。他能够与一柱擎天硬拼十掌八掌,这却不足为奇,也是早在群豪意料之中的。但在瞬息之间,而能收发自如,却是到了武学的上乘境界。群豪本是认定一柱擎天终将获胜的,此时也不禁有点暗暗担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柱擎天一退一晃,连环步立即前冲,飞起一腿。章铁夫右掌斜掠,还了一招“伏地斩虎”。一柱擎天右腿一收,左腿又起,连环飞脚把章铁夫逼退三步。群豪赞道。”原来雷大侠腿上功夫也这么了得!”众人正以为一柱擎天已经稳夺先手,不料章铁夫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发,接连十数招,硬取攻势,竟然欺到一柱擎天身前,叫他不能拳脚兼施。在场的武学行家看出他用的是“五行掌法”,以“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刚柔兼济展如狂风,一柱擎天在他拼命狂攻之下,竟是一步步的后退!
    掌风激荡,砂飞石走。只听得“噼噼哔哔”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那是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们是在一块空旷的草坪上比武的,最接近他们的一棵树木也在数十步开外,当然不能真个打在树上,那是给劈空掌力震断的。他们转到东面,东面就有树枝纷纷折断,跨到西面,西面就有树枝纷纷折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围在草坪观战的群众,虽然每一个都是具有不凡的武功,也不由得不纷纷向后退避了。
    剧斗中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跟着碎石纷飞,原来章铁夫的一掌打得猛了,掌力所到,把身旁的一根平地拔起、粗如人臂的石笋打成无数碎块。
    一柱擎天虽没给他打着,仍然是在步步后退,似乎只有招架之功。
    场中不乏武学高明之士,好些人已经看出章铁夫是用上了混元一忌功。
    “混元一忌功果然厉害,这老贼恐怕是练到了最高境界第九重了。”一个名武师说道。
    另一个名武师道。”不,依我看来,他练的最多只到第八重。三十年前我曾见过丐帮的仲帮主的百步之外,用混元一忌功开碑裂石,比他厉害多了。”
    “纵然只是第八重,那也是够厉害的了。我真有点担忧,不知雷大侠——”先头那位名武师说道。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谁也知道,他是担忧一柱擎天雷震岳抵挡不了章铁夫第八重的混元一忌功。
    他的朋友默不作声,显然也是有同样的担忧,故而不愿回答。
    忽听得一个重浊的声音说道:“胡说八道!你们懂得个屁,雷大侠是似柔实刚,似弱实强,这姓章的老贼却是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末了。我说雷大侠不出百招,便可获胜,你们敢和我打赌么?”
    说话的人是个和尚,正是陈石星在湘漓分界处所见的那个“八仙”中的戒嗔和尚。他说得很大声,在场的群豪都听到了。
    他的话虽然说得粗俗无礼,但那两个名武师却是不怒反喜。戒嗔和尚竟敢这样斩钉截铁说话,料想一柱擎天已是有必胜的制敌之方。“我们都盼望雷大侠得胜,和你打赌作甚?”
    他们没有看出其中奥妙,陈石星却是看出了!
    “你瞧雷大侠的步法。”陈石星悄悄和云瑚说道。”他是踏着五行八卦方位,每退一步,就化解章铁夫的一分掌力。深得上乘武学中避实击虚,以客僭主,嫩胜于老的诀窍。戒嗔和尚估计他在百招之内可胜,那还是说得太多了,依我看来,不出十招,雷大侠就要反守为攻。三十招之内,这姓章的老贼非得血染尘埃不可!你信不信?”
    话犹未了,只见章铁夫一掌打出,用的是“劈”字诀,拳头高举,直擂下来,势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一柱擎天忽然不后退了,横掌一挡,随手一拨,把章铁夫的拳头带出外门,顺势一推,章铁夫赶忙移形易位,改用“钻拳”,上击敌面,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一柱擎天掌背一摔,改“推”为“挂”,用崩拳往外一挂,拳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无声无息,章铁夫已是不由得反而倒退一步。说时迟,那时快,一柱擎天已是转守为攻,双掌迅如疾风,向章铁夫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了。云瑚笑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恐怕你还是说得多了。”原来一柱擎天是在陈石星说了那翻话之后,不过三招,便即扭转劣势,反守为攻的。
    章铁夫汗如雨下,额暴红筋,一副困兽犹斗的狰狞凶相,和一柱擎天对抢攻势,似乎还想败中求胜,一柱擎天心中暗笑:“你若不是如此心慌暴躁,大概还可多打十个回合。嘿嘿,到了如今,你还要和我抢攻,那是自促其败的了。”
    剧斗中一柱擎天小臂一弯,蓦然就是一招弯弓射月,手指点向章铁夫的胸膛。章铁夫本是运掌如风,以攻为守,自以为无隙给敌所乘的,哪知不知怎的,还是给一柱擎天突然一指点到了他的胸口。
    章铁夫大吃一惊,忙用“风陽落花”的身法闪避,一柱擎天那容对方有喘息的余暇,一托敌人肘尖,左掌骤然从肘底穿出,插向章铁夫胁下的“愈气穴”。
    “愈气穴”是人身死穴之一,章铁夫避无可避,明知此时真力已是不如一柱擎天,无可奈何,也只好和他作最后一拼了。
    困兽之斗,凶悍绝伦。只见章铁夫身形一斜,全身成了侧立的弓形,双掌平推似箭,喉头发出咕咕的吼声,看来他是要把全身的气力都压到对方身上。在场观战的群众也似隐隐感觉得到他的力猛如山,感同身受。这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倒真是连一根针跌到地下,都听得见啊!
    章铁夫身体魁梧,比一柱擎天高出半个头,此时居高临下,把全身的气力都压了下来,似乎反而占了有利的形势。群豪见识过混元一忌功的厉害,都是不由得暗暗心惊,只怕纵然是一柱擎天,也未必抵挡得了。
    全场鸦雀无声,蓦听得“喀嚓”一声,章铁夫水牛般的身躯突然倒了下去,发出杀猎般的狂叫!
    原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柱擎天既不前窜,也不救招,却是在旁人看来绝不可能的情形下,突然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掌翻起一个“羚羊挂角”,闪电股似的掌击章铁夫面前。拿捏时候,当真是妙到毫巅!章铁夫侧身发掌,掌力打空,说时迟,那时快,一柱擎天已是使出分筋错骨手的杀手绝招,扭断了章铁夫的右臂。他以“羚羊挂角”的虚招倏地变为分筋错骨手的实招,虚虚实实,场中除了铁掌金刀单拔群、黄叶道人、戒嗔和尚和陈石星几个有限的武学高手之外,旁人连看也未曾看得清楚,就只见章铁夫倒在地上,像个肉球般的滚来滚去了!
    寂静片刻,蓦地爆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音,群豪无不欢呼跳跃。
    杨虎符哈哈笑道:“好戏收场,剩下来的就该审问犯人啦!雷大侠,你先歇一歇,等会儿还要你充当法官呢!”
    他正要上前把断了手臂的章铁夫拉起来,只听得章铁夫又是一声狂叫,忽地口喷鲜血,双脚一伸,寂然不动。原来他把残余的一点混元一忌功都用来自断经脉,此时已是一命呜呼了。
    一柱擎天说道:“好在他的那张名单已经到了咱们手里,也用不着再盘问他的口供啦。”杨虎符道:“这老贼死有余辜,如今还是便宜他了!当下叫庄丁把章铁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拖了出去掩埋。群豪纷纷过来向一柱擎天道贺。
    单拔群正要过去,忽听得有人叫道:“单伯怕。”单拔群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俊少年站在她的身旁,定眼一看,这才看出乃是云瑚。单拔群喜出望外,说道:“贤侄女,你也来了?”云瑚答道:“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来呢!”单拨群道:“是谁?”云瑚说道:“是你早已相识的一个少年豪杰,你帮过他的忙,他也帮过你的忙呢。”
    他们话犹未了,就在众人正在向一柱擎天道喜的喧声中,陈石星一跃而出,朗声叫道:“雷震岳,你这老匹夫还认得我吗?”
    此言一出,场中群豪无不惊愕,目光都集中注视在陈石星身上。“哪里钻出来的这个少年,如此大胆?”有的人忍耐不住,已是骂了起来:“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雷大侠口出不逊之言!”还有的人以为他是章铁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喝道:“你是要替姓章这老贼报仇吗?雷大侠何等身份,你是不配和他动手的,让我来教训你这臭小子吧!”
    葛南威见他突然出现,又惊又喜,连忙说道:“这位朋友是我约来的,我知道他不是章铁夫的手下。”
    “既然他不是那老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为何对雷大侠这样无礼?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就说出来吧!”群豪纷纷喝问。
    这个问题葛南威可也答不出来,只能苦笑说道:“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喂,陈兄,你不认识一柱擎天雷大侠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陈石星傲然说道:“这老匹夫烧变成灰我也认识,我就是要找他算帐!”
    这两句话说了出来,群豪更是激怒,葛南威也不敢作声了。
    一柱擎天连忙摇手示意,把群豪的喧闹平静下来,说道:“不错,我知道这个少年人,他的确不是章铁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他是我的故人后裔,天下第一琴师陈琴翁的孙儿!”
    一柱擎天曾在日间的宴会之中请过许多朋友帮忙他找寻陈石星的,是以场中知道此事的大不乏人,大家越发感到惊异了。
    陈石星在群豪众目光注视之下沉声说道:“话说到这里,各位英雄想也必明白了吧?我和章铁夫是风马牛不相及,我不是来替别人报仇,我是来为自己报仇的。”
    一柱擎天道:“好,我正想和你说个明白。请问我与你何冤何仇?”
    陈石星冷笑道:“亏你还有脸皮自认是我爷爷的朋友,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应当明白!”
    一柱擎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收以为你的爷爷是我害死的吗?”
    陈石星道:“难道你还要撒赖?”
    曾经找过小柱子的那个雷家的老管家也在场中,忍不住站出来说道:“你这浑小子当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知不知道你的爷爷是谁给安葬的?你知不知道雷大侠自身遭遇危难之际,还殷殷以你们祖孙为念,要帮你的忙么?我就曾奉主人之命,打听过你的下落,我可以做证人!”
    陈石星冷笑道:“我正是要拆穿这老匹夫假仁假义的手段,免得天下英雄受了他的所骗。”
    一柱擎天再好的涵养,此时也不禁生起气来,说道:“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之中,竟是如此之坏么?”
    陈石星道:“那晚我爷爷从你家中回来,身上已带重伤,分明是你害死他!管你说尽花言巧语,我还是不会相信你的。你省点气力吧!”
    单拔群摇了摇头,对云瑚说道:“你的朋友怎的如此固执横蛮,这事情的底细我知道,他是怪错雷大侠了”正要出去调解,云瑚却忽地拉着他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单伯伯,你不要管这件事情。我这位朋友是要和雷大侠再演一场好戏,不过他的用意却不能事先给雷大侠知道。”
    单拔群愕然问道:“他是什么用意?”
    云瑚低声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总之是对雷大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单拔群听得她这么说,不觉亦是起了好奇之心,打消了出去作鲁仲连的念头,笑道:“好吧,那我就乐得袖手旁观,看看是怎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采的好戏。”
    一柱擎天不知陈石星的用意,却是给他弄得啼笑皆非,说道:“我闯荡江湖三四十年,还未见过你这样横蛮的小伙子,你连给我辩白的机会都不肯给,那么,你到底想要怎样?”
    陈石星说道:“我一出来就说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没有听见?”
    一柱擎天道:“这么说,你一定是要杀我为你爷爷报仇了?”
    陈石星道:“废话别多说了,你亮兵刃吧!”
    一柱擎天笑道:“我对付章铁夫也只是单凭一双肉掌,你却要我动用兵器?”
    陈石星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和章铁夫已经打了一场,若然不再亮兵刃那只是你自己吃亏!再说你以刀、掌、内功称绝,我也应当叫你尽展所长,否则你死了也不会心服!”
    说话之时,唰的一声响,已是把宝剑出鞘,剑尖上碧莹莹的寒光,指着一柱擎天!
    群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纷纷骂道:“好个狂妄的浑小子,居然要见识雷大侠的三项绝招!雷大侠,你就教训教训他吧!”
    一柱擎天见他拔剑出鞘,却是不觉心头一凛,不敢对他小觑。原来陈石星手上拿的正是张丹枫给他的白虹宝剑。
    一柱擎天是个识货的人,当然识得这是宝剑。白虹宝剑,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耀眼生花,站在十步之外,也感觉得到那股森森的寒意。
    但令得一柱擎天心头一凛的,还不是陈石星手中的宝剑,而是他的剑势,他那随手一指,似无招而实有招。一柱擎天上身的七道大穴,已是在他剑势笼罩之下。
    别人看不出来,一柱擎天是个武学大行家,哪有不知之理?这刹那间却是不禁又惊又喜了。他见多识广,惊得是陈石星的剑法,连他也未曾见过。喜者是老朋友的孙儿,学成了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剑法。
    “怪不得他如此狂妄,原来果然是有所恃,他对我误会极深,料想是不会听我解释了。他这少年骄狂之气,也应该受点挫折,对他才有好处。且待我挫折他的锐气之后,再和他说个明白吧。”
    “哈,哈,哈!”一柱擎天大笑三声,说道:“单大哥,请借你的宝刀一用,让我向这位少年英雄讨教。”原来他上碧莲峰之时,根本没带任何兵器。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甚感意外。要知在群豪心目之中,陈石星根本不能和一柱擎天相比。虽然是陈石星要他亮出兵刃,但以一柱擎天的身份,料想是会冷笑置之,不屑用刀来和一个后辈比武的。他击毙章铁夫也只凭一双肉掌,何况是对付一个“无名小卒”?哪知他非但应陈石星之请,而且还要向单拔借用宝刀,当真是众人始料之所不及了。
    一柱擎天从单拔群手中接过宝刀,这才缓缓说道:“我已有十年没有用刀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了,今天就为你破一破例吧。浑小子,你虽然不辨青红皂白,你的勇气我倒是很佩服的。但你可要小心,这是铁掌金刀单大侠的宝刀,比我从前所用的那把刀锋利得多。兵器上没有眼睛,你可千万小心,别要给它伤了。”
    陈石星冷笑道:“焉知不是你给我的宝剑所伤?还没动手,你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吹大气了!我告诉你,你用的是宝刀,我用的也是宝剑!”群豪哗然斥道:“雷大侠菩萨心肠,你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凭你这浑小子,也能伤得雷大侠?”陈石星淡淡说道:“谁胜谁负还得打过方知!姓雷的,闲话少说,进招吧!”一柱擎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还要让我先进招?”陈石星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已经打过一场了,我先让你三招!”
    一柱擎天哈哈一笑,说道:“少年人,有志气。好,那找就成全你吧!”将宝刀高举,果然就向着陈石星当头劈下来了。
    以一柱擎天的身份,居然愿意接受一个晚辈先让三招,群豪固然大感意外,云瑚尤其吃惊。
    要知“成全”二字,可以有正反不同的解释。正面的解释,是助对方成名;反面的解释就是要取对手的性命了。江湖上惯用的口吻,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大都是后者居多。
    单拔群似乎知道云瑚的心思,微笑道:“你放心,我看雷大侠对你这位朋友决无恶意,我倒是担心他年轻气暴,不知进退呢。”
    话犹未了,只见一柱擎天那连环三刀早已劈过了,两人都是站在原地,陈石星毫发无伤。
    原来一柱擎天只是虚晃三刀,不过刀峰从他的头顶削过,声势也甚是骇人!
    旁观者吃惊,陈石垦则是神色自如,他好像知道一柱擎天的宝刀不会砍到他的身上似的,当这连环三刀劈来的时候,他自始至终,动也不动。连一柱擎天对他的“定力”也不禁暗暗佩服,要知看出对方的虚招不难,但在刀光耀眼之时,本能的还是会闪避,而陈石星居然连眼皮也不眨一眨。
    云瑚方始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单叔叔,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陈大哥不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一柱擎天喝道:“三招已过,还不动手,便待何时?”陈石星冷冷说道:“你不下杀手,那是你自己错过机会,我可不领你的情。看剑!”
    说到一个“剑”字,长剑一晃,已是陡地向前踏上三步,一招“李广射石”,剑直如矢,离一柱擎天肩头尚有三尺,便已反圈回来,跟着是两招“云横秦岭”、“雪拥蓝关”,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正是攻守兼备的剑法。
    一柱擎天看不出对方剑法的来历,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李广射石是昆仑派的名招,云横秦岭、雪拥蓝关则是峨嵋派的剑法,但他使这三招,却似乎比原来的剑法还更变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不敢贸然反击,横刀当胸,先行化解。陈石星后两招本是预防对方反击,一柱擎天没攻过来,他的剑势也落空了。
    “你的师父是谁?”一柱擎天惊诧之余,不由得向他发问。
    “打完这架,你若有命在,自然知道。心急什么?”陈石星冷冷笑道。
    说话之时,陈石星唰的一声,又刺来了。在旁观战的群豪之中,有几个忍不住气愤的人齐声骂道。”这小于无礼之极,雷大侠,你还和他客气作甚?”
    一柱擎天朗声说道:“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几招吧!”
    但见金光耀目,一柱擎天已是把单拔群手中借来的金刀倏地劈来,左右穿花,盘旋飞舞,连劈五刀。
    场中不乏武学的行家,看得出来,刚才那几招,在一柱擎天来说,还不过是“试招”,这一招可是认真还招了!他这一认真动手,陈石星的身形,登时在刀光笼罩之下。
    这连环五刀,使得神威凛凛,尽管观战的群豪,都是惯经阵仗的各路英雄,也都看得目眩心惊。云瑚更是看得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虽然她知道一柱擎天是决计不会伤害陈石星的。
    陈石星在刀犯笼罩之下,仿如在狂风骇浪中的一叶轻舟,给震得飘摇不定,身形游走,剑势回旋。片刻之间,一柱擎天劈出五刀,他也刺出七剑。但旁人却是只见刀光,不见人影。陈石星用的是什么招数,竟是谁都看不清楚,只除了铁掌金刀单拔群一人之外。
    单拔群看得眉飞色舞,禁不住欢喜赞叹:“你这个朋友真是了不起,我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剑法!我平生在兵器上只练刀法,自问尚有寸长,雷大侠的刀法,我都自愧不如,你这位朋友却不但能够抵御,而且守中有攻。他比雷大侠已多出两招,接连刺出了七剑呢,论剑法,他的剑法决不弱于雷大侠的刀法!”
    场中的两条人影倏的分开,大家都是不自觉的各自低头,看一看自己手中的刀剑。
    陈石星是正当单拔群说出“多出两招”之时,跳出圈子的。
    云瑚又喜又惊,笑造:“单叔叔,他真的以七剑还敬五刀吗?我可是连一招也看不见。”
    “七剑还敬五刀”,不过是片刻间事,但在云瑚的感觉,却像掠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
    陈石星在连接对方劈来的这五刀的时间里,也有不同的感受。
    在初接第一招时,他觉得一柱擎天的内功并不如他想像之强,但接着三招,却是越来越雄浑了。在接到第四招时,他只觉虎口一震,白虹宝剑都几乎掌握不牢。不过当接到最后一招之时,双方的劲道又减弱了些,他刚好可以招架。
    陈石星心里明白,这是一柱擎天在试出他的深浅之后,特地把本身的内力运用到恰到好处,让他刚刚可以抵敌得住,不致吃亏的。“他刚刚和章铁夫这老贼拼斗了一场,真力还是如此充沛,的确非我所及。”陈石星惊诧之余,不由得对一柱擎天暗暗佩服。
    一柱擎天在五刀换七剑之后,同样的也是惊疑不定。
    原来他这五刀进劈,一气呵成,有个名堂,叫做“五岳朝陽”,刚猛无伦,本来是像大海潮生,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的。他为了要让陈石星恰好抵挡得住,煞费心机,在劈出第四刀时,用力猛了一些,立即硬生生的把真力收减,在这一刹那,陈石星闪电般的还刺两剑,本可以乘机刺伤他的,但陈石星却是点到即止,反而跳出圈子。
    “这傻小子说是要替爷爷报仇,为何错过了那大好时机,以他的剑术造诣,决计不会看不出当时我变招之际的破绽的呀!”一柱擎天心想。
    论剑质,是陈石星的宝剑更胜于一柱擎天的宝刀,但由于陈石星的内力不及对方,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沾即退,这才刚好双方的刀剑都没损伤。
    一来是好奇心起,二来也想看看陈石星还有什么奇妙的剑招,一柱擎天在知道自己借来的金刀没有受损之后,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便即退而复上,喝道:“你的剑法尚未尽展所长,不必顾忌,尽管使出来吧!”
    陈石星抵挡得往一柱擎天的“五岳朝陽”,已是大出观战的群豪意料之外,如今一听一柱擎天还说他的剑法尚未尽展所长,群豪更是惊诧不已了。许多人本来吱吱喳喳讥讽陈石星“不知自量”的,刹时间变得全场鸦雀无声了。
    雷陈二人再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可就当真是刀法和剑法的较量了。
    只见一柱擎天的刀法一变,金刀抡圆,大开大阖,向着陈石星劈所,陈石星则是身随剑走,闪电出招。
    陈石星的剑越来越快,一柱擎天的刀法则越来越慢。刀头上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东一劈,西一折,虽然刀法沉雄,但却甚为缓慢。但说也奇怪,他的刀法虽然使得很缓慢,陈石星的快剑却攻不进去。每当剑尖指到一柱擎天身前,就好像碰着了铜墙铁壁一般,无法不收剑变招。
    一柱擎天在缓缓的劈出十八刀之后,突地喝道:“少年人,小心呀!我可要强攻你了!”手起刀落,刀法突然又是一变!”
    但见他的刀锋划了一个圈圈,陡地劈出,一连七刀,去势奇疾而收刀极慢。连劈七刀,旁人都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招数,只见他或刺、或拦、或劈、斫,只是使刀的基本架子,似乎不成章法,但陈石星却给他逼得离身一丈开外。
    旁人看出这七招刀法的奥妙,身受者的陈石星却是不由得暗暗吃惊了,他的无名剑法本来是最善于找寻对方的破绽,随机应变,乘隙即入的。但一柱擎天连劈七刀,在陈石星感受到的却是壁垒森严,一气呵成,无懈可击。张丹枫传他武学之时,曾经和他说过,武学中最难达到的境界是“重、拙、大”三字,举重若轻,似拙实巧,以大充小,这是不走偏锋的正大光明的武学,练到这个境界,亦即是到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当真是谈何容易?一柱擎天是否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以陈石星现有的武学造诏,他还不敢妄自判断,但他知道一柱擎天这连环七刀,走的正是这个路子,看来已是得了“重、拙、大”的神髓。
    说旁人看不出来,那也并不尽然。最少有一个铁掌金刀单拔群是看得出来的。他看了一柱擎天劈出的这七刀之后,不禁又喜又惊,和云瑚说道。”雷大哥十年没有用刀,想不到他却在暗中练成这样高明的刀法!”云瑚笑道:“你说得这样玄,我连听也听不懂,哪里看得出来?我只想问你,依你看陈石星可能抵挡得住吗?”
    单拔群不敢即时回答,看了一会,方始耸然动容,赞叹道:“你这位朋友的剑法也是越出越奇,越变越妙,我自惭学浅,到底是谁更胜一筹,此刻我还看不出来,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他匆匆忙忙和云瑚解释几句,随即又是注目斗场,看得似乎如醉如痴、目不暇瞬了。不过一到了双方以上乘武学相搏之时,在旁观看的群豪,除了造诣与单拔群相差不太远的寥寥数人之外,旁人看来却是远远不及刚才那种快刀快剑相互攻击的场面的惊险“好看”了,有人低声说道:“奇怪,这是什么打法,倒好像是在各自练招了。”和他说话那人也不懂个中奥妙,但却冒充内行,说道:“不见得如你说的这样轻松吧?你看雷大侠的额角都在冒出汗珠了!”
    只见两人相距始终在一丈开外,各自出招,刀剑并不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时陈石星突然跃起,唰的一剑刺过去,一柱擎天横刀一封,他又退回来了。有时是一柱擎天突然大步踏上连劈数刀,陈石星只是用剑尖向他一指,他也急忙斜闪。观战者十之八九都是看不出所以然来。斗到难分际,蓦地两人同时跃起,一道金光,一道白虹,在半空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穿过。当的一声,陈石星手中的白虹宝剑脱手飞向半空。
    陈石星兵器被击出手,这场比武,似乎毫无疑义,应当算是一柱擎天胜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突然如此结束,观战的群豪都还未曾喘得过气来。
    就在他们心神略定,正要为一柱擎天高声喝彩的时候,只见一柱擎天已是收刀入鞘,抱拳说道。”当真是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你赢我这一招,我是输得心服口服。你要如何,雷某任凭你的处置!”
    原来在这最后一招,一柱擎天的衣裳已是给陈石星刺破一个小孔,然后陈石星的宝剑才给他以内力震得飞出手中的。
    换言之,在内力的较量上是陈石星远远不如,但在招数较量,却是一柱擎天输了。
    而且陈石星出剑奇快,在划破他的衣裳之时,只要稍加一点力道,就可以洞穿他的小腹的,别人不知,一柱擎天则是心里明白,这一招陈石星实已对他手下留情。
    当然一柱擎天也有对陈石星手下留情之处,他这一击,若用全力,那就不只震飞陈石垦手中的宝剑,还能令他受到严重的内伤的。
    不过纵然如此,也是一柱擎天受伤在先,陈石星受伤在后。如今彼此都知是对方手下留情,以一柱擎天的身份,岂能不向陈石星拱手认输?
    陈石星声言是要为祖父报仇,才和一柱擎天动武的。如今一柱擎天自己认输,这个“粱子”当然也要有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是以一柱擎天只能依照江湖规矩现行交代,说是任凭他的处置。
    观战的群豪本来都以为是一柱擎天胜的,突然听到他自己认输,无不大为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一柱擎天衣裳被刺穿的那个小孔,谁也没有看一见。
    杨虎符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成全一位晚辈成名,也不能这样呀!”
    一拄擎天苦笑道:“委实是我输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详加解释,话犹未了,只见陈石星已是接下由半空中落下来的宝剑,走到一柱擎天面前,恭恭敬敬的向他施了一个礼。
    “晚辈无礼,冒犯了雷大侠。应当是晚辈任由雷大侠处置才是。”陈石星说道。
    此言一出,群豪不觉又是一愕。“这小子何放前倔后恭,一至如斯!”
    一柱擎天又喜又惊,说道:“你不是要为爷爷报仇,特地找我算账的么?”
    陈石星道:“不错,晚辈该死,是曾经对雷大侠有过思疑,但如今早已知道自己错了。”
    一柱擎天道:“什么,你早已知道?那么,你,你刚才和我动手的时候,本来就不是把我当仇人的么?”
    陈石星道:“雷大侠大仁大义,晚辈感激你都来不及呢,焉能把你当作仇人?”
    一柱擎天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口口声声说是要替爷爷报仇,逼得我非和你动手不可。”不仅一柱朝天如此发问,好几个人,包括杨虎符和单拔群在内,都是不约而同的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陈石星道:“请雷大侠恕罪,晚辈正是迫使你老人家和我过招的。若非以报仇为名,雷大侠你焉肯与一个晚辈过招?”
    一柱擎天道:“原来如此。但我还是不懂,为何你一定要迫我过招?”陈石星这才缓缓说道:“大约一个月前,我曾碰见一位埋名隐迹的异人,这位老前辈姓丘,单名一个迟字。”
    一柱擎天不觉又是一次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说道:“你碰见的这位丘老英雄,可是三十年前和一代武学宗师张丹枫大侠的妹夫,当时的武状元云重,在御林军中并驾齐名的那位丘老英雄?”
    陈石星道:“丘老前辈曾经和我谈起他的往事,雷大侠说得不错,正是他了。”
    一柱擎天大喜说道:“这位丘老英雄正是我所仰慕的前辈之一,他在江湖上消声匿迹已将近三十年了,原来还活在人间。但我还是未明,你碰见这位丘老英雄,又和今日之事有何相关?”
    陈石星道:“丘老前辈曾经提起雷大侠昔年和老金刀寨主所说的一个心愿。”
    说到此处,一柱擎天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的剑法,敢情就是张大侠张丹枫所传的剑法?”
    陈石垦点了点头,说道:“晚辈侥幸得获奇遇,张大侠收我为关门弟子。丘老前辈知道雷大侠有这个心愿,他说他当年是想帮雷大侠完成这个心愿,但可惜他身亦遭劫难,被迫隐姓埋名,三十年来,未能如愿。”
    一柱擎天接下去说道:“所以他要你替他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陈石星道:“不敢。不过晚辈也想趁这个机名向雷大侠领教。”
    一柱擎天叹道:“我与丘老前辈只是慕名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不到他真是如此方道热肠,助我了此心愿,真是使我受之有愧了。”
    他知道群豪不会明白,当下又向群豪解释道:“我这心愿,就是想向张大侠张丹枫讨教剑法。张大侠三十年前已经不知所之,我只道这心愿是永远不能完成了,想不到我的故人之孙,乃是张大侠的关门架子,让我今日得如所愿。”
    陈石星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之后,登时哄动全场,七嘴八舌,争着要打听张大侠张丹枫的消息。
    陈石星甚是为难,那些人所要知道的事情,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最后只能如此说道:“先师不幸,在收我入门那天已经仙逝了。”
    单拔群说道:“张大侠生前不愿旁人騷扰,是以才择地隐居,潜心练剑的。咱们也无谓知道他的隐居之所了。”群豪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一些禁忌他们本来是知道的,只因一时兴奋,禁不住发问。听了单拔群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静下来了。
    单拔群这才过去和陈石星相见,说道:“在大同那晚,我还未曾知道是你。否则我早就要替雷大侠和你解释了。不过也幸亏我没给你释疑。要是我多事的话,你就没有这个借口找雷大侠比武,我们也失掉这份眼福了。”说罢,和杨虎符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柱擎天把金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单拔群,笑道。”多谢你借给我这把金刀,否则单凭我的这双肉掌,可不能教陈少侠尽展他的剑法所长呢。”
    单拔群接过金刀,继续说道:“雷大哥,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说给你听,好教你欢喜。”
    一柱擎天道:“什么事情?”单拔群把云瑚推上前来,笑道:“张丹枫称云重是你仰慕的两位前辈大侠,云重之子云浩也是你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的朋友,是么?”一柱擎天道:“是呀!”单拔群道:“我告诉你,这位姑娘就是云浩云大侠的掌珠!”
    群豪这才注意云瑚,看出她是一个女子,惊异不已。
    云瑚屹然说道:“可惜家父已遭不幸,前几日我才能到家父坟前拜祭。但我还是要多谢雷大侠替家父料理后事的恩德的。”
    一柱擎天还礼道:“令尊本来是约了单大侠找我的,可惜我知道得太迟,非但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反而累他受奸人所算,虽未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我实在是愧对姑娘,也愧对天下英雄呢。”
    云瑚抹泪说道:“伤心的事,就由得它过去吧。今日是群英聚会之期,我们应当高兴才是。”
    说话之间,葛南威和那少女亦已走了过来与他们相见。彼此通名,云瑚方才知道那少女名叫杜素素。和葛南威是同门的师兄妹。他们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人氏,说起来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双侠郭英扬、钟敏秀都是熟悉的朋友。
    杜素素听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双侠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儿,甚为欢喜,说道:“怪不得那日我见了你们的坐骑,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果然就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双侠那两匹白马,我正在想念他们呢。”云瑚说道。”听说你们也准备上金刀寨主那儿?”杜素素道:“不错,大伙儿都要去的。”云瑚说道:“那么你过几个月就可以见着他们了。”
    陈石星与葛南威见面,也是谈得甚为高兴,葛南威道:“小弟平生所嗜,第一是音乐,第二才是武学。音乐之中,尤其喜欢古琴,可惜我学琴不成,学剑也不成,陈兄琴剑双绝,今后还请陈兄多多指教呢。”陈石星道:“葛兄客气了。我知道葛兄擅于吹萧,我也要向葛兄请教呢。”一柱擎天说道:“你们琴萧和唱,明日不迟。石星贤侄,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呢。”
    此时已将近四更时分,杨虎符哈哈笑道:“看了两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采绝他的好戏,大家一晚没有睡,也该回去补睡一下了。”
    葛南威知道一柱擎天有话要跟陈石星说,不便插在他们中间,于是和杜素素跟随众人先走,约陈石星第二日荡舟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一柱擎天、单拔群、陈石星、云瑚四人一道下山,大家这才有空细说这四年来各人的遭遇。
    一柱擎天对陈石星道:“令祖那晚遇难的情形是这样的,他到我的家里,告诉我云大侠在他家养病的消息。我本来应该马上去探病的,可是当时我却有所避忌,非但不能马上成行,甚至不敢留令祖多坐一会。你知道什么原因吗?因为我的家中正来了个不速之客,也是我讨厌的三个恶客。这三个人,一个是数十年前和张大侠张丹枫齐名的大魔头乔北溟的弟子厉抗天,一个是铁琵琶门的唯一传人尚宝山,一个是前毒龙帮的帮主铁敖。”
    陈石星道:“这三个人正是害云大侠的仇人。”
    一柱擎天说道:“他们在令祖之前来到我家,我还未知道云大侠已经给他们害了。他们大概也还未知道云大侠伤得如何,正在到处打探云大侠的消息。”
    “他们也真是猖狂,打开天窗说亮话,公然告诉我,他们是要联手将云大侠置之死地,希望我和他们合作,帮他们找寻云大侠,最少也不要阻挠他们的行动。”
    “这三个人联手,我是决计敌不过他们的,因此当时只好虚与逶迤,谋定而动。”
    “我还未想好怎样应付他们的办法,你的爷爷就来了。我把那三个恶客留在内室独自出去,会见你的爷爷,当时你的爷爷还没受伤。”
    “见了你的爷爷,我知道云大侠的确讯,听说他有治愈的希望,我稍稍放下点心,赶忙叫你爷爷回去,以免给那三个恶客看见。”
    “此时我当然知道这三个魔头伤了云大侠的了,可是我还不能独力替云大侠报仇,我只好再敷衍一会,将他们送走,准备等到单大侠来了之后,我和单大侠联手,才可以为云大侠报仇。”
    “哪知你的爷爷离开我家不久,在途中就遭遇了毒龙帮的暗算,但这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在那三个恶客走了之后。”
    “当时我只是一心想保护云大侠的安全,让他可以在陈家养病。谁知非但云大侠惨遭不幸,还赔上陈石星爷爷的性命。我真是后悔不及,早知如此,那日晚上和他们拼了命还好。石星贤侄,云姑娘,说起来你们的确是应当怪我的!”
    陈石星与云瑚连忙说道:“雷大侠请莫如此深责自己,论当时情势,你和他们拼了也是无济于事,雷大侠,你的高义古风,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一柱擎天继续说道:“第二日我到了令祖家里,令祖与云大侠已是不幸伤亡,我本来应当与石星贤侄说明白的,可是……,可是……”
    陈石星道:“都是我的糊涂,当时我只道你纵然不是害死我爷爷的仇人,最少也和这件事情大有关系。”
    一柱擎天道:“这可怪不得你,令祖从我家回去就受了伤,我的嫌疑却是最大的。不过,当时我不愿意向你说明,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正是:
    为保孤儿须忍辱,而今方得说根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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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漓水有情人已杳名山作伴愿终违
    小书僮道:“少爷,有一件事情,恐怕你也未曾知道。”
    段剑平道:“什么事情?”
    小书僮道:“宁师傅告诉我,你们还是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云大侠来到我们家里,和老王名人轶事爷说话,他说他只有一个女儿,希望女儿将来能过安静的日子,而不是像他这样,在江湖上奔波,要冒许多风险。当时宁师傅在旁,就半开玩笑的和他说道:那最好是把令媛嫁给我们的小王名人轶事爷了。他一说之后,云大侠和老王名人轶事爷都有这个意思,不过因为你们年纪小,这才没有定亲而已。”
    段剑平道:“此一时,彼一时。云大侠即使有这个意思,也未必后来不会改变的。何况尚未成事呢!”
    小书僮忽地问道:“少爷,为什么今晚你不叫宁师傅来陪你?”
    段剑平道:“我喜欢要你陪我,你不愿意么?”
    小书僮笑道:“我当然愿意,不过,你且让我试试猜猜你的心事,你不敢带宁师傅来,是怕宁师傅会阻止你令晚做的傻事。说不定他在见到陈石星之时,还会责备他不知自量,痴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段剑平怒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信口雌黄,诋毁陈相公!忘记了我的吩咐吗?你再胡说,小心我打你的嘴巴!”
    听到此处,真相已经大白,原来段剑平是从女侠钟毓秀的口中,得知他们的行踪,特地追到桂林来的。“昨晚那个好心肠的‘强盗’不用说是这一位小王名人轶事爷了,另一个强盗,则是他们段府的总教头宁广德,怪不得那两个盗头不是他们的对手。”真相大白之后,陈石星不由得更是心乱如麻,热血上涌。“这个小书僮骂我是痴蛤蟆!唉,也难怪他骂我,和他的小王名人轶事爷比起来,我的确是配不上云大侠的女儿的。”
    一阵山风吹来,陈石星脑袋稍稍清醒了些,又再想道:“段剑平把我视为知己,愿意为我舍弃他心爱的姑娘,古道热肠,实在令我惭愧,我该怎样做呢?”
    只听得那个小书僮又道:“少爷,不是我爱说闲话,你对陈石星这样好,他却是对不起你的。”
    段剑平斥道:“胡说,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你叫他送信给云姑娘,对他如此信赖,他却夺人之爱。”
    “他救云浩远在我请他送信之前。”
    “对呀。你把他当作可以信赖的朋友,他却把他与云家的关系隐瞒,这还能说是把你当作朋友么?哼,他明明知道你是喜欢云姑娘的!”
    段剑平眉头一皱,说道:“我不许你议论陈相公。”
    小书僮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好,那我只好做个锯口的葫芦了。唉,少爷,你心甘情愿做这傻事,我也没有办法。”
    段剑平抬起头来,看看将近天心的月亮,说道:“就快三更了,你下去给我把风。”
    石台上只剩下一个段剑平了,月亮正在中天,恰是三更时分。
    可是陈石星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出身来和段剑平相见。“盗马”的真相已经知道了,段剑平的心事他亦己知道了。他还有这个必要去见他么?
    段剑平似乎也有点焦躁,在平台上游目四顾,喃喃自语:“怎的还没有来呢?是他心有疑虑,怕是敌人设下的陷阱而不敢涉险呢,还是他在途中出了意外?”
    陈石星躲在乱石丛中,可还是拿不定主意。
    忽见一条黑影在山腰出现,直奔七星岩上的这个平台。走得很快,看来这个人的轻功委实不弱。
    段剑平松了口气,说道:“终于来了!”陈石星则大为诧异,“来的这个人是谁呢?”
    心念未已,这个人已经上了平台,段剑平一看来的不是陈石星,不觉也好生诧异,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说道:“我是替陈石星送信来的。你是谁?”
    段剑平道:“我是从大理来的段剑平,你,你是——”
    那人说道:“啊,原来是段府的小王名人轶事爷!陈相公倘若早知是你,就用不着我来替他跑这一趟了。”
    段剑平道:“你是陈相公的朋友,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说道:“我是一柱擎天雷大侠的大弟子殷宇——”
    段剑平诧道:“你是殷宇?”他虽然没有见过殷宇,却知殷宇不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人看来最少也在四十开外。
    那人说道:“我是殷宇的老家人。陈相公在我们家里住,他把今晚约会之事,告诉了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劝他先别赴约,所以陈相公就写了这封信,叫我替他送来。我可说不上是陈相公的朋友。”
    陈石星本来就想出来揭破这个人的谎话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并不觉有点疑惑了。
    “莫非是小柱子怕我有危险,不听我的嘱咐,告诉了殷宇?殷宇假借我的名义,叫他的老家人来送这封信。”
    段剑平也知陈石星和云瑚、小桩子等人日间到了殷家,陈石星后来从殷家出来,他却还未知道,这人自称是殷宇的老家人。倒是骗得他的相信。
    带着点失望的心情,段剑平说道:“原来如此,那你将这封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吧。”
    段剑平打开这封信,见只是一张白纸。怔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突然觉得手指麻木,片刻之间,掌心也是麻痒痒的。很不好受了!
    就在此时,那人哈哈大笑,把手一扬!
    陈石星听到这个笑声,不觉毛骨悚然,吓得登时跳了起来!
    那人自称是殷宇的老家人,陈石星本来还不敢断定他是真是假的,如今一听到他的笑声,可就立即知道他是假冒的了。
    不但知道他是冒假,而且知道他是谁了。他在得意之时的笑声,没有捏着嗓子,这就露出了马脚了。
    他是谁?他是毒龙帮的现任帮主铁广。是擅于使用喂毒暗器和改容易貌之术的铁广。殷宇曾经一再叮嘱陈石星要提防他的。
    想不到的是陈石星未曾遭遇他的暗算,却是段剑平先碰上了。
    一知道这个冒脾的殷家家人是铁广之后,陈石星当然也就立即想到他的另一样绝技一喂毒暗器了。
    就在那人把手一扬的时候,陈石星大叫起来:“段兄,小心暗器!”同时也把手一扬,把一枚石子以掸指神通的功夫弹出去。
    那人把手一扬,七点寒星电射而出。他射出的暗器是淬过剧毒的梅花针。
    幸亏陈石星的警告来得及时,段剑平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转身反手,挥袖一拂。
    只听得嗤嗤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七枚梅花针有六枚给他拂得四散落地,但有一枚还是射中了他!
    原来那张空白的信纸也是浸过毒汁的,段剑平的手指染了了毒,片刻之间,手臂也麻木不灵了。功力大打折扣,是以未能躲过最后一枚。
    段剑平吸一口气,陡地转过身来喝道:“原来你是铁广,哼,你这下三滥下毒本领岂能奈我何哉!”
    陈石星那颗小小的石子认百步之外飞来,兀是挟着尖锐的破空之名人轶事声。铁广在百忙中斜跃闪避,石子擦肩而过,打得他的肩头火辣辣作痛。
    他虽然勉强躲过了百步之外飞来的石子,却躲不过在地面前的段剑平反手打他的那一掌。
    大理段王府的武学世代相传,享誉一千数百年,段剑平是段家武学的衣钵传人,委实非同小可。虽然是在中毒之后,这一巴也打得铁广的脸上开了个颜料铺,红的是血,绿的是鼻涕,瘀黑的是贲起的肉块。
    段剑平心头一凉:“我真的是不济了,这一掌竟然奈何不了这个奸贼了!”
    铁广急忙逃跑,发出一声长啸,这是他和同伴约好的暗号。
    陈石星飞快赶到段剑平身边,将他扶稳,急忙问道:“段兄,你怎样啦?”
    段剑平道。”不妨事,铁广一定还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麻烦你快去替我打发他们。不要让贼人伤害了我的书僮!”这个书僮自小服侍他,对他极为忠心,他是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爱护的。
    就在此时,那小书僮在石台下面发出的叫声也传入他们耳朵了。果然是碰上了敌人了。
    陈石星无暇多说,连忙把一颗解毒的药丸,纳入他的口中,说道:“好,我去去就来!”
    小书僮刚刚发出呼叫,只见一个和尚已在向他扑来。这个胖和尚正是少林寺的叛徒照空,江湖上人称铁杖禅师。
    他是来接应铁广的,本来无暇去对付这个小书僮,但这小书僮一叫,又正挡着他的去路,他就顺手要杀掉这小书僮了。
    大出地的意料之外,这一抓竟没有抓着这个书僮。
    原来这个书僮自小跟随段剑平练武,别的本事学得寻常,但却练成了很不错的轻功。
    小书僮避过两次,避不过第三次。他刚刚跃起来,脚跟给铁杖禅师抓着。
    就在此时,铁杖禅师忽觉金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来到背后,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是一柄长剑指到了他的背后了。
    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他如何还能顾得及杀害这个小书僮,当下顺手一抛,迅即斜跃丈许开外,扬起禅杖,一招“夜战八方”,猛扫过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花火四溅,对方的长剑并没给他的禅杖震落,反而沿着他的禅杖削上来了。
    是谁有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剑法?铁杖禅师大吃一惊,连忙把铁杖摆过一边,又再斜跃了三步,这才敢回过头来,一看,原来就是那日在陈家墓地碰上的那个少年。他吃过陈石星的大亏,如何还敢逞能,赶忙逃命。陈石星跑回去看那个书僮,那小书僮给铁杖禅师一抛,顺势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消解了那一抛的劲道,跌下来的速度缓慢许多,居然给他平平稳稳的落在地上。低头一看,只见脚踝有五道指印,如同烙过一般,吓出一身冷汗。
    陈石星道:“小兄弟,师怕,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小书僮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讲他的坏话,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惭,“陈相公,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我可对不起你。”
    陈石星微笑道:“你歇会儿再来,我先去看你的小王名人轶事爷。”
    他看清楚铁杖禅师和铁广已经会合一起,逃跑到半山腰了,并没别的敌人,于是赶快施展轻功,又回到那个石台。
    只见段剑平在石台上盘膝而坐,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啊,你回来了!”段剑平的耳朵倒还是很灵,陈石星一回到石台,他就睁开眼睛说道。
    “别忙说话!”陈石星知道他正在默运玄功把毒气逼出来,毒气随着汗水蒸发,有股难闻的臭味。陈石星连忙一掌按着他的后心,以本身的真气输送进去,助他推血过宫。
    陈石星刚才给他吞服的那颗药丸,虽然功能解毒,但对毒龙帮帮主秘制的剧毒暗器,可没多大的效力,不过可以延缓毒发的时间而已。幸亏段剑平内功的根底甚好,此时又得陈石星之助,毒气渐渐蒸发,陈石星粗通医理,给他把脉,知他已无性命之虞,这才稍稍放心。
    但段剑平的脉息还是很弱,也不调和。陈石星心里想道:“他中的毒如此厉害,要想拔清余毒,恐怕最少也得两三个月,他必须有个得当的人给他看护,还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他调治。嗯,本来我是应该看护他的,但我却不是最适宜的人。”
    心念未已,段剑平又睁开了眼睛,说道:“好得多了,陈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不知应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陈石星笑道:“你说这话,就不是把我当作知己了。先别说话,待你好了,咱们以后再谈。”
    “不,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们的坐骑是我不告自取的。我是恐怕你和云姑娘也许不会再去大理,故此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双侠取回,省得你多走一次。”
    在与云瑚相会之前,陈石星的确是不想再去大理的,但他却从未想过不许云瑚到大理去见段剑平。听了这话,不觉苦笑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其实是应该见见云姑娘的。”
    “不瞒你说,我是很关心云瑚的,我对她就好像她是我的妹妹一般。”段剑平继续说道:“有你照料她,我是可以毫无牵挂了,我约你今晚相会,就是想你知道我的心事,希望你今后更好的对待她。”接着好像带着自嘲意味的笑道:“其实,我当然知道你会对她好的,也用不着我拜托你啦。”
    陈石星心乱如麻,说道:“关于云姑娘的事情,我正要和你说!”可是这次却轮到段剑平阻止他了。
    “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说了。我是诚心祝祷,祝愿你们一生快乐。”段剑平说道。
    陈石星固然是心乱如麻,但段剑平的心情却比他更乱。在段剑平说话的时候,陈石星只觉得他的脉搏跳动得很厉害,陈石星的心头也不禁如坠铅块了。
    一阵山风吹过,陈石星微感寒意,并不是他禁不起深夜的寒风,而是他突然得到一个主意,他从来没想到要这样做的,现在他却要这样做了。
    他忽地点了段剑平的昏睡穴。
    陈石星把段剑平放下,站了起来,只见那个小书僮正在一拐一拐的走上山坡。
    “我家少爷怎么样了?”书僮看见段剑平躺在石台,动也不动,甚为吃惊。
    “他中的毒相当厉害,不过你也不用担忧,危险关头已过,你家少爷并无性而之忧。你来得正好,帮一帮我的忙吧。”陈石星说道。
    “请陈相公吩咐。”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宁师傅还在那里吗?”
    “我们租了西门外一间民房居住,宁师傅今早已经走了。是少爷叫他先骑一匹马回去的。”
    “啊,在西门外那太远了,宁师傅又已走了,那么,你们的少爷在那里养病可是不大相宜。”
    “我正是担忧这层呢。”
    “你相信我吗?”
    “我和少爷的性命都是陈相公你救的,我怎不相信你?”
    那就好。”陈石星说道:“我给你找一个地方,托一位朋友照料你的少爷。这位朋友姓殷名宇,他是一柱擎天雷大陕的大弟子。他会请桂林最好的大夫替你家少爷治病的。”
    小书僮大喜道:“那敢情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你让我背少爷。”
    陈石星道:“你省点气力走路吧。别和我客气。”
    小书僮很是过意不去,说道:“陈相公,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怎能要你背我家少爷?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的腿也不痛了。”
    陈石星笑道:“你一定要帮忙,那就请你替我背这张古琴。”
    他把古琴解下,却并不立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那个书僮。仿佛如有所思,忽地打开古琴,放在石台上铮铮丛丛的弹了起来。轻声吟哦:
    “行迈靡靡,
    中心遥遥?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这是诗经《王风-黍离》篇的一节。写一个流浪者的自叹。“迈”指远行,“靡靡”犹言迟迟,指脚步迟缓,遥遥:心忧不能自主。近人余冠英译作:
    “步儿慢慢腾腾。
    心儿晃晃摇摇。
    知道我的说我心烦恼,
    不知道的问我把谁找?
    苍天苍天你在上啊!
    是谁害得我这个样啊?”
    书僮甚是诧异:“怎的他还有心情弹琴吟诗?”
    陈石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家的少爷在熟睡之中,他的伤势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我却恐怕是最后一次弹这古琴了!”
    书僮吃了一惊,禁不住问道:“为什么?”陈石星缓缓地说道:“不久你就会知道的。”
    小书僮见他面色沉暗,既然他说不久就可知道,小书僮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好,咱们走吧。”他背起了段剑平,“步儿慢慢腾腾,心儿晃晃摇摇的下山。
    到了殷家所在那条街巷,已是快要破晓的时分了。
    他忽地把段剑平放了下来,说道:“巷口的那一间大屋就是殷家了,你和少爷进去吧。”小书僮怔了一怔,“你呢?”陈石星道:“他们有人认识你家的小王名人轶事爷的。我还有事情要到别的地方去,不和你们一起了。”
    小书僮诧异之极,“既然已经来到殷家的门前,为什么不进去坐一会?”陈石星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许我走了。”
    小书僮还在踌躇,陈石星道:“你不相信我,以为我会陷害你们的少爷?”小书僮道:“陈相公,你别多心,我怎会这样想?”陈石星道:“那你还不赶快背起你的少爷上前敲门,过一会这里就有行人的了。”
    小书僮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也只好听他的话。陈石星走了。
    小书僮叫道:“喂,陈相公,你这张琴——”陈石星道:“待你少爷醒来,你告诉他,这张琴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他的脚步陡然加快,头也不回,转瞬之间,已是去得远了。
    小书僮背着主人,一破一拐的走上檐阶,拉起大门上的铜环,轻轻敲了三下。
    大门应声打开,走出来的是个颜容憔悴的少女。
    小书僮又喜又惊,“啊呀”一声叫了起来:“云姑娘,你在这里!”心想:“怪不得陈相公说这里有人认识我们。”
    云瑚昨晚整晚没有睡觉,她是怀着焦急的心情等待陈石星回来的。
    云瑚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书僮道:“少爷受了奸人暗器,中了毒龙帮帮主的毒针,幸好陈相公给他医治,如今正在熟睡之中。听陈相公说,大概没有性命之危。”
    云瑚稍稍放心,问道:“陈相公呢?”她注意到小书僮手上拿的那张古琴了。
    小书僮道:“他走了。”
    云瑚吃了一惊,“他还要回来的吧?他这张琴——”这张古琴她知道是陈石星的传家之宝,是以心里在自己安慰自己:“他的琴还在这里,料想总不至于不回来的吧?”
    哪知书僮的回答,登时令她的希望好像肥皂泡般消失:“陈相公说,他要到别的地方去,不回来了。这一张琴,是他要我替他送给少爷的。”
    云瑚呆若木鸡,陈石星走了,在她眼前的却是受了重伤的段剑平,她该怎么办呢?
    些时殷宇亦已闻声来到,刚听得那小书僮叫道:“云姑娘,你怎么啦?”
    殷宇一见这个情景,也是不禁一惊,连忙问道:“这人是谁,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瑚瞿然一省,说道:“他是大理段府的小王名人轶事爷,是我和石星的好朋友。殷叔叔,麻烦你替我暂时照顾他,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殷宇问道。
    “我去找陈石星去!”殷宇尚来得及问她是怎么一回事情,云瑚已是跑出去了。
    留在门内的是惊愕的殷宇和发呆的小书僮。
    那小书僮呆了一会,也终于明白了。他明白了主人所说的话不假,“看来云姑娘的确是爱上了陈相公了。”他也明白了陈石星为什么不肯和他们踏进殷家的原因了。陈相公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唉,昨晚我还骂他是癫蛤膜想吃天鹅肉,真是不该!”他的心里不觉一片茫然,不知道是希望云瑚能够把陈石星找回来的好还是找不着的好。
    当然云瑚是找不到陈石星的,陈石星有心躲避她,如何能让她追上?
    街道上还是静悄悄的,想找个人打听都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陈石星是走向何方?
    当云瑚还在满城寻找他的时候,陈石星已经离开桂林了。
    “独秀峰青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波冷,花桥烟月膜肪。春去春来,花开花谢匆匆,故园景色,他是只能遥望了。
    陈石星怀着云瑚给他采撷下来的那颗红豆,步出城门,心中不无惆怅。
    那些平地拔起的石山,幽逮奇幻的岩洞,空灵妩媚的峰峦,清澈见底的溪流,万马奔腾的飞瀑一这一些如诗似画的故乡山水,今后只能出现在他的梦中了。
    心中怅怅,他不觉弹剑长啸,又再一次低声吟哦:“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老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他这一叫弹剑,不由得又是多生一重感触了。
    这是张丹枫传给他的白虹宝剑,另一把青冥宝剑则在云瑚手中。白虹、青冥本来是雌雄双剑,是张丹枫夫妻的定情之物,在他临终之际,特地留给他们的。
    陈石星把古琴送给段剑乎,是为了他心里许下的一个诺言;虽然他没有和段剑平当面说过。
    想起自己暗许的诺言,陈石星不由得又是心中苦笑了:“我本来想把这古琴当作他们的结婚礼物,想不到后来云瑚把一粒红豆送给我,令我几乎改变了主意。好在我有自知之明,瘌蛤蟆怎配吃天鹅肉呢!如今我是提前送出这份贺礼了。不过这柄白虹宝剑,是师父留给我的,却是不能送他。”他自轻自贱,自嘲自笑,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惆怅的心情,弹剑长啸,悯悯前行。也许他自己也没发觉,他对这把白虹宝剑,已经有了另外一种更深沉的感情,除了因为它是师傅的恩赐之外。
    茫茫人海欲可之,终于他得了个主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丘迟丘老前辈是我爷爷和爹爹准一尚存的朋友,他又是这样爱护我,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同时也好把我已经替他完成了那件心愿的事情告诉他。”
    丘迟本是在王屋山下开设一间兼卖酒菜的茶馆的,那天由于他被迫出手,帮陈石星打跑了呼延四兄弟,只好关了铺门,但他告诉陈石星,他仍将隐届王屋山中,并曾叮嘱陈石星,要他在桂林之行过后,回来务必找他。
    在王屋山,他可以比较容易打听到雁门关外的消息。金刀寨主的山寨就在雁门关外,在中国和瓦刺接攘的山头。
    要是云瑚并没去投奔金刀寨主,他就可以按原来的计划去帮金刀寨主的忙。要是她已经去了的话,他虽然不便露面,也可以就近帮义军的忙。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意打定,陈石星就往王屋山去了。
    一路无事,两个月后,陈石星已来到了山西陽城县与河南济原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之处的王屋山下。丘迟以前在路旁开设的那间茶馆早已夷为平地,唯余一堆瓦砾。想必是给官军焚毁的了。
    王屋山旧名天坛山,山高三重,其形如屋,因而得名。陈石星记得丘迟说过,他将隐届在王屋山风景最佳之处的翠颠峰后崖。途中便向个樵子问路,樵子吃一惊道:“翠藤峰是王屋山的最高峰,人迹罕至,你一个人上去可是危险得很啊,山上可能有虎豹的。”
    陈石星见这老樵夫谈吐不俗,也像是个老实人,便道:“实不相瞒,我固然是想来游览名山,同时也是想来访一位父执的,听说他是隐扈在翠藤峰。”那樵子道:“不知你这位父执是谁,可以见告吗?”
    陈石星道:“他就是以前在山下开设茶馆的那位丘老先生,不知老丈可与他相识?”那樵子说道:“我常常到他的茶馆喝酒的,我和他是老朋友了。只是几个月前,他关了茶铺,后来那间茶铺也莫名其妙的给一把火烧了。丘老板不知跑到哪里,我们都为他担心。原来却是上了翠藤峰隐居。好,你是他的朋友,本领必定也是不凡,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陈石星道:“依老丈所说,自那茶馆歇业之后,老丈在这山中一直没有见过丘老先生?”
    那樵子道:“我这一生都没有上过翠蔽峰。”忽地懂得陈石星所问的意思,说道:“想必老丘是早就在峰上有所经营,贮有足够的存粮,可以吃个一年半截,所以他才可以不必下山的。但望他避过这阵风头:将来还可以再开茶馆。我对他自酿的美酒,实在是不胜怀念的。”陈石星道:“他要避什么风头?”口里发问,心中已是料到一二。
    那樵子道:“我正要告诉你,老丘失踪之后,常有官府中人查问他的下落,昨天我就曾经碰上一个军官查问他。我们猜想,老丘不知是因何事得罪官府,相公,你是他的朋友,除了提防虎豹,还要提防比虎豹更凶狠的官差啊!”
    陈石星道。”多谢老丈提醒,我懂得了。想那翠蔽峰既是人迹罕至之处,山高路险,官差未必会找到那里的。”
    那樵子笑道:“这话也说得是。官差虽然比虎豹更凶,但他们却只会欺负百姓,他们也怕给虎豹吃掉的。”当下便将上翠蔽峰的道路指点给陈石星知道。这晚陈石星露宿林中,深夜果然听得猿啼虎啸,好在没有来侵拢他。
    第二天,他攀登上王屋山最高之处翠蔽峰。找到后崖,看见一间茅屋,屋前有棵松树,屋后也有棵松树;正是丘迟曾对他描绘过的那个地方,陈石星大喜:便即上前去叩门。
    久久没人应门,陈石星叫道:“丘老前辈,我是陈石星,特地应约归来拜说。”
    通名之后,仍然没人回答。
    陈石星心里起疑:“难道我找错人家,这里住的是另一位隐士?”大着胆子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先告了个罪,便即轻轻推开那半掩的柴扉。
    只见茅屋里空荡荡的,室中唯有一几一榻,还有的就是屋角七零八落堆放的几十本图书。不过墙上却挂有一副条幅、写的是陈石星在丘迟茶馆之中见过的那首南宋词人陆游所作的《诉衷情》词。
    陈石星仔细审察,认为这的确是他所曾见过的丘迟的笔迹,显然这间茅屋是丘迟的居所了。
    但他揭开米缸一看,米缸是空的,屋内也无别的存粮,屋角堆上的那些图书,也蒙上一层灰尘。
    看情形,丘迟显然离家已有多日。
    陈石星不禁大为失望,但仍然存有一点希翼,希望丘迟仍在此山之中。“或许他知道官差在寻觅他,他躲到别的岩洞去了?又或许是他出去来药,几天不回家,那也并不稀奇。”
    抱着这希翼的心情,陈石星站在山头高处,纵声长啸,宛如虎啸龙吟。跟着朗声吟道: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湿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贪啸做,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原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陈石星用上传音入密的内功吟这首词:初起时音细而清,宛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一忽儿,渐高渐远,吟声更为清峻,那声音就好似从半空中降下来似的,当真是有如鹤鸣九霄,响遏行云。念完了这首诗,兀自余音袅袅,在山谷之中回响。
    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高处朗吟,空山寂静,声音更能及远。估计丘迟若是在这山头十里之内,应当可以听得见他的声音。
    果然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刻,便听到有脚步声来了。但听这脚步声,来的却不只一人。
    陈石星吃了一惊:“怎的竟似有四五人之多?”
    转眼之间,心念未已,那些人已是出现在他面前。果然一共是五个人,却并没有丘迟在内。
    五个人之中他认识四个,正是那日追踪到丘迟的茶馆来捉拿他的呼延四兄弟。
    另外一个是年约五旬的汉子,又高又瘦,长相特异,一张马脸,脸如黄蜡,好似病夫。但两边太陽穴坟起,落在武学行家眼中,一看就是练有怪异邪派内功的高手。
    呼延四兄弟见是陈石星,也都不禁吃了一惊。老三呼延豹对那枯瘦的汉子说道:“这小子正是屡次和咱们小主公作对的那个陈石星。他和丘迟也是同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说得他那么厉害,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怎么,是不是要我亲自出马?”言下之意,大有自局身价,不屑与陈石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意思。呼延家四兄弟中的老大呼延龙面上一红,上前喝道:“那姓云的丫头呢?”
    陈石星道:“云姑娘与我何关,我又不是给你们做包打听的。你们要找岔子,尽管冲着我来。”
    呼延四兄弟不见云瑚与他同来,又听得他这么说,登时放下了心。
    他们四兄弟最害怕的是陈石星与云瑚双剑合壁,倘若只是陈石星一人,虽然他们也曾领教过陈石星剑法的厉害,却还不是怎么忌惮的。
    当下呼延龙哈哈一笑,说道:“好个狂妄的小子,你以为我们当真怕你不成。今天没人帮你的忙,你可别跑!要跑谅你也跑不出我们的掌心!”然后回过头对那枯瘦的汉子说道:“令狐先生,割鸡焉用牛刀,请你老人家替我们押阵,提防这小子还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待我们擒了这小子献给你老人家就是。”
    那复姓令狐的枯瘦汉子哈哈笑道:“就是丘迟亲自到来,我也不惧。你们只管放心上去捉拿他吧!”
    呼延龙把手一挥,四兄弟同时拔剑,分占了龚离兑坎四个方位,把陈石星困在核心,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好,臭小子,快来送死吧!”四柄长剑,一齐指着陈石星,却不立即动手,静待陈石星出招。陈石星明知他们布成剑阵,采取后发制人的战术,却也傲然不惧,冷笑说道:“很好,且看阎王贴子,派给谁人!”话犹未了,对方已是四人齐上,四柄长剑,织成一道剑网,把他罩在当中。
    他们四兄弟若然单打独斗,谁都不是陈石垦的对手。但他们练有一套四人合使的剑法,却是威力极大。单独来说,他们只能算是二流角色,剑阵一合,四人联手,则可以和十六个一流高手相当。
    陈石星心头一凛,“这四个鹰爪孙的剑阵似乎比在大同初遇之时,又更厉害了些。他们还有高手在旁,我可不能把内力都消耗了。”不觉想起云瑚。”可惜瑚妹不在这里,我用什么方法破他们的剑阵呢?”
    那老头儿袖手旁观,作出一副拈须微笑颇为欣赏的神气,心里却是在欢喜之中也有几分懊恼,“呼延四兄弟的剑阵果然有两下子,看来是用不着我出手了。”原来在他的心里毋宁是希望他们四人先败下阵,然后他再把陈石星手到擒来,这才能够大显威风,压服同僚的。
    不过在失望之中他也有几分庆幸。“这小子的剑法也确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要是一上来就由我对付,纵然能够擒他,恐怕自己也得多少受点损伤。如今虽然失了一次争功的机会,却也避过一次风险,两相比较,还是值得。”
    原来这老头儿名叫令狐雍,是龙文光新近礼聘出山的高手,继承章铁夫的。
    呼延豹叫道:“大哥,这小子就快抵挡不了啦,咱们加一把力,不用害怕他了!”
    哪知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呼延豹给陈石星重重一击,长剑几乎脱手。
    片刻之间,陈石星接连使用重手法,闪电般的反击,四兄弟中功力较弱的呼延虎呼延蛟的虎口被他震得隐隐酸麻,呼延龙呼延豹业已大汗淋漓了。原来陈石星无法突破他们的剑阵,但却想到了各个击破的方法。那次他在莲花峰和“一柱擎天”比武,“一柱擎天”固然从他的剑法得益甚多,他也从“一柱擎天”所使的刀法进一步领悟了上乘武学的诀窍。
    “一柱擎天”的刀法刚猛之极,但并非一味纯刚,他的诀窍是选择最道当的时机才给以敌手重击,这时机就是在对方强攻之际,招数已老,第一招的力道即将用尽,第二招的力道尚未发出之时,倘若能够把握这一纵即逝的时机,给以对手重击,当可事半功倍。说来这个诀窍也很平常,不过是兵法上“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道理,不过要使用得恰到好处,那就难了。
    好在陈石星在石林苦练三年,对张丹枫所传的“玄功要诀”与“无名剑法”已是甚有心得。上乘武学的原理本就相通,是以他如今一旦领悟,立即便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要不是他要留一半气力好对付敌方那个未曾出马的高手,呼延四兄弟的剑阵早已给他破了。
    令狐雍看得皱了眉头,说道:“你们退下,让我来吧!”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陈石星滴溜溜一个转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呼延豹呼延蛟手中的长剑飞上了半空,呼延龙倒退了七八步,在地上直打盘旋,兀是未能稳住身形;呼延龙的长剑倒还没有脱手,不过却“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令狐雍冷冷说道:“叫你们退下,你们不听,好在还有我在这儿。你们去歇歇吧,看我给你们擒这小子。”
    陈石星一击得手,立即横剑当胸,静观敌势。令狐雍本是想要偷袭他的,见他已有准备,倒是不敢鲁莽。
    两人像是斗鸡似的,彼此盯着对方,谁也不敢轻发。要知高手搏斗胜负间只争一线,若是没有相当把握,鲁莽抢攻,反而会给敌人找到破绽。
    过了一会,陈石星冷笑说道:“你一把年纪,原来是只会吹牛皮的么,为何还不动手?”
    令狐雍“嘿”了一声,作出一副不屑的神气说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和你动手,已是看得起你了,你还要我先行出招?”大言炎炎,似乎要陈石星恭恭敬敬的向他说声“请教”,然后出招请他“指点”才对。
    呼延豹忽地冷冷说道:“这小子不横礼貌,你老人家也不能勉强他把你当作者前辈啊!趁早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他才会服你的。我们都在等着看你怎样擒这小子呢!”
    “自己人”亦已发话,令狐雍的面子挂不住了,当下双掌一搓,说道:“好,你们瞧着!”不料陈石星也在这个时候,一声冷喝,说道:“好,那我就请老前辈指点啦!”
    免起-落,鹰翔隼刺。两人在距离十步开外,几乎是同一时候发招,令狐雍还稍稍占先的,但陈石星快剑如电,却是后发先至。
    只听得“波”的一声,陈石星的剑尖好像刺穿一个皮球似的,却并没有刺在令狐雍的身上,剑尖即已荡过一边。原来他是受到对方的掌刀所压,那“波”的一声,是两股气流冲击所发出的声响。陈石星力透剑尖,虽然冲破了对方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是差之毫厘没能伤及对方了。
    说时迟,那时快,令狐雍掌挟劲风,一个“大手印”向着陈石星的胸膛“印”下来,陈石星捏着剑诀的左掌突向中指一伸,戳向他掌心的“劳宫穴”。这是败中求胜的险招,以指代剑,使出无名剑法的刺穴剑招。
    这刹那间,令狐雍不由得心头一凛:“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武功如此怪异。”饶是他见多识广,焉能识得前代武学大师张丹枫所传的剑法。
    呼延四兄弟在那间茅屋前面观战,呼延虎所受的内伤较重,但也还没有性命之忧。呼延龙已经给他推血过宫,并给他服下了大内秘藏专治内伤的药丸,不过性命虽无忧,面对这场恶战却是令他们不能不心惊胆战。
    呼延豹叫道:“你老人家怎的老是在后退呀?为什么不赶快把这小子拿下?”他本还要讥讽令狐雍几句的,呼延龙瞪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别乱嚷嚷,扰乱了令狐雍的心神,倘若他打不过这个小子,咱们可不妙!”呼延豹翟然一省,他虽没有受伤,可也是跑不动的了。看见令狐雍步步后退,不由得心头有如打鼓一般。看了一会,呼延龙这才转忧为喜,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
    呼延豹愕然问道:“什么好了?”呼延龙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若有前辈如今已是稳操胜券,大概在百招之内,就可以打败这个小子了。”呼延豹左看右看,兀是看不出胜负的转机。不过一向相信兄长的说话,听得呼延龙这么说,稍稍放下点心。呼延龙没有看错,果然话犹未了,只见令狐雍便已反守为攻。
    原来令狐雍是以守为攻,消耗陈石星的内力的。他脚踏五行八卦方位,虽然是步步后退,但守得极为沉稳,每退一步,就消耗陈石星一分内力。
    斗到难分际,令狐雍双掌一搓,忽地同时发出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道,左牵右引,陈石星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盘旋,说时迟那时快,已是给令狐雍反夺先手,逼退几步,令狐雍喝道:“好小子,如今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原来他练的是一种邪派功夫,名为“陰陽掌”,一刚一柔,相辅相成。功力稍差之辈,碰上他的陰陽掌力,就好像一叶轻舟被卷入漩涡之中。
    不过呼延龙也只是说对了一半,令狐雍不错是反守为攻,稳占上风了。但陈石星却并不如他想象那样的容易被击败。
    陈石星在石林所下的三年苦功并没白费,在这个最危险时刻显出它的神奇效力来了。令狐雍双掌翻飞,越逼越紧,好几次看来陈石星已是绝难躲过,不料他有如一叶轻舟,随波上下,虽然是载浮载沉,却并没有给狂涛骇浪吞没。他得到张丹枫所传的内功,功力或许还比不上令狐雍,他所练的正宗内功,却是比令狐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得多。持久的能力大大出乎令狐雍的估计。
    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一百招了。令狐雍暗暗吃惊:“这样下去,恐怕非得三百招开外不行。我纵然击毙了他,过后恐怕也要大病一场。”
    呼延豹低声说道:“形势看来可有点儿不妙,咱们怎办?是跑呢还是再打?”
    呼延龙在呼延虎耳边问道:“二弟,你的伤怎样?”呼延虎道:“好得多了,不过恐怕还未能施展轻功。”呼延龙听了,默然不语。
    呼延虎知道大哥的心思,说道:“你们不必服我,大哥,我想知道的只是,有没有把握帮得了令狐雍这个忙?令狐雍即使比不上这个小子,想来也不至于相差太远。”他由于吃了陈石星的大亏,心里倒是赞同兄弟们上去助令狐雍一臂之力的,呼延龙迟疑不定,半响说道:“这很难说。是打是逃,恐怕都是在赌运气。
    他们说的话声音虽然很小,但令狐雍与陈石星可是都听见了,陈石星暗暗吃惊:“他们四兄弟倘若再来联手围攻,我恐怕是要跑也跑不了。”
    令狐雍则是又惊又怒。他其实已占了上风,不过呼延龙看不出来罢了。“或许他已经看得出来,却存心要我和这小子两败俱伤!”要知,呼延兄弟此时若然立即来帮他的忙,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陈石星。否则,他纵然能够杀了陈石星,自己也得大病一场。可是他自大惯了,恃于身份,他可又不便厚着脸皮说明真相,央求呼延兄弟赶快来给他帮忙。
    呼延豹忽他说道:“我想进去再搜一搜。”他们是坐在丘迟这间茅屋的门前,这间茅屋他们是已经搜过一次的了。
    呼延龙道:“你还要搜什么?”
    呼延豹笑道:“我想喝酒,丘老头子的美酒那天我喝不成,如今想起来还是嘴里流涎,或许他还有一两坛酒藏在什么角落,咱们未曾发现的。要是给我喝了半坛,我的气力就会马上来了。”
    呼延龙怒道:“你这酒鬼,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喝酒。”
    呼延豹笑道:“你都未曾打定主意,如今既不跑又不打,我不如趁这空儿找酒喝,喝了酒长了气力我才好帮忙你们打架呀。”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得茅屋里有人咳嗽,跟着冷冷说道:“你们这般混帐东西,真是岂有此理,我喝了酒刚要睡觉,你们却在这里哗哩哗啦,扰人清梦。哼,你们要想喝酒是不是?”
    竟然是丘迟说话的声音!呼延四兄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他们已经搜过这间木屋,看屋中迹象,丘迟早已离家,怎的突然间又回来了?
    呼延龙心思最灵,这刹那间疑心顿起:“丘迟倘若早就躲在茅屋里面,为何迟至此际方才出来?难道他也是抱着和我们一样的心儿,要等陈石星这小子和令狐雍斗个两败俱伤他才动手?”
    心念未已,半掩的柴扉己是打开,丘迟走出来了!
    他身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面貌似乎比他们半年前所见的苍老一些,但双眼灼灼有神,这刹那间,四兄弟都是觉得丘迟在盯着自己,给他这么一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寒而憷,吓得魄飞魂散!
    丘迟指着呼延豹喝道:“好,你想喝酒,我给你喝!”把葫芦里的酒一口喝光,张嘴一喷,一股酒浪就向呼延豹喷去。上次在丘迟那间茶馆,他们正是这样吃过丘迟的亏的。
    呼延豹跳跃不灵,慌忙把手掩着眼睛,丘迟喷出的酒,雨点般打在他的手背,手背火辣辣作痛。上次丘迟是喝了半坛酒,同时喷四个人的,这次只喝了一葫芦酒,喷呼延豹一人,似是不为已甚。而且呼延豹虽然觉得疼痛,好像也还不及上次那样厉害。
    虽然如此,呼延豹已是吓得魄散魂飞,料想要逃也逃不了,一急之下,顾不得颜面,连忙跪下叩头,叫道:“丘老前辈饶命,小的再也不敢来騷扰你了!”
    丘迟冷笑说道:“你们还不值得我污了双手来杀你们,快给我滚!”
    呼延龙初时还有点疑心,此时见丘迟重施故技,喷出一口酒就把他的三弟打得如此狼狈,如何还敢试探丘迟的功力?听到丘迟口中吐出一个“滚”,呼延四兄弟如奉了纶音,呼延豹爬起来第一个就逃,呼延龙背起了呼延虎,跟着飞跑。呼延龙逃得稍慢,给他扫了一鞭,也不敢抵抗,和衣滚下山坡。
    丘迟驱逐了呼延四弟兄,迈步上前,嘿嘿冷笑:“令狐雍,你带了人来,是要捉我的不是?嘿嘿,如今我特地回来,恭候你了。有胆的来动手吧,我倒要看你怎样拿我?”
    令狐雍本来极为自负,在未曾碰上丘迟以前,以为丘迟的武功虽然高强,却也未必如呼延兄弟所说的那样厉害,凭着自己的陰陽掌力,加上呼延四兄弟的剑阵,料想还是可操胜券的,所以他才敢来。
    但此际形势已是完全逆转,他的骄气也早已遭了陈石星的挫折,变得胆战心惊了。试想他和栋石星苦斗,已是取胜不易,呼延四兄弟又逃走,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再斗丘迟了。当下拼尽全力,一掌逼退陈石星,拔脚便逃。
    陈石星给他的掌力所震,跟跟跄跄的退了几步,几乎站立不稳,大怒喝道:“打不过就要跑,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丘迟将他扶住,缓缓说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陈石星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去追赶令狐雍的,此际,他突然看见丘迟出现,当真是喜出望外,自是急于和丘迟叙话了。令狐雍一跑,陈石垦喘过口气,便即上的拜见。
    丘迟说道:“不必多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一下大出陈石星意料之外,登时愕住了。
    丘迟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是他祖父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次在那茶馆之中,丘迟一知他的来历,在未曾说破之前,就已经对他热情之极。但现在却是这样一副冷漠的神气!
    但更惊诧的还是:丘迟竟然问他是为了何事而来?难道只不过半年的事情,他就全都忘了。
    陈石星站了起来,定睛看去,站在他面前的确实乃是丘迟,只是脸上的皱纹又比上次多许多了。“或许他遭逢了这次变故,老年人的记忆当真是太差了!”
    “你找我做什么?怎么不说话呀?”
    “丘老前辈,是你约我回来的。我已经替你完成心愿了。”“是吗?你替我完成了什么心愿,仔细说给我知道吧。”陈石星应了一个“是”字,跟着刚说了句:“这次我回到桂林——”丘迟这才暮地想起,笑道:“多糊涂,你的话一定很长吧,进屋子里来说吧!”
    直到现在,他才听见丘迟的笑声。但丘迟的脸上仍是木然毫无表情。到了茅屋里坐定,丘迟说道:“请恕我招呼简慢,茶也没有一杯。”客气得更是近乎冷漠了。
    陈石星本来想和丘迟同叙,见了这副神情,心中改了主意,“真不知道什么缘故,丘老前辈看来已经不欢迎我了。我说完了这件事情就走吧。”
    他说得倒是很详细,还怕丘迟记不起来,将当日他们分手之时,丘迟对他的吩咐都重新提起。
    丘迟也听得很仔细,陈石垦说到“一柱擎天”雷震岳在陽朔的莲花峰上比武,他好像很感兴趣,不时发问。
    陈石星说完之后,丘迟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如我所嘱,把无名剑法,借比武为名,抖露给一柱擎天看,让他得偿所愿了。好孩子,你干得很好,你用无名剑法,和一柱擎天打成平手,也真是非常难得了。”
    陈石星道:“老前辈的所嘱,小侄岂能不遵,多承老前辈谬奖,小侄告辞了。”
    丘迟忽道,“且慢!”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丘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丘迟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好,原来你果然是陈石星,我相信你了,陈大哥,你真是信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陈石星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丘迟竟然叫他做“陈大哥”!而且竟然不知道他就是陈石星。
    丘迟的脸孔仍是木然毫无表情,但说话的腔调却是显得兴奋多了。“我知道你是陈石星了,我正在盼望你来呢。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陈石星吓得跳了起来,讷讷说道:“丘老前蜚,你怎么这样说话?难道你,你,你不是——”
    丘迟说道:“不错,你猜对了。你不是假冒的,我是假冒的!”
    陈石星大声叫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丘老前辈?”
    “你要知道我是谁,请你回过头去,不准偷望!”
    转过身子,背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陈石星却毫不犹疑的奉命唯谨,转过身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只听得那个假丘迟“噗嗤”一笑,说道:“很好,你信得过我,我很喜欢。”
    接着听得籁籁而落的声音,好像是剥落的泥块跌落地下。
    过了好一会儿,忽地听得一个银铃似的声音说道:“好了,你可以回过头来看!”
    这一回过头来,陈石星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本来是满面皱纹的“丘迟”变成了一个绮年玉貌的少女。
    地上有脱下来的男子衣裳,有厚得异常的粉底鞋,还有散落满地的面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正是:
    白发红颜迷慧眼,谁能辨我是雌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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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难补情天空有憾岂能琴剑两相忘
    这少女脸若涂脂,眉长入鬓,美艳不亚于云瑚。这刹那间,把陈石星看得呆了。
    “陈大哥,请莫怪我捉弄你,我不是想捉弄你的。我已有几分猜疑是你,但不敢断定,不能不谨慎一些。”那少女见陈石星呆若木鸡,禁不住嫣然一笑,说道。
    陈石星定了定神,说道:“哪里话来,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有多谢你呢。请问姑娘,丘老前辈哪里去了?姑娘,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那少女笑容顿敛,黯然说道:“你来迟了一步,爹爹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如有晴天霹雳,令得陈石星不觉又是呆了半晌,流下泪来,说道:“令尊殷殷嘱我回来找他,不料他已仙逝,真是意想不到。不知他可有什么遗言交代么?”
    他在悲痛之中也有几分诧异:“原来丘老前辈还有一个女儿,怎的半年前我在她爹爹的茶馆里又没见过她,丘老前辈也没和我说起。难道她是出嫁了的女儿,不和爹爹同住的?”但看这少女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身材体态,似乎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那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逍:“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义女。我姓韩,单名一个芷字。”一面说,一面以指代笔,把她的名字写在桌子上给陈石星看。
    陈石星道:“丘老爷子怎么死的?听姑娘方才的口气,敢情他是曾经向姑娘提起了我?”
    “你坐下来,让我替你泡壶好茶,慢慢告诉你吧。”
    “韩姑娘不必费神,还是先告诉我吧。”
    “我应该替义父招待你的,你别心急,反正那些强盗都已给你打跑了,我一面烹茶,一面说给你听。”
    原来韩芷的父亲名叫韩遂,本是通州人氏,为了躲避战祸,逃难来到王屋山下的。韩遂饱读诗书,没有第二样求生的本领,于是在王屋山下开了一间蒙馆,教农家和猎户的孩子读书。战事过后,他知道在老家的妻子已死,他喜爱这里的民风淳朴,于是他就随遇而安,“权把他乡做故乡”,在王屋山下住下来了。韩芷说道:“我爹爹开的蒙馆在山北,丘老伯开的茶馆在山南,相距大约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他们二人志趣相投,每隔两三天,不是我爹爹到他的茶馆喝酒,就是他来我爹的蒙馆谈诗论文,两人成为好朋友!”
    说至此处,那壶水已经开了,韩芷泡了两碗茶,说道:“我知道你会喝酒,可惜剩下的小半坛酒,方才为了吓走那几个强盗,也都给我糟塌了。这是我珍藏起来的义父留下的雨前茶,只好请你以茶代酒了。”
    韩芷陪他喝过了茶,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一个五、六岁的顽皮的小女孩,丘老伯却很喜欢我,他好像平生没娶过妻子,没子没女,于是把我收为义女,传授给我武功。”
    说至此处,呷了口茶,续续着笑道:“我义父的本事大得很,除了武功,他还有许多古怪的本事。我这改容易貌之术也是他教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
    陈石星道:“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方才连我也看不出来。”
    韩芷笑道:“这是因为我假扮的是我最熟悉的义父之故,要是冒充别人,恐怕就瞒不过你的眼睛了。”接着说下去道:“三年前,我爹爹忽动归思,带找回到通州,探望故旧。不料回到原籍不久,就染上病,卧病经年,去年竟然不幸死了。我料理了爹爹的后事,回来投靠义父。三个月前回到此地。
    “茶馆是给军官烧掉的,乡人告诉我,我的义父为了避祸,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义父从前和我说过不只一次,他很喜欢王屋山上最高那座山峰翠蔽峰的风景,他说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和老朋友分开的话,他早就上翠蔽峰结庐隐居了。我爹不会武功,他是不能爬上翠蔽峰的。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上翠蔽峰找他。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我找着了他,但他已是病得很重,快要咽气了。”
    陈石星在伤痛之中也有一分欣慰:“还好,不是给军官害死的。”说道:“你的义父身具绝世武功,我和他分手那天,他还曾大显神通,喝了一坛酒喷出来,把呼延四兄弟吓走的。想不到他竟然死得这么快。”韩芷说道:“武功高强的人,可能几十年都没有生过一点小病,但一旦病起来就非常严重的。我义父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怪也怪我没来早几天,他老人家没人服待——”陈石星安慰她道:“生死有命,谁又能够须知,这可怪不得你。我不是也来迟了。”
    韩芷叹了口气,说道:“我总算是不幸中之幸,赶得上送他老人家的终。”
    陈石星道:“他老人家有甚遗言?”
    韩芷说道:“他说人生必有一死,我年过七旬,可算高寿,死又何憾?说老实话,像我这样一个出身御林军军官的武林人物,能够在古稀之年寿终正寝,已经是非我始料之所及了,我唯一未放得下的心事只是记挂一位年轻朋友,他是我的故人之子,陈大哥,你当然明白,他老人家说的就是你了。”
    陈石星虎目蕴泪,“他老人家对我这样好,可惜我已是无法报答他了?”
    韩芷说道。”你这次桂林之行,替我义父了却平生心愿,已经是报答他了,未曾报答他的恩情的是我。”
    陈石星道:“他怎样和你说我?”韩芷说道:“他把和你约会告诉我,就只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恐怕也不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但他还是希望我在这里等你,虽然期望渺茫,总胜于错过和你见面的机会。”陈石星道:“这两个多月,你是一直在这里的吗?”由于屋内的迹象早已没人居住,是以他不禁有此一问。
    韩芷说道:“我在这间屋子住了一个多月,不见你来。我不知你是否已经来过,或许来过了,因为打听不到他的踪迹又走了也说不定,左思右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到山下打听你的消息。我是半个月前下山的。”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没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回到家父以前的那间蒙馆,住了十多天,今天忽然想起,义父还有一些图书和字画要我收拾,于是今天一早又赶了回来。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无巧不成书。幸好我今天回来,终于见着你了。”说至此处,不觉粉脸微泛轻红。
    原来他的义父是有两桩心事的,她刚才对陈石星说了一半。
    除了记挂陈石星之外,丘迟的另外一桩心事就是挂念她的终身大事,遗憾未能替义女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当然丘迟这桩心事,她是不方便对陈石星说的。
    幸好陈石星没有怎样注意她的面色,说道:“也幸亏你今天回来,否则我恐怕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你是听见我的啸声赶来相救的吧?”
    韩芷说道:“不只听见啸声,还听见你吟陆游的那首词呢。”
    陈石星说道:“这是我的爷爷当年和你的义父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时,特地写了陆游这首词送给他的呢。”
    韩芷说道:“那时我刚在义父墓前,听见你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吟这首词,心里已经猜疑是你来了。于是我赶快抄捷径回来,偷偷从屋后进入。可笑呼延四兄弟坐在门前部没知道。也幸亏没给他们发现。”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在这间屋子里改容易貌的。”
    韩芷说道。”正是。我穿上义父的旧衣裳,厨房里也还有一些面粉,刚好够我改容易貌之用。义父能够喝一坛酒喷出来同时伤四个人,我只能喝半葫芦的酒对付一个功力较弱的人,差得太远了。也幸亏他们四兄弟上次给我的义父吓破了胆,一见我“重施故技”他们哪里还敢怀疑?”陈石星道:“我见不着你的义父,也该到他老人家的坟前拜祭,韩姑娘,你可以带我去吗?韩芷似乎忽地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我的义父有件物事,要我在他的坟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的。”
    陈石星道:“什么物事?”
    韩芷说道:“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丘迟的遗言要她这样做的,所以她不能先告诉陈石星。陈石星不便再问下去,心里想道:“想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丘老前辈才要如此郑重其事。唉,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倘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嘱咐我,我还能不尽心尽力吗?”
    陈石星心里藏着一个闷葫芦,来到丘迟墓前,只见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故义士丘迟之墓七个大字,想起丘迟对他一家三代的恩惠,不觉泪盈于睫,说道:“义士这两个字题得最好,也只有丘老前辈才无愧于义土的称呼。”韩芷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陈石星拜倒墓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心里想道:“他最喜欢听我爷爷弹琴,可惜我那张古琴已经送了给人,不能弹给他听了。”
    想起了那张古琴,自自然然的也就难免想起了云瑚:“丘老前辈是我爷爷的生平知己,我和他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他对我可要比亲人还亲;瑚妹的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知音人,虽然爷爷生前还未知道。至于瑚妹本人,她更可以说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唉,想不到我如今已是永远见不到丘老前辈,瑚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丘迟与云瑚,虽然身份大不相同,一个是白头长者,一个是红粉佳人,但在陈石星的眼里,都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的。如今长者长埋地下,佳人远在他方,一个死别,一个生离,死别固然可痛,生离亦是可悲,陈石星拜倒丘迟墓前,不知不觉从死别想到生离,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韩芷不知他的心事,安慰他道:“义父寿过七旬,寿终正寝,可说已无遗憾。陈大哥,你也无须这样伤悲了。”
    陈石星默然不语,满怀郁闷的心情,只是想要发泄出来,他没有古琴,忽地击石高歌: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睹旧貂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未灭,鬃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在沧州。”
    陈石星高歌此曲,固然是悼念丘迟,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词中所写的心境了。虽然他还这样年轻。“今生我注定是流浪江湖的了,将来恐怕我也会像丘老前辈一样。”丘迟是没有妻儿,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山的。他还算有点“福气”,有个义女在他咽气之前,赶到来给他送终。“将来我恐怕连这点福气也未必会有。”一腔郁闷沉痛的心情,借着高声发泄。歌声高亢之极,林中栖鸟部给吓得惊飞!
    出乎他的意外是,他高歌一起,韩芷也拿出一管洞萧,吹起来与他相和。萧声激越,书拍丝毫不差。她在洞萧上的造诣,竟似不在葛南威之下。陈石星与葛南威琴萧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曾经认为葛南威是吹萧吹得最好的人的。
    一曲歌终,韩芷说道:“这是我义父生前最喜欢的一阙词。”陈石星道:“我也知道。我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看见他手书的这一阙词,才识破他的身份,和他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韩姑娘,你吹萧的本事,也是丘老前辈教给你的吗?”
    韩芷说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的爹爹教给我的。”
    陈石星道:“哦,原来是你爹爹教的。”忽地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有个叫葛南威的人吗?”
    韩芷答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石星道:“他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有一点名气的少年侠士。”
    韩芷说道:“我自幼在山村长大,今年春天爹爹回乡探亲,才是第一次出门。外面的人我都少见,哪认识什么江湖人物。老一辈的成名侠客,义父有时或许还会和我偶然提及,年轻一辈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姓葛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陈大哥,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问起这个人呢?”陈石星道:“他的萧吹得非常好,是我所知道的第一洞萧高手。不过你也不弱于他。”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陈大哥,你拿我开玩笑了。我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跟爹爹学的,怎能和高手相比。”
    陈石星道:“我可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称赞你的,你的确吹得很好。更难得的你是一个年轻女子,却吹得出苍凉激越的萧声。你知道音乐有如诗词,每位名家都有他的独特风格。要不是我看见你在我的面前吹萧,只凭耳朵来听的话,我一定会以为是葛南威。”韩芷说道:“我怎配称得上是什么名家,不过你的朋友吹的萧和我的一样,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陈石星道:“你们简直好像是同一名师所授。”
    韩芷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才问我。或许当年教我爹爹吹萧的那个人,和你的那位朋友是出于同一师门。不过爹爹也从没和我说过他跟谁学的。”
    陈石星道:“我也正有如此猜想。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教你爹爹吹萧的那位名家,辈份当然是要比葛南威的师父高出好几辈了。”
    韩芷说道:“咱们还是别谈不相干的事吧,时候不早,你要下山的话,恐怕也应该走了。”陈石星翟然一省,“不错,你说丘老前辈有件东西,要你在他的墓前给我,现在可以给我了吗?”韩芷这才把谜底揭开,说道:“是我义父留给你的遗书。”
    陈石星拆开这遗书一看,不觉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给他提亲的信,是丘迟开始得病的时候,预先写下来留给他的。
    信上说他年过七旬,忽遭二竖(方文中病魔之意)所侵,自知沉病难起,回首生平,无愧天地,死亦无憾。在行将离开尘世之际,只有两桩未了的心事,令他牵挂。
    看到这里,陈石星已是隐约猜到几分,心头禁不住卜通一跳。果然丘迟继续写道,那两件令他牵挂的事情,一是四十年前他对一柱擎天许诺的心愿,另一件就是他的义女的终身大事了。
    在介绍了他义女的姓名、身世和才貌之后,丘迟说道,他相信第一件心愿,陈石星必定能够替他完成,第二件心愿,也希望陈石星不要负他所托。
    他说他知道陈石星尚未定亲,他的这个义女足以作为陈石星的良配。他约他回来相见,就是想替他们撮合这段良缘的。可惜时不我与,恐怕是等不及陈石星回来相见了,所以留下这封遗书,好给陈石星作为媒证。
    最后两行,字迹潦草,笔力极弱,是他在临终之际,添上去的。他已见到了义女,也知道韩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说你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更加希望你们结合,即使不喜欢她,也得替我照顾她。但我已来不及和她说了,所以我把这封遗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她,让她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最后两句,口气说得很重,“仆与贤侄三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想贤侄亦当不负仆之所托也!”
    陈石星看完了这封信,心乱如麻,在丘迟墓前,呆若木鸡。
    不错,他是下了决心,自以为是已挥“慧剑”,斩断了与云瑚的情丝了,但云瑚影子刚才还泛上他的心头,他又哪能这样快便移情别恋?
    何况他和韩芷今天才是初相识呢?但正如丘迟信中所说,他一家三代,都欠下丘迟的恩情,他又怎能负了丘迟之托?
    韩芷见他这副样子,吃了一惊,问道:“义父给你的信说些什么?可是他要你做的事情,令你极感为难?”
    陈石星尴尬极了,说道:“韩姑娘,你没有看过这封信吗?”
    韩芷说道:“这是义父给你的信,我怎会拆开来看?”似乎颇为奇怪他有此一问。
    陈石星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他给你先看过的。”韩芷说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先看?可是信中提及我了。”
    陈石星道:“不错,信中是有提及你的。”
    韩芷心里也是禁不住卜通一跳,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义父怎样说我?”陈石星道:“他要咱们好像兄妹一般,要我照顾你,你也要帮助我。”
    他生平不惯说谎,当然他也并不是从未说过慌,对坏人他是说过的。但对好人,尤其是对友人,这次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谎。
    说了这个谎话,他也不禁脸红起来了。“不过丘老前辈要我照顾她总是真的,她是他的义女,我也等于他的子侄一般,说是兄妹,也不为过。”他只能在心里替自己辩护。
    韩芷脸上红晕渐渐消散,淡淡说道:“义父那样郑重其事,原来只是交代这桩事情。”
    陈石星微笑说道:“在你义父的心目中,这可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你这个亲人,我也得感激他,在他临终之际,他把我当作他的亲人看待。韩姑娘,你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大哥么?”
    韩芷说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如今义父也没有了。陈大哥,你愿意把我当作妹妹,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就只怕这个不中用的妹妹拖累了你。”
    陈石星笑道:“不中用的是我,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我现在恐怕不死也得重伤,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当下两人就在丘迟的墓前,撮土为香,结为兄妹。
    当他们结拜的时候,韩芷的神情颇为冷淡,但脸上却又微泛红晕。她的心里正猜疑不定。
    原来不仅陈石星说谎,她也同样说了谎话。
    不错,她是没有看过这封信,但她却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的。丘迟临终之际,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她已听得明白,义父的意思,是要把她的终身大事付托给陈石星了。
    “或许义父想到,我和他还是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倘若马上谈婚论嫁,实是不宜,所以要我们先做兄妹吧!义父要他照顾我,已经是透露出那层意思了。”韩芷心想。
    其实,在她知道义父的心意之后,她的心情也是混乱得很。虽然义父把陈石星说得那样好,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她怎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他呢?即使现在,她已经见过陈石星了,她也不知道是否业已“爱”上了他?
    不错,她见过陈石星的本领,她的义父并没有言过其辞。从初步的接触中,她也感觉得到陈石星是个诚实可靠的君子。
    她并不否认,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人了。不过说到终身大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喜欢”并不等于就是“爱上”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或许我会变为他的妻子,或许我们始终都是兄妹,那也很好,何况我喜欢他,也得他喜欢我才成。倘若只凭义父一纸遗书,使得他非要娶我,那又有什么意思?”韩芷这么一想,倒觉得义父这个“安排”,安排他们先结为兄妹,是考虑得十分周详,正合她的心意了。
    “芷妹,今后你打算怎样?”结拜过后,陈石星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我爹爹死了,我本来是想回来依靠义父的。”韩主说道。神情好像一片茫然。陈石星问道:“你的老家还有亲属吗?”
    “近亲是没有了,有几个用算盘才打得上的远亲,都是庸俗的小商人,我也不想倚靠他们。”
    韩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来我可以回到爹爹那间蒙馆的,那些乡下人都很诚实可爱,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不过,说实在话,我在那小山村里住了十几年,也是实在住得闷了。过去有爹爹作伴,又有义父教我本领,日子当然过得很是快乐。唉,但今后可是不同啦!”
    陈石星想了一想,说道:“你一身本领,也不应该在穷乡僻壤埋没了你这一生,茫妹,你和我一起走吧。”其实他的心里也未打定主意,但想到了丘迟的遗书,“照顾”这位义妹,是他义不容辞之事,只好先和她这样说了。
    韩芷好像有点为难的神气,说道:“兄妹虽然不必避嫌,我总不能老是跟着你。”她本来想说“我总不能跟随你一辈子”的,话到口边,忽觉不妥。但虽然改了措辞,粉脸不禁又红起来了。
    陈石星抬头看天上的白云,若有所思,对韩芷的神情似乎并不怎样留意,忽地说道:“有了!”
    “什么有了?”韩芷问道。
    “你知道雁门关外有个金刀寨主吗?”陈石星说道。
    “啊,你说的是金刀寨主周健民?我当然知道。他是雁门关中的中流砥柱,曾经几次抵御过勒子的入侵,可称得是当今的豪杰,义父早就和我说过这位老英雄了,你这样问我,敢情你是认识这位金刀寨主。意欲和我一起投奔他吗?”韩芷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的问道。
    “我没有见过金刀寨主,不过我有相识的朋友在他那儿。山寨里有女兵,他们正需要有本领的女子,要是你愿意去帮他们的忙,他们一定欢迎你的。”
    “那敢情好!”韩芷说道。
    “不过,你可得先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大哥,你尽管说吧,不必客气。”
    “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很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我想你帮忙我将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在大同城里闹过事,恐怕官府里的人都认得我。”
    “这个容易。你喜欢变作老的?少的?俏的?丑的?”
    陈石星笑道:“什么都成,变作个丑八怪也无所谓。最好变得别人都不认得我。”
    韩芷说道:“好,咱们先回到义父那间茅屋。义父还有几件衣裳,我替你修改下,明天再给你打扮。”
    这晚陈石星睡在外面的厅堂,韩芷在她义父生前那间卧室里做针线,三更过后,房间里还亮着灯光。陈石星心里感激她,却是不便进去和她说话,只能在厅堂假装熟睡。他心事如潮,一忽却捏捏贴身收藏的那颗红豆,一忽却摸摸丘迟那封遗书。那封遗书也是和那颗红豆贴身收藏的。韩芷的影子在纱窗上,云瑚的影子却在他心头上。将近天明时,才不知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朦胧入睡。
    第二天一早,韩芷把他唤醒,笑道:“大哥,起来,我要把你变作丑八怪。”
    她改的衣裳就好像度过身似的,正合陈石星身材。陈石星入房换过衣裳,经过她的妙手施展改容易貌之术,出来拿起韩芷给他的镜子一照,只见镜中出现的影子活像一个当地的土人,他的脸型本为是瘦削的,也给变得圆如满月了。韩芷笑道;“你的身份是个收买山货的小商人,这种小商人在大同是非常多的,你满意吗?”
    陈石星笑道:“太满意了,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韩芷说道:“我已经给你弄好早餐,放在厨房里面,嫌冷的话,加一加热便成。待会儿你自己吃,我先下山。”陈石星诧道:“为什么你不甜我一起下山?”
    韩芷说道:“我要把义父的图书寄存在一家相熟的人家,是以我必须先到我从前住的那个山村打一个转。”
    陈石星道:“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韩芷说道:“那儿都是我相熟的人,要是左邻右里问起你是我的什么人,叫我怎样说得清楚?”陈石星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韩芷继续说道:“你下了山,在我义父那间茶馆的旧址等我,大约午后半个时辰,我就可以回到那里了。”她提着一个装满图书的大皮裳,离开茅屋,便即施展轻功,陈石星见她健步如飞,也是不禁好生佩服。“她和瑚妹一样,都是文武全材,这份轻功,也不在瑚妹之下。唉,她对我虽然也是和瑚妹一样对我的好,在我心里,她总是不能代替云瑚。”想至此处,不由得忽地心头一痛,自己责备自己:“瑚妹早已是别人的人了,还想她做什么?”陈石星吃了早餐,慢慢步下山,恰好是刚刚过了正午的时分,到丘迟从前一在山脚开的那间茶馆。茶馆虽然早已烧了,旁边那两棵树还在,陈石星便在树下歇息,等待韩芷。
    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她来到。陈石星正自焦忽,见一个当地人打扮的小伙子来到他的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在这里等谁?”那小伙子问道。
    “我,我,你怎知道我在等人?”
    “我看你在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要不是等人,为什么不找第二间茶馆喝茶?这里本来有一间茶馆的,但早已给军官烧了。”那小伙子一再盘问他等什么人,可叫陈石星为难了。虽然这小伙子看来似乎并无恶意,但怎能告诉他呢?
    正在陈石星踌躇之际,那小伙子忽地笑道:“你是等待一个姓韩的姑娘吧?”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是韩姑娘叫你来的吗?她是不是临时发生什么事情,不能来了?”
    那小伙子道:“他已经来了!”
    陈石星道。”在哪里?”游目四顾,除了那小伙子之外,可并没有第三个人。
    那小伙子噗嗤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声音突然变了,浊混的男声变得好像山谷黄莺。
    陈石星这才猛然一省,笑了起来,说道:“好呀,我等你等得心焦,你却来捉弄我。”
    韩芷说道:“我想试一试你认不认得出来。改容易貌容易,就只怕变作男声会有破绽。”
    陈石星道:“一点破绽也没有。但你为什么要扮作小伙子呢?”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咱们虽然认作兄妹,但相貌不像,外人不知,男女同行,总是惹人注目。”
    陈石星道。”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会扮作一个老公公的。昨天你扮作你的义父,扮得那么像。”
    韩芷笑道:“要是我扮作义父,只能认你作孙儿了,那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吗?”
    陈石星道:“真是个顽皮的妹妹,好,不要闹了,咱们走吧!”
    韩芷笑道:“我没破绽,你可是一说话就露出破绽了。记着,以后不可叫我贤妹,要称我作贤弟,咱们走吧!”
    看着韩芷这副打扮,不知不觉地忽又想起了云瑚。他和云瑚初次在大同城外的山路碰面之时,云瑚也是女扮男装的。
    虽然没有韩芷扮得这么像,当时他也看不出来。
    韩芷“咦”了一声,说道:“大哥,你在想什么?面色这样沉重,敢情是不高兴我捉弄你么?”
    陈石星道:“你的大哥不会这样小气的,我是在想起你的义父,想起在这茶馆里和他相识的那一天。茶馆虽然烧了,可还在我的心里。”这是他第二次对韩芷说谎了。不过他此际却是确实想起了丘迟的。
    想起丘迟,看着眼前的韩芷,他的心情是越发迷茫了。他没有报答过丘迟的半点恩情,他能够辜负丘迟的好意吗?
    幸亏韩芷没有窥破他的心底的秘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父亲之外的男子结伴同行,虽然有时难免要故作少女的矜持,也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喜悦,或许还不能说是爱情,但已是真的好像兄妹一样了。陈石星与她一路同行,如对解语名花,不知不觉也是忘记了心底的愁烦。韩芷和云瑚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比云瑚更加活泼。
    这一天来到了大同。到底是西北的名城,劫后的大同已恢复了生机,街头上一片熙来攘往的景象了。
    韩芷说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先找一间客店投宿?”她可有点担心,大同如此热闹,恐怕不比在小市镇里的客店里那样容易找到房间。原来过去几天,她与陈石星在客店投宿,都是向店主人声称自己喜爱清净,独自要一间房间的。其实在战乱之后,那些小市镇,根本就没有什么客商经过,她用不着托辞,店主人也是巴不得她要多一间房间。等到了大同,她恐怕情形就不同了。陈石星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说道:“咱们不用到客店投宿。”
    “你在大同有相熟的好朋友?”韩芷问道。
    “是偶然相识的人,或许还不能算是朋友。但我知道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招待我们的。”陈石星说道。
    “大同城中,除了云家,似乎没有什么著名的人物,你认识的这个人是谁?”韩芷起了一点疑心,问道。陈石星笑道:“这个人半点武功都不懂,不过他和你的义父倒是同行,开茶馆的。”
    这间茶馆和云家只是隔一条街,上次陈石星来到大同,就是在这间茶馆里打听云家的消息的。茶馆的主人和丘迟一般年纪,妻儿都早已死了,不过他比丘迟福气好些,有个小孙儿和他作伴。这间茶馆开设在一条比较偏僻的横街上,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茶客都没有。
    陈石星一进门便微笑说道:“给我一口水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用抱歉没有茶叶。”
    韩芷怔了一怔,不解陈石星何以这样说话。此际他们是在茶馆之中,那老汉也正是叫孙儿给他们泡茶的。
    茶馆的祖孙二人,一听比言,登时也怔着了。上上下下的打量陈石星。
    陈石垦又再道:“小弟弟,炒米饼好吃么?可惜今次我没有炒米饼带来了。不过进城的时候,我在前门的美味斋买了一包糕饼,你尝尝看,或许比炒米饼还更好吃也说不定。”
    那小孩的眼睛突然放亮,欢喜得跳起来道:“你是送炒米饼给我吃的那位陈叔叔?”
    陈石星道:“不错,你的记性真好。”
    那小孩子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我那天所见的陈叔叔?你真的是陈叔叔?”
    陈石星道。”说来话长,就不知会不会耽搁你们做生意。”
    那老汉翟然一省,连忙嘘了一声:“小牛,别乱嚷!”转过头来对陈石星道:“你坐会儿。”匆匆忙忙,在帐本上撕下一张白纸,写了修理炉灶,歇业一天八个大字,在门上张贴起来,随即关上铺门,嘘了口气,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陈石星道:“又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他姓韩。”
    那老汉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神气,说道。”你当真是那天来的那位客人,我记得那天你是骑着马来的?”
    陈石星道:“不错,那天大同之围初解,商店都还没有开门,有人还误会我是冲进城来的勒子兵呢。幸亏你们好心、肯开门让我进来歇息,给我水喝,还给我照料马匹。更令我感激的是你们能相信我,把我要打听的消息告诉我。”
    那老汉大喜道:“你果然是那位陈相公!陈相公,你乔装打扮,真是好像变为另外一个人了。要不是你说得这样详细,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陈石星笑道:“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请给一盘水给我,待我恢复本来面目,请你看一看。”
    那老汉道:“不用了,咱们纵然无须提防隔墙有耳,也得提防有邻居来串门子!”
    那老汉知道确实是陈石星之后,欢喜得手忙脚乱,说道:“小牛快去泡茶!”那小孩子刚要去取茶叶,他忽地又把孩儿拉住,笑道:“你看,我都有点糊涂了,小牛,咱们可得先给恩人叩头!”
    陈石星连忙将他扶住,不让他弯下腰去,说道:“老爷子,你这样客气,我怎么敢当?我受你的恩惠都没有报答呢。”
    那老汉道:“我帮你们一点小忙,算得什么?而你才真正是我们祖孙俩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留给我们那半袋干粮,恐怕我们过冬就饿死了。”原来当时围城初解,城内没有存粮,要买粮没有地方买。城内的人下乡购粮食还没有回来,他们祖孙的情况特别的艰难,幸好陈石星给他们那半袋干粮接济,方始捱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陈石星道:“老爷爷,我这次来可还是想请你帮忙的。就只怕连累了你。”那老汉眉头一鼓,说道:“陈相公,你尽管说好了,别把我当作是会忘恩负义的小人。”
    陈石星道:“老爷子言重了。那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要是有人知道你收留我——”
    那老汉打断他的话道:“莫说没人认出你,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也决不后悔,你说吧。”
    陈石星道:“我这位兄弟想在你这里住几天。”
    那老汉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只不过是住几天,我把你们当作远亲好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招待简慢。”
    韩芷心中一动:“为什么他只说我一个人?”却不便马上就问陈石星。那老汉只道他们一起来,要住下来当然也是一同住下来,没有仔细琢磨陈石星的语气。
    那老汉道:“对了,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正要问你。那晚你是到云家去的,三更时分,云家就给官兵包围,天明时分,并给官兵放火烧了。你大约是四更时分,匆匆回到我这儿取坐骑的,我还没有问你,你可见着云大侠和他的女儿没有?那天晚上又是怎么一回事情?”陈石星道:“我见着了云夫人。云姑娘是后来才见着的。”
    那老汉道:“哦,原来真的是云夫人回来了。但只是她一个回来么?”陈石星道:“当然是她一个人了。她是偷偷回来探望女儿的,怎会带了外人回家。”
    那老汉听得陈石星这么说,料想他已知道云家的私隐,说道:“如此说来,这次他们倒是错怪云夫人了。”陈石星道:“他们是谁?”那老汉道:“外面的人。他们另有一种说法,说得活龙活现。”陈石星道:“他们怎样说?”那老汉道:“他们说是云大侠偷偷回家,想把女儿带走,不知怎的,泄漏了风声,给云夫人知道。云夫人带了官兵回家,要捉他的丈夫,抢回她的女儿。他们亲眼见到云大侠和女儿在官兵包围之下,飞了出去。但也有人说,只看见‘云大侠’出来,没有见他的女儿。后来‘飞’出来的那个女人倒是云夫人,不过她是追捕她丈夫的。”
    陈石星笑道:“他们说的,倒也并非全无根据。那晚是有一个人‘飞’出来,不过不是云大侠,是云大侠生前的好朋友铁掌金刀单拔群,是他保护云夫人闯出重围的,那些官兵非但不是云夫人引来,恰恰相反,是来捉拿云夫人的。”
    那老汉吃一惊,说道:“云大侠失踪多年,原来是已经死了。”
    他忽地望着陈石星,笑了一笑,说道:“外间还有一个说法,说得更离奇呢。”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还有什么离奇的说法?”
    那老汉道。”那晚上还有人看见一个少年也‘飞’了出来,他们说这个小伙子是云大侠的徒弟,云大侠准备招他做女婿的。”
    陈石星笑道:“这可更是无中生有了,那个‘飞’出来的小伙子是我。”
    陈石星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题:“那晚的事情,我已说得很清楚了。咱们还是谈谈后来的事情吧,我想知道除了官兵烧掉云家大屋的一事之外,还发生什么事情。”
    那老汉瞿然一省,“对,我想起来了,就在三天之前,有个人曾来过我这茶馆,打听云小姐的消息,这个人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大理段王府的家人,奉了小王名人轶事爷之命,特地来打探云小姐的下落,想把她接去大理的。”
    陈石星这才想起,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也是冒认段府的家人来接云瑚的。说道:“哦,有这样一桩事情?那个人现在是否还在大同?”
    “三天前他到过这里一次,后来就没有再见他了,可不知他离开没有?陈相公,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没有回过大理,或许是小王名人轶事爷另外又派了人来,我不知道。”
    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是知道,这个人决不会是段府的“小王名人轶事爷”段剑平派来的。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黄昏日落,在关上了门的屋子里面,光线渐渐暗淡了。
    那老汉笑道:“你瞧,我多湖涂,老是和你闲聊,都忘记要弄晚饭给你们吃了。”
    陈石星道:“我还不饿。”
    那老汉笑道:“饭总是要吃的。你们一路奔波,想也累了。吃过了饭早点睡觉。”
    韩芷听得“睡觉”二字,不觉心如鹿撞,暗自想道:“这老汉子是穷人家,开着小小的茶馆,恐怕是没有多余的卧房了。今晚怎么睡呢?”
    果然吃过晚饭之后,那老汉说道:“陈相公,我有一间空房,正好给你们两人住。小牛,你帮爷爷收拾你爹那间房间。”
    韩芷忙道:“老爷子别客气,我可以睡在铺面,只要把几张桌子凑在一起,就可以作床铺啦。”
    那老汉道:“哪有这样待慢客人的道理?反正那个房间也是空着的,又不是要我腾出空房间来给你们。”
    接着叹了口气,对他们解释道:“这间房本来是小牛的爹妈生前的卧房,小牛的妈在他出生不久病死了,他的爹爹也在上次瓦刺兵围城之时打仗死了。我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床铺可没有搬动。稍为清理就可用的。”
    陈石星打了个呵欠,说道:“真有点倦了。”那老汉道:“是吧,我都说你们一路奔波,哪有不累的道理?两位不必客气,早点安歇。”说话之时,他的孙儿早已把房间收拾好了。
    陈石星道:“打扰了你大半天,真是过意不去,你老人家也早点睡吧。”道过了晚安,便即入房睡觉。韩芷无可奈何,只可跟他进去。
    陈石星顺手关上房门,似笑非笑的望着韩芷说道:“你还不想睡觉吧?”
    韩芷负气说道:“你真的这样疲倦?我可不惯早睡。这张床让给你一个人用,你要睡你自己睡吧,我可以在地上打坐。”
    陈石星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早睡。”
    韩芷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催着进来。”
    陈石星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要问我,我也有一些话要和你说,在房间里,咱们才好说话呀。”
    韩芷笑道:“原来你是骗那老爷爷的,你这人真会说谎。”
    陈石星笑道:“与人无损,说点小小的谎话又有何妨?”
    韩芷道:“原来你和云家很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的义父已经和你说了。”
    “我知道义父和云大侠的父亲曾是御林军中的同僚,不过他可没有同我说你和云家有甚渊源。这次我匆匆回来,刚赶得上和他见最后一面。我知道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我的,可惜没有时间让他说了。”
    陈石星道:“我和云大侠相识早在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前,不过两家的渊源,却也还是在我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后,你义父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当下把他和云浩怎样在桂林相遇,怎样在他家中养病不幸去世,以及他后来怎样到了大同在云家见着云夫人等等事情,简单扼要的说给韩芷知道。
    当然还有些事情,他则是不便说了。
    韩芷说道:“如此说来,云家于你有恩,你也对云家有恩。你和云家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可真是非比寻常了。云夫人后来怎样?你救过她的丈夫,又帮过她的大忙,她想必是很感激你,把你视同子侄吧?为什么你不跟她?”
    其实她的心里是想问陈石星为什么不和云夫人母女一起的,却不好意思问得太过直率。
    陈石星道:“云夫人早已死了,据我所知,她是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也像你的义父一样,刚赶得上和她女儿见最后一面。我答应过你的义父到桂林找一柱擎天,那时当然不能陪她到金刀寨主那里。”
    韩芷叹口气道。”这个云姑娘的命也真苦。”
    陇石星说道:“咱们三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大家都是父母双亡,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韩芷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你和那位云姑娘既是同命相怜,实在应该在一起的。”
    陈石星说道:“我和你何尝不也是同命相怜?”他因为刚刚说到三个人的命运是相同,这句话自自然然的就说了出来,根本没有经过考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芷听了他这一句话,却是不由得粉脸通红了。说道:“你莫扯上我,我怎能和云大侠的女儿相比?”过了半晌,又再问道:“她既是云大侠的女儿,武功当然是十分了得,人也长得很美吧?”陈石星话出了口,方始醒觉失言。听她这么一问,勉强笑道:“不错,他已得了父亲的衣钵真传,就如同你得了义父的传授一样。你们都是才貌双全的女中豪杰。”
    韩芷撅起小嘴儿道:“你何必替我脸上贴金,我知道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那位云姑娘。”陈石星正容说道:“芷妹,你千万不可这样乱说!”
    韩芷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觉就把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刚才那老爷爷也这样说呢,外面的人都已把你当作云家的女婿了。”陈石星低声说道:“芷妹,你不知道,我不怪你。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了。”
    韩芷怔了一怔,问道:“知道什么?”陈石星道:“不错,云家是有个好女婿的。但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韩芷吃了一惊,说道:“真的?那人是谁?”
    陈石星笑道:“你问了我许多事情,为什么偏偏漏了一件?”
    “漏了什么?”
    “有关大理段府那位小王名人轶事爷的事情呀!”韩芷想了起来,说直:“对,听那老爷爷的口气,好像认为你应当认得段府派来的任何一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替那位小王名人轶事爷来接云姑娘的。我不愿意被人误会我是高攀王府,所以我只认作是小王名人轶事爷派来的家人。”
    韩芷诧道:“什么,你不是来找云姑娘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她父亲遗物的吗?怎的又是受了什么小王名人轶事爷之托了。”
    “两件事情,不可以同时办吗?”
    “段府的小王名人轶事爷为什么要你接她?”
    陈石星苦笑道:“这还不明白,他们两家是数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云大侠早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他们如今正是同在桂林,待他们回转大理,恐怕就要成亲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
    其实云浩虽然有过意思把女儿许配给段剑平,却并未成为事实。至于陈石星对他们的那些揣测,更是想当然耳。在他想来,云段两家门当户对,云瑚和段剑平又是青梅竹马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寻常人相处久了,也会日久情生,何况他们,这次云瑚服侍段剑平养好了伤,段剑平当然要带她回家成婚的,即使云瑚暂时不肯应承,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有人说,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陈石星说的虽然不能算是谎话,但他把想象当成事实说了出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好像当成这是真的事实了。把这个“事实”告诉韩芷之后,他面上强为欢笑,心中却是不胜凄酸。”
    韩芷则是刚好和他相反,听了陈石星的话,怔了一征,脸上故作矜持,心上却好像放下一块石头似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之感。陈石星吁了口气,说道:“芷妹,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应该欢喜了吧?”韩芷面上一红,说道:“他们成亲也好,不成亲也好,与我有何相干?”
    斗室一灯如豆,暗淡的灯光照见陈石星的脸上有一层朦胧的笑意。韩芷不敢正视,但也发觉了陈石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只道心底的秘密已经给他窥破,脸上不觉更加红了。她哪知道,陈石星的笑乃是发自心底的苦笑,根本不是对她而发。
    她避过了陈石星的目光,低下了头,又冉想道:“唉,管他是有情还是无情,我和他相识才不过几天,又何必这样着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烦恼。”
    两人各怀心事,陈石星也怕韩芷窥破他的内心秘密,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为云瑚高兴,不觉就在她的面前大大为段剑平吹嘘:“不是我夸耀自己的朋友,段府这位小王名人轶事爷真是十分难得。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更难得的,他虽然出身富贵,却无半点俗骨。山中的樵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的渔夫,都是他的朋友。”
    韩芷笑道:“你也是文武全材呀,我虽然不认识你这位朋友,他的琴技总比不过你吧?说到三教九流的朋友,我看你也很是不少。”
    陈石星忙道:“我怎能和他相比?他一站出来,就自自然然的有一种令人倾慕的既潇洒而又高华的气度,我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韩芷笑道:“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在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到几个了。不过你这样夸赞那位‘小王名人轶事爷’,我也最少相信一半。要不然云大侠的女儿也不会喜欢他了。”
    说至此处,街头传来更大的击析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韩芷突然省起,笑道:“别尽夸你的朋友了。我要知道的都已经问了你了,你要对我说什么,也该说了吧?”
    陈石星道:“不错,你也应该睡觉了。我要说的是,请你莫坐在地下,快上床睡觉吧。”
    韩芷满面通红,含嗔说道:“我只道你说的是正经事情,原来你是和我开玩笑。”
    陈石星道:“我说的是正经的事情呀,一个人饿了就要吃饭,倦了就要睡觉。这里有现成的床铺,为什么要在地上打坐?”
    韩芷说道:“我不要你让床铺给我!”要知她虽然相信得过陈石星,但总不能当着一个男子的面睡下来的,那多难看。
    陈石星道:“我并不是让这张床给你,我是说——”
    话犹未了,韩芷已是气得骂了起来:“陈石星,我当你是正人君子,你,你……”
    陈石星忙说道:“芷妹,小点声儿,你莫误会,我,我……”
    “你想怎样?”
    “我不在这里睡,我想现在就走了。”
    韩芷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怪错了陈石星,不由得更是面红直透耳根,低声说道:“这么晚了,你上哪儿?”
    “我要去找金刀寨主。我怕那老爷爷着惊,没敢在行前告诉他。明天,你替我向他道个歉吧。”
    “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这可说不定。我也不知道金刀寨主如今是在哪儿。”
    “你不认识金刀寨主,又不知道他在哪儿,那不是很难找寻吗?”
    “金刀寨主那儿,有我相识的朋友。碰一碰运气吧。但相信迟早也会找得到的。”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人多了反而不好。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金刀寨主,你是个女子,在荒山野岭睡觉更不方便。待我打听到确实的消息,那时再回来告诉你不更好吗?”
    其实他说的只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怕碰见云瑚。他先要知道云瑚是不是也来了这儿,要是没来的话,他才可以直接去拜会金刀寨主,否则他只能在打听到金刀寨主所在的地址之后,再设法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双侠联络,让他们来接韩芷。
    韩芷听他说得有理,道:“也好,明天我会替你善为说辞的。不管你去多久,我在这里等就是。老爷爷为人极好,相信他也不会讨厌我的。”
    “不过有件事你得当心!”
    “什么事情?”
    “有个冒充段府的家人,前几天到过这间茶馆打听云家的消息。这你是知道的了。”
    “原来那人是冒充的吗?”
    “是呀,不到两个月前,段府的小王名人轶事爷还在桂林养伤,即使他的伤势好了,也不能这样快就回到大理,又派家人来到此地的。所以你要当心一些,别让那个人识破你的行藏。”
    韩芷笑道:“你放心,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何况我已改容易貌,更不用害怕。”
    陈石星道:“虽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当下与韩芷握手道别,心中颇有点儿怅惘之感。这一去,他和韩芷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云家离这间茶馆不远,陈石星在出城之前,不知不觉走到云家对面那条横街巷口,想看一看劫后的云家。这是什么心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见云家那间大屋还剩下半边,并不像丘迟那间茶馆之烧得干干净净。
    原来那晚在云夫人逃了出去之后,龙成斌为了要留一线和云瑚日后相见之地,于是又叫手下放火的官兵救火的。烧掉的只是前面几座无关紧要的房子,云瑚的卧房和云浩生前的书房都没有烧。
    陈石星躲在小巷里偷望劫后的云家,云家并没有完全烧毁,倒是颇出他意料之外。不过却也因此更触起他心中的伤感了。
    感怀往事,暗自伤神,陈石星咬了咬牙,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这些过去了的事,还去想它干吗?”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件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条黑影突然从云家窜出来,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但那人的轻功却是十分了得,转眼之间,不见踪迹。正是:
    人生到处知何似?雷泥鸿爪偶留痕。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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