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只钟摆的后面我听到了什么
    又是树,树下的凉意
    悬空的桌子上结冰的水果
    浮出杯子。是谁的身体如此
    寒冷?
    如此美妙?谁使我在床上越陷越
    深
    在一条饰带上分布有序
    在一具石棺上堆叠
    你为我的身体注入生命
    但一种注视迫使我用全身的关节
    逃离
    从发尖到脚踵。一条河起伏着不
    断的颤音
    我能从水面直视水底
    一种白天的睡相。梦
    在沉睡的外省景象中升起
    你可以一无所视
    我歌唱时眼神的韵律
    灵魂像夏天的芭蕉
    呼救着上升;一个漩涡的中心或
    一团火焰
 ...

作者∶李魁贤
    我在台北出生
    在台北居住五十六年
    却是台北的异乡人
    我不知道从大饭店顶楼
    看到的是什么灿烂的街景
    我不知道满街的KTV
    在里面唱歌游乐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不知道一桌五万元的酒席
    享用的是什么样的口味和心肠
    我不知道夜半过后灯火不灭的街道上
    什么样的人在活动和游荡
    我不知道都市边缘的山坡地
    盖满了美仑美奂的违章别墅洋房
    我不知道都市命脉的淡水河
    漂流的是恶臭难闻的黑水废液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月三万元养家
    经常加班会使妻子骂我是在外谈情说爱 ...

一群脊背油亮的民工,一群细小而
    忽略不计的蚂蚁,甚至在六层楼高的窗外
    依然能够听见他们喘息
    粗重、肥大而又小心翼翼
    此刻,阳光照耀下的工地
    黝黑而沉郁的目光,沾满了生活的草屑,
    凌乱、嘈杂、深藏恐惧,恰好与钢筋的硬度
    成为对比;他们在打桩,给信念打桩;
    他们在浇铸,浇铸生活;而那些
    享受生活的人未必记挂他们,惟有我
    默默凝视着他黝黑而又沉重的身影
    依稀分辨着童年时若隐若现的乡音
    这此,带血而又嘶哑的声音
    加深了商业的误解与仇视
    阳光下的建筑工地,一群群脊 ...

——你从哪里来,想到哪里去,你行走的方式多么可怕。
    它走几步就会以背着地、四脚朝天、仅仅移动了一两厘米而已。它四脚朝天在地上旋转着,翅膀吃力地振颤着,帮助它翻过身来。翻过来,再跌过去,每一次似有作弄人的风吹翻了它,又似它自己失去了平衡身体的能力。
    我看不出它外表受了什么伤害,我最多能猜测到它的眼睛失明了,我弄不清它的意图,想这样行走着去上地方还是想最终能振翅高飞。
    我只想这小小生灵的上方,也悬着它的命运之神吗?还是命运之神借这小蜂来警示谁?
    这是一种惩罚。
    让飞翔的物种爬行。
     ...

我靠展开发黄的稿笺
    来展开边角有些磨破的大地
    坚硬的枯树,窜起
    毫不留情地划痛我的眼睛
    但我必须——
    我靠缓慢渗出血液,涌出泪
    来流出颤抖的湖泊
    我靠摸索笔
    来摸索你的手指
    熟悉的衣裙
    悲愤地扑打着我的脸
    必须——
    我靠紧紧咬住牙
    来咬住
    正在擦着脸颊滑走的一切
    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秋天
    我们最后的大地

一些真正的人
    仰起头喝水
    他们砍断杉树
    果子在泥土中腐烂
    在他们身上长出暗疮
    河床下的水流
    受一只白净的手牵引
    放牛的孩子也要回家
    我是一个外地人
    我变得强壮
    就是靠吃肉
    长期的旅行和剧烈的阳光
    会使我的皮肤
    变黑然后变红

我逐渐体会到悲哀
    像一串梨子皮
    仔细地削好放在桌面
    阳光给青草另一个姿势
    像蜜蜂在花上飞舞
    远离朋友如果也算生活
    这就是发生奇迹的冬天
    一只狗在角落里苦思冥想
    一辆汽车
    与昔日的情人共享荣耀
    而废弃多年的锄草机
    正在草地上爬动

“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
    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
    之。召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
    ……”
    ——后书,卷七十九,南匈奴传
    承明殿的喧哗霎时沉寂
    几百双眼睛遥望殿外。
    我们环佩琅琅,
    登上白玉石阶。
    陛下,你就要见到王嫱了!
    我就是你寻求的绝色。
    殿前铿然一响,
    我的容光炫惑了禁卫,
    他把不稳手中的长戈。
    我曾是江城一首醉人的歌,
    莲步踏过多少失落的魂魄。
    曳地 ...

一时间的迷雾
    “我为你预定了一个座位,在明年春季,那个剧场
    又为你预定了一句话,在后年夏天……
    以及,一场风暴,两朵鲜花,和三个星空……”
    星空装进大脑,大脑装进颅骨
    颅骨埋在腰间,腰埋进手心,手捂住脸
    用腰上的脂肪分泌泪水
    而脸──尚未成形
    在胚胎那迟钝而血腥的喉咙里
    一句话正在传来的途中──
    “我为你预定了……一切!”
    在二十个指头所做的粘稠的梦里
    我拿着六朵五年后的白云──
    (是我同时向三个星空预定的……)
    平静而耀眼地,在你身边那个座位上
    用 ...

他多么渺小,相对于他的诗歌;
    他的生平捉襟见肘,象他的生活。
    只给我们留下一个褴缕的形象,
    叫无忧者发愁,叫痛苦者坚强。
    上天要他高尚,所以让他平凡;
    他的日子象白米,每粒都是艰难。
    汉语的灵魂要寻找适当的载体,
    这个流亡者正是它安稳的家园。
    历史跟他相比,只是一段插曲;
    战争若知道他,定会停止干戈。
    痛苦,也要在他身上寻找深度。
    上天赋予他不起眼的躯壳,
    装着山川,风物,丧乱和爱,
    让他一个人活出一个时代。

太阳在玉米的牙齿上
    成熟了。奶奶
    把它们摆上餐桌
    草莓在水中
    浸泡,还有香瓜、菇娘
    炝好的青绿豆角丝
    我醒来,整个暑假的阳光已铺就
    奶奶说起阳台上的罂粟,一只
    陈年的黑瓦花盆
    妈妈的奶奶,头脑明亮,儿孙满堂
    每天品尝相同花卉的果实
    她甚至化身为山林本身
    或是一位
    迷恋电视新闻的女巫
    整个暑假的阳光已铺就。昨天
    我几乎被铁鸟的胃袋消化
    连梦也没被放过
    今天早晨,枕上只留下云朵的集市
    牵牛花为铁鸟下沉的天空吹奏
    蝈蝈操着东北口音
    催促萎缩的 ...

走得太快的人
    有时会走到自己前面去
    他的脸庞会模糊
    速度给它掺进了
    幻觉和未来的颜色
    同样,走得太慢的人
    有时会掉到自己身后
    他不过是自己的阴影
    有裂缝的过去
    甚至,是自己一直
    试图偷偷扔掉的垃圾
    坐在树下的人
    也不一定刚好是他自己
    有时他坐在自己的左边
    有时坐在自己的右边
    幸好总的来说
    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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