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月光乌蒙蒙的,暗淡得不见任何光华,青樱低低说:“怕是要下雨了呢。”
    惢心关切道:“小主站在廊檐下吧,万一掉下雨珠子来,怕凉着了您。”
    正巧素心引着太医出来,太医见了青樱,打了个千儿道:“给小主请安。”
    青樱点点头:“起来吧。主子娘娘凤体无恙吧?”
    太医忙道:“主子娘娘万安,只是操持丧仪连日辛劳,又兼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只须养几日,就能好了。”
    青樱客气道:“有劳太医了。”
    素心道:“太医快请吧,娘娘还等着你的方子和药呢。”
    太医诺诺答应了,素心转过脸来,朝着青樱一笑, ...

皇后正嘱咐着素心,却听外头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的通传声:“慧贵妃到——”
    皇后点一点头:“传吧。”
    只见白藤间花绣幔锦帘轻盈一动,外头冷风灌入,盈盈走进来一个美人儿,素心已经先屈膝下去:“慧贵妃万福金安。”
    慧贵妃忙笑道:“快起来吧。日常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说着由侍女茉心卸了披风,慧贵妃才轻盈福了福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忙笑着道:“赐座。本宫也是你的那句话——日常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慧贵妃谢了恩,往下首的蝠纹梨花木椅上一坐,方才笑道:“刚午睡了起 ...

冬日里天黑得早,此时御花园中已经无人走动。如懿才欲带着惢心绕过假山莲池,忽听得咕咚一声巨响,旋即便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如懿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失声道:“不好,是有人落水了!”
    冬日天色黑蒙蒙的,眼前又枝丫交错,和着半壁假山掩映,遮去了大部分视线。如懿听得动静,心下本是慌乱,忙绕过假山跑到水边。池中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却无一点呼救之声,三宝吓了一跳,赶紧喊起来:“救人哪——”
    如懿立刻喝道:“喊什么救人,等人来还不如自己救啊!”
    三宝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水寒彻骨,霍地往水中一跳,拼命朝着 ...

凌云彻得知消息之时,一颗心几乎都有迸裂了。他借着戌时三刻交班后的空闲,在长街候到了正扶着侍女春蝉与澜翠预备前往养心殿侍寝的嬿婉。
    嬿婉正低声吩咐春蝉:“方才内务府送来的一些赏赐,你得空便挑些好的去打点了养心殿的进忠。我告诉过他,这件事若不成,我便宁可嫁了他做对食。若是成了,便拿一辈子的荣华谢他。这一遭,我总算是赌赢了。”
    嬿婉犹有余悸,春蝉一壁答应着,一壁道:“幸好小主赢了,否则可要怎么好?宫里跟太监对食的,有一个莲心也够怕人了。”
    “若不这样,进忠怎肯帮我?”嬿婉抚着心口,“万幸!万 ...

这日清晨起来,青樱匆匆梳洗完毕,便去富察氏宫中伺候。为了起居便于主持丧仪诸事,富察琅华便一直住在就近的偏殿。
    青樱去时天色才放亮,茹心打了帘子迎了青樱进去,笑道:“小主来得好早。主子娘娘才起来呢。”
    青樱谦和笑道:“我是该早些伺候主子娘娘起身的。”
    里头帘子掀起,伺候洗漱的宫女捧着桎巾鱼贯而出。青樱知道富察氏洗漱已毕,该伺候梳妆了。
    茹心朝里轻声道:“主子,青福晋来了。”
    只闻得温婉一声:“请进来吧。”
    两边侍女双手掀帘,半曲腰身,低眉颔首迎了青樱进去。青樱不觉暗赞,即便是国丧 ...

“得罪人?”惢心吃惊道,“咱们都在这儿了,还能得罪什么人?”
    如懿躺在床上,吃力道:“就是因为咱们得罪了人,所以都在这儿了。你还不明白么?

如懿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烦闷难安,呕吐的感觉挥之不去,脑中也一阵阵晕眩,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堆在一堆浮絮之上,四肢百骸半点力气也无。
    江与彬已经灌了如懿和惢心许多浓盐水,催她们呕吐出来,又拿烧焦的馒头研磨成粉给她二人服下吸附毒物。他一个人正手忙脚乱,又来了两个太医院的太医,看来地位在江与彬之上许多,三人商议了用药,才把如懿和惢心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如懿躺着,薄薄的破旧被子盖在身上,像有千斤重似的不能承受。可是,她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她怔怔地想着,看着另一张床上面色雪白如纸的惢心,想着自己此 ...

十三年九月己亥,上即位于太和殿,以明年为乾隆元年。
    ——《清史稿·高宗本纪》
    寿康宫里静悄悄的。太妃们哭了许多日也尽累了,所有的昔年情意恩宠,随着泪水,也都殆尽了。余下的日子,也是活在富贵影里,然后那是数得清的富贵,望不尽的深宫离离,寂寞孤清。
    前朝嫔妃们所住的寿康宫,安静得如同活死人墓一般。哪怕是才十几二十岁的先帝遗妃们,也被尘埃覆没了,再没有了一丝活气。
    落在偌大的紫禁城内廷外西路的寿康宫,是不同于鲜活的东西六宫的,那是另一重天地,也是住着皇帝的女人们,也是帐帷流苏溢彩,阑干金粉 ...

海兰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陽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陽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陽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延禧宫,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叶心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小主终于醒了。”
    海兰微张着干裂的唇:“这几日辛苦你了,有谁来看过我么?”
    叶心稍稍为难,还是说:“纯嫔娘娘和秀答应还有婉答应来 ...

如懿回到宫中,便见皇帝坐在窗下,一盏清茶,一卷书帖,一本奏折,候着她回来。她解下披风,坐到皇帝跟前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淡淡道:“去看慧贵妃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窗外微明的光线为如懿如花树堆雪般的面容镀上了更为温婉的轮廓,她徐徐替皇帝添上茶,缓声道:“原是想略坐坐就回来的,但是看着咸福宫炭火供应不足,贵妃又病得可怜,所以多说了两句。”
    皇帝蹙眉,不以为然道:“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如懿露出几分怜悯之意:“贵妃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昏昏沉沉的,只反反复复惦记着要见皇上一面。” ...

次年正月的某一天里,海兰再度放起那只风筝,这一回,蝴蝶风筝旁已经飞起了另一只小小的童子风筝。
    就在前一天,如懿听见宫中喜乐和鞭炮嚣响的声音,她知道,嘉嫔已经顺利诞下了皇四子。这个在乾隆四年正月十四诞下的孩子,成为皇帝登基四年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也是皇帝失去了嫡子永琏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几乎是弥补了他那痛失爱子的巨大痛苦和空落。皇帝喜不自胜,亲自为皇子取名为永珹,日日设宴,又赏赐启祥宫上下,连着皇子的生母嘉嫔也春风得意,恩宠不衰。
    而长春宫的皇后,却沉浸在失却亲子的痛苦与打击之中,日复一日地 ...

如懿被拽到了阶下跪着,雪子沙沙地打在脸上,像打在冻僵了的肉皮上,起先还觉得疼,渐渐也麻木了。不过片刻,衣襟上结了薄薄的冰凌。她眼见海兰受辱,一时间急怒攻心,仿佛一把野火从心头蹿到了喉咙里,再也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您要责骂海常在或是动手打她,我都无话可回。但海常在到底是皇上的嫔妃,您不能这样羞辱她,尤其是当着奴才们的面。若海常在真被剥了衣衫搜身,您就真是要逼死她了!”
    海兰呜呜地哭着,如同一只小小的困兽,做着徒劳而无力的挣扎。她领口的一粒如意扣已被生生拽开,露出生绢色的中衣。慧贵妃只是含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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