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黑蜥蜴》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水月观音
作者:黄鹰


  龙飞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些妖魔鬼怪的恐怖传说。
  传说中,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出现在这种地方,可是他并没有退缩。
  他本来就下怎样相信那些传说,也从未见过什么魔鬼怪。
  那个怪人或者就是第一个。
  但无论如何,这个险他都要冒了。
  秋风萧索。
  雨依旧是烟也似。
  院子虽则如此静寂,仍然听不到雨声,却可以感到雨的存在。
  雨粉扑面生寒,龙飞没有理会。分开阻拦在前面花树枝叶,小心翼翼从中穿过。
  没有灯光,周围一片阴暗。
  再分开一丛枝叶,一座假山出现在龙飞的眼前。
  假山之上黑黝黝的伏着一团东西。
  龙飞一眼瞥见,脚步立即停下。
  那团东西一动也不动。
  龙飞也下劝,盯稳了那团东西。
  黑暗中,仿佛亦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没有声响。
  突然“悉索”一响。
  是龙飞在移动脚步。
  龙飞旁移三步,前进两步。
  那团东西还是一动也不动的伏在假山之上。
  龙飞再前进一步,虽则仍然未能够看清楚,但已经可以分辨得出伏在假山之上是一条壁虎。
  那条壁虎昂首吐舌,竟然有七八尺长短。
  壁虎又怎会有这样巨大..龙飞不由得心头一寒,脚步却不停,继续向假山迫近,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四步,五步,六步“泼刺”一响,假山前面那丛花树猛可一分,一团黑黝黝的东西从中疾飞了出来,撞向龙飞的面门。
  龙飞那颗心应声一跳,腰间长剑几乎同时出鞘!
  剑光一闪,正从那团东西当中穿过。
  “咿”一声鸦啼立即响起,紧接就是“噗噗”一阵羽翼拍击声!
  是一支乌鸦!
  那刹那,龙飞的视线已转回去那壁虎那边。
  那条壁虎并没有乘机扑下袭击,甚至连半分似乎也没有移动过,保持原来那个姿势趴伏在假山之上。
  龙飞心头一跳,长剑一振,那支乌鸦“哧”的脱出剑尖堕入草丛之内。
  羽翼拍击声瞬息停下,龙飞的身形同时拔起,凌空三丈,一式“飞鸟投林”,斜向那座假山扑落。
  剑未入鞘,而且蓄势待发,只要那条壁虎一发动攻势,就迎头痛击!
  壁虎虽然并非一种凶毒的爬虫,但是那么巨大的一条壁虎,杀伤力必然厉害非常。
  壁虎却全无反应。
  龙飞飞鸟般落在那条壁虎之旁倏的出左手,按在那条壁虎的头上。
  那条壁虎仍然没有反应。
  这根本就是木雕的,也根本不是壁虎,是蜥蜴!
  黑蜥蜴!
  整条蜥蜴都髹成黑色。
  雕工精绌,栩栩如生,黑夜中龙飞被唬住了。
  武功有武功的路子,老江湖看人一举手一投足,往往就立即知道用的是那一派的武功。
  正如画画的可以从笔法鉴别,雕刻亦应该可以从刀法鉴别出来。
  龙飞对于雕刻虽然并没有什么认识,但眼望手触之下,总觉得这条蜥蜴与那个木美人都是出于一个人的手底。
  这条木蜥蜴放在这座假山之上到底有什么意思?
  龙飞亦觉得奇怪,眼色倏的瞥见了灯光。
  灯光微弱,凄迷在烟雨中,依稀仍然可以看得出乃是来自前面的一座小楼之内。
  龙飞不假思索,纵身从假山上跃下,向小楼那边走去。
  他脚步起落,比方才已经快了很多。但警戒之心,却反而加重。
  前行两丈,是一道围墙,龙飞挨着围墙右行三丈,找到了一道月洞门。
  过了那道月洞门,那座小楼就出现眼前。
  小楼在一个独立的院子之中,正对着那道月洞门。
  院子之内,亦是野草丛生,里面有一片竹林,西面种了好一些花树,入门附近除了花树之外,还有几株梧桐。
  深院梧桐锁清秋。
  龙飞却不知何故,竟感觉到初冬的寒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楼那边突然传来了三声猫叫。×      ×      ×  咪呜!
  猫叫声凌厉之极,有如鬼哭,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听来尤其恐怖。
  龙飞毛骨悚然。
  猫叫声未绝,楼东竹林倏的传来了一阵“悉索”声响,好像有人在走动。
  龙飞的身形自然一缩,闪入一株梧桐树之后。
  一条白色的人影,即时幽然从竹林中出来,向着小楼走去。
  小楼中的灯光隔着糊纸透出来,淡薄而凄迷。
  那个人浴在这种恺光之中,亦显得朦朦胧胧。
  却几乎同时,小楼的房门在内打开,灯光从楼内射出,照亮了那个人的身子。
  龙飞一瞥之下,瞠目结舌!
  因为那人竟是作“观音”的装束!
  水月观音!×      ×      ×  观音是菩萨,本名观世音,唐时避太宗讳,略称观音,亦作观自在。
  根据法华经上的记载是:“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是以名观世音。”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亦有这样记载:“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又根据法华经普门品,观音曾示现三十三种化身,世俗遂本此,图书出杨柳,龙头,持经,圆光,白衣,鱼篮,琉璃,一叶……等等三十三种观音像。
  水月观音正是其中之。×      ×      ×  雨仍然那么迷濛,灯光照耀之下,既似雾,又像烟云。
  门猝开,光陡亮,那个水月观音就像是突然在草丛之中现身。
  更像是行云驾雾,方从天外飞来,是以那云雾尚未消散。
  她手捧莲花,低头作观水片状,飘飘然走向那边门户。
  那株莲花仿佛用白玉雕成,花一朵,叶两块,都是玉也似洁白,灯光下幽然生辉。
  她的脸,她的手,头巾以至衣服,也像在散发着一种凄冷的幽光,整个人就像用白玉雕出来。
  白玉本来是纯法的象征,观音大慈大悲,也原是一种善良的菩萨。
  但那个水月观音给人的印象却是邪恶的感觉。
  龙飞甚至感觉在那边飘动的不是一个菩萨,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妖气。
  白衣飘飞,那个水月观音幽然飘进小楼之内。
  小楼的门户旋即关闭。
  龙飞连随从树后转出,藉着花树掩护,飞燕般疾向小楼那边掠去。
  他本来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何况他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奇怪的遭遇。×      ×      ×  门右边有一个窗户。
  龙飞燕子般落在窗前,狸猫似矮身欺至窗下,静听一会,才站起身子,以指沾了些口涎,在窗纸之上一点,点穿一个小洞。
  一道光从窗洞射出来,射在龙飞的脸上。
  龙飞右眼迎向光线,凑近窗洞,往内偷窥。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贼祖宗,一切的动作都是如此纯熟自然。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那瞬间他仿佛着了魔似的,一切的动作完全不由自主。×      ×      ×  小楼入门有一道珠帘。
  珠帘的后面有一个精致的小厅子。
  对门那幅墙壁的前面,放着一扇屏风,其上画着一幅非常奇怪的彩画。
  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的怪物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翻腾在火焰之中,双手紧抱着一个赤裸的中年美妇。
  那个中年美妇散发飞舞,有如一条条的黑蛇,她赤裸的身子如蛇一样纠缠着那个怪物的身子,面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快乐。
  她的头颅已裂开,鲜血脑髓狂涌,却不是往下流,乃是向上飞,箭一样投入那个怪物的嘴唇。
  血红髓白,触目惊心!
  那个怪物的脸庞竟然就是与龙飞今天遇到的那个怪人完全一样。
  画工精细,神态活现,色彩的强烈的逼真,简直已到了极限,尤其是那些鲜血,那些脑髓,更逼真强烈得到了使人一见心寒的地步。
  龙飞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幅昼,多看了几眼,仍不禁心寒起来。
  这幅昼又岂止奇怪,而且妖异。
  那个水月观音在这幅昼之前三尺盘膝坐下,头仍然低垂。
  在她的身前有一张矮几,之上放着一张五弦古琴。
  酷肖紫竺的那个木雕美人,赫然就放在琴几的左侧,斜靠着墙壁,面向着那个水月观音。
  那个怪人却不见在内。
  莫非他本来就是屏风上那幅画之中那物的精灵,一进来这座小楼,又隐入画里,继续吸吃那个美妇的血液脑髓。
  龙飞正在盘算该采取什么行动,水月观音突然将那株莲花放下,双手往那张古琴按落,徐徐弹起来。
  琴声琤琮,非常之悦耳,但细听之下,却不难发觉,与一般琴声有些不同。
  非独有些不同,而且有些怪异,所弹的亦不是一般的曲调。
  龙飞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曲调。
  难道这并非人间的曲调?
  龙飞倾耳静听,心里逐渐迷惘起来,不觉间,陷入忘我的境界。×      ×      ×  一曲既终,水月观音幽然停下双手,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相貌与屏风上画着的那个中年美妇,简直就完全一样。
  不同的只是那双眼瞳。
  她那双眼睛虽然也是毫无生气,却有如玻璃也似,灯光下闪烁着两点晶莹而妖异的寒芒。
  正望着龙飞这边。
  是因为她面向这边还是已经发现了龙飞的存在?
  龙飞的目光与那两点寒芒相触,就好像眼瞳中射入了两点冰雪凝成的箭矢,如梦初觉,浑身一震!
  他方待看清楚水月观音的相貌,衣袂声飒地一响,一个人突然在窗洞的前面出现,截断了他的视线。
  那个人出现得赏在突然,鬼魅一样,尽菅龙飞的眼睛并未离开过这个窗洞,也竟不知道他如何出现。
  他背向窗户,站立的地方距离那扇窗户最多不过四尺,龙飞只能看到他背后肩膀以下的身子。
  他一身蓝靛花绣,从身形服装看来,应该是一个男人。
  一现身他就道:“仙君,你可想死我了?”
  是男人的声音,既低沉又嘶哑,也不知是心情太过激动抑或什么原因,颤抖得很厉害。
  语声未落,他的身子就向前欺过去。
  正当此际,灯光突然熄灭!
  龙飞眼前猛一黑,就听到一下闷哼!
  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紧接响起来!
  龙飞心头一凛。
  一阵狼嗥也似的怪声旋即在黑暗之中爆发!
  这完全不像是那个蓝衣人的声音。
  小楼内何来第三个人?
  莫非屏风上画着的那个怪物又现身出来?
  龙飞再也忍不住,断喝道:“你们在干什么?”一掌击在窗户上!
  “哗啦”一声,窗户碎裂,龙飞正欲纵身越窗跃入,一股白烟就从楼中穿窗涌出,迎面扑来!
  龙飞一声轻叱,身形倒翻,半空一滚落下,已经在三丈外的草丛中!
  他反应敏锐,身形矫健,白烟中纵然有毒,这刹那间,亦未足将他迷倒。
  白烟中并没有毒,也没有任何暗算,可是扩散得非常迅速。
  龙飞身形刚落下,方才站的地方已经完全被白烟所包围。
  白烟继续扩散,涌出院子,翻翻滚滚,迅速升上天空。
  黑夜中,那股白烟更显得触目。
  故老相传,无论妖魔抑或神仙的出现、离开,大都化成一股白烟。
  那股白烟到底是那个水月观音或是屏风上那个怪物的化身?
  龙飞瞪着那股白烟,内心忽然起了一阵冲动。
  一种想飞身一剑刺向那股白烟的冲动!
  但是他到底没有飞身一剑刺出去,一双眼一瞬也不瞬,盯稳了那边。
  无论什么人要藉那股白烟掩护从那座小楼走出来,都绝对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      ×  白烟终于消散。
  没有人从小楼中走出来。
  这个时间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飞正准备举步走过去,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却是来自他的身后。
  什么人?
  龙飞霍地回头,目光到处,一条黑影飕地从月洞门外窜进来!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目,那个人同样看不清楚他,却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那支剑锋闪亮。
  那个人即时一声叱喝,道:“什么人7拿着剑在这里干什么?”
  这莫非是这庄院的主人?
  龙飞自然解释说道:“别误会,我只是……”
  那个人的脑筋也相当灵活,立刻截住龙飞的说话,说道:“你不是这庄院的人么?”
  “我不是。”龙飞并没有否认。
  那个人连随厉声喝道:“那么你走进来这里干什么?”
  龙飞脱口道:“你原来也不是这庄院的人。”
  那个人断喝道:“回答我的问话!”
  龙飞一声冷笑,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官府中人!”
  那个人听龙飞并非回答他的问话,咆哮道:“这个时候,拿着兵刃偷进来别人的庄院,非奸即盗!”
  龙飞只是冷笑。
  那个人手一指咆哮接道:“还不给我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龙飞忽然道:“你的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
  那个人“哦”的一声,道:“敢情是积犯,打!”
  一声“打”,呛啷啷一条铁链撒在手中,箭步标前,铁链拦腰疾扫!
  龙飞剑一抖震开扫来铁链。
  那个人怒吼道:“好大胆的贼子,竟然拒捕!”铁链上下飞舞,上打“雪花盖顶”,下打“老树盘根”。
  龙飞闪身避开!
  那个人喝叱一声;“再看这一招‘仙人指路’!”铁链笔直向龙飞腰腹射击!
  龙飞身形倒退。
  那个人连追三步,铁链呛啷啷三次飞击,仍然是那一招“仙人指路”!
  龙飞一一闪开,倏的笑道:“三年不见,想不到你这条铁链竟然已链到这样子厉害!”
  那人铁链几次出击都落空,正惊于龙飞的武功高强,听得龙飞这样说,不由得收住势子,轻叱道:“你到底是那一个?”
  “龙飞!”龙飞应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摺,“察”的晃亮。
  这火光虽然微弱,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
  火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庞。
  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虬髯如戟,环眼似虎,那个人完全就像是吴道子笔下那个捉鬼的钟馗,身上却竟然是衙门捕头装束。
  他看清楚了龙飞,一收铁链,诧异道:“怎么真的是你?”
  龙飞剑入鞘,道:“假不了。”
  那个人顿足道:“你知道来的是我,怎么不叫住我?”
  龙飞笑道:“若不是你上打‘雪花盖顶’,下打‘老树盘根’,在中间再出一招‘仙人指路’,我真还下敢相信来的是你这位铁虎大捕头!”
  铁虎铁链往腰间一缠,格格大笑道:“在我这三招之下,也不知放倒多少盗贼,可是在你这位大剑客之前,一点儿也起不了作用。”
  龙飞道:“幸好如此,否则现在我脑袋即使不开花,两条腿只怕断定了。”
  铁虎大笑不绝。
  他认识龙飞乃是三年前的事当时龙飞曾经先后两次帮助过他,并且拘捕了十三个无恶不作的大盗。
  在龙飞,那只是凑巧路过,本来就是一个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的侠客。
  铁虎却交定了龙飞这个朋友龙飞也高兴有铁虎这个朋友。
  因为铁虎也是一条铁汉。
  他虽然相貌丑怪,脾气又暴躁,但不畏强权,无论什么人犯罪,都是一视同仁,秉公办周围百里,没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尽职,这样正直的捕头。
  这样的朋友不交,交那种朋友?
  他们却甚少见面。
  龙飞游侠江湖,行踪飘忽,铁虎追捕盗贼,亦是终年东奔西走。
  今夜是他们三年以来第一次会面。×      ×      ×  笑声一落,铁虎正想问龙飞什么,龙飞已抢在他面前问道:“你怎么走来凤凰镇?”
  铁虎道:“这也是我管辖的地方,除非其他地方发生了案子,否则每月的这三天我都会留在此处。”
  龙飞目露钦佩之色,道:“像你这样负责的捕头并不多。”
  铁虎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职实所在,岂容疏忽。”
  龙飞道:“三年如一日。”
  铁虎道:“七年如一日。”
  他身入宫门,到现在已经七年。
  龙飞道:“这三年以来,你还是那个脾气?”
  铁虎回答道:“有句老话,你一定听过……”
  龙飞截口说道:“江山易改,品性难移?”
  铁虎打了一个哈哈,道:“正是!”
  龙飞摇摇头道:“以你的刻苦尽职,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很成功的捕头,可惜的你就是脾气急躁了一些。”
  铁虎道:“否则我们方才那场架如何打得起来?”
  龙飞道:“你是否看见那些白烟,觉得很奇怪,所以走进来一看究竟?”
  “不错。”铁虎盯着龙飞。“方才我从这幢庄院的后门外经过,看见那后门大开,因奇怪这户人家怎么这样疏忽,就看见这边儿白烟翻腾。”
  龙飞道:“这幢庄院显然没有人居住,已空置相当时日。”
  铁虎道:“看来的确是这样。”
  “这本来是哪个的庄院?”
  “不清楚。”
  “你好像什么也不清楚。”
  “单就是这个凤凰镇已经有几千户人家,除非那户人家出了案子,否则我根本就不会找去查问,要一一清楚,实在是没有可能。”
  “有道理。”
  “那些白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飞苦笑道:“我亦是不知,所以……”
  铁虎一正面色,道:“你又是为什么走进来这里?”
  龙飞沉吟道:“这番唇舌我相信是省不了。”
  铁虎道:“嗯,你应该知道我的行事作风。”
  龙飞点头,道:“在说出这件事之前,有一个问题,我倒想先问你。”
  铁虎道:“是什么问题?”
  龙飞缓缓地道:“你以为到底有没有所谓神仙鬼怪?”
  铁虎一怔,道:“对于仙神鬼怪的存在尽管很多人言之凿凿,我个人却是绝对不相信。”
  他一顿接道:“这大概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所谓仙神鬼怪。”
  龙飞道:“我也是这样,因为在今天之前,同样我从未见过。”
  铁虎笑问道:“莫非就在今天竟然给你见到了?”
  龙飞道:“正是!”
  铁虎好奇心顿起,道:“你见到什么?”
  龙飞道:“今天午后我在路上与一辆马车险些相撞,那辆马车载着一副棺材,棺盖震落,露出里头……”
  铁虎截道:“一具死尸?”
  龙飞摇头道:“一具木雕的裸体美人像。”
  铁虎道:“你看清楚真是木的?”
  龙飞道:“很清楚。”
  “用棺材载着一具木美人。”铁虎摸摸胡子。“这无疑是非常奇怪,但与神仙鬼怪有何关系。”
  龙飞道:“那个美人却会‘哎唷’呼痛,在驾车那个车把式将棺盖盖回去的时候更哀求不要那么做,让她透透气,甚至高声叫救命来!”
  铁虎惊讶道:“有这种事情?”
  龙飞道:“当时我很怀疑那副棺材一共有两重,呼叫的其实不是那个木美人,是一个被藏在第二重暗格之内的女人。”
  铁虎机许的道:“怀疑得妙。”
  龙飞道:“那个女人亦大有可能是藏在那个木美人之内。”
  铁虎道:“这是说,那个木美人是一个中空的木像?”
  龙飞道:“当然这只是怀疑。”
  铁虎回答道:“你当然会追究下去。”
  龙飞颔首道:“也因此看清楚那个车把式在竹笠遮掩之下的面目。”
  铁虎道:“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龙飞道:“没有眉毛,短鼻尖眼,嘴唇一直裂至耳下,而且一脸墨绿色的蛇鳞。双手也是那样子,蛇鳞满布。”
  铁虎皱眉道:“人怎会这个样子。”
  龙飞道:“这个怪物的身手,看来下在我之下。”
  铁虎也不由得惊“哦”一声,龙飞的身手如何,他是知道的。
  龙飞接道:“甚至我金环出手,仍然下能够阻止他驾车离开。”
  铁虎道:“你必是穷追不舍。”
  龙飞道:“结果追到来这幢庄院后面之外。”
  铁虎道:“那个怪人莫非走进这里了?”
  龙飞道:“我遥遥见他推门进来,可是到我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不知所踪,然后,看见前面小楼露出灯光了。”
  铁虎目光一转,道:“灯光?”
  龙飞道:“我正想走过去,那边竹林就出现了一个观音。”
  铁虎一果,道:“什么!”
  龙飞一字一字地重复道:“观音!”
  “神仙?”
  “我说的正是观音菩萨。”龙飞叹了一口气道:“那位观音正是水月观音的装束……”
  铁虎道:“是否到来指点你迷津?”
  龙飞叹气道:“指点迷津就好了,那位水月观音的出现,事情反而更复杂,更诡异。”
  铁虎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龙飞道:“那位水月观音一直走进了那座小楼,我过去点破窗纸一望,见她正在小楼中弹琴,弹的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曲调。”
  铁虎追问道:“然后又如何?”
  龙飞道:“一曲既终,一个人倏的在她面前出现。”
  “是谁?”
  “不知道,从身形看来,应该是一个男人。”
  “他是背向着你了。”
  “奇怪的是我竟然不知道他如何出现。”
  “难道又是仙神鬼怪?”
  “之后灯光突然熄灭,闷哼惨叫怪笑声相继响起来,我忍下住一掌震开窗户,那知道一股白烟就从里面涌出来。”
  “于是你退避到这儿。”
  “白烟之中不无可能暗藏着什么毒药暗算。”
  “我进来之时白烟才消散。”
  “不错。”龙飞目光一闪。“我正想走过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位大捕头就冲进来了。”
  铁虎没有再说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龙飞好几遍。
  龙飞待铁虎停止了打量,才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
  铁虎道:“哦?”
  龙飞道:“难道你不是在想我的脑袋是否出了毛病?”
  铁虎一怔,格格大笑道:“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么竟然知道我肚里的心事?”
  龙飞苦笑道:“无论谁听到我方才那番话,相信都难免这样想。”
  铁虎连随问道:“你的脑袋是否出了毛病?”
  龙飞道:“一些毛病也没有。”
  铁虎道:“也不是眼花?”
  龙飞道:“一次也许是眼花,但接连几次”他一顿接道:“你不是也看到了那些白烟?”
  铁虎沉默了下去。
  这时候火摺子的光芒已经逐渐微弱,终于熄灭,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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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猫
作者:黄鹰


  片刻,黑暗之中响起了铁虎的声音:“怎样也好,你我进去那边小楼看一看究竟。”
  悉索声起,两人先后举起脚步。
  烟雨仍然在飘飞。
  龙飞、铁虎,烟雨下就像是两个幽灵。
  幽灵走上了石阶,在小楼门前停下。
  门并未开启。
  龙飞抬手往面上一抹,抹下了一手水珠,倾耳细听。楼内毫无声息,静寂如死。
  铁虎在旁忽然扬声呼道:“里头有没有人?”
  没有回答。
  铁虎又道:“再下开门,我们可要破门进去了。”
  还是没有回答。
  黑蜥坊铁虎等了一会道:“撞门!”
  龙飞点头,先伸手往门上一推。
  “依呀”的一声,门竟然被他推开!
  龙飞立即横身挡在铁虎之前!
  没有人从楼内冲出来。
  黑暗之中,也没有任何声响。
  铁虎张头探脑,道:“你身上还有没有火摺子?”
  诂口未完,一团火光已经从龙飞左手亮起来。
  龙飞的身上有第二个火摺子。
  火光驱散了黑暗,龙飞目光及处,当场就一呆!
  楼内没有人,一个也没有,人可以走动,但──
  龙飞目光一闪,拔起身子,人与火就像是化成了一团光,飞上了半空。
  火摺子落处,燃着悬在那儿的一盏宫灯,龙飞身形一沉,连随将火摺子捺熄掉。
  铁虎同时大步跨进来。
  龙飞正落在那个水月观音方才所坐的地方。
  水月观音已不知所踪,就连她方才弹的那张五弦古琴,随琴的那张几子都已不见。
  那个木美人亦已不在那边墙下。
  再望那扇屏风,龙飞更就目定口呆。
  屏风虽则仍然存在,上面却空白一片!
  铁虎看见龙飞瞪着那扇屏风发呆,奇怪问道:“你在瞧什么?”
  龙飞道:“这扇屏风之上本来画着一幅很奇怪的画!”
  “如何奇怪?”
  “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的怪物拥抱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在火焰之中翻腾,在吸吃那个女人的脑袋。”
  铁虎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龙飞接说道:“那幅画画得非常逼真,虽则明知道那只是一幅画,但多看几眼,我仍然不禁为之心寒。”
  铁虎道:“现在屏风上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子一幅画。”
  “可是……”龙飞叹息道:“如果我没有看错,屏风仍然是那面屏风。”
  “大小形状都一样?”
  “分明都一样。”
  “那么,画呢?”
  “你问我,我问谁?”
  “水月观音……”
  “非独水月观音,就连那张古琴和承琴的那张几子,还没有放在那边墙下,那个木美人全都不见了。”
  铁虎冷笑道:“不成就化做了那股白烟,在天空消失。”
  龙飞微喟道:“这只怕就是最好的解释了。”
  铁虎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龙飞一遍,说道:“本来,我已经有些相信,现在,又不得不有所怀疑。”
  龙飞苦笑道:“换了我是你,相信亦是如此。”
  他叹息接道:“找今次的遭遇事卖是太诡异,太难以令人置信。”
  铁虎瞪着龙飞道:“不过你是怎样一个人,我也清楚得很,以你的为人,是绝不会无中生有,捏造事赏。”
  他一顿接道:“这也许是你今天的精神不大好,生出这许多幻觉。”
  龙飞没有回答,目光又凝结在那扇屏风之上。
  屏风上那幅雪白的冰绡上端不知何时出现了拇指大小的一朵血花。
  那朵血花徐徐继续增大。
  龙飞倏的戟指那朵血花,哑声道:“不成这个也是幻觉?”
  铁虎循指望去,道:“这是什么!”
  龙飞道:“血!”
  铁虎瞪眼道:“那儿来的血?”
  龙飞的手指缓缓往上移。
  那朵血花之上的雕花木框赫然有一小滩鲜血正在徐徐往下淌。
  那屏风的外框乃是红褐色,鲜血黏在上面,若不仔细,实在不容易看得出来的。
  龙飞连随道:“方才必然是有人伤亡,乃至血溅到屏风外框之上,也所以我听到惨叫声。”
  铁虎诧异的道:“那么……”
  两个字才出口,“咪呜”一声阴森恐怖的猫叫声突然划空传来!
  龙飞铁虎出其不意,齐都一惊,抬头循声望去,屏风上那条横梁的暗影中,赫然伏着一支大黑猫。
  那支大黑猫正瞪着他们,一双眼波也怪,闪动着惨绿色的光芒。
  看见这双猫眼睛,龙飞不由自主忆起水月观音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忆起水月观音出现之时听到的那三声恐怖凌厉的猫叫。
  这支黑猫难道就是那个水月观音的化身?
  一连串的诡异遭遇,龙飞的思想不觉也变得诡异起来。
  在铁虎眼中,那却只不过是一支猫,他望了一眼,道:“这支黑猫什么时候走来的?”
  龙飞道:“我也不清楚,也许它一直就伏在那里,只是我们没有在意。”
  铁虎忽然一笑,道:“可惜猫不懂得说人话,否则它或者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飞道:“这确是可惜得很。”
  说话间,那支大黑猫已经从横梁上站起来,倏的低头叼起了一样东西。
  龙飞立即发觉,却看不清楚,脱口道:“你看它叼着什么?”
  铁虎也看不清楚。
  那支大黑猫旋即举步。
  铁虎就在这时候突然双掌一拍,“叭”一声,响亮得有如响了一个小雷。
  大黑猫给他这一吓,身形一窒,嘴一开,叼着的那样东西从嘴中掉下,一直从梁上掉向地面。
  它惊魂仍未定,身形陡弹,放开脚步,踏着横梁疾向厅堂里面奔去。
  铁虎看在眼内,格格大笑道:“这支猫虽然不小,胆子并下大。”
  龙飞的目光却落在那样东西之上。
  是一支老鼠!
  那支死老鼠,一个身子几乎被咬成两截,血肉模糊。
  铁虎目光一落,笑声不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一支老鼠,屏风上那些血的来源现在总算也明白了。”
  一顿,手指着那扇屏风,接道:“这是鼠血,并非人血。”
  龙飞不作声。
  铁虎笑接道:“想不到你这位大剑客竟然被一支大黑猫,一支老鼠吓成这个样子。”
  龙飞叹息道:“但是我看见的种种怪事又如何解释?”
  铁虎道:“一个人精神不佳,难免就会生出种种的幻觉。”龙飞摇头道:“绝不是幻觉。”
  铁虎道:“那么证据你能否拿出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事情?”
  龙飞亦只有摇头。
  铁虎一正面容,道:“没有证据,纵然你说的完全是事实,在目前亦请恕我难以接受。”
  做他那种工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证据。
  片面之词并非证据。
  龙飞明白铁虎是怎样的一个人,沉吟了片刻,脚步倏开,转过那扇屏风。
  屏风的后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再过一丈就是对门那面墙壁,正中有一个窗子,却是在内紧闭。
  左右两道楼梯斜斜向上伸展。
  那支大黑猫正蹲在左面那道楼梯之下,一双眼闪动着惨绿色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邪恶。
  一见龙飞走过来,那支大黑猫“咪呜”一声,立即向楼上窜去。
  龙飞紧追在后面,铁虎亦跟了上来。
  “哧”一声,龙飞再次晃亮那个火摺子。×      ×      ×  楼上是一个精雅的寝室,每一样陈设显然都颇费心思,一尘不染,分明不时都有人打扫。
  四面门窗都紧闭,没有人,那支大黑猫,蹲在正中的那张桌子之上,一双眼绿芒更盛,充满了敌意。
  龙飞没有理会,绕室走了一圈,小心的检查所有的门窗。
  铁虎亦步亦趋。
  到龙飞回到下面厅堂,眼瞳中已明显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铁虎这时候才开口道:“你现在大概心灰了。”
  龙飞苦笑。
  铁虎移步到门旁那扇碎裂的窗户之下,道:“这扇窗户是你憧碎的?”
  “不错。”
  “除了碎裂的那扇窗户以及虚掩的那道门户之外,这座小楼的其余窗无不在内关闭,换句话说,要离开必须经由这门窗,以你的目光锐利,听觉的灵敏,若是有人经由这一门之窗离开,相信很难逃得过你的耳目,何况还要搬走那么多的东西?”
  龙飞不能下点头。
  铁虎接道:“纵使有白烟掩护,我看也一样不可以,除非就真的化成了那股白烟。”
  龙飞“嗯”一声。
  铁虎笑接道:“可惜我虽然柑貌长得像钟馗,却没有钟馗那种神通,不能够辨别你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幻觉。”
  龙飞道:“这的确可惜得很。”
  铁虎道:“既然如此,这件事现在应该告一段落了。”
  龙飞目光一转,道:“难道你不觉得这座小楼实在有些奇怪?”
  铁虎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龙飞道:“一进来你我便应该发现,这座小楼与周围的环境完全不协调。”
  铁虎道:“你是说外面野草丛生,显然已荒废多时,而这里则一尘不染,好像时常有人来打扫的么?”
  龙飞颔首道:“照道理,这里应该是蛛网尘封才对。”
  铁虎道:“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另一个问题?”
  龙飞道:“这幢庄院未必已荒废?”
  铁虎道:“打扫整幢庄院是一件很吃力的工作。”
  龙飞道:“那么住在这幢庄院的人若不太老必然就太懒。”
  “当然亦有可能另有原因。”
  “嗯。”
  “不过,无论怎样也好,只要这里还有人居住,我以为你最好就赶快离开。”
  “这个时候,未经许可擅入别人庄院,非奸即盗?”
  “他们若是嚷起来,我这位捕头职责所在,总不成袖手旁观。”
  龙飞笑笑道:“这里若是真的还有人居住,看见方才那股白烟及这儿的灯光,早就已过来一看究竟了。”
  “他们也许已入睡了。”
  “如此就更不用担心了。”
  “你仍未死心?”
  龙飞笑笑。
  铁虎摸摸胡子,道:“好像你这种人,不做捕头实在可惜。”
  龙飞笑道:“我若是真个干你那一行,还有你立足的余地?”
  铁虎大笑。
  笑声未绝,楼中倏的逐渐黯了下来。
  铁虎立时察觉,笑声一顿,奇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口未完,灯火突然熄灭!
  又是一片黑暗。
  那刹那间,铁虎面色也变了。
  龙飞却显得很镇定,道:“油尽自然灯枯。”
  铁虎吁了一口气,道:“你燃亮灯火的时候油已经将尽了?”
  龙飞道:“不错,却想下到这么快便已燃尽。”
  铁虎嘟喃道:“你怎么下早些说,险些儿没有吓破我的胆子。”
  龙飞笑道:“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薄弱?”
  铁虎埋怨道:“还不是听了你那番仙神鬼怪的说话。”
  龙飞笑道:“没有灯,你我想不走也下成了。”
  黑暗中,脚步声起,铁虎第一个从楼内走出来,龙飞紧跟在铁虎后面,反手将门户带上。
  铁虎即时道:“院子里有人。”
  龙飞也看见了。
  他们其实并没有看见那个人,只看见那个人的一角衣袂。
  白色的衣袂,从月洞门入门不远的一株悟桐树后露出来。
  相距虽然并不远,但如果不是那株悟桐树后面散发出一团光芒,他们真还不容易发觉。
  那是什么光?在那株悟桐后的到底是人还是仙神鬼怪?×      ×      ×  雨未歇,烟雾般飘飞。
  秋残时候竟然连绵不绝的下着这种烟雨,是不是有些奇怪。
  龙飞铁虎不约而同,双双奔下楼前石阶,铁虎遥呼道:“树后是什么人?”
  那团光应声从悟桐树后移出来。
  是一盏白纸灯笼,握在一个白衣老妇的手中。
  那个白衣老妇,看样子年纪应已过六旬,一脸的皱纹,灯光映照下更加明显,满头白发披散,迎风飘舞。
  她一身衣白如雪,脸色亦是雪一样毫无血色,也不知是灯光影响还是原来如此。灯光迷濛,风吹衣发,她简直就像是飘出来,不像是走出来。龙飞和铁虎不由自主齐都打了一个寒噤。
  白衣老妇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并不难听,相貌也并不难看,甚至还带着一般老妇人的那种慈祥,可是那一身白衣,再加上一头白发披散飘舞,已经有几分恐怖,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还有这种灯光之下,更令人心寒。
  就连声音,在龙飞铁虎听来,也觉得有些阴森恐怖了。
  铁虎立即应道:“我是捕头铁虎,旁边这一位是我的朋友。”
  白衣老妇这时候亦已看清楚铁虎的装束,听说一怔道:“铁大人这时候来未知道有何贵干?”
  铁虎正不知如何回答,这边龙飞已插口问道:“老人家住在这个庄院?”
  白衣老妇点头道:“什么事?”
  龙飞问道:“这个庄院何以弄成这个样子?”
  白衣老妇反问龙飞道:“你问来干什么?”
  龙飞答道:“清楚一下这个庄院的情形。”
  白衣老妇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飞试探道:“这个庄院之内有没有一个脸庞与双手都长满蛇鳞的人?”
  白衣老妇不假思索,摇头答道:“没有。”
  龙飞道:“我却是看着他从后门走进来。”
  白衣老妇道:“后门没关上?”
  龙飞道:“否则我们怎能够进来?”
  白衣老妇道:“那恐怕是小偷了,你们没有把他抓起来?”
  龙飞道:“到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看见这座小楼有灯光,所以过来一看。”
  白衣老妇道:“那个灯不是你们亮起来的?”
  龙飞道:“第一次不是。”
  “那是谁?”
  “不清楚。”
  “你们没有看见什么?”
  “看见一个女人。”
  “怎样的女人?”
  “手捧白莲花,作水月观音装束!”
  龙飞这句话一出口,白衣老妇的神情就立即大变了,她惊讶的望着龙飞,嗫嚅着道:
  “你说什么观音?”
  “水月观音。”
  “喃呒阿弥陀佛!”白衣老妇一声佛号,才问道:“后来观音怎样了?”
  龙飞道:“走进小楼内弹琴。”
  白衣老妇神情一变再变,惶恐的道:“就是方才那些琴声。”
  龙飞道:“老人家,她到底是谁?”
  白衣老妇不答反问:“弹完琴,是不是化成一股白烟升上天空!”
  龙飞道:“那股白烟老人家也都看见了?”
  白衣老妇听龙飞这样回答,神情又一变,复杂之极,也不如是什么感受,连连口喧佛号。
  龙飞追问道:“老人家……”
  三个字才出口,白衣老妇突然怪叫一声,口喧佛号,转身就跑。
  龙飞正想追前,却被铁虎一把拉住。“看样子她恐惧得很,现在你就是追上去,也未能够从她口中知道什么,甚至只有使她更恐惧。”
  “这也是,我到底是一个陌生人。”
  “倒不如明天再找她一问。”
  “明天!”
  “这种事,应该大白天跟她说的,要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只怕她不肯接见我们。”
  “这幢庄院之内应该不会只得她一个,你截住她追问,慌张之下她一阵呼叫,惊动其他人,可就麻烦了。”
  “即使明天,麻烦还是有的。”
  “不过总比现在好说话。”
  “也许。”
  “看情形,这其中真的大有蹊跷。”铁虎沉吟道:“明天我教手下打听清楚这幢庄院的底细,再作打算。”
  “别忘了给我通知一声。”
  铁虎倏的一笑,道:“难得见你这样紧张,我有些怀疑你与这件事有关系。”
  龙飞颔首道:“多少。”
  铁虎“哦”一声,追问道:“是什么关系?”
  龙飞道:“那个木美人的面貌太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
  铁虎道:“谁?”
  “丁紫竺。”
  “这个丁紫竺又是什么人?”
  “丁鹤的女儿。”
  “一剑勾魂丁鹤?”
  “正是。”
  “丁紫竺与你又有……”
  “她与我有婚约。”
  铁虎恍然道:“这就难怪了。”
  龙飞道:“纵然没有这种关系,这件事既然给找遇上,还是要管的。”
  铁虎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龙飞道:“重得要命。”
  铁虎道:“丁鹤以我所知就住在凤凰镇。”
  龙飞道:“而且就是隔壁的那一幢庄院。”
  “这么巧?”
  “所以才担心。”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过去隔壁庄院一看究竟。”
  “正有此意,与我一起过去如何?”
  “不必了,我这一身装束与你一起过去,不难会引起下必要的误会。”铁虎道“纵然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丁鹤也只会与你说话,我在场,反而不方便。”
  龙飞无言。
  铁虎笑接道:“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你们江湖上人的脾气我还不清楚?”
  龙飞道:“以前你好像并不是这样说话。”
  铁虎道:“钉子碰得多了,人自然就会有些改变。”
  龙飞道:“你心中其实并不服气。”
  铁虎笑笑,道:“所以有时还是忍不住要管的。”
  一顿他又道:“凭你与丁鹤的武功,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来?”
  龙飞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凭武功就可以解决的。”
  “你却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铁虎摸着胡子道:“不过什么事也好,能够的话,你最好都通知我一声。”
  龙飞“嗯”一声。
  铁虎道:“相信你知道在那里可以找到我。”
  龙飞笑笑道:“我没有忘记你是一个捕头。”
  说话间两人脚步不停,不觉已到后门,出了后门,龙飞将门掩上,轻吐了一口气。
  他的衣衫已经被雨粉披湿,夜风吹来,也觉得寒意侵肌。
  那匹马并没有走远,仍然在门外徘徊,看见他们来,沉浊的倏地低嘶一声。
  这马嘶在今夜也好像显得有些妖异。
  龙飞不由得苦笑一声。
  铁虎目光一转道:“那是你的坐骑?”
  龙飞道:“嗯。”
  铁虎道:“它好像认得你这主人。”
  龙飞道:“它已经跟了我有四年。”
  铁虎道:“不要是一匹马精才好。”
  话口未完,他已经笑起来。
  那匹马即时低嘶连声,竟然也好像在笑,铁虎听在耳里,不由自主也打了一个寒噤,笑声亦自一敛。
  龙飞反而笑起来,道:“这种话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说的好。”
  铁虎嘟喃道:“你那番鬼话实在吓人,害得我胆子也变小了。”
  龙飞走过去拉住缰绳,道:“要不要我护送你回去?”
  铁虎大笑道:“我这个胆子,大概还不至小到不敢独个儿回去。”
  笑语声中他大踏步向前走。
  龙飞亦牵着那匹马,亦自举起脚步。
  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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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手
作者:黄鹰


  夜已深,风更急。
  龙飞牵着坐骑,转了两个弯,终于来到了丁家庄门前。
  他踌躇了一会,才步上石阶,叩动门环。
  到他第三次叩动门环,门方在内打开来。
  开门的是一个老苍头,打着灯笼,精神饱满,双手也很稳定。
  “是谁?”
  “寿伯,是我!”
  那个老苍头正是丁家庄的老家人丁寿。
  这时候他亦已看清楚龙飞的脸庞,惊喜道:“龙公子!”
  他慌忙大开门户,连声道:“快,快进来,别要让雨淋坏了。”
  龙飞道:“对下起,吵醒你出来。”
  “我那有这么早睡觉?”丁寿从龙飞手中接过缰绳。“三年不见,公子还是那个样子,英俊潇洒,温文有礼。”
  龙飞尚未回话,丁寿说话又已接上:“是了,公子怎么三年都不来一趟,我们小姐眼都快要望穿了。”
  龙飞一笑,道:“小姐可好?”
  丁寿道:“好,就是整天惦挂着公子呢。”
  龙飞问道:“她现在大概已经休息了吧。”
  丁寿摇头道:“小姐她今天清早去了邻镇探望外婆,据知会留宿一宵,明天才回来。”
  龙飞试探问道:“那边没有事吧?”
  “没有。”
  龙飞心头一沉。
  他立即走来丁家庄,主要当然是想要知道紫竺到底有没有遭遇意外,其次就是要问清楚紫竺有没有曾经给什么人对着雕刻。
  对于那个木美人,他始终耿耿于怀。
  但现在心头一沉,却并非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紫竺不在家。
  紫竺今天应该在家的。
  十天前,他已经差人送信紫竺,告诉紫竺他今天必会到来。
  可是现在紫竺并没有在家等候。
  丁寿当然不知道龙飞那许多,接道:“小姐虽然不在家,老爷却在家,公子要不要先去见见他老人家?”
  龙飞心念一转,道:“不知休息了没有?”
  丁寿道:“方才我经过书斋,见书房之内仍然有灯光,相信还未休息。”
  龙飞道:“我现在就到书斋。”
  丁寿道:“书斋在那边,公子是否还有印象?”
  龙飞道:“才不过三年,我的记忆力相信还下致那么差,自己可以的。”
  三年前,龙飞乃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人固然熟悉,地方也一样熟悉得很。
  丁寿道:“那么我先替公子安置好坐骑,回头再准备房间!”
  龙飞道:“有劳。”
  丁寿道:“就以前那个房间好吗?”
  龙飞道:“最好不过,省得再麻烦你老人家指引。”
  丁寿道:“什么说话,公子不骂我骨头懒我已经开心得很。”
  龙飞笑接道:“那个房间也无须怎样准备,随便可以了。”
  丁寿道:“这最低限度也得打扫干净,否则公子你如何睡得舒服?”
  龙飞道:“不要紧,时间已不早,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说。”
  语声一落,龙飞举步向西面走去!
  书斋正在西面。×      ×      ×  夜雨梧桐,秋风落叶。
  这个院子秋意似乎特别深浓。
  书斋在这个院子的正中。
  龙飞一踏入这个院子,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并非第一次进来,虽然三年,也并未忘记这里的一切,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竟似不是因此而生。
  是不是因为这座院子的结构与方才他进去的那座小楼所在的那院子有些相似?
  进口一样是一道月洞门,入门一样有花树,有梧桐,那边也一样有一片竹林,位置却与那个院子的一片相反,乃是在西面。
  一东一西,这两个院子莫非就只隔着一片竹林,一道围墙?
  龙飞好容易才压下那股穿过竹林,翻过围墙一看究竟的冲动。
  书斋果然有灯光外透,门半开。
  龙飞来到门外,仍然听不到丝亳声息,举手叩门,也没有反应。
  他仍然等了一会才举步走进去。
  书斋内并没有人!
  丁鹤去了那里?×      ×      ×  西墙下有一面三棱屏风。
  屏风上画着一幅松鹤图。
  孤松上凄然立着一支孤鹤,独对着一轮孤月,一股难言的苍凉幽然从画中散发出来。
  龙飞早就已感觉到这股苍凉,甚至曾经问过了丁鹤,何以不多画一支鹤在上面?
  丁鹤当时却只是淡然一笑,龙飞也没有再间。
  因为那霎时他已经省起了丁鹤早年丧偶,一直没有续弦再娶。
  三年后的今日,屏风仍然是放在西墙下原来那个位置,书斋内的一切陈设也显然和三年前的一样,并没有任何改变。
  丁鹤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守旧的人。
  龙飞目光一转,又落在那面屏风之上,忽然举步向那面屏风背后走过去。
  屏风后面也没有人。
  怎么我忽然变得这样多疑?
  不成着了魔?
  龙飞摇头苦笑,转向那边书案踱去。
  书案上放着笔墨砚,还有一轴横卷。
  砚中半载墨汁,灯下闪着异光,笔放在架上,饱染墨汁,看来仍未乾透。
  横卷上写着一首诗李商隐的一首无题。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
  字写得很好,很工整,写到那个“万”字出现败笔,最后那个“重”字也没有写上去。
  那会儿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必然很突然,很重要,以至丁鹤非独写不好那个“万”字,甚至立即放下笔离开。
  究竟是什么事情?
  龙飞不由自主的俯身拿起那轴横卷。
  那个“万”字也已经完全乾透,丁鹤离开书斋显然已相当时候。
  什么时候才回来?
  龙飞沉吟未已,身后倏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束西在爬动。
  他应声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冷然站在那面屏风的旁边。
  那个人年逾五旬,颧骨高耸,目光刀一样,闪亮而锐利,两颊亦有如刀削,三绺长须,一身蓝靛花绣,无风自动。
  他身材出奇瘦长,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支孤鹤。
  龙飞一眼瞥见,当场怔住!
  那个人不是别人,也就是轻功两河第一,剑下从无活口的“一剑勾魂”丁鹤!
  这是丁鹤的书斋,丁鹤在这个书斋出现,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龙飞惊讶的只是丁鹤如何出现。
  他虽然不是面门而站,但在他站立的位置,若是有人从门外进来,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现在丁鹤的出现,他竟然全无所觉。
  书斋那边的窗户只有两扇开启,但灯也就是挂在那边,丁鹤若是从窗口进来,纵然他轻.功如何高强,身形展动,亦难免带动灯光。
  那刹那灯光并无任何变化。
  那个窗户与丁鹤现在站立的地方而且又有一段距离。
  丁鹤简直就像是本来站在那面屏风之后,现在才转出。
  龙飞方才却已经很清楚屏风之后并没有人在。
  难道丁鹤竟然懂得魔法7抑或是他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丁鹤看见龙飞在书斋之内,亦显得非常奇怪,半晌才脱口道:“小飞!”
  龙飞回应一声:“师叔!”放下手中的那轴横卷。
  丁鹤其实是龙飞的师叔,武林中人知道这件事的却并不多。
  龙飞的师傅“一鸥子”二十年前已归隐。
  丁鹤近这十年来亦已入于半归隐的状态中!
  后起的一辈,很多都已不知道有丁鹤这个人,但对于龙飞,却很少有人不知道!
  尤其这三年,龙飞的声名更是凌驾任何一人之上。
  武林中当然有很多都想弄清楚龙飞的底细,特别是龙飞的仇人。
  只可惜龙飞虽然没有隐瞒,在他们来说,大都仍然是陌生得很。
  只有很少人联想到丁鹤,知道龙飞的师傅一鸥子与丁鹤乃是师兄弟!
  丁鹤上下打量了龙飞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龙飞道:“才到了片刻。”
  丁鹤道:“到来之前怎么不先通知紫竺一声?”
  龙飞道:“十天前,我已经着人送了一封信给她。”
  丁鹤道:“倒没有听她说过。”
  他的说话语声很冷淡,面上亦毫无表情,一反三年之前的那种亲切,在龙飞的感觉,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龙飞在不由自主仔细的打量了丁鹤一遍。
  丁鹤比三年之前明显的苍老了很多,也不知是灯光影响还是什么原因,面色异常苍白,眉宇间仿佛凝聚着重忧,瞳孔的深处又依稀隐藏着恐惧。
  目光转落在丁鹤那袭蓝靛花绣长衫之上,龙飞那颗心更就怦然一跳。
  在那边小楼之中,突然出现在水月颧音之前的那个人不就是穿着这种蓝靛花诱衣裳.那个人不成就是他?
  龙飞心念一动,自然又省起了丁鹤的突然出现!
  那个人也不是这样鬼魅般出现?
  他连随发现了丁鹤的左手用白布紧紧里着。
  白布之上血渎斑斑。
  他脱口问道:“你老人家的左手怎样了?”
  丁鹤一愕,有些狼狈的道:“没什么,方才磨剑的时候一不小心割伤。”
  这个时候磨剑?
  像他这种老手怎么会这样大意?
  龙飞虽然在怀疑,仍然关心的问道:“伤得不重吧?”
  “皮外伤,不要紧。”丁鹤好像看出龙飞在怀疑,忙不迭解释。“真是个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我磨剑三十年,这还是破题儿第一趟。”
  龙飞试探道:“师叔这时候磨剑,莫非出了什么事?”
  丁鹤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师叔差不多已经有十年绝足江湖,恩恩怨怨早已了断。”
  他笑得显然有些勉强,一顿又说道:“不过武功不练,日久难免生疏,剑不磨,日久亦难免生锈,好像你师叔这种嗜剑如狂的人,纵然已退出江湖,武功始终还是不离手,剑也是还要常磨。”
  这番解释虽则是甚有道理,龙飞仍然有一种感觉。
  丁鹤在说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要这样隐瞒?
  龙飞毕竟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尽管在怀疑,也没有追问下去!
  他两步走到那边竹榻前,拂袖一扫,连随恭身道:“你老人家快请过来休息一下。”
  丁鹤失笑道:“在你面前,我最少老了十年。”这一次他笑得虽然很自然,眉宇间的重忧并没有稍退。
  他仍然走了过去坐下,说道:“你也坐。”
  龙飞欠身在旁边一张竹椅坐下。
  丁鹤旋即道:“这三年你在外面干得实在不错,前些时有几个朋友来探我,提起你,都机不绝口,连‘双斧开山’杜雷都倒在你剑下,年轻的一辈之中,论声名,相信没有盖得过你的了。”
  龙飞道:“侄儿并非刻意求名,只是有些事实在不管不快。”
  丁鹤道:“好!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一顿又说道:“你这次来得却不是时候。”
  龙飞道:“哦!”
  丁鹤道:“紫竺去探望她的外婆,要见她,要明天才成。”
  龙飞道:“寿伯已跟我说过了,不过我……”
  丁鹤笑截道:“不要不过了,师叔也曾年轻过,你们年轻人的心事又怎会不知道?”
  话尚未说完,他的笑容便是淡下来,好像忽然触起了什么心事。
  龙飞正要回答,丁鹤说话又已接上:“寿伯这时候大概已替你准备好房间。”
  言下之意,无疑的就是要龙飞离开书斋。
  龙飞脱口道:“师叔,我……”
  丁鹤鉴貌辨色,道:“你莫非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龙飞沉吟道:“的确有件事想向你老人家打听一下。”
  丁鹤道:“什么事?”
  龙飞道:“那是关于隔壁那一幢庄院的。”
  丁鹤一怔,瞬也不一瞬的望着龙飞,道:“隔壁那幢庄院怎样了?”
  龙飞道:“我只是想知道那是谁的地方。”
  丁鹤想想道:“那是萧立的庄院。”
  龙飞道:“三枪追命萧立?”
  丁鹤道:“正是那一个萧立。”
  龙飞道:“听说他与你老人家是很要好的朋友。”
  丁鹤无言颔首。
  这并非什么秘密,老一辈的武林中人很少不知道丁鹤和萧立情同手足,“一剑勾魂”、“三枪追命”曾经联袂闯荡江湖,所向无敌。
  可是现在提起萧立这个人,丁鹤却显得好像不大开心。
  龙飞也是现在才知萧立就住在隔壁。
  既然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丁鹤何以一直没有提及?
  莫非两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冲突?
  龙飞试探道:“不知道那位萧老前辈现在怎样?”
  丁鹤缓缓地道:“很好。”
  他连随反问龙飞:“怎么你突然问起隔壁那幢庄院?”
  龙飞道:“没什么7不过刚才走过,看见奇怪,信口一问。”
  丁鹤追问道:“何奇怪之有?”
  龙飞道:“那幢庄院好像已荒废了多年?”
  丁鹤道:“你如何得知?”
  龙飞道:“庄院的门户没有关闭,里头的院子野草丛生……”
  丁鹤道:“这几年我也不知道萧立在搅什么鬼,好好一幢庄院弄成这样子。”
  龙飞道:“师叔与他既然是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不问他?”
  丁鹤微喟道:“他已经有三年闭门谢客了。”
  龙飞道:“哦?”
  丁鹤没有再说什么,呆呆的坐在那里,一面的惆怅。
  龙飞转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人精于雕刻的!”
  丁鹤沉吟道:“萧立的长子玉郎据说精于此道,无论虫鱼鸟兽,在他的刀下,据说都无不栩栩如生,所以有‘魔手’之称!”
  “魔手?”龙飞的眼前不觉浮现出那个酷似紫竺的木雕美人。
  莫非就是出于萧玉郎魔手之下?
  丁鹤接着道:“这附近有两间寺院的佛像据说都是出于他的刻刀下,我却是没有见过。”
  龙飞道:“紫竺与他认识不认识?”
  丁鹤道:“认识,以前他不有时都过来这边找紫竺闲坐,小时候更是玩在一起呢。”
  “是么?”龙飞的心头蛮不是滋味。
  丁鹤好像瞧出了什么,笑笑道:“你不是在那儿听到了他们两人的什么闲言闲语,所以赶回来一看究竟。”
  龙飞慌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完全没有那种事。”
  丁鹤道:“纵然有,你也大可放心,紫竺与他话虽说青悔竹马长大,完全不喜欢他这个人。”
  龙飞苦笑道:“真的没有那种事。”
  丁鹤双眉忽然皱起来,道:“不过他已经三年没有过来这边了,自从萧立闭门谢客,他就好像也都绝足户外。”
  龙飞道:“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也许。”丁鹤一声叹息。
  叹息着他望了一眼窗外,道:“不早的了,你还是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吩咐寿伯就是。”
  龙飞欠身道:“师叔你……”
  丁鹤道:“我还想在这里坐坐明天我再跟你好好的谈谈。”
  龙飞只好告辞。×      ×      ×  出了书斋,龙飞心头更加沉重。
  不见了丁鹤倒还罢了,见了丁鹤,他心中的疑问非独没有解决,反而增加。
  丁鹤的那一袭蓝靛花绣长衫的突然出现,自然使他联想到在那边小楼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受伤的左手,自然便他联想到小楼中传出来的闷哼声,惨叫声。
  丁鹤是否就是那个人?
  他的手是否就在那边受伤,屏风上的血是否也就是他的血?
  如果都是,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如何出现?为什么要到那边?那个水月观音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水月观音,那个长满了蛇鳞的怪人,那尊酷似紫竺的木雕美人到底是仙神抑或妖魔的化身还是什么?
  不是仙神妖魔的话又如何离开那座小楼?
  这些问题如果丁鹤就是那个人,纵然不能够完全解答,最低限度也可以解答其中大部份。
  当然丁鹤或者有他自己的苦衷,一个问题也不会解答。
  也当然他或者根本就不是那个人,对于那些事完全一无所知。
  龙飞几经考虑,好容易才压抑住那股回头去一问丁鹤的冲动。
  因为他看得出丁鹤现在的心情很恶劣,现在并非说话的时候。
  酷肖紫竺的那尊木雕美人若非魔法或者仙术幻化出来,毫无疑问就出于高手刀下。
  丁鹤长居于此,附近如果有第二个精于雕刻的人,应该不会只说出一个萧玉郎,那么那个木雕美人毫无疑问就是萧玉郎的杰作。
  萧玉郎尽管有“魔手”之称,那把刀出神入化,但是,没有真实的东西为底本,纵能得其形,亦不能得其神韵。
  那尊木美人就像是紫竺的化身。
  紫竺与萧玉郎既然有梅竹马长大,交情应该不会浅,可是裸对萧玉郎,这岂是朋友之间所能够做出来?
  万一真的是如此!
  龙飞由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妒忌。
  那真的是妒忌,强烈到他自己也立刻发觉了。
  他不由苦笑起来。
  毫无疑问他是深爱着紫竺。
  没有真爱便没有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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