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天龙诀》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章 秘密
作者:黄鹰


  在傅香君的悉心照料下,南偷的伤势很快复原,对傅香君的医术他自然赞不绝口,对傅香君约为人他更加欣赏。
  小子对他这个师父也是非常尊敬关心,只是这几天显然忙得很,大清早便没了踪影。他没有理会,很多时一个人呆坐着,好像有很多心事,看见傅香君他们进来,立即又摆出玩世不恭的神态,完全是两个人似的。
  这天大清早小子又没了踪影,南偷自顾发呆,一直到傅香君进来替他换药,神态才又有了变化,终于问道:“小子跟陆丹是不是又跑去探听刘瑾方面的消息?”
  傅香君点头道:“前辈放心,他们答应了小心,不会出乱子的。”
  “这样探听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我总要替他们想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一会我会到安乐侯府一趟,看看钟大先生。”
  “又是为了我的事,我这个老头儿给你的麻烦也实在太多了。”南偷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害怕这个人,只念大家都是一条路上的朋友,否则那天夜里也有他好受的。
  “既然是误会,应该说清楚。”
  “不说清楚,遇上又是麻烦。”南偷嘟喃道:“事隔这许多天,他应该冷静下来的了。”
  语声未落,外面已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兰兰小心,别要摔倒。”
  傅香君目光一转道:“这么巧啊。”
  南偷也已转出是钟大先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道:“所谓冤家路窄就是真的了。”
  大红葫芦后背一搭,半身了缩,闪进了屏风后。
  “老前辈!”傅香君明也叫不住。
  “先别说我藏在这里。”南偷一探头又缩回去。
  门随即敲响,兰兰娇笑着问道:“香君姐姐是不是在这里头?”
  傅香君应一声道:“是兰兰么?”
  兰兰推门雀跃着跑进来,一头偎进傅香君怀中,傅香君招呼了钟大先生坐下,支开了兰兰才道:“今天我原是要到安乐侯府一趟,想不到老前辈却已带了兰兰到这儿来,幸好还没有动身。”
  “兰兰是几天没有见你,心里牵挂着,一定要跑这一趟。”
  “除了看兰兰,我还有一个难题请教老前辈。”
  “傅姑娘言重了,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若是有人出于误会,冒犯了老前辈,老前辈会怎样做?”
  “那不是我会怎样做的问题,是他应该找机会来跟我说清楚。”
  南偷在屏风后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也正当此际,兰兰突然从一例探头进来,看见南偷,吓了一跳,南偷连忙示意她不要声张。
  “这里有贼!”兰兰反而大嚷。
  钟大先生应声弹起身子,一个箭步来到兰兰身旁,暴喝道:“什么人?”
  南偷叹了一口气,抓耳挠腮,尴尬地从屏风后转出来,钟大先生一眼瞥见,冷笑道:“是你这个老匹夫,这一次倒要看你还能够跑到什么地方去?”
  不等他动身,南偷已急忙溜到傅香君身后,钟大先生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只有急呼道:“傅姑娘小心!”
  傅香君摇头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
  “老兄,我这个老头儿已经一大把年纪,又怎会去调戏你的女儿?其中误会!”
  钟大先生截口道:“那就算是误会好了,当日你当众调戏那两个少女,我亲眼目睹,难道也是误会?”
  南偷叹息道:“光天化日,当众调戏少女,那个人若不是白痴,定必色胆包天,目中无人。”
  “你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若是这样的一个人,傅姑娘又会跟我在一起,你老爷子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傅姑娘。”
  钟大先生目光转到傅香君脸上,终于点头道:“好,反正你是跑不了,就听你怎样说话。”
  “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想追踪一个跟我有瓜葛的女人,正遇令千金,见她行动鬼鬼祟祟,也就以为是那个女人。”
  “所以你乘机调戏她?”
  “我只是追踪,到发觉弄错对象,险些就伤在萧三公子剥下。”
  “萧三公子?”钟大先生脸色采变。
  南偷摇头道:“令千金也是一番苦心,苦劝萧三公子忘记过往,振作做人。”
  钟大先生无言,南偷接道:“至于我有没有调戏令千金,只要找令千金一问,便有一个明白。”
  傅香君插口道:“我也可以担保,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钟大先生沉吟道:“但看他的武功也不像出身名门正派,我还是有点怀疑。”
  傅香君目光一转,没有作声,事实她也不清楚南偷的来历,南偷接触两人的目光,心中有数,一声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
  他的目光只落在钟大先生脸上,傅香君鉴貌辨色,立即找个借口,将兰兰带出去。
  钟大先生与南偷随即闭户长谈,到门户再打开,南偷将钟大先生送出来,神态已轻松很多,一面拱手一面道:“这件事就麻烦锺兄了。”
  “小弟一定会全力而为。”钟大先生不但神态语气,连称呼也改变了。
  傅香君听着看着当然奇怪,但虽然不知道,料明白他们口中的那件事一定不会是小事,甚至可能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她没有问,因为她明白那件事她若是有必要知道,一定会知道的。
  也许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相信了命运。
  小德禄匆匆赶到刘瑾的私邸的时候,刘瑾正在与皇甫忠、义兄弟、殷天虎、常胜等心腹商讨如何解决“银狼!”这件案子。
  看见小德禄那种神态赶来,刘瑾便知道皇帝方面又有好消息给他偷听到,当然亦知道这所谓好消息未必是好消息,往往是皇帝特别让他听到的。
  皇帝绝不是一个那么愚笨的人,他若是仍然不知道,愚笨的就是他,也绝不会有今日的地位了。
  “恭喜九千岁!”小德禄劈头就是这句话。
  “何喜之有?”刘瑾一脸笑容,回答的也是一句老话,语气平淡。
  “奴才方才偷听到皇上与众大臣商议准备将九千岁监管的东西厂十五个部属连升三级。”
  “是么?”刘瑾说话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改变。
  皇甫义问哼一声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殷天虎亦道:“皇帝也可谓知情识趣的了。”
  刘瑾等他们说完了才问道:“皇上准备怎样提升他们?”
  “大都是调职户部吏部……”
  “什么?”刘瑾脸色大变,喝问道:“原来的大都督又由什么人来替代?”
  “璃说是王守仁的属下!”
  “岂有此理!”刘瑾拍案而起道:“这其实是剥夺他们的兵权,转交王守仁手上,皇上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常胜猜测道:“相信又是王守仁的意思,这个人屡次与九千岁作对,不及早将之消除,后患无穷。”
  “这还不是时候。”刘瑾冷静下来道:“这个时候动手,不难刺激宁王改变初衷,因小失大。”
  “难道就由得他胡作非为?”
  “当然不是。”刘瑾冷笑着坐下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九千岁的意思是……”
  “先杀高升!”×      ×      ×  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高升终于找到了线索。
  失踪的童男、童文年纪都是八岁,失踪之前不约而同都是遇上一个造泥偶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纤说就叫做泥人张,很喜欢小孩子,做好的泥人玩偶全都是送给小孩子的泥人张仍然在京城中出现,绝无疑问非常机警,发觉被追踪立即躲避,最后躲进了一幢废屋。
  那幢废屋随即被高升的手下监视起来,接到消息,高升也立即率领大批手下赶到。
  他们破门而入,泥人张却冲破瓦面逃出来,高升毫不考虑,跟着冲破瓦面追上去,他那些手下轻功好的也一一掠上瓦面,其余的也不怠慢,分从大街小巷追前。
  追不了多远,他们便发觉前路被堆满了柴草的木头车子截断,那些柴草而且迅速燃烧起来,截断了他们的去路,到他们绕过去,高升、泥人张已经不知所踪。×      ×      ×  泥人张的轻功实在好,除了高升,其它人根本追不上,他也不是一直线往前走,高升那些手下不但被越抛越远,甚至连方向也迷失。
  高升没有在意,一心追踪泥人张,他虽然武功高强,身为大内五大高手之一,到底是富贵人家出身,从未涉足江湖,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
  否则,最低限度他也会留下暗记,让他的手下知道方向,有个照应。×      ×      ×  来到了一个山坡,泥人张才停下来,一股烟雾突然从脚下冒起,迅速裹住了他的身子。
  高升看在眼里,身形三个起落,创出鞘,那柄剑的剑锋犹如一湖秋水,剑柄上镶着宝石,绝无疑问是一柄好剑,出鞘带着一声龙吟,刺向那股烟雾。
  烟雾中毫无反应,剑刺了一个空,急风一阵,随即将烟雾吹散,哪里还有泥人张的踪影。
  高升仗剑四顾,喝一声道:“有种的出来!”
  泥人张没有出现,旁边的两株高树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蓝一白两个灯笼,冉冉下降。
  还未到地上,那两个灯笼突然爆开,高升眼前不由得一花,随即发现灯笼爆破的地方站着两个中年人,一个儒生装束,手摇折扇,另一个孝子打扮,拿着一根哭丧棒。
  儒生装束的其实是白莲教五灯使者中的蓝灯使者蓝定儒,孝子打扮的则是五灯使者中的白灯使者崔命。
  高升不认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却不但认识高升,而且是有计划在这里出现,等候高升到来,也有绝对的信心将高升当场击杀。
  “富贵剑高升?”崔命哭丧棒指着高升,语声森冷。
  高升一怔,终于明白,道:“泥人张其实是一个饵?”
  “对,等你上钓!”蓝定儒摇着折扇。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升喝问。
  “果然是富贵中人,对江湖上的一切完全陌生。”蓝定儒笑了道:“也只有皇帝才会这样做,要一个对江湖完全陌生的人管江湖上的事?”
  “书生,太多废话了。”崔命哭丧棒再指高升,身形突然掠前。
  蓝定儒比他更快,抢先凉到折扇刀一样切向高升的咽喉,高升剑一档,那边哭丧棒便攻到,他立即回剑,但蓝定儒的折扇随即抢进空间,崔命的哭丧棒也同时扣住了他的剑,另一只手紧接一掌拍到。
  高升硬接一掌,身形被震退,但剑势未乱,崔命哭丧棒接连几下抢攻都被他的剑接下,蓝定儒一个身子凌空掠过,折扇划向他的肩膀。
  他闪开,蓝定儒一掠而过,到了他身后,从后抢攻。
  崔命配合蓝定儒的攻势,也从前面展开猛烈的攻击,他们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得恰到好处,高升身形接连几个变化,都不能够摆脱两人的前后夹攻,一个闪避不及,裂帛一声,后背已然被蓝定儒的折扇划开了一道血潜。
  伤虽然不重,高升心头却已震惊,也知道不是两人联手的对手,目光及处,不见有手下向这边追来,心念一转,便要开溜。
  蓝定儒仿佛看透高升心意,即时一声道:“要走?哪里有这么容易?”
  高升接一声道:“你们的眼中还有王法?”
  “若是有根本就没有银狼这件案子发生!”蓝定儒折扇一收一开道:“今夜这里便是你葬身之所!”
  语声一落,与崔命前后一齐抢攻,高升连接七扇十三棒,左肩又被蓝定儒的折扇划破,折扇余力未尽,再斜切他的咽喉,他回剑欲救,剑却被崔命的哭丧棒缠住。
  他只有奋力斜里闪开,蓝定儒的折扇却犹如毒蛇般纠缠追至,仍然是切向他的咽喉。一闪再闪,高升实在再闪不开的了,一柄长剑却就在这时候一旁刺来。
  眼角瞥见剑光,高升不由一阵心寒,然后突然又暖起来,那柄长剑只是替他挡开了蓝定儒的折扇。
  剑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手中,飞灵巧幻,一连再十七剑,便硬将蓝定儒迫退,回身再一剑,直取崔命的面门,迅急如流星。
  崔命哭丧棒急挡,高升乘机一剑刺到,迫得崔命只有倒退,蒙面人剑势未竭,与高升的剑势融合在一起,化成一道剑墙,撞向崔命!
  蓝定懦一眼瞥见,喝一声道:“小心!”折扇从后面抢上,攻向高升的后背。
  蒙面人即时一掌反拍,迫住了折扇的来势,右手剑势亦未因此而断绝,剑墙依然排山倒海般迫前!
  崔命急退,连返七步,倒踏上一株大树的树干,猛一个盘旋,倒纵列了树上。
  蒙面人没有追上去,剑势一引,回攻蓝定儒,高升的剑势亦被带动,同时向蓝定儒攻去。
  蓝定儒倒退,亦倒跃上一株树上,与崔命打了一个暗号,正要如何反击,已瞥见那没灯笼火光闪动,高升的手下终于有所发现,同这迸涌来。
  “书生,如何?”崔命身形上移。
  “走!”蓝定儒飞掠向另一株大树。
  高升要追,才追前几步,突然发觉蒙面人向相反的方向掠去,急忙停步高呼道:“这位!”
  “穷寇莫追!”蒙面人截断了高升的话,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高升只有留在原地。
  “不见面目,连姓名也不肯留下来,这到底是什么人?救我又有何目的?”高升想不透。
  来到了紫竹院外,出手救高升的那个蒙面人才将蒙面的黑市拿下,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嘴角尚带着一丝笑意,目光一抬,身形紧接拔起,翻过高墙,掠进了紫竹院内。
  这个年轻人当然是南宫世家的人,也是南宫世家唯一的男丁南宫博。×      ×      ×  紫金鼎中烧着檀香,香烟线绕中的佛像看来既庄严又带着神秘。
  老太君闭目盘膝坐在佛坛前的蒲团上,默数着佛珠,南宫博才来到门外她便已察觉,眼睛张开,突然间道:“可是博儿?”
  南宫博应声走进来,跪下道:“孩儿向娘亲请安。”
  老太君挥手叫道:“起来。”才问道:“我吩咐你留在家中,你怎么来了?”
  “孩儿实在放心不下,思而想后……”
  “既然来了,也就算了。”老太君轻叹一声,目光一转道:“怎么这个装束?”
  “孩儿路上发现白莲教徒要暗算朝廷命官高升,不能不出手。”
  老太君一怔道:“你竟然!”
  “高升是一个好官,孩儿又岂能见死不救?”
  “好不好也不能只看表面。”
  “但白莲教徒!”
  “算了!”老太君摇摇头道:“又是白莲教势力庞大,你败坏了他们的好事……”
  “娘亲放心,孩儿是蒙上脸庞才出手。”南宫博随又补充道:“孩儿不是害怕,只恐影响所及,坏了大事。”
  “你懂得小心娘亲便放心了。”老太君又摇摇头道:“看你也已有点累,还是休息去吧。”
  老太君语气神态都是那么慈祥,一直到南宫博退出,目光才有了变化,变得那么的阴沉。×      ×      ×  蓝定儒、崔命看不出南宫博的武功路子,只凭他们的描述,天地双尊当然也推测不到什么。
  能够击退两灯使者的绝无疑问必是一个高手,而有心破坏他们的行动的也必是朝廷中人,具备这两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徐廷封,这是刘瑾的推测。
  然后他决定走一趟,试探皇帝的口气。×      ×      ×  高升回去复命,皇帝随即召见徐廷封,在他们当中也只有徐廷封熟识江湖上的情形白莲教的出现徐廷封早已知道,也早已肯定银狼一案是白莲教的所为,只是并不反对皇帝与王守仁利用这件案子来削除刘瑾的势力。
  刘瑾已经够他们应付,再来一个自莲教也闹到京师来,徐廷封当然有点担心。
  对于那个帮助高升击退两灯使者的蒙面人,徐廷封一样猜测不到。
  那个蒙面人高升却能够肯定不是徐廷封,这他当然不会对刘瑾说出来,所以刘瑾到来,也试探不到什么,却利用高升的受伤,攻击高升的办事能力。
  皇帝早有准备,但口才还是通刘瑾一筹,终于被迫决定在镇海楼以武功再送五军大都督。
  刘瑾的理由其实也很充分,五军营乃是由太祖皇帝制定,当时任职大都督的不是别人,就是中山王徐达,以高升的身份实在不足以担此重任。
  皇甫忠、义兄弟当然也不够格,之前刘瑾却是一力抬举他们的才能,到银狼一案才无话可说,现在高升无功而还,并且受伤,他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
  刘瑾走后,皇帝又陷入苦恼中,王守仁、徐廷封也一样,他们都清楚刘瑾手下不乏高手,若是以武功来决定,他们这方面实在大成问题。
  一直到王守仁摩下副总兵江彬插口,他们才发觉事情其实大有转机。
  江彬是旁观者清,直接指出刘瑾是有备而来,纵然有人能够击败刘瑾座下的高手,到时刘瑾必定又以出身官阶不足以得众望为原因,加以否决,除非那个人武功出身都非常好,才能够令刘瑾无话可说。
  皇帝一直都没有留意江彬这个人,现在总算留意到了,到他怀疑到朝廷中是否有一个这样理想的人选,江彬并没有回答,目光只是落在徐廷封脸上。
  不但皇帝,连王守仁也不例外,目光随着一转,不由都脱口“哦!”一声,他们实在一直都没有考虑到徐廷封可以做这件事。
  在他们的心目中,徐廷封一直淡薄功名,但绝无疑间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否则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提供这么多的帮助意见。
  徐廷封与他们的目光接触,只有苦笑。
  江彬按着又道:“微臣还有一件事必须补充!”
  “你说你说!”皇帝龙颜大脱道:“朝廷正当奋发固强之际,有话只管直说,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怪责你。”
  江彬“谢皇上!”之后才道:“镇海楼中事无大小最好就不是由皇上或者侯爷提出,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令刘总管不知不觉走入圈套。”
  “好,是所谓请君入瓮,作法自毙!”皇帝大笑道:“实在太好了!”
  他随即将徐廷封留下来,到这个地步,徐廷封除了苦笑之外,还有什么话好说?×      ×      ×  回到安乐侯府,徐廷封第一件事便是找师父钟大先生。只看他的表情,钟大先生便知道又有事发生,可是徐廷封提出的要求仍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皇上明日在镇海楼设案,有意请师父走一趟。”
  钟大先生一怔之后才回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应酬富贵之人,何况是当今天子。”
  “师父这件事……”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师父难道不明白,我看你还是直说清楚的好。”
  徐廷封只有直说皇帝要请钟大先生做评判,主持镇海楼的比武,也随即将前因后果细说一遍。
  钟大先生脸有难色,一直到徐廷封将皇帝的密函拿出来,那是皇帝写给钟大先生的,词句极为尊重,一片诚意溢于字里行间。
  读罢密函,钟大先生不由沉默下来,徐廷封等了一会才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怎样?”
  “以他九五之尊,竟然对一个江湖人如此器重,为师又如何拒绝,只好破例一次了。”钟大先生叹息道:“官场险恶,有甚于江湖,为师虽然不惧险恶,只恐从此永无宁日。”
  “师父放心。”
  “放心不放心倒是其次,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是好的。”钟大先生拈须微笑。
  徐廷封听到钟大先生这样说,一颗心倒是完全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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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镇海楼
作者:黄鹰


  钟大先生的出现,刘瑾方面当然是有点意外,他们虽然知道钟大先生在京城,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出现。
  听说钟大先生只是做评判,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等全都松了一口气,刘瑾看在眼里,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他是知道钟大先生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也知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皇甫兄弟等既然是江湖人出身,对一个钟大先生这样的江湖名人难免会有些避忌,但竟然完全想不到钟大先生既然只是一个江湖人,绝不可能参与争夺大都督的职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评判而已。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既然是以武功来决定,总该找一个武林高手来做评判的,是不是?”
  对于皇帝这样说话,刘瑾当然也只有赞成,然后他考虑到皇帝找来钟大先生,未必只是做评判这么简单,也居然考虑到钟大先生可能会面授机宜,指点皇帝方面的高手如何对付他那方面的高手。
  皇帝方面事实也有这个主意,却是早已实行,也因为事先得到钟大先生的提点,锦衣卫都指挥使韩滔一上来便看准刘瑾手下常胜的弱点,轻易将常胜理败。
  常胜之后是殷天虎,看过韩滔的出手,殷天虎放弃小巧功夫,与韩滔较量内功。
  韩滔所以能够轻易击败常胜,完全是因为知道常胜以小巧功夫见长,以静制动,出其不意,这下子与殷天虎硬碰硬,打来当然辛苦得多,以他所知,殷天虎内外功兼修,徐廷封所长,则是内功在外功之上,只较内功,则是钟大先生经验如何丰富,徐廷封事前又提点清楚,韩滔在这种情形下除了硬拼亦无他法。
  两人的动作已经不快,越来就越慢,到最后四只手掌合在一起,就更动也不动了。
  钟大先生也就在这时候出手,飘然凉到两人身前。
  殷天虎勃然色变,韩滔却觉得意外,那边刘瑾看见便要大喝,但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皇帝有言在先,公平较量,钟大先生突然这样必有原因,刘瑾索性静观其变,若是钟大先生真的要出手助韩滔,纵然韩滔胜了,他也乐得一个推翻的借口。
  钟大先生身形落下,右手轻抬,袖子一块铁板也似地切向韩滔、殷天虎两人相抵的四掌当中。
  那四只手掌原是黏在一起,紧紧的,可是袖子插进来,不由便分开,钟大先生袖子随即左右一拨。
  韩滔在左,当先被震开,然后是殷天虎,两人都不由一脸惊讶之色,钟大先生内力的深厚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不明白钟大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相顾一眼,但都没有开口。
  明白的人在场相信只有一个徐廷封,也没有作声,只等钟大先生解释。
  “今日的较量点到即止,两位又何必大认真?”钟大先生摇摇头。
  刘瑾插口道:“怎能不认真?”
  钟大先生自顾接道:“两位这样以内力硬拼,纵然分出胜负,胜负两方只怕亦难免付出相当代价,要是伤及内腑,三五年间,犹如废人一个,于事何补,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这种较量,要不得。”
  “要不得。”皇帝接上口。
  刘瑾立即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所见,他们两人的内力何者为高?”
  “看不出。”钟大先生拈须微笑道:“高手较量内力,除非非常接近,否则不容易立即分出高下,而任何的因素亦是可以影响胜负的。”
  “这个我听不懂。”刘瑾冷笑。
  徐廷封接上话道:“家师的意思是,他们两位的内力相差无几,苦斗之下,难保两败俱伤。”
  殷天虎立时一声道:“未必!”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下面的话再也接不上来,皇帝也这才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的意思,这件事如何解决?”
  钟大先生道:“还是请他们暂歇片刻,以其它方式再较高下。”
  “好!”.酌帝当然没有异议。
  刘瑾目光一转道:“若是其它方式地分不出胜负,最后也难免两败俱伤?”
  钟大先生沉吟道:“应该有高低的。”
  刘瑾又道:“钟大先生能够肯定一定公平?”
  钟大先生只是笑了笑,刘瑾也立时知道说错了话,若是钟大先生不能肯定,环顾周围,又还有什么人能够肯定?
  他考虑了片刻,才接道:“其实分出高低也没有什么意思。”
  皇帝奇怪道:“这句话又是怎样说?”
  刘瑾道:“大都督必须智勇双全,武功差一点儿其实不要紧,智谋大可以补其不足皇帝点头道:“那是说要找一个题目考验一下他们的智谋武功了。”也不等刘瑾接上口,转向钟大先生接道:“方才的较量无疑紧张,就是不够精彩,难得钟大先生到来,若是不见识一下昆仑派的武功,岂非可惜得很?”
  刘瑾正要找一个时间考虑清楚,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道:“难得皇上有这个雅兴。”
  皇帝再向钟大先生,不等他说话,钟大先生已一揖道:“是皇上的意思,草民只好献丑,只是一个人独自表演,无甚趣味。”
  韩滔上前道:“韩滔愿意讨教。”
  “好!”不但皇帝叫好,连刘瑾也心里叫好,只要韩消消耗气力,殷天虎要取胜还不容易?哪里知皇帝随又道:“单打独斗也是无甚热闹,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不若都一齐上去向钟大先生讨教一下。”
  皇帝既然开口,刘瑾也只好点头,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亦无异议,相顾一眼,不约而同都有意联手尽力,希望能够击倒钟大先生。
  皇甫兄弟判官笔随即在手,常胜轻功展开,从钟大先生头上掠过,落在地上,正好在钟大先生后面,殷天虎双掌盘旋,脚踏七星步,亦到了钟大先生右侧。
  韩滔只好抢到钟大先生左侧,钟大先生怎会看不出刘瑾手下四个高手打的什么坏主意,仍若无其事,反问常胜、殷天虎道:“两位的兵器?”
  殷天虎傲然一笑,道:“我一向不用兵器。”
  常胜亦道:“该用兵器的时候我是会用的。”
  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再向皇帝一揖,左手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
  殷天虎等亦一齐向皇帝施体,暴喝声中,分从不同的方向攻向钟大先生,除了韩滔,其它四人一出手便全力施为,企图一下子将钟大先生击倒。
  钟大先生的表演当然不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其实是计划的一部分,刘瑾的反应,殷天虎等人准备采取的行动,早已在皇帝徐廷封、钟大先生意料之内,也所以韩滔一开始便第一个上前来讨教。
  韩滔的存在,其实就是避免钟大先生腹背受敌,对于殷天虎四人的实力,钟大先生早已在资料中计算清楚,甚至考虑到四人若是联手将会采取一种怎样的攻势。
  他也是存心一挫刘瑾的锐气,所以一出手便是天龙八式的变化,一个身子飞舞在半空,极尽变化之能事,伸拳探爪,抢制先机。
  攻击的对象当然是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四人,韩滔反而成为他借力的助手,旧力将尽他使扑向韩滔,双掌接触,新力一生,立即飞离,再扑击殷天虎四人。
  韩滔配合得也实在恰到好处,在钟大先生未扑到之前使姿势多多,吃喝连声,出手也极其迅速,在众人眼中反而是最卖力的一个。
  钟大先生有韩滔借方,天龙八式施展至极限,用到第三式,便将皇甫兄弟的判官笔夺去,第四式抢进常胜空门,常胜千叠掌虽然变化甚多,一被抢进空门便什么也变不出来,钟大先生夺在手中的判官笔随即送进他掌里,他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一个身子同时被钟大先生震开半丈。
  韩滔依计行事,立即从皇甫兄弟身前抢过,正挡在常胜身前,双掌击向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身形一个翻滚,正好落在那个位置,双掌与韩滔相接,又往上拔起来,韩滔即时轻呼一声,一个身子倒翻出去。
  殷天虎也抢前来,却快不过韩滔,到韩滔被震退,钟大先生已飞扑而下,他双掌盘旋三匝,内力尽透在双臂上,全力击出。
  钟大先生一扑突然倒翻开去,身形着地才又扑前,所取的角度全无后顾之忧,也无须兼顾左右,着地同时内力已透到双臂上,每移前一步,内力便加重一分,九成功力撞向殷天虎。
  他的九成功力已高出殷天虎何止三筹,殷天虎硬接这一击立时被震得血气翻腾。
  钟大先生也甚有分寸,一发出内力立即收回两成,双掌顺势一分,殷天虎同时被震退,也正好返到皇甫兄弟、常胜之间,一张脸不由沉下来。
  韩滔不等他们再有所行动,已上前抱拳道:“钟大先生果然武功高强,晚辈等败在钟大先生手下,无话可说。”
  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拱袖向五人连声道:“承让承让。”
  殷天虎四人只有怔在那里,皇帝也就在这时候鼓掌笑赞道:“钟大先生不愧是一派宗师,精彩精彩,佩服佩服。”
  连皇帝也赞不绝口,其它人如何不鼓掌叫好,刘瑾无可奈何,只有强装笑脸。
  钟大先生这才道:“雕虫小技,皇上见笑了。”
  长乐郡主朱菁照一直呆在一旁,她到底没有忘记曾经挑战钟大先生,当时虽然知道技不如人,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呆到这下子她才忍不住道:“我看还是不要再比试下去了。”
  刘瑾不以为然的道:“长乐郡主何出此言?”
  朱菁照看看殷天虎他们,摇头道:“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不是钟大先生的对手,比试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哪里一个对他们还有信心?”
  “不错啊。”皇帝点点头。
  刘瑾怔了一怔,方要说什么,朱菁照又道:“以我看,倒不如就请钟大先生做大都督算了。”
  “好主意!”皇帝一顿摇摇头道:“可惜钟大先生世外高人,未必习惯官场“皇上明见。”刘瑾立即接上口。
  朱菁照随即问钟大先生道:“你真的没有兴趣做官啊。”
  钟大先生一笑,道:“不是兴趣问题,是我这个老头儿不配做这个大官。”
  “以你的武功难道还有人不服?”
  “江湖上不认识我这个老头儿的大概没有多少个,可是官中却可以肯定绝大多数都陌生,再加上一介村野之夫,又如何服众?”
  “有道理有道理。”皇帝目光一转道:“我们总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反应。”
  朱菁照突然嚷起来道:“有一个人一定合适的。”
  刘瑾立即想到是哪里一个,不等他开口,朱菁照已手指徐廷封道:“安乐侯!”
  “他?”皇帝有些意外的。
  “安乐侯是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武功方面肯定是绝不会差的了,他既是中山王之后,又是侯爷身份,由他来做这个大都督,有谁会反对?”
  刘瑾听着一颗心沉下去,皇帝却笑了,笑着竟然道:“我!”
  朱菁照一怔,皇帝笑接道:“这个人太麻烦,三年前我勉强他做一个兵部侍郎,哪里知道任职不到三个月他使挂官而去,要我在群臣面前无可交待。”
  王守仁亦道:“年前微臣一力保荐他做北京兵部尚书,又何尝不是左推右卸?”
  徐廷封只是笑,皇帝随又道:“一个人不喜欢做官,勉强不来的。”
  徐廷封这才道:“微臣是明白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勉强做做得不好,皇上脸上不是更难看?”
  皇帝摇头道:“你这个性格的确不宜做这个大都督。”一顿转问刘瑾道:“他事实也未够份量是不是?”
  刘瑾看看徐廷封,道:“这倒也不是,说才干出身,没有比安乐侯更好的了。”
  徐廷封笑应道:“总管言重,我这个人天性懒惰,事实是难当重任。”
  “这实在是国家的损失。”刘瑾佯叹了一口气。
  王守仁接上口道:“刘总管一向知人善用,连他也赞不绝口,可见侯爷是最佳人选。”
  “众望所归,侯爷却是提不起这个兴趣,未免令大家太失望了。”刘瑾一心只想着徐廷封不肯做这个大都督,说话自然也漂亮得多。
  徐廷封苦笑道:“想不到总管也站在皇上那边,这样来迫我。”
  刘瑾“哈哈!”一笑,道:“这怎能说是迫?侯爷实在是一个人才,只可惜没有时间,否则我总要找齐所有的大臣,一齐在皇上面前联保你上任。”
  “总管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徐廷封仍然是谦谦虚虚的,完全一副不肯接受模样。
  刘瑾不觅连声道:“可惜可惜!”接道:“连皇上与我都请不动侯爷啊。”
  王守仁又道:“总管从来未这样抬举一个人,侯爷又何妨考虑清楚?”
  徐廷封微笑道:“我已经考虑清楚的了。”
  刘瑾又一叠声的“可惜可惜!”
  哪里知道徐廷封突然道:“为了报答刘总管的知遇,我答应做这个大都督就是。”
  刘瑾脸色大变,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上当,却哪里还有可能来得及反对?
  徐廷封随即长身而起,走到皇帝面前拜倒道:“难得刘总管推荐,微臣愿任大都督之职,为陆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笑逐颜开道:“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要反悔。”
  “绝无反悔。”徐廷封转向刘瑾道:“总管好意,无以为谢,只有尽忠职守。”
  刘瑾脸色很难看,但很快露出笑容道:“好,很好,我这里借花敬佛,先敬侯爷一杯。”
  徐廷封悠然举杯,仰首而尽,刘瑾喝得更爽快,心头那股怒火却不但没有被这杯酒浇熄,反而更激烈,可是他仍然能够压抑下来。
  徐廷封放下杯,转对皇帝道:“微臣久离官场,军中事务更不熟悉,还请陛下恩准,让微臣选取一个合意的助手。”
  “你看中了哪里一个?”
  徐廷封目光转向王守仁道:“王大人属下参谋军事,副总兵江彬智勇双全,最是适当。”
  “你意下如何?”皇帝转向王守仁。
  王守仁沉吟着道:“江彬追随微臣多年,微臣一向倚为左右手,再说他在江南多年,来到京师,只怕未能熟悉,难展所长。”
  徐廷封见他说得认真,也不由着急起来,刘瑾把握机会,立即进言道:“王大人说得也是道理,难得一个好助手,随便让与他人总是不舒服,不似我座下多的是人才,可以任由侯爷调动。”
  王守仁佯叹一声道:“总管言重了,既然侯爷开到口,我也只有割爱,免得一个没有器量的笑话。”一顿接喝一声道:“江彬!”
  江彬应声奔出,王守仁随即一句道:“还不多谢侯爷提拔之恩?”
  刘瑾看到这里,知道又上当,明知道王守仁存心戏弄,亦只好忍着不发作。
  “大都督一事能够如此完满解决,实在太好了,全赖刘总管一力推举,安乐侯才肯答应,我们且敬刘总管一杯。”皇帝也不分上下的,率先举杯敬向刘瑾,他也实在太高兴,难免忘形。
  刘瑾再饮这一杯,心头简直要爆炸开来。
  张永这时候连忙走去吩咐上菜,安乐侯府的管家徐福也就在这时候来到安乐侯徐廷封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徐廷封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两条眉毛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徐福第一件告诉他的事是傅香君与南偷在镇海楼外要见他却被厂卫截下,不得已只有找他这个管家。
  他没有忘记傅香君曾经到安乐侯府找他,要他帮忙陆丹找机会对付刘瑾,原以为傅香君知道刘瑾在镇海楼,又来求他这件事,到徐福说出傅香君的要求,才知道原来不是这回事,不但意外,而且大吃一惊。
  傅香君要徐福告诉他知道的是小子与陆丹混进了镇海楼,准备行刺刘瑾,成功的机会极小,希望他能够从中协助,让二人得以逃出。
  徐廷封又怎会看不出成功的机会极小?他绝不以为小子、陆丹能够完全清楚镇海楼的环境,知道刘瑾在附近安排了多少厂卫,甚至刘瑾身旁的禁卫又如何森严。
  他们除非能够一击中的,否则要逃出镇海楼,简直难比登天。
  可是他仍然相信傅香君要徐福转告他的最后一件事,傅香君、南偷已经作好安排,只要他愿意帮忙,小子、陆丹要离开绝不会是一件难事。
  他绝对肯定傅香君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已经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也考虑到小子、陆丹这一次的行动,傅香君、南偷事先未必会清楚,在清楚之后才匆匆赶来镇海楼,也所以才会往这个时候来讲他帮忙。
  这个忙如何帮?徐廷封心念一转再转,目光落在江彬脸上,以手暗中示意。
  江彬果然聪明,有意无意走到徐廷封身旁,徐廷封面露笑容,笑语中总算交待了他要交待的话,而江彬也能够保持镇定,带笑找个借口离开。×      ×      ×  傅香君其实是知道陆丹与小子行刺刘瑾的计划,陆丹、小子本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操心,却又不能够不告诉傅香君,他们弄来了两具小巧的花装弩,可以藏在发髻内,准备看稳机会,暗算刘瑾。
  那样的两支小巧弩箭要射杀刘瑾,他们也知道是绝没有可能的事,除非弩箭上悴有剧毒,见血封喉。
  他们都不懂得炼毒淬毒,不得不找傅香着想办法,傅香君通晓药性,在她来说当然不是一件难事,经不得两人苦苦哀求,再看两人的计划也算周详,才答应下来。
  整件事都瞒着南偷,到箭淬好了,小子、陆丹出发,傅香君思而想后,才考虑到两人暗算成功后要离开的问题。
  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到的,而小子、陆丹显然也没有考虑到,然后她终于明白两人这一次的行动是下着必死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南偷问到,她不由和盘话出,南偷原就觉得三人的动态有些奇怪,却怎地想不到事情已闹到这么大,一问之下,大吃一惊,连忙与傅香君到镇海楼附近的小山坡作好安排,冉设法与徐廷封取得联系。×      ×      ×  徐廷封才吩咐江彬如何作好安排,酒菜已开始送上,他知道小子、陆丹就是混在送酒菜的人当中,看着难免有些魄动心惊。
  酒菜送到堂外使由太监接过,镇海楼的人根本进不了内堂,这稍为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小子、陆丹两人却是被题儿第一趟,以为酒菜可以直接送进堂内,能够进去就可以找机会暗算刘瑾,到发免不是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想办法应付了。
  眼看酒菜被太监接过,陆丹心乱如麻,小子到底是有一点小聪明,心念一转,大嚷道:“有刺客!”
  给他这一嚷,镇海楼立时乱起来,但乱的只是堂外,大堂的进口禁卫反而更森严,那些锦衣卫都是经过长久的严格训练,处变不惊,一切以皇帝的生命为重。
  小子一看那些锦衣卫的移动便知道没有可能混水摸鱼,而他想到的也是另一个办法旁边一群锦衣卫立即包围上来,为首的一个千斤跟着喝问小子道:“刺客在哪里?”
  小子竟然手指陆丹道:“就是他!”
  这一着连陆丹也竟想不到,方自一怔,双臂已然被锦衣卫扣着,那个千斤接喝一声道:“搜!”
  小子不等他们动手已嚷出来道:“兵器藏在腰带内!”
  另外两个锦衣卫应声抓向陆丹的腰带,陆丹完全明白小子绝不会是出卖朋友的那种人,所以这样做必然有目的,却是想不透,唯有听其发展,任由处置。
  他藏在腰带内的是一柄软剑,只看这柄软剑,那些锦衣卫便已确定。
  堂内即时传出刘瑾的声音道:“到底什么事?”
  “回九千岁,有刺客混进来,已给抓起来了。”为首的千户兴奋地回答。
  “带进来!”刘瑾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知道抓到了刺客,便考虑到发泄在这个刺客身上,而事实他亦考虑到刺客偷进镇海楼来要暗算行刺的是什么人。
  除了他刘瑾,还有哪里一个?
  徐廷封本待要出去处理这件事,但刘瑾话已出口,也只有静观其变。
  皇帝也是徐廷封这个意思,连他都猜测到刺客要行刺的对象是刘瑾,其它人又如何不心中有数。×      ×      ×  看见给带进来的果然是小子与陆丹,徐廷封不由心中苦笑,小子那么做的目的他当然心中有数,只希望自己的计划顺利,能够令他们逃出,当然他也希望小子两人的计划成功,一举击杀刘瑾,落得干净。
  小子、陆丹看见徐廷封、钟大先生都在座,也是浑身不自在,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们只恐被刘瑾瞧出破绽,不约而同都避开钟大先生与徐廷封的目光。
  钟大先生比徐廷封更显得镇定,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徐廷封一眼。
  小子很自然的跪倒,陆丹却是要两个锦衣卫按着才跪倒地上。
  皇帝细看各人脸上的表情反应,知道刘瑾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刺客,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却仿似怪责的口吻道:“镇海楼之内禁卫森严,怎么竟然有刺客混进来?”
  “这是微臣失策,惊扰了皇上,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的。”刘瑾的眼神显得有点阴险。
  “那交给你了。”皇帝要说的其实是这句话。
  刘瑾转笃那个千户道:“大胆奴才,皇上设案镇海楼,你负责镇海楼的安全,竟然让刺客混入,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那个千户连忙跪倒。
  “刺客呢?”
  千户战指陆丹,刘瑾目光转向小子道:“这个又是什么人?”
  “是揭发那个刺客的身份的。”那个千户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好,事情证实,自有赏赐。”刘瑾目光回落在陆丹脸上道:“你暗藏兵器偷进镇海楼,目的何在?”
  “杀你!”陆丹眼中尽是怨毒之色,语声奔雷也似直击进刘瑾的心坎。
  所有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刘瑾脸上,刘瑾脸上实在过不去,厉声道:“我与你有何仇恨?”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瑾更怒,皇帝虽然听着痛快,脸上并无表示,徐廷封双眉皱得更深了,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仿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仿佛胸有成竹,早已预测到事情的发展,无须太操心。
  刘瑾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但当着这许多人,到底是忍受不了,拍案大骂道.“你到底是何人指使,快快从实招来,或者念你年少无知,放你一条生路!”
  陆丹冷笑道:“少说废话,少爷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
  刘瑾冷笑,旁遏皇甫兄弟突然上前,皇甫义抢着道:“这个是陆迁的儿子陆丹!”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刘瑾已大笑道:“是你啊,你的父亲不是铁打的,难道你是?
  陆丹正要说什么,皇甫忠已道:“还有一个是南偷的徒弟,这所谓告密揭发……”
  话说到这里,小子、陆丹已一齐向刘瑾叩头,小子一面还大呼道:“九千岁饶命藏在他们发髻中的弩箭同时射出,一向刘瑾的面庞,一向刘瑾的胸膛。
  小子所以选择刘瑾的胸膛是因为目标大,不容易闪避得开,这个人虽然有时粗心大意,做起事来倒是肯花一点儿心思,除了考虑到毒箭见血封喉,只要射中便可以,还考虑到陆丹所选择的目标,两个人目标若是相同,一齐落空便心血尽费。
  皇甫忠、义兄弟果然手疾眼快,眼睛一瞥见暗器,手立即探出,不约而同扣住了射向刘瑾面门那支毒箭,小子那支却同时射中刘瑾胸膛。
  小子、陆丹不由雀跃而起,只要有一支毒箭射中他们便成功。
  那却只是刹那,他们的笑容便凝结。
  刘瑾虽然胸膛中毒箭,脸上却只是一阵惊讶的表情,并没有痛苦的反应。
  皇甫兄弟也是一阵惊恐,急问道:“九千岁!”
  刘瑾怒喝道:“捉刺客!”胸膛不由的一阵起伏,那支毒箭立即脱出:“叮当!”
  落在桌面上,箭卵裂开的官服内隐约金光闪耀。
  小子也可谓见识多广,脱口一声道:“金丝甲!”
  殷天虎应声扑落道:“九千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双掌霹雳有声,撞向陆丹,常胜亦同时凌空扑向小子:“千叠掌!”漫天掌影缤纷。
  小子方待扑向刘瑾,常胜已扑到,不得不应战,陆丹的情形也是一样。
  镇海楼内的锦衣卫不由自主涌前去,却被徐廷封喝住道:“保护皇上!”
  那些锦衣卫如梦初免,纷纷挡在皇帝座前,他们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但好像这种事在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难免乱了手脚,却仍然能够迅速恢复正常。
  部分属于刘瑾,忠于刘瑾的锦衣卫也很自然地挡在刘瑾面前,长刀出鞘,组成了一道耀目的刀墙。
  徐廷封身形行云流水,亦护在皇帝身旁,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端坐原位。
  最兴奋的相信就是长乐郡主朱菁照,不但离开了座头,而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然后她终于认出了小子,不由嚷出来道:“是你这个小子啊?”
  小子看了她一眼,连接常胜数十掌,身形一动,挡在陆丹身前,脚踢殷天虎下盘,一面暴喝道:“快走!”
  “走不得!”陆丹竟然乘机从殷天虎旁边抢过,扑向刘瑾。
  三个锦衣卫挡在他面前,他才将一个踢翻,殷天虎已从后面一掌劈来。
  刘瑾同时一声道:“上!”双手左右一堆皇甫兄弟。
  皇甫兄弟应声双双扑出,从那些锦衣卫头上掠过,落地滚身,施展地趟身法,判官笔左右插向陆丹的双肋。
  陆丹回身硬接殷天虎三掌,后面锦衣卫长刀已斩至,才闪开长刀,皇甫兄弟判官笔使到了。
  小子看出陆丹处境危险,可是被常胜千叠掌苦苦纠缠着,只有暴喝一声道:“小心!”
  陆丹的反应也可谓敏锐的了,双掌与殷天虚的双掌接触,顺势一印,立即往上倒翻,但仍然快不过皇甫兄弟的判官笔,皇甫义的判官笔虽然没有皇甫忠的快,仍然在陆丹左腰上划了一道口子,皇甫忠的判官笔却在陆丹的右肋下一直划至腰际。
  鲜血迸射,陆丹忍痛翻身,从殷天虎头上翻过,再忍痛倒踢一脚,疾踢向殷天虎后脑。
  殷天虎右掌一挥,挡住了陆丹踢来那一脚,身形一震,倒退一步,陆丹却被震得倒翻出丈外。
  小子这时候已经一轮拳脚将常胜迫退,挡在陆丹身前,一肘将旁边一个锦衣卫撞飞,顺手夺了一柄长刀,连劈七刀,截住了皇甫兄弟一双判官笔,一面问道:“怎样了?
  陆丹摇头道:“没什么,我断后,你走!”
  他半边衣衫已然被鲜血染红,但仍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不想小子担心,这却又如何瞒得过小子,回一声道:“我断后,你走……”
  刘瑾即时一声道:“两个都留下来,别给走了。”
  众人齐应,声势当然甚大,殷天虎、皇甫兄弟、常胜当先迫前,后面一群锦衣卫,刀光闪亮。
  小子看看周围,再看看陆丹道:“你再不走,没有机会的了。”
  陆丹道:“我已经受伤,能走得多远,你若是不走,死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小子摇头道:“你不走便算了,少说废话。”
  这个人有时也实在固执得很。×      ×      ×  傅香君、南偷离开了镇海楼便跑到南面的一个山坡上,南偷挨着一株大树,面前捂着一柄自制的大弓,旁遏三支大前,也是自制,没有箭铢,相连着一串弹丸也似的东西,看他的神态,已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紧张,目不转睛,盯稳了镇海楼那边。
  傅香君也是,不时伸手轻掠被风吹散的头发,心情的紧张眉宇之间毕露无遗。
  镇海楼那边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股红烟疾射上半天,傅香君看在眼里,脱口惊呼道:“他们失手了。”
  “意料中事。”南偷应来懒洋洋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敏捷,弯弓搭箭,一连三箭射向镇海楼的方向。
  第三箭射出,那柄大弓便“啪!”的断折,南偷扔在地上,叹息道:“生死有命,现在只有看他们两个的造化了。”
  傅香君安慰道:“侯爷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再说,钟大先生也在。”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小不忍则吼大谋,莫教为了这两个小子坏了大事才好南偷仰首向天,完全是听天由命的样子。×      ×      ×  那三支大箭不偏不倚,先后破窗而入,落在大堂正中,系着的弹丸纷纷爆炸开来,全都是烟丸,爆开了一股股烟雾,整个大堂迅速烟雾迷漫。
  小子冲出大堂,正过江彬率领一群锦衣卫向这边涌来,他举刀方要劈下,江彬已把手一挥,喝一声道:“快走!”
  也不用他开口,那些锦衣卫便左右分开,腾出了一条空路。
  小子一怔,江彬已到了他身旁,接道:“我们是侯爷的人。”
  小子不再犹豫,身形一动,掠进了那条空路,那些锦衣卫随即将空路堵塞。
  殷天虎紧接从烟雾中窜出,看见江彬,连忙问道:“江将军可见刺客。”
  江彬一声“不见!”,才道:“方才见人影一闪而过,只是太快,分辨不出。”
  殷天虎也不再问,身形一转,掠向东面,他这边身形才消失,那边小子又从锦衣卫丛中探头出来。
  江彬一眼瞥见,顿足道:“傅姑娘他们在南面山坡上等候,你还不快走等什么?”
  小子苦笑道:“我那个朋友?”
  江彬截口道:“到处有我们的人接应,绝不会有事的。”
  小子看他说得认真,也不再多说,身子倒窜,眨眼不知所踪。
  徐廷封心里明白,立即大呼道:“保护皇上!”
  锦衣卫当中随即爆出一句道:“保护九千岁!”
  给那些烟雾一闹,不但那些锦衣卫,就是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亦大受影响,虽然考虑到小子、陆丹可能是利用烟雾逃走,亦不能不考虑到两人之外另有援手,可能会乘乱闯进来暗算刘瑾。
  殷天虎当机立断,挥手示意皇甫兄弟保护刘瑾,一面示意常胜追向小子、陆丹逃走的方向。
  忠于刘瑾的锦衣卫这时候亦已纷纷退下,将刘瑾重重围绕起来,刘瑾神态虽然保持镇定,内心仍难免有些惊惧,烟雾迷漫中不由自主低头坐下来,惟恐被刺客发现所在,再予袭击。
  他们当然都没有在意那一句“保护九千岁!”是发自江彬的属下,目的就是要他们退开,好使小子、陆丹有机会逃走。
  小子、陆丹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烟雾中双双抢出包围,他们原要走在一起,可是烟雾中接殷天虎、常胜几招,不由便迷失。
  这几招下来,烟雾激荡,殷天虎、常胜亦同样迷失,只是耳听衣袂破空声响,追在小子、陆丹的后面。×      ×      ×  江彬松过一口气,吩咐道:“我们到处看看。”
  那群锦衣卫左右散开,有条不紊,看他平日所受训练的严格显然尤在刘瑾所属之上江彬也绝不担心他们不懂得如何见机行事,只担心刘瑾的人比他们先找到陆丹。×      ×      ×  陆丹的运气其实也不太坏,雾中穿窗而出,一按窗橱,立即翻上了瓦面,瓦面过瓦面,掠向镇海楼后面的树林。
  他这边翻过高墙,掠进了树林内,那边常胜亦因为附近找不到人,掠上了瓦面,居高临下,四顾不见,终于怀疑到树林那边,疾凉了过去。
  才翻过高墙,一个人便从树林中掠出来,常胜一声吃喝,却没有出手,刹那间已认出来人是长乐郡主朱菁照,连忙施体。
  朱菁照挥手截住道:“刺客呢?”
  “不是走向这边?”
  朱菁照摇头道:“我也以为是,哪里知道等到现在才见有人向这边掠来,却是你。”
  “郡主金枝玉叶!”
  “你是说我没有捉拿刺客的本领了?”
  “奴才不敢。”
  “也不问我是哪里一个的徒弟,总不成达一个刺客也对付不了。”
  常胜当然知道她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徒弟,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出了名任性,一个应付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哪里一个不知道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高足,刺客若是遇上,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朱菁照洋洋得意地把手一挥道:“还不到其它地方去看看?”
  常胜应声倒掠回去,他有刘瑾撑腰,怎会害怕一个长乐郡主,只是害怕惹麻烦,在这个时候,捉拿刺客要紧,其它倒是其次了。
  朱菁照目送他背影消失,才回身走进树林内,伸手拨开了一丛灌木,陆丹也就倒在这丛灌木中,已昏迷过去。
  看着陆丹,朱菁照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奇怪,熟悉她性格的不难看出她又有了一个刁钻的主意。
  陆丹跟她并不认识,这个刁钻的主意又是打在什么人身上?
  没有酒,酒早已被南偷喝光,也就因为没有酒在手,小子要讨好南偷也不知从何着手。
  南愉铁青着脸,却不看小子,小子要看他的时候他立即便将脸偏开。
  傅香君看在眼里,要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到陆丹的安危,黛眉不禁又轻蹙起来。
  “师父!”小子到底忍不住再开口。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吗?”南偷终于回头瞪着小子。
  “这么大一件事也不跟我这个师父商量一下,你真的还知道这个师父?”
  小子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无可奈何,只有应一声道:“徒儿知错了。”
  傅香君连忙帮上口道:“他既然知道,你老人家就原谅他这一次……”
  “下不为例!”小子发誓。
  “一次还不够?你有多少条性命?”南偷冷笑道:“刘瑾座下多的是高手能人,皇帝又是在镇海楼中,你们也不想想这个镇海楼今日会是何等禁卫森严,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子就能够杀得了刘瑾,杀得出重围?”
  “事实我……”
  “要不是安乐侯帮忙,你能够这么容易逃出来?”
  “侯爷的人告诉我,有他们接应,陆丹绝不会出事……”
  “那早便该回来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南偷当头又是一飘冷水。
  “以我看可能……”
  南偷不等小子将话说完又截住道:“可能已被刘瑾抓起来,现在正被煎皮拆骨。”
  “师父,陆丹吉人天相……”
  “你什么时候懂得看相的?”南偷冷笑道:“我若是知道,根本就不会让你们去冒这个险。”
  “我们就是担心师父阻止所以才……”
  “若是有一个周详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你以为我会阻止你们?”南偷目光一转道:“幸好香君及时跟我说,又能够找到安乐侯里应外合。”
  小子垂下头去,傅香君插口道:“事情到这个地步责怪他们也没用的,还是想一个办法,看看如何将陆丹……”
  南偷反问道:“你知道陆丹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香君苦笑,南偷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就只有希望真的像这个小子说的,陆丹他吉人天相。”
  小子突然跳起来,动身还未举步,已经被南偷喝住道:“又要到哪里儿去?”
  “去打探陆丹的下落……”
  南偷“呵呵!”一笑,道:“你这个人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冲动,偏偏陆丹也是这样,两个人合起来不闯祸才奇怪。”
  “祸已经闯出来了。”小子一脸正色道:“徒弟这一次去打探一定会很小心。”
  “你就是不想想给你们这一吓,刘瑾已经在城内外遍布眼线,这个时候你现身不就是自投罗网?”
  小子如梦初觉,急问道:“那应该怎样才……”
  南偷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起那个大红葫芦,身形一动,窜到大门旁边。傅香君、小子的反应也不慢,小子一个跟斗翻上构梁,傅香君亦窜到大门的另一边。
  “老前辈,是我!”
  傅香君转出是徐廷封的声音,仍然待南偷点头才将门打开,果然看见徐廷封一个人站在那里。
  徐廷封门身而入,反手把门掩上,小子同时从横梁上跃下来道:“侯爷!”
  徐廷封四顾一眼道:“陆丹呢?”
  小子震惊道:“他不是你救去的?”
  徐廷封摇头,傅香着急问道:“侯爷方面也没有他的消息?”
  徐廷封苦笑道:“我的人到处也不见他,还以为他已平安回来。”
  南偷叹了一口气,手一拍小子肩膀道:“还不快快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小子方身一揖已经被徐廷封伸手截下道:“不必拘礼。”一顿一叹道:“你们也可谓胆大包天了。”
  小子苦笑道:“我们原以为可以成功,哪里知道刘瑾身上竟然穿上了金丝甲。”
  “这个已不是秘密。”徐廷封摇头道:“你们事前若是跟我说一声!”
  傅香君插口道:“若非钟老前辈,我们还以为你也害怕刘瑾,不敢跟他作对。”
  “刘瑾眼线到处潜伏,说话不能不谨慎小心啊。”徐廷封道:“这一次设案镇海楼幸好是皇上的主意,否则内外都是刘瑾的手下,就是我也无计可施,只是经过这一次,刘瑾一定会更加小心,以后要对付他更加困难了。”
  南偷盯着小子道:“你现在明白后果有多严重了。”
  小子方待答话,徐廷封已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刘瑾以后也不敢再怎样放肆,知道到处也有要刺杀他的人。”
  小子听说便待要威风一番,可是一看南偷的脸色,忙又将话咽回去。
  徐廷封接道:“眼下要做的还是如何找到陆丹下落。”
  傅香君沉吟着问道:“会不会已落在刘瑾的手上?”
  “相信不会,刘瑾方面完全没有这种消息,以他的为人,若是抓住了刺客,一定不会暗中囚起来,甚至曾在我们面前将刺客处置,以炫耀他的威力。”
  傅香君一想也是道:“那我们现在……”
  “不宜现身,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一百消息,我立即来通知你们。”
  “有劳侯爷。”
  “傅姑娘言重了,之前因为刘瑾耳目众多,不便直言,得罪的地方,万勿见怪。”
  傅香君轻叹一声道:“侯爷高瞻远瞩,香君无知,才有这误会。”
  徐廷封叹息道:“刘瑾深谋远虑,势力庞大,对付他不容易,也不能不小心。”
  “我们以后会小心的了。”
  徐廷封接道:“陆丹的事包在我身上。”随即一拍小子肩膀道:“以我看陆丹绝不是短命之相,你放心好了。”
  小子看看徐廷封,苦笑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的。”
  南偷听着忍不住大笑,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心情不大好,仍然保留着那份豪气。×      ×      ×  陆丹于昏迷中醒来,随即发现卧在一张锦榻上,伤口都被好好地包扎妥当,再看周围的摆设非常华丽,自己绝不像被拘押囚禁,放心之余却仍然不由讶异。
  “醒来了?”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陆丹一惊回头,终于看见朱菁照手托香腮,靠坐在锦榻后面的椅桌上,神态带有七分娇憨,三分淘气。
  “是你!”陆丹立时想起窜进镇海楼后面的树林中便遇上这个少女,也就被这个少女出手封住穴道,昏迷过去。
  “不就是我了。”朱菁照随即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是刘瑾的人?”陆丹试探着间。
  “当然不是了。”朱菁照“哈哈!”一笑道:“否则我怎会将你救到这里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王在京师的别邸。”
  陆丹一怔脱口道:“你是长乐郡主?”
  朱菁照一怔,道:“哪里一个告诉你的?”
  “小子……”陆丹终于松一口气,以他所知,这个长乐郡主虽然淘气一点,并不是刘瑾方面的人。
  朱菁照摇头道:“那个小器鬼,是不是还记着我打破了他拿来玩杂耍的碟子?”
  陆丹笑了笑,道:“他只是说那种生意不怕做,郡主给他的银子足以买十倍的碟子。”
  朱菁照“哈哈!”一笑,道:“我原是要再给他添些麻烦的,可是一直都没有空。”
  陆丹想抱拳,可是一动双肋便剧痛,仍然道:“陆丹有幸,得遇郡主,救命之恩。”
  朱菁照截口道:“你给我封住穴道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想的?以为我是刘瑾的人?”
  陆丹点头道:“现在想通了,要不封住穴道,我现在只怕已血尽而死。”
  “你倒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朱菁照又笑,仍然笑得那么的豪爽。
  “只是不明白我与郡主素未谋面,郡主竟然会救我,不惜与刘瑾作对。”
  “我喜欢救哪里一个便救哪里一个,谁管得了。”朱菁照玉手轻捧道:“这儿给你准备了一点白粥,看你也饿了。”
  她接将那碗白粥捧起来,走到陆丹面前道:“你尽管放心,刘瑾的人绝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养好伤再离开也不迟。”
  陆丹看着她,不由又添了三分好感,竟看得有些呆了,她等了一会,看见陆丹仍然在发呆,一皱鼻子道:“你怎么了,还不快将粥吃掉,我手也捧得累了。”
  陆丹忙凑近去,朱菁照突然又一皱鼻子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侍候人,你是第一个。”
  陆丹伸手便要将碗接过,双肋又是一阵剧痛,双手不由落在朱菁照的双手上,一触连忙松开,却已痛得额上冷汗直冒。
  “这个时候充什么硬汉。”朱菁照白了他一眼,眼睛落在双手上,面颊居然红起来,看来也就更加漂亮了。
  入夜仍然没有小子、陆丹的消息,殷天虎、常胜等固然面目无光,刘瑾的怒气难免更盛。
  “一个刺客你们也找不到,明日早朝你们叫我如何有面目向皇帝说话?”刘瑾一气便坐立不安。
  众人的目光随着转动,常胜第一个开口道:“九千岁,镇海楼地方虽然宽敞,但禁卫森严,刺客竟能够来去自如,其中必然有内奸接应。”
  “哪里一个不知道,但找不到刺客,如何能够将内应找出来?”刘瑾闷哼道:“你们也实在太令我失望,连一个受伤的陆丹也抓不住。”
  殷天虎沉吟着道:“属下实在有点怀疑江彬他们其实是看见刺客,却不但并没有将刺客截下,而且将刺客放走。”
  “现在才怀疑有什么作用?”刘瑾冷笑道:“有哪里一个瞧不出刺客是针对我而来?
  “幸而九千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殷天虎一脸奉谀之色道:“那两支毒箭其毒无比,见血封喉。”
  刘瑾打了一个寒噤,殷天虎接道:“虽然说陆丹是来报父仇,只怕不会这样简单。”
  常胜亦道:“幕后必有人指使。”
  “最大嫌疑的便是安乐侯。”殷天虎沉吟着道:“江彬是他的人,掩护刺客离开理所当然。”
  “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胡乱说。”刘瑾喝住。
  众人怔住,刘瑾接道:“今日镇海楼一事,可见安乐侯不比一般,连我也不觉踏进了他的圈套,将他捧上了大都督的位子,你们若是胡来,反被他抓住了证据,到时候只怕连我也无计可施。”
  众人齐都静下来,刘瑾冷静地再吩咐道:“由现在开始你们更加要留意徐廷封的行动,但未得我许可,切莫自作主张,打草惊蛇。”
  对徐廷封他终于重新估计。
  到第二天中午,徐廷封仍然没有陆丹的任何消息,镇海楼一带可以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着人找过,一点线索也没有。
  朱菁照就在这个时候找到来,三言两语,吓跑了兰兰,接将钟大先生也请了出去。
  徐廷封也想找个借口离开,可是朱菁照一句话便令他不由自主地留下来。
  “你这个安乐侯不想安乐下去的了?”朱菁照说这句话眼睛不住的眨,说不出的狡黠。
  “这句话怎样说?”徐廷封试探着。
  “找不到那个刺客的下落,刘瑾固然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安乐侯相信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哦?”徐廷封只有装作不明白,让朱菁照说下。
  “看你的样子,像完全没有兴趣知道那个刺客的下落。”朱菁照按着竟然这样说话道:“你若是不想知道,我只好跟刘公公说了。”
  “说不得!”徐廷封再也装不下去道:“陆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个很安全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朱菁照娇笑。
  “到底在哪里?”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比我住着的地方更安全?”朱菁照口快,原想不说的也说了出来。
  “他怎会往你那儿的?”
  “不就是我将他救回去的了。”
  徐廷封才松一口气,朱菁照又道:“我也不知道刘公公对这个人这么要紧,什么时候将陆丹送到他那儿,保管他老人家一定会开心得要命。”
  “送不得!”徐廷封连连摇头道:“他若是落在刘瑾手上,刘瑾一定会将他千般折磨……”
  “真的会这样?”朱菁照眼睛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神色。
  徐廷封总算发现,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将人送到刘瑾府上。”
  “什么条件?”徐廷封一个头仿佛要爱成了两个,他知道朱菁照向来淘气,要他答应的一定是一件极为难的事。
  朱菁照目不菁睛地盯着他,忽然问道:“你是否很讨厌我?”
  徐廷封摇头道:“没有这种事,一直以来我对你不是很好?”
  朱菁照接问道:“那我要你答应什么你怎会想不到的?”
  徐廷封皱眉道:“我实在想不到,你说好了。”
  朱菁照半转身子,一张脸居然羞红起来,沉吟道:“你真的要我自己说?”
  徐廷封领首,朱菁照一踝足,终于说出来道:“要我放陆丹,除非你答应娶我为妻。”
  “什么?”徐廷封脱口叫出来道:“你又来开玩笑了。”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朱菁照身子霍地转回道:“我这样喜欢你,你就是瞧不出来。”
  徐廷封呆了一会才道:“你将陆丹放出来再说。”
  “不成,不答应休想我将人放出来。”朱菁照态度显得非常强硬。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陆丹他现在怎样了?”
  “很好,死不了的。”
  “到底伤得怎样?”
  “只是外伤,叫你放心便放心。”朱菁照追问道:“你还未答复我。”
  徐廷封沉吟着道:“让我考虑一下。”
  朱菁照咬咬嘴唇道:“也好,我给你五天,五天之后你还没有答复我便将人交给刘瑾。”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管!”朱菁照叮嗒道:“记着,我只等五天。”语声一落:“叹嗤!”一笑,穿花蝴蝶般飞舞着离开。
  徐廷封看在眼里,只有叹息的份儿,心头当然是一片混乱。
  这边朱菁照离开,那边钟大先生便进来,徐廷封看见,顺口间道:“师父,兰兰跑到哪里儿去了?”
  钟大先生笑了笑,道:“我教了她几招,在后院练着。”
  “又要师父操心了。”
  “什么话?”钟大先生目光一转道:“长乐郡主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徐廷封苦笑道:“陆丹给她救去了。”
  “哦!”钟大先生随即笑了笑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落在刘瑾手中可就麻烦了。”
  徐廷封只是苦笑道:“弟子只想请师父走一趟白云观跟他们说一声,陆丹现在在宁王京师的则邸,非常安全。”
  钟大先生毫不犹豫地道:“这个容易,你若是有空,也无妨走一趟。”
  “刘瑾的手下日以继夜监视着这个地方,镇海楼被刺一事相信是怀疑弟子安排,弟子一个不小心给他们跟踪到白云观可就麻烦了。”
  钟大先生点点头,道:“这个时候小心一点儿总是好的。”
  “辛苦师父了。”
  “你我师徒也来这种说话?”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
  徐廷封摇头接道:“还请师父告诉他们放心徐廷封,千万勿轻举妄动,陆丹绝对安全。”
  钟大先生笑容一敛道:“听你的口气,陆丹虽然在宁王别邸中,情形并不乐观。”
  一顿接问道:“是长乐郡主在我你麻烦?”
  “也不太麻烦。”徐廷封强笑。
  钟大先生看着他,一会才淡然道:“有些事师父也帮不了忙的。”
  这个老人家其实也非常明白事理。×      ×      ×  知道陆丹在宁王别邸平安无事,南偷、小子傅香君三人都非常高兴,只是南偷、小子在高兴之余,难免有些儿奇怪。
  “这个丫头居然会救人?”小子不由又想起朱菁照将碟子摔破,跟他们捣蛋的事。
  南偷白了他一眼道:“你总不能否认她的心肠其实并不坏,否则根本不会赔偿我们的损失。”
  小子冷笑道:“这是说只要有钱什么事也可以干的了,对这个丫头我就是没有好感,以我看,这一次她出手救陆丹,一定有什么企图,!”
  “有什么企图?”南偷反问。
  小子又是一声冷笑道:“我虽然猜不到,总之就是觉得不妙。”
  南偷淡然道:“你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丫头的心肠其实也不错。”
  小子抓着那把乱发道:“不错是不错,就是不会太好,总之我就目不放心陆丹在她那儿。”
  钟大先生挥手截口道:“大家放心,不会有事的,否则廷封也不会放心让陆丹留在她那儿。”
  小子看看钟大先生,终于无话可说,傅香君也是到这个时候才道:“我只是不放心陆丹的伤。”
  “那只是外伤,傅姑娘放心好了。”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神态看来并无异样。
  傅香君看在眼里,也终于放下心来,钟大先生接道:“廷封原是要亲自走一趟,可是刘瑾的人日以继夜监视,只好暂时避开。”
  就是他不说,傅香君他们亦已心中有数,徐廷封、钟大先生在镇海楼袖手旁观,必定会引起刘瑾的怀疑。×      ×      ×  想到徐廷封那种狼狈的神态,手足无措的样子,朱菁照便忍不住失笑,一直以来,原是只有她着急生气的份儿,难得有机会令徐廷封也着急生气一番。
  她实在想告诉每一个人这件事,然后她突然发觉这并不是一件怎样有趣的事,知道的人未必会笑徐廷封的狼狈,说不定只会笑她的强人所难。
  就是她不说,徐廷封说了,结果也是一样。
  徐廷封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实在有些怀疑,终于发觉她并不太了解徐廷封,接而又发觉她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徐廷封,非嫁徐廷封不可。
  若是徐廷封真的说了?
  她只知道她一定会痛恨徐廷封,也越想心头越乱,一直到看见陆丹才平静下来。
  陆丹怔怔地看着她进来,深皱的双眉逐渐地松开,看见朱菁照,他使连伤口的痛苦也忘掉。
  朱菁照不由一笑,道:“怎样了?”
  陆丹这才想起,双眉又皱起来道:“没有什么。”
  朱菁照盯着陆丹道:“怎么你一脸汗珠,很辛苦?”
  “也不太辛苦。”陆丹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朱菁照移步走到陆丹身旁道:“左右伤口都是那么痛?”
  “是右边……”
  话未完,朱菁照的右手已按在他右肋下,他双眉立时紧蹙起来,额上冷汗迸涌,口虽然张开,却没有呼叫。
  朱菁照慌忙松手道:“怎会这样的?”
  她到底是急性子,也不等陆丹答话便抽出配剑,割开裹着陆丹伤口的布条。
  陆丹右肋下的伤口赫然一片紫黑,而且开始腐烂。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伤在淬毒兵器下?”朱菁照一面嚷一面急得团团乱转。
  “那应该没有淬毒的。”陆丹语声突然一顿,他终于想起皇甫忠、义兄弟伸手扣住了他射出的那枚毒箭后,皇甫忠在将毒箭抛开同时,曾经以判官笔将毒箭击飞窗外。
  难道就是这一击,判官笔上沾了毒箭的毒?他不由苦笑起来。
  那种昏眩的感觉随即又袭至,他眼中的朱菁照逐渐变得模糊,连朱菁照的语声转来也是那么的遥远。
  “师父一定有办法的!”朱菁照这句话出口,陆丹已昏迷过去,他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的了。
  朱菁照啷里还敢怠慢,急急地倒掠出去。×      ×      ×  没有风,萧三公子的头巾衣袂无风自动,他推剑直立,目光与剑光同样锐利,落在丈外的一丛枝叶上。
  剑终于在吃喝声中划出,萧三公子没有移动脚步,右掌挥剑划出,一划即收:“呛!”的回剑入鞘,姿势之美妙,实在罕见。
  剑尖一副间,距离丈外那丛枝叶仍然有差不了一丈距离,那丛枝叶却在剑一划之后散飞,落到地上已没有一片完整,那截树枝在叶落后不久亦断落,断口参差,只是并不怎样明显。
  嫦三公子目光落在树枝断口上,摇头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菁照,来找我什么事?”
  朱菁照应声从假山后转出来道:“师父,你知道我躲在这里?”
  萧三公子淡然一笑,道:“要是这也不知道,怎配做你的师父?”转过身子,又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想请师父去救一个人。”
  “哪里一个?”萧三公子目光闪这里,仿佛要照进朱菁照心深处。
  朱菁照沉吟着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不是我打伤他的。”朱菁照连忙否认。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西厢客房……”
  “不是你打伤的怎会留在这儿的客房?”
  “是我将他教到这里来。”
  “到底是什么人?”萧三公子追问。
  “就是在银海楼行刺刘瑾的两个刺客其中一个,据说姓陆名丹,是铁御使的儿子。
  !”朱菁照终于说出来。
  “这还不够清楚啊?”萧三公子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窝藏钦犯。”
  “他是一个好人……”
  “你虽然是郡主身份,窝藏钦犯,死罪纵使可免,活罪难饶。”
  “皇上好像无意追究这件事。”
  “刘瑾追究,不是一样?”
  “给他找到了又怎样?我这个徒弟就是有罪,你这个师父只怕也脱不了关系。”
  萧三公子不由一怔,朱菁照狡黠的一笑,接道:“他现在毒发昏迷,只怕只有师父你才救得了……”
  萧三公子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徒弟,有时除了听从他实在没有其它的应付办法。×      ×      ×  来到西厢客房,陆丹仍然在昏迷中,萧三公子细看了他的伤口一遍,两条眉毛便自打结,朱菁照看在眼里,慌忙问道:“怎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有!”萧三公子叮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发觉得早,再晚,只怕华陀扁鹊重生,也束手无策。”
  “现在师父是有策还是无策?”
  萧三公子笑了笑,道:“连这你也看不出,我实在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徒弟了。”
  “多谢师父!”朱菁照雀跃着跳起身子。
  陆丹也就在这时候苏醒,看见萧三公子,目光暴缩,挣扎着便要坐起来。
  “这是我师父。”朱菁照连忙解释道:“我请他来替你解毒疗伤的。”
  “不……不用了……”陆丹又要坐起来。
  萧三公子淡然道:“死有重于泰山,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
  陆丹犹如被当头棒喝,恍然道:“有劳前辈了。”
  “不知道你是否受得起这个苦?”萧三公子打开旁边案上放着的锦盒,拿出一柄碧玉尖刀。
  朱菁照插口道:“很痛苦的?”
  萧三公子道:“毒已入肋骨,非刮骨难以疗伤。”
  朱菁照一惊道:“没有其它的办法?”
  萧三公子冷冷地道:“刀又不是用在你的骨头上,你慌什么?”
  朱菁照苦笑,目光转向陆丹,陆丹若无其事地接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点头道:“我用刀同时,你若是能够运行真气,事半功倍,但你若是吃不得这个苦,先对你穴道再用刀,亦无不可。”
  陆丹只是再一声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一声“好!”,左手一探,灯上的一团火焰使到了他掌中,不住的流转,越转越明亮,也似乎越转越灼热,旁观的朱菁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团火焰转动着落在陆丹右肋的伤口上,立时一阵“滋滋!”声响,腐烂的肌肉翻卷脱落,白烟枭枭,焦臭扑鼻,朱菁照实在看不下去,偏开脸。
  这种痛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禁受得住,但陆丹居然能够忍受下来,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滚落下,他紧咬牙关,目光竟然就落在伤口上,看着伤口腐烂的肌肉脱尽,鲜红的鲜血冒出来。
  萧三公子手中的碧玉刀终于落在他的肋骨上,一刮动,朱菁照便不由伸手掩住了耳朵,那种声响也实在恐怖,听着令人不由得毛骨栋然。
  那到底过了多久,朱菁照也不知道,一直到萧三公子暴喝一声道:“菁照!”才如梦初觉。
  “师父!”她应声松开双手,已听不到刮骨声,仍然不敢回头望。
  “还不拿药来?”萧三公子接吩咐。
  朱菁照这才回头望去,只见那团火谈仍然在萧三公子掌中盘旋,却已变成青紫色,萧三公子脸色亦变得苍白如纸,额上汗珠纷落,一身衣衫亦被汗水湿透,只看这样子,已不难想象,这疗伤看似简单,其实已耗去他相当的内力。
  “什么药?”朱菁照有些手忙脚乱。
  萧三公子目光落在案上的另一个锦盒内,那之内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是这个瓷瓶?”朱菁照语声也在颤抖。
  “给我一个杯子。”萧三公子再吩咐。
  朱菁照忙将瓷瓶的蜡封以指甲挑开,拔开塞子,将瓷瓶所装的药末倒在旁边的小玉杯内。
  药末是血红色,一阵刺鼻的辛辣气味,朱菁照几乎忍不住一个喷喽。
  “小心,这种药末有限。”萧三公子嘴里说话,目光不离陆丹伤口道:“倒在我左掌内!”
  “可是!”朱菁照看着萧三公子左掌内滚动燃烧着的那团火焰。
  “倒下去!”萧三公子断喝。
  朱菁照只有将玉杯盛着的药末倒下去,那团火焰立时“蓬!”地爆开,变成血红色的一团,萧三公子及时掌一翻,那血红色的一团正好怕在陆丹的伤口内。
  陆丹浑身的肌肉显然都痛得抽搭起来,可是他仍然忍受着没有呼叫,牙关却已紧咬得冒出了鲜血,终于身子一仰,昏倒床上。
  “他!”朱菁照反而嚷出来。
  “放心!”萧三公子松了一口气,取过干净的布条迅速裹好陆丹的伤口。
  朱菁照左看右看,团团乱转,要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忙,看着萧三公子将伤口包扎妥当,忍不住叫道:“师父,你还不将他救醒?”
  “救醒了难免又昏倒,干脆让他在昏迷状态,反而舒服。”萧三公子又呼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毒已经去尽调养一段日子便会复原的了。”
  “是真的?”朱菁照好像仍然有点疑惑。
  “师父什么时候欺骗你了?”萧三公子语声仍然是冷冷的。
  朱菁照点点头,看看陆丹又道:“这个人也真奇怪,分明痛苦不堪,叫出来会舒服一些,但他就是不肯叫,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哑巴哩。”
  “你知道什么。”萧三公子眼中露出了嘉许之色,道:“这才是铁汉。”
  “莫非他父亲所以叫铁御使,也是这个铁脾气?”
  “也所以刘瑾容忍不了。”萧三公子长身而起,收拾东西。
  朱菁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道:“这个人也真有趣。”
  萧三公子目光一转,眉头一皱道:“菁照,我看你还是将这个人快快送走。”
  “为什么?难道刘瑾会找到这里来?”朱菁照一笑道:“我才不担心。”
  萧三公子目光再一转,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举步走出去,他是看出朱菁照对陆丹已经有好感,这种好感如果不立即制止,不难又惹出麻烦,他所以看出,只因为他是过来人,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      ×  夜更深,宁王府大部分的人已入睡,除了萧三公子,相信就只有值夜的卫士仍然在送巡。
  那卫士才从后院走廊走过,后院高墙上人影一闪,一个人便翻越高墙跃进来。
  是小子!他跃下立即窜进一丛花木中,动作敏捷,眼观四面同时耳听八方。
  他听到箫声,幽怨的箫声从那没假山上传来,如泣如诉,循声望去他使看到了坐在假山上的萧三公子。
  萧三公子半句这边,面对一轮明月,相距虽然有十数丈,小子仍然看得清楚。
  “坏鬼书生,三更半夜,也不怕扰人清梦。”小子心里暗骂,从花木中窜出,走向那边走廊。
  走廊一折再折,一路是并无人在,小子高兴之余又难免有点不高兴,他正要抓一个人迫问陆丹在什么地方。
  像他这种性格,既然怀疑朱菁照不怀好意,又怎会不走来看看陆丹才能放心。
  再一折,前面突然有箫声传来。
  “这里的人实在莫明其妙,一个个都是喜欢在夜里吹箫。”小子暗骂着探头一看,目光暴缩。
  吹箫的那个人正坐在前面拦杆上,不是别人,正是萧三公子。
  “难道人有相似?”小子倒退而回,翻过栏杆,蹑步走向那边厢房,一路以花木掩护,极尽小心。
  还未走近去,箫声突然又从那没传来,小子看一眼,以为是眼花,看清楚,萧三公子赫然是坐在厢房门前拦杆上次着箫。
  “不妙!”小子心头一凛,转身方欲举步,箫声突然一顿,眼前人影一闪,萧三公子已然凌空落下,挡在面前。
  “好身手好身手!”小子硬着头皮拍手。
  萧三公子目光落下道:“彼此彼此,阁下由什刹海玩到这儿来,不但身手好,而且胆子也不小。”
  小子“啊呀!”一声道:“原来是相识的,好说话了。”
  “阁下夜探宁王府,目的何在?”萧三公子脸带着笑容道:“可是要找你那个朋友?”
  “爽快!”小子大笑道:“我也不瞒你,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宁王府中。”萧三公子一笑道:“能够有一个你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姓陆的也不枉此生。”
  “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伤势无碍,要回去的时候他自然会回去。”萧三公子手中箫接往外一指道:“请回。”
  小子没有移动脚步道:“我要贝他一面。”
  萧三公子淡然道:“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你越墙而入,念在初犯,我不再追究,也该心满意足了。”
  “要是一定要……”
  “当然得先过我这一关。”萧三公子横萧当胸。
  “今夜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小子挥挥手道:“后会有期。”语声一落,身形展开,往外掠去,他是看出不容易闯过萧三公子这一关。
  萧三公子目送远去,目光一转道:“看,麻烦来了。”
  朱菁照从假山后转出来,苦笑道;“我人在哪里儿,总是逃不过师父耳目。”
  “这个师父可是不容易做。”
  “师父怎么不让他将人带走?”
  “人是你救回来的,如何处置,还是看你的意思。”萧三公子轻叹道:“你好自为之。”
  朱菁照沉吟着脱口嚷出来道:“好,不管怎样,到时一定要他给我一个清楚明白。”
  “什么?”萧三公子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朱菁照只恐萧三公子问下去,急步离开。
  萧三公子也没有将她叫住,只是摇摇头,到底他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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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亭会
作者:黄鹰


  接连四天都没有刺客消息,刘瑾当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只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置,这天大清早便从后院秘密上了马车,一行人秘密从后门离开了府邸。
  到了城外,他仍然不忘再吩咐道:“今日古长亭之会,沿途要小心,切勿张扬,我要见的这个人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已经进京。”
  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连声“知道!”,刘瑾又吩咐道:“你们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给这个人一点好印象。”
  殷天虎等人自亦是连声“明白!”。×      ×      ×  古长亭在城南十里高坡上,朱漆剥落,已荒废多时,但无论在什么场所,宁王也仍然有他不凡的气派。
  他原叫朱宸濠,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后人,世袭宁王,原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但近年招兵买马,已经成为一个强藩,举足轻重,也所以才成为皇帝与刘瑾争取笼络的对象。
  这一次他进京当然是有所为而来,心腹护卫,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雪漫天“四季杀手!”都带来了。
  这“四季杀手!”都是文士、书生装束,雪漫天之前曾经以郎中模样出现在刘瑾门外,叫卖心药,现在也已恢复文士打扮,与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比较,并无多大分别。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好些护卫武士,奇怪的是还带有一头奇大的黑熊。
  刘瑾来到的时候,宁王正在拿水果餵着那头大黑熊,这看在眼里任何人相信都难免奇怪,连刘瑾也不例外。
  一正声“九千岁到!”中,宁王将手中水果放下,迎出亭外。
  “王爷一路上辛苦了。”这种客套语刘瑾早念得滚瓜钢熟,现在出口,难免有些生硬。
  “要总管到这里来,我实在过意不去。”宁王拥着刘瑾臂膀道:“请进亭内用酒菜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亭子虽然残旧,椅桌却是新的。
  敬过酒,又一番客套说话,宁王才道:“日前镇海楼中总管受惊了。”
  “托王爷洪福,有惊无险。”刘瑾一点也不意外,早知道宁王在京中密布眼线,消息灵通,又何况当日长乐郡主也在场?
  “听说刺客至今仍然没有下落?”
  “刺客虽然还没有抓到,线索却已经有了,只是避免打草惊蛇,时机成熟,定当一网打尽。”
  “很好!”宁王看来完全相信。
  “想不到王爷身在江南,对京中事情了如指掌。”刘瑾这句话终于出口。
  “只可惜未能替总管分忧。”
  “日前送来的心药,已经足够了。”
  “那是小意思。”
  “今日长亭之会,可见王爷热心,我当然更加放心了。”刘瑾再举杯。
  这顿酒无疑不简单,这两个人的诚意有多少也不容易看出来。×      ×      ×  与之同时,傅香君在钟大先生陪伴下,又来到了安乐侯府,她是打探消息而来,也顺便告诉徐廷封,小子曾经夜探宁王府,无功而还。
  徐廷封有些意外道:“他太鲁莽了,有萧三公子在,要将人带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夜他是遇上了萧三公子,只是萧三公子没有留难他。”傅香君笑了笑道:“而且告诉他陆丹伤势无碍。”
  钟大先生轻叹一声道:“萧三不坏。”
  徐廷封却有些担心的道:“菁照不知道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事情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傅香君忍不住问道:“长乐郡主这一次可是另外有目的?”
  “怎会?”徐廷封摇摇头。
  “我们只是担心陆丹,侯爷若是有空,可否带我们去一见?”傅香君一面说一面留心徐廷封的表情变化。
  “这个……”徐廷封沉吟着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声音便传来道:“哪里一个要见陆丹?”
  一听这声音徐廷封便头大如斗,他到底没有忘记限期已经到了。
  进来的果然是朱菁照,傅香君一见连忙道:“是我们,不知道可否让我们见陆丹一面?”
  “我对他没有恶意,完全是一番好心将他救到我那里,怎么你这样说话?”
  傅香君不由一怔,徐廷封目光落在朱菁照脸上,叹了一口气,道:“陆丹留在你那儿有害无益……”
  “我不管!”朱菁照盯着徐廷封道:“要我将陆丹交出来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徐廷封又叹了一口气,傅香君听着奇怪,试探着问徐廷封道:“到底是什么条件?
  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徐廷封尚未回答,朱菁照已目注傅香君,一声冷笑道:“有你在,事情只有更糟。”
  钟大先生插口道:“也许我这个老头儿……”
  “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他,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解决。”朱菁照又盯着徐廷封道:“你到底考虑清楚没有?”
  “没有!”徐廷封脱口一声,话出口要收也收不回,只有呆望着朱菁照。
  朱菁照冷笑道:“你忘了今天已经是最后限期了?”
  徐廷封一连几声道:“我……我……”下面的话就是接不上来。
  朱菁照又一声冷笑道:“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啊?”
  “是……”徐廷封苦笑。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再给时间?”
  “要!”这一次徐廷封应得很爽快。
  “好,那我再给你一天,要是还没有答复……”朱菁照恶狠狠地连声冷笑。
  “怎……怎样?”
  “我将陆丹交给刘瑾,你跟他谈条件算了。”朱菁照斩钉截铁的。
  傅香君一听着急起来道:“不成,陆丹落在刘瑾手上,必死无救。”
  “那是他的事。”
  “郡主到底要侯爷怎样,无妨直说,我们一定会帮忙你说服侯爷。”傅香君接近哀求的。
  朱菁照斯然道:“你们少管这件事。”
  傅香君转向徐廷封道:“侯爷!”
  徐廷封挥手止住,正要说什么,朱菁照已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清楚,言出必行,绝无反悔。”
  语声一落,转身举步,徐廷封看似要叫住,话到底没有出口,叹了一口气,目送朱菁照离开。
  钟大先生也这才问道:“廷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廷封只是叹气,傅香君温柔地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
  徐廷封摇头道:“这件事……”
  钟大先生截口道:“即使是你个人的事,又何妨说出来,难道连为师你也不信任?”
  “她是要我娶她为妻。”徐廷封终于说出来。
  傅香君听说当然尴尬,钟大先生却笑道:“这可是一件好事,你觉得这个长乐郡主怎样?可有娶她的意思?”
  徐廷封苦笑道:“弟子为人怎样师父难道不清楚?”
  “你喜欢她与否跟你的为人有什么关系?”钟大先生又笑了。
  “这个时候师父还跟弟子开玩笑?”徐廷封目光不由往傅香君脸上一转。
  钟大先生目光亦转到傅香君脸上道:“傅香君,这件事看来我们的确帮忙不了。”
  傅香君点点头,偷眼看看徐廷封,徐廷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等我的好消息好了。”
  钟大先生、傅香君奇怪地看着他,奇怪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徐廷封却没有说,从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却不难看出他满怀自信。×      ×      ×  刘瑾方面仍然没有陆丹的下落,陆丹竟然是藏身宁王府中,实在他意料之外,他的人也没有考虑到一探宁王府,而事实,对于追查陆丹的下落已没有那么起劲,在他们的意念中,陆丹若不是已经高飞远走,必定藏身一个很秘密的地方。
  他们甚至不知道陆丹中毒这件事。
  刘瑾的目标却已转移到宁王身上,长亭宴罢回来,脸色阴沉得就象是暴风雨前夕,阴霾密布的天空。
  殷天虎、常胜他们都已感觉到,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也不敢胡言乱语,只等刘瑾先开口。
  “宁王这个老匹夫也算得狡猾了,这次突然进京,四季杀手部出动,若说他没有目的,哪里一个相信?”刘瑾终于开口了。
  没有人敢说不是,常胜冷眼看见皇甫义好像要说什么,知道他为人好大喜功,说话却大都不经斟酌,这个时候说错了,不难令刘瑾大发雷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连忙抢在他前面道:“镇海楼的事他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可见他在京城附近已安排了不少眼线。”
  “这个当然了。”刘瑾淡淡地回答。
  皇甫忠一旁突然插口道:“除了九千岁,宁王在京中会不会另外还有其它人在照应?”
  刘瑾目光一亮道:“有也不奇怪,这个老匹夫以我看城府极深,只怕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着闲棋。”
  “原来九千岁早已看透了宁王的为人。”皇甫忠马屁总是拍得恰到好处。
  “这个老匹夫相信亦早已看透我的心意,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一场好斗。”
  “九千岁英明神武,宁王又如何是敌手?”皇甫忠也不怕肉麻,接下来这种话。
  刘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当然大家能够最好就是避免正面冲突,以免伤了大家的元气。”
  “是极是极!”皇甫忠方要再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刘瑾一皱眉头,不等他开口,常胜已奔出去,很快便又奔回来,面露喜色。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刘瑾鉴貌辨色,试探着间。
  “陆丹已经有下落。”常胜急着道:“根据属下座下一个千户调查所得,刺客极有可能藏身宁王府中。”
  “什么?”刘瑾双眉一扬道:“到底!”一顿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常胜接禀告道:“长乐郡主在镇海楼事件之后曾经到回春堂买下大量的金创药,又两次进出安乐侯府。”
  “哦!”刘瑾双眉不觉又一扬。
  “还有,属下当日追到镇海楼外的树林,也曾遇上长乐郡主,只是想不到以郡主金枝玉叶,竟然会替刺客掩饰,更将刺客收藏起来。”
  “这的确想不到!”刘瑾连声冷笑道:“事情果然与徐廷封有关系啊。”
  皇甫义应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加派人手,小心监视安乐侯府。”
  刘瑾自顾沉吟道:“宁王进京,长乐郡主收藏刺客,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殷天虎插口道:“既然有线索,我们无妨偷入宁王府一探究竟。”
  刘瑾道:“这说来容易。”
  “九千岁放心!”
  “宁王府中高手林立,四季杀手外还有一个萧三公子,如何能够放心?”刘瑾一声微叹。
  “进去调查清楚无论如何都是好的。”刘瑾按着又吩咐道:“只是千万小心,不要将事情闹大,惊动宁王。”
  “这个属下必定小心。”
  刘瑾沉吟着接道:“徐廷封与宁王方面我自有妙计安排。”随即笑起来。
  看到他这种笑容,有谁会怀疑他的话?×      ×      ×  回到宁王府,朱菁照什么人也不打招呼,高视阔步,一冲而过,这位郡主是怎样性格,宁王府上下都已清楚,一个个有意无意一旁回避。
  朱菁照看见他们这样子,心中暗忖道:“总算你们知情识趣。”也没有故意上前去找麻烦,冷不防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边石柱下一头大黑熊曳着链子在团团地转来转去。
  雪漫天也就坐在石柱上,朱菁照一见没好气地道:“是哪里一个叫你将这头怪物带进来的?”
  雪漫天尚未回答,一个声音已应道:“是我!”
  朱菁照声音入耳为之一某,目光一转,脱口叫出来道:“爹!”
  宁王正立在那边石阶上,笑看着朱菁照奔过去,将朱菁照拥入怀中。
  “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不就是因为牵挂着你这个宝贝女儿。”宁王的眼神充满慈爱道:“瘦多了,不习惯这儿?”
  “是牵挂着爹。”朱菁照这句话当然不是真话。
  宁王竟以已看出,笑接道:“我看是牵挂别人……”
  朱菁照不由自主嚷道:“别说了,那个徐廷封!”
  到她发觉说漏了要将话收回,哪里还来得及,宁王“呵呵!”地笑应道:“徐廷封怎样了。”
  “他欺负我!”
  “有这种事?来,告诉爹他怎样欺负你。”宁王轻拍朱菁照肩头,往里走。
  萧三公子也就在这时候由堂内转出来道:“王爷既然有事,在下告辞了。”一面偷偷地向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看在眼里,先是一怔,按着一惊,宁王没有在意,笑顾萧三公子迫:“萧老师又不是外人,又何须回避?”
  “王爷这样说,在下只好叨陪末座了。”萧三公子看准了,又同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再也待不住,找个借口道:“爹,我先去换一件衣服。”
  “也好。”宁王带笑举步。
  朱菁照看见他转身,立即一溜烟也似奔出去。×      ×      ×  到内院,朱菁照远远便看见柳飞絮、夏清风二人对坐在花木中的八角亭子里,却只当作没有看见,哪里知道二人远远便看见朱菁照走来,待她走近,一齐站起来,一揖道:“见过郡主。”
  朱菁照无可奈何地应一声道:“你们也来了。”
  “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朱菁照快步走过,头也不回,直走向收藏陆丹那个厢房。
  “陆丹!”朱菁照推门轻声呼唤,但没有反应。
  纱帐低垂,看似无人,朱菁照走到床边将纱帐拉开,事实无人。
  哪里去了?朱菁照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原是要找萧三公子问清楚,转身第一句辽是叫道:“香梅!”
  春梅是她留在这里照料陆丹的丫环,应声走进来道:“什么事?”
  朱菁照看看她身后没有其它人才问道:“他怎样了,是否是给我爹的人发现了?”
  香梅摇头接解释道:“婢子就是看见他们东张西望,到处乱闲,恐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看准机会,将那位公子送进小姐的房间了。”
  朱菁照松了一口气,轻打了春梅肩膀一拳道:“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差一点没有给你吓死。”
  香梅笑了笑,道:“小姐才回来,婢子也这才有机会说呢。”一顿又道:“没有地方比小姐的房间更安全的了。”
  “糟!”朱菁照突然咬起来道:“要是爹知道我将一个男人留在房间内!”
  “婢子很小心,小姐也尽管放心,婢子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香梅说得很认真。
  “要是你告诉别人知道,看我会不会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朱菁照笑骂着。
  香梅不由吐了吐舌头。
  宁王第二天便进宫见皇帝。虽然在偏殿,皇帝又声声不必拘礼,仍然以大礼叩拜。
  皇帝随即将小德禄巧计支开,只留下张永侍候,张永其实也只是把风,以防小德禄或者刘瑾的其它人突然闯进来。
  目送小德禄嫦开,皇帝才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那个小太监……”
  “是刘瑾的心腹,刘瑾却以为我看不出来。”
  “皇上英明。”
  “你知道这一次我召你进京的目的了?”
  宁王点头,皇帝叹息着接道:“刘瑾这条老狐狸也实在厉害,中山王府已经在他严密监视下,我要找廷封商量一下也成问题,这件事也只好交给你。”
  “皇上想必已经有一个周详的计到。”
  皇帝不觉站起身子道:“刘瑾势力口大,现在再不除去,没有机会了。”
  “皇上的意思!”
  “京城的兵马大都在他控制下,我想调用山西大同的二十万大军。”
  “哦!”宁王看似十分意外的。
  “九月我会找机会出巡山西大同,离开了刘瑾的势力范围,再会同你在南昌的大军,一齐举事。”
  “山西大同的总兵尉迟岁有勇无谋……”
  “这我知道,所以先派王守仁去掌握兵权,再深入了解当地情形。”
  “这件事……”
  “你是担心刘瑾不会这么容易让王守仁调职到山西大同?”
  “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不是都在刘瑾的控制下?”
  “我自有妙计。”
  “这我就放心了。”
  “外面的一切,交给你与廷封办。”
  “皇上也请放心,到时南昌大军一定会全面出动,协助皇上诛除刘瑾。”
  皇帝龙颜大悦,一声“好!”,接道:“事成之后,我加封你为楚王,长江以南,划地百里为报。”
  “谢皇上!”宁王拜倒在地上。
  皇帝待他站起来才再道:“这件事劳烦你与廷封说一说,廷封是昆仑派高手,又有钟大先生相助,应该可以应付刘瑾座下的江湖败类。”一顿按着问道:“听说你在南昌也请来了一群武林高手。”
  “那是小儿君照喜欢练武功请来的,算不上是什么武林高手。”
  “君照这一次可有随来?”
  “没有,她比菁照听话多了,菁照不让她来,她可是不管那话私自偷出来,没奈何只好让她来了。”
  “我已经见过她,是任性一点儿,却也真够讨人欢喜。”皇帝好像想起了朱菁照,笑了笑。
  宁王并没有留意到皇帝的笑容有些异样。×      ×      ×  朱菁照也实在任性,萧三公子要她练剑,她一句心情不佳,就是不肯练。
  萧三公子也不勉强,只是问道:“武功今天不练,明天可以练,就是留在你房间内的那个陆丹,你打算怎样处置?”
  “还没有考虑清楚。”
  萧三公子不由叹息道:“你刁蛮任性不要紧,只要不伤害别人也就罢了,但这样藏着,也总该有一个方法来处置才是。”
  “师父平日不是教我身为侠义中人,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也要看情形,要是让刘瑾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朱菁照笑了笑。
  “你爹方面?”
  “除了师父、香梅,就只有我知道,我们都不说,别人又怎会知道,既然没有人知道,又何必惊动我爹?”
  萧三公子只是叹息道:“总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能够早一点送走还是早一点的好。”
  那要看安乐侯是否答应了,朱菁照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      ×      ×  徐廷封话是说已经有一个好办法,其实并没有,只要想到朱菁照便不由头大如斗,听说有人到访便心惊胆颤。
  来访的不是朱菁照,只是刘瑾的心腹陈全,却是在徐廷封意料之外。
  陈全是送帖子到来,宁王进京,刘瑾要替之洗尘接风,徐廷封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他到底与宁王有亲戚关系,待陈全递上帖子说明来意,倒不免得是怎么回事了。
  刘瑾拉拢权贵已不是一朝一夕,何况与宁王之间本来有来往?
  他并不知道刘瑾与宁王早已在城邦的长亭会过面,即使知道,也只以为刘瑾目的在掩人耳目,想不到刘瑾另有目的。宁王也一样想不到。×      ×      ×  徐廷封随即走了一趟白云观,主要是告诉傅香君他们这件事。
  南偷听罢没有立即表示意见,只是笑了笑,看在眼里,徐廷封亦笑,苦笑。
  傅香君没有察觉,陷入沉思中,小子却不但察觉,而且忍不住问道:“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机锋?”南偷目光一转,有点奇怪地道:“想不到你居然懂得这样说话。”
  “白云观是什么地方,住久了多少也懂得一点的。”小子冷笑道:“师父不是一向心直口快?”
  南偷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其实不是,否则怎会不明白?”
  “明白什么?”小子追问。
  徐廷封叹息接道:“老前辈是笑我昨天夸口有一个好办法,其实没有。”
  南偷道:“现在却有了。”
  傅香君随即说出来道:“刘瑾设席狮子搂,夜宴宁王,连侯爷也请到了,长乐郡主她当然也不例外,萧三公子也是必侍候一旁,要进去宁王府救人,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时机了。”
  小子点头道:“萧三公子不在,事情的确是简单得多,只是宁王府这么大的地方,怎知道人藏在哪里儿,胡乱找只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南偷拍案道:“原来你还是一个聪明人。”
  小子转问徐廷封道:“侯爷平日进出宁王府,对宁王府的情形应该比我们熟悉的。”
  “好不了多少。”徐廷封摇头道:“唯今之计是我亲自再走一趟,试探一下陆丹的下落。”
  “好!”南偷当然同意道:“却莫要露出马脚,让那位长乐郡主加倍提防才好。”
  傅香君接道:“还要小心刘瑾的耳目。”
  徐廷封笑了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安全出入的办法。”
  小子耸了耸肩道:“这一次你没有强调是好办法。”
  “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也许反而是好办法。”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道:“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了。”
  “只希望陆丹现在还没有给那位长乐郡主弄成残废。”小子有些悲观的。
  傅香君立即替长乐郡主分辨道:“她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小子看看傅香君道:“看见陆丹不就清楚了。”
  徐廷封插口道:“怎么你对她这样没有信心?”
  “不知怎的我就是位得这个长乐郡主很麻烦,什么也干得出来。”
  “以我所知她本性还是善良的。”
  “以我所知像她那样性子的女孩子一不如意便会迁怒别人身上……”
  南偷又笑了,笑罢截口道:“以我所知那样性格的女孩子到现在为止你就只遇上这一个。”
  小子怔住,南偷随即大笑起来。×      ×      ×  朱菁照事实没有迁怒陆丹身上,只是担心在徐廷封答应她的条件前陆丹伤势已经痊癒,要离开宁王府,陆丹也事实已经有过这种表示。
  她知道要找借口将陆丹留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也找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借口,但苦思之下,仍然给她想到了一个她以为是好办法的好办法。
  那是一帖药,也是买自回春堂,煎好了,她亲自送到陆丹面前。
  陆丹不喝也不成。
  药很苦,味很怪,陆丹喝一口,不由眉头大纤,试探问道:“不喝成不成?”
  “为什么不喝?”
  “很苦!”陆丹说的也是官话。
  “苦口良药,男子汉大丈夫,这个苦也怕?”
  陆丹只有再喝一口,随又皱眉道:“喝下去不大舒服。”
  “那是说你的伤还未好,连吃药也觉得不舒服。”
  陆丹也不是没有经验,却不知怎的,总免得朱菁照所说的很有道理,朱菁照再来道:“这个药是我亲自弄的,你若是不喝光,我一定很生气!”这种话,陆丹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将那碗药喝光。×      ×      ×  香梅等在门外,看见朱菁照拿着空碗走出来,吓了一跳道:“他真的喝光了?”
  “我开口,他怎敢不喝?”朱菁照洋洋得意的。
  “回春堂的大夫说,这种药喝下,筋骨会爱得酸软无力,最凶的狗也会变得服服贴贴的。”春梅压着嗓子道:“那位公子喝了这么一大碗……”
  “管他变得怎样。”朱菁照冷笑道:“只要他以为自己仍然未痊愈,没有力气离开这儿。”
  香梅无可奈何地摇头,接过空碗方要离开,突然想起道:“侯爷来了!”
  “在哪里儿?”朱菁照急着追问。
  “现在在书房跟王爷……”
  “不成是……求亲来的?”朱菁照心念一转,转身举步疾奔了出去。×      ×      ×  徐廷封到来当然是另有目的,除了要打探陆丹的藏身所在,还要听听宁王的意见,宁王见过皇帝已经不是秘密,但皇帝是否有什么秘密交待,则不但刘瑾,连他也想快些弄清楚。
  他来到宁王府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皇帝竟然已作好安排,已有了一个那么周详的计划,他当然意外,不由将陆丹的事情暂放下,静心听宁王细说清楚,反复思量。
  “计划若是能够实行,刘瑾的末日应该快到了。”这是他转来的意见。
  “我只是担心一点。”宁王有点忧虑地道:“王守仁能否顺利到达山西大同?”
  “应该没有问题的。”
  “至于到达山西大同后能否顺利取得兵权……”
  “阳明先生足智多谋,只要他能够到达山西大同,其它的事更加简单。”徐廷封对王守仁显然满怀信心。
  宁王点点头,转问道:“听说你那座侯府已经被刘瑾的手下严密监视,进出都成问题。”
  徐廷封一笑,道:“姨丈忘了这个外甥也有几下子,不是刘瑾的人看得稳的。”
  “你是昆仑派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啊。”宁王终于想起来。
  “再说,我这个外甥到来拜访姨丈,也是理所应该。”
  “只怕刘瑾不是这样想……”
  “所以我只好悄然进来,想不到皇上果然已作好了决定。”
  “事关重大,你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徐廷封点点头,方要回答,外面已传来朱菁照的咬叫声道:“我要进去,哪里一个敢阻止?”
  一听朱菁照的声音,徐廷封便不由大皱眉头,宁王目光一转一笑,道:“这个长乐郡主虽然是任性一点,本性并不坏,还是善良的。”
  “王爷有命!”按着是夏清风的声音,随即被朱菁照截断道:“是你要阻止我进去?”
  宁王即时一声道:“让她进来!”
  朱菁照冲进来,一见徐廷封,娇笑道:“你果然来了。”
  宁王轻喝一声道:“好没规矩。”
  朱菁照没有理会,转问道:“你们在谈什么?”话出口,娇靥便羞红起来。
  宁王不知道那许多,沉声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管那许多。”
  “不是小孩子了。”
  “那怎么不懂得规矩,到处乱闯。”
  朱菁照没有璃进耳内,自顾问徐廷封道:“你们方才在谈什么?”
  “国家大事。”徐廷封直说。
  朱菁照露出失望的表情,怀疑地问道:“只是国家大事?”
  徐廷封笑了笑,道:“现在谈完了。”
  “那!”朱菁照一个字出口,徐廷封已接口道:“那就像心头暂时放下一块大石。”
  宁王也知道朱菁照的性格,反正要谈的都已经谈完,乐得让徐廷封陪伴朱菁照,接道:“难得廷封来一次,你就带他到处看看。”
  徐廷封随即道:“就是不知道菁照可有空?”
  “有!”朱菁照下面的话还末接上,宁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了,前些时唐寅给我画了一幅十美图,很不错,菁照高兴,留在她那儿,你应该看看。”
  “我那儿?”朱菁照立时想起陆丹,脱口道:“不成!”
  “廷封不是外人,怎么不成?”宁王笑了笑。
  徐廷封亦道:“唐寅的字画天下知名,难得有机会看到。”
  宁王催促道:“还不带廷封去?”
  朱菁照不觉又道:“真的要待他去看?”
  宁王道:“你若是没有空,爹带他去就是了。”
  朱菁照连忙道:“我怎会没有空?”也不再说什么,急急跑出去,她是担心再留下来,宁王真的会动身带徐廷封走一趟,果真是这样,她就是怎样也难以避免宁王将徐廷封带进房间去。
  陆丹藏在她房间内,宁王徐廷封进去,发现了陆丹,宁王势必雷霆震怒,徐廷封则不难找一个借口将陆丹弄出去。
  只剩下徐廷封一个人,当然容易应付,再说徐廷封根本就不知道陆丹藏在她房间里,只要她处理得当,徐廷封根本就不会进去。
  她当然不知道徐廷封到来原就是要试探陆丹的下落,鉴貌辨色,多少已猜到陆丹就藏在她的房间,只是没有说出来,装作若无其事。×      ×      ×  一路走来,朱菁照几次要将徐廷封骗到错误的地方,哪里知道徐廷封对宁王府的情形也颇为熟悉,朱菁照枉费心机,最后还是不免来到房间门前。
  “这儿百花盛开,倒不如我们赏花去。”朱菁照作最后挣扎道:“花到底是活的,图画是死的,生花总比死美人好看,还是不要看那幅十美图了。”
  徐廷封心中暗笑,表面却若无其事道:“唐伯虎昼也是一绝,美人昼来栩栩如生,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能错过不看?”
  朱菁照冷笑道:“这种话你也相信?”
  徐廷封道:“一个说好,未必是好,可是这么多人都说好,那是真好的了。”
  朱菁照道:“这你是肯定比美人比生花好的了。”
  徐廷封笑了笑,道:“生花死美人可是两回事,怎能够混在一起说?再说,花到处都有,就是今年错过了,明年重生,还是有机会,这幅十美图不看,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朱菁照恶狠狠的。
  徐廷封摇头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担心,姨丈会将这幅十美图逸给别人。”
  “我不让他送就是了。”
  “到底先睹为快。”徐廷封笑问道:“你怎么总是不让我看?”
  朱菁照心里一慌,但眼珠子一转,立即又计上心头道:“我哪里是不让你看,只是想你先教我剑法,练完了再看。”
  “教你剑法?”徐廷封一怔道:“你可是华山派的弟子。”
  “华山派的弟子难道就不能够学习昆仑派的剑法?”朱菁照一把拉着徐廷封的手道:“我不管,就是要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随即往院子那遏跑。
  徐廷封忙道:“也得先问问你的师父。”
  徐廷封一挣不脱,只有跟着跑,一面道:“其它事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必须先得到你师父的同意。”
  朱菁照立即停下来道:“你是说,你答应娶我做你的妻子了。”
  徐廷封忙道:“那件事也是例外。”
  “限期不是到了。”
  “今天还未过。”徐廷封仰首看看天色。
  朱菁照一皱鼻子道:“今夜刘瑾设宴狮子楼,少不了你我一份,到时候看你又怎样说?”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朱菁照目光一转道:“到现在你还没考虑清楚。”
  徐廷封反问道:“难道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朱菁照瞪着徐廷封道:“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假的?”
  徐廷封微叹道:“我只是以为很多事你都应该考虑一下。”
  朱菁照冷笑道:“你说,有哪里一件事我没有考虑清楚?婆婆妈妈的,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徐廷封闭上嘴巴,春梅也就在这时候走来,朱菁照立即叫住道:“你到我房间挂好那幅十美图,一会我们这位安乐侯爷要仔细欣赏。”
  “十美图?”春梅怔了一怔。
  “挂得好好的,若是我们这位安乐侯爷看得不舒服,有你好受的。”朱菁照一面说一面找机会,看准徐廷封不在意,对春梅眨了眨眼睛。
  香梅如梦初觉,恍然大悟,急步离开。
  朱菁照随即推徐廷封一把,道:“不跟你说那些闲话了,到那边教我昆仑剑法。”
  “一定要问清楚你师父,若是不赞成……”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麻烦,好了,我不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只舞一趟华山派的剑法给你看,请你指点一二,总可以的了。”朱菁照说着又往前跑。
  “不怕我偷学了去?”徐廷封追在后面。
  “华山派的剑术博大高深,你偷学得了?”朱菁照身形展开,蝴蝶般飘舞,落在院子空地上,双手比划,已是华山派剑法的起手式。
  徐廷封眼在看,心却飞到了朱菁照的房间,他几乎已能够完全肯定,陆丹一定藏在朱菁照的房间内,反而担心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引起朱菁照的怀疑,将陆丹转藏到别的地方去。
  心念一转再转,他一面偷眼看那边房间,一面不得不细看朱菁照部分的招式变化。
  看见香梅进去朱菁照的房间后没有走出来,他心先放下一半,等到朱菁照一套剑法舞罢,连忙上前去,仔细地一番分析,再以指作剑,依样昼葫芦施展出来。
  以他的经验,要找到招式变化的破绽当然简单,何况朱菁照心不在焉,一套剑法练来,招式没有破绽也练出破绽,只是她没有太在意,但一经徐廷封提点,立即在意,也所以完全看不出徐廷封在装模作样,也以为徐廷封根本没有生疑,没有发觉她神态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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