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连城诀》txt在线阅读,《连城诀》读后感

小说《连城诀》txt——第六章血刀老祖
    狄云见四下里闲人渐围渐多,脱身更加难了,举刀一扬,喝道:“快给我让开!”左腋下撑着那条短桨,便向东首冲去。围在街头的闲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那四名公人叫道:“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往哪里走?”硬着头皮追了上去。狄云单刀斜指,手腕翻处,已划伤了一名公人的手臂。那公人名人轶事大叫:“拒捕杀人哪!拒捕杀人哪!”
    水笙催马走开。汪啸风纵马上前,马鞭扬出,刷的一声,卷住了狄云手中单刀,往外一甩。狄云手上无力,单刀立时脱手飞出。汪啸风左臂探出,抓住了他后颈衣领,将他身子提起,喝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你在两湖做下了这许多案子,还想活命不成!”右手反按剑把,青光闪处,长剑出鞘,便要往狄云颈中砍落。
    旁观众人齐声喝采:“好极,好极!”“杀了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大伙儿咬他一口出气!”
    狄云身在半空,全无半分抗拒之力,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命中注定要给人冤枉,那也是无法可想。”眼见汪啸风手中的长剑已举在半空,他微微苦笑,心道:“丁大哥,不是小弟不曾尽力,实在我运气太坏。”
    忽闻得远处一个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手下留人,休得伤他性命。”
    汪啸风回过头去,见是一个身穿黄袍的和尚。那和尚年纪极老,尖头削耳,脸上都是皱纹,身上僧袍的质地颜色和狄云所穿一模一样。汪啸风脸色一变,知是西藏血刀僧的一派,举剑便向狄云颈中砍落,决定先杀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再杀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剑锋离狄云的头颈尚有尺许,猛觉右手肘弯中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他手中长剑软软地垂了下来,虽是力道全无,但剑刃锋利,仍在狄云的左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那老僧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一掌将汪啸风推落下马,左手抓起狄云,右腿一抬,竟在平地跨上了黄马马背,旁人上马,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镫,然后右腿跨上马背,但这老僧既不纵跃,亦不踏镫,一抬右腿,便上了马鞍,纵马向水笙驰去。
    水笙听得汪啸风惊呼,当即勒马。汪啸风叫道:“表妹,快走!”水笙微一迟疑,掉转马头,那老僧已骑了黄马追到。他将狄云往水笙身后的白马鞍子上一放,正要顺手将她推落,水笙已拔出长剑,向他头上砍下,那老僧见到她秀丽的容貌,怔了一怔,说道:“好美!”手臂一探,点中了她腰间穴道。
    水笙一剑砍到半空,陡然间全身无力,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心中又惊又怕,忙要跃下马来,突觉腰上又是一麻,双腿已然不听使唤。
    那老僧左手牵住白马缰绳,双腿一挟,黄马、白马便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玲玲地去了。
    汪啸风躺在地下,大叫:“表妹,表妹!”眼睁睁瞧着表妹被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掳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是他全身酸软,竭尽平生之力,也是动弹不了半分。
    但听得那些公人名人轶事大叫大嚷:“捉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啊!”“血刀恶僧逃走了!”“拒捕伤人啊!”
    狄云身在马背,一摇一晃地险些摔下,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抓,触手之处,只觉软绵绵的,一低头,见到抓住的却是水笙后背腰间。水笙大惊,叫道:“恶和尚,快放手!”狄云也是一惊,急忙松手,抓住了马鞍。但他坐在水笙身后,两人身子无法不碰在一起。水笙只叫:“放开我,放开我!”那老僧听得厌烦,伸过手来点了她哑穴,这么一来,水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老僧骑在黄马背上,不住打量水笙的身形面貌,啧啧称赞:“很标致,了不起!老和尚艳福不浅。”水笙嘴巴虽哑,耳朵却是不聋,只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便晕了过去。
    那老僧纵马一路西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行了一程,觉得两匹坐骑的鸾铃之名人轶事声太过刺耳,叮当叮当、叮玲玲的,显然是引人来追,当即伸手出去,将金铃、银铃一个个都摘了下来。这些铃子是以金丝银丝系在马颈,顺手一扯便扯下一枚,放入怀中之时,每只铃子都已捏扁成块。
    那老僧不让马匹休息,行到向晚,到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畔山坡上一处悬崖之旁,见地势荒凉,四下里既无行人,又无房屋,当下将狄云从马背上抱下,放在地上,又将水笙抱了下来,再将两匹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系在树上。他向水笙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笑嘻嘻地道:“妙极!老和尚艳福不浅!”这才盘膝坐定,对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闭目运功。
    狄云坐在他对面,思潮起伏:“今日的遭遇当真奇怪之极。两个好人要杀我,这老和尚却救了我。这和尚显然跟宝象是一路,决不是好人,他若去侵犯这姑娘,那便如何是好?”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夜鸟啾鸣,偶一抬头便见到那老僧犹似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般的脸,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斜过头去,见到草丛中露出一角素衣,正是水笙倒在其中。他几次想开口问那老僧,但见他神色俨然,用功正勤,总是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跷起,脚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双手张开,向着山凹里初升的一轮明月。狄云心想:“这姿式这在哪里见过的?是了,宝象那本小册之中,便绘得有这个古怪的图形。”但见那老僧如此这般站着,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摇晃颤抖。过得一会,只听得呼的一声,老僧斗然跃起,倒转了身子落将下来。双手在地下一撑,便头顶着地,两手左右平伸,双足并拢,朝天挺立。
    狄云觉得有趣,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翻到一个图形,月光下看来,果然便和那老僧此刻的姿式一模一样,心中省悟:“这定是他们门中练功的法子。”
    眼见那老僧凝神闭目,全心贯注,一个个姿式层出不穷,一时未必便能练完,狄云将册子放回怀中,心想:“这老僧虽然救了我性命,但显是个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徒,他掳了这姑娘来,分明不怀好意。乘着他练功入定之际,我去救了那姑娘,一同乘马逃走。”
    他明知此举十分凶险,可总不能见水笙好好一个姑娘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欺辱,当下悄悄转身,轻手轻脚地向草丛中爬去。他在牢狱中常和丁典一齐练功,知道每当吐纳呼吸之际,耳聋目盲,五官功用齐失,只要那老僧练功不辍,自己救那姑娘,他就未必知觉。
    他身子一动,断腿处便痛得难以抵受,只得将全身重量都放在一双手上,慢慢爬到草丛间,幸喜那老僧果然并未知觉。低下头来,只见月光正好照射在水笙脸上。她睁着圆圆的大眼,脸上露出恐怖之极的神色。狄云生怕惊动老僧,不敢说话,当下打了手势,示意自己前来相救。
    水笙自被老僧掳到此处,心想落入这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的魔手,以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遭的屈辱不知将如何惨酷,苦于穴道被点,别说无法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被老僧放在草丛之中,蚂蚁蚱蜢在脸上颈中爬来爬去,已是万分难受,这时忽见偷偷摸摸地爬将过来,只道他定然不怀好意,要对自己非礼,不由得害怕之极。狄云连打名人轶事手势,示意救她,但水笙惊恐之中,将他的手势都会错了意,只有更加害怕。
    狄云伸手拉她坐起,手指大树边的马匹,意思说要和她一齐上马逃走。水笙全身软软地全然做不得主。狄云若是双腿健好,便能抱了她奔下坡去,但他断腿后自己行走兀自艰难,无论如何不能再抱一人,唯有设法解开她穴道让她自行。只是她不明点穴解穴之法,只得向水笙连打名人轶事手势,指着她身上各处部位,盼她以眼色指示,何处能够解穴。
    水笙见他伸手向自己全身各处东指西指,不禁羞愤到了极点,也痛恨到极点:“这小恶僧不知想些甚么古怪法门,要来折辱于我。我只要身子能动,即刻便向石壁上一头撞死,免受他百端欺侮。”
    狄云见她神色古怪,心想:“多半她也是不知。”眼前除了解她穴道之外,更无第二条脱身逃走之途,可是说什么也不敢开口,暗道:“姑娘,我是一心助你脱险,得罪莫怪。”当下伸出手去,在她背上轻轻推拿了几推。
    这轻轻几下推揉,于解穴自然毫无功效,但水笙心中的惊恐却又增了几分。她表哥汪啸风自幼在她家跟她父亲学艺,和她青梅竹马,情好弥笃,父亲也早说过将她许配给了表哥。两人虽时时一起出门,行侠江湖,但互相以礼自持,连手掌也从不相触。狄云这么推拿得几下,她泪水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狄云微微一惊,心道:“她为什么哭泣?嗯,想必她给点穴之后,这背心的穴道一碰到便剧痛难当,因此哭了起来。我试试解她腰里的穴道。”于是伸手到她后腰,轻轻捏了几下。这几下一捏,水笙的眼泪流得更加多了。狄云大为惶惑:“原来腰间穴道也痛,那便怎生是好?”他知道女子身上的尊严,这胸颈腿腹等处,那是瞧也不敢去瞧,别说去碰了,寻思:“我没法子解她穴道,若再乱试,那可使不得。只有背负她下坡,冒险逃走。”于是握着她双臂,要将身子拉到自己背上。
    水笙气苦已极,惊怒之下,数次险欲晕去,见他提起自己手臂,显是要来解自己衣衫,一口气塞在胸间,呼不出去。狄云将她双臂一提,正要拉起她身子,水笙胸口这股气一冲,哑穴突然解了,当即叫唤:“恶贼,放开我!别碰我,放开我!”
    这一下呼叫突如其来,狄云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将她摔在地下,自己站立不稳,一摔之下,压在她身上。
    水笙这么一叫,那老僧立时醒觉,睁开眼来,见两人滚作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又听水笙大叫:“恶僧,你快一刀将姑娘杀了,放开我。”那老僧哈哈大笑,说道:“小混蛋,你性急什么?你想先偷吃师祖的姑娘么?”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狄云的背心,将他提起来,走远几步,才将他放下,笑道:“很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大胆贪花的少年,你断了一条腿,居然不怕痛,还想女人,妙极,妙极,有种!很合我的脾胃。”
    狄云被他二人误会,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说明真相,这恶僧一掌便送了我的性命。只好暂且敷衍,再想法子脱身,同时搭救这姑娘。”
    那老僧道:“你是宝象新收的弟子,是不是?”不等狄云回答,裂嘴一笑,道:“宝象一定很喜欢你了,连他的血刀僧衣也赐给了你,他那部‘血刀秘笈’有没有传给你?”
    狄云心想:“‘血刀秘笈’不知是什么东西?”颤抖着伸手入怀,取出那本黄纸册子。那老僧接过来翻阅一遍,又还了给他,轻拍他头顶,说道:“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狄云道:“我叫狄云。”那老僧道:“很好,很好!你师父转过你练功的法门没有?”狄云道:“没有。”那老僧道:“嗯,不要紧。你师父哪里去了?”狄云哪敢说宝象不是自己师父,而且早已死了,只得随口道:“他……他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里乘船。”
    那老僧道:“你师父跟你说过师祖法名没有?”狄云道:“没有。”那老僧道:“我法名便叫做‘血刀老祖’。你这小混蛋很能讨我欢喜。你跟着师祖爷爷,包你享福无穷,天下的美貌佳人哪,要哪一个便取哪一个。”
    狄云心想:“原来他是宝象的师父。”问道:“他们骂你……骂咱们是‘血刀恶僧’,师……师祖是咱们这一派的掌教了?”血刀老祖笑道:“嘿嘿,宝象这混蛋的口风也真紧,家门来历,连自己心爱的徒儿也不给说。咱们这一派是西藏青教中的一支,叫做血刀门。你师祖是这一门的第四代掌教。你好好儿学功夫,第六代掌教说不定便能落在你的身上。嗯,你的腿断了,不要紧,我给你治治。”
    他解开狄云断腿的伤处,将断骨对准,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末,敷在伤处,说道:“这是本门秘制的接骨伤药,灵验无比,不到一个月,断腿便平复如常。咱们明儿上荆州府去,你师父也会来齐。”狄云心中一惊:“荆州我可去不得。”
    血刀老祖包好狄云的伤腿,回头向水笙瞧瞧,笑道:“小混蛋,这妞儿相貌挺美,不坏,当真不坏。她自称什么‘铃剑双侠’。她老子水岱自居名门正派,说是中原武林中的顶儿尖儿人物,不自量力地要跟咱们‘血刀门’为难,昨天竟杀了你一个师叔,他奶奶的,想不到他的大闺女却给我手到擒来。嘿嘿嘿,咱爷儿俩要教她老子丢尽脸面,剥光了这妞儿衣衫,缚在马上,赶着她在一处处大城小镇游街,教千人万人都看个明白,水大侠的闺女是这么一副模样。”
    水笙心中怦怦乱跳,吓得只想呕吐,不住转念:“那小的恶僧固恶,这老的更凶暴,我怎样才能图个自尽,保住我躯体清白和我爹爹的颜面?”
    忽听得血刀老祖笑道:“说起曹操,曹操便到,救她的人来啦!”狄云心中一喜,忙问:“在哪里?”血刀老祖道:“还在五里之外,嘿嘿,一共有十七骑。”狄云侧耳倾听,隐隐听到东南方山道上有马蹄之名人轶事声,但相距甚远,连蹄声也是若有若无,绝难分辨多寡,这老僧一听,便知来骑数目,耳力实是惊人。
    血刀老祖道:“你的断腿刚敷上药,三个时辰内不能移动,否则今后便会跛了。这一二百里内,没听说有什么大本领之人,这一十七骑追兵,我都去杀了吧。”
    狄云不愿他多伤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忙道:“咱们躲在这里不出声,他们未必寻着。敌众我寡,师……师祖还是小心些的好。”
    血刀老祖大是高兴,说道:“小混蛋良心好,难得难得,师祖爷爷很欢喜你。”伸手腰间,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软软的钢刀。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的蛇一般。月光之下,但见这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狄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道:“这……这便是血刀了?”血刀老祖道:“这柄宝刀每逢月圆之夜,须割人头相祭,否则锋锐便减,于刀主不利。你瞧月亮正圆,难得一十七个人赶来给我祭刀。宝刀啊宝刀,今晚你可以饱餐一顿人血了。”
    水笙听着马蹄声渐渐奔近,心下暗喜,但听血刀老僧说得十分自负,似乎来者必死,虽不能全信,却也暗自担忧,心想:“爹爹来了没有?表哥来了没有?”
    又过一会,月光下见到一列马从山道上奔来,狄云一数,果然不多不少是一十七骑。但见这十七骑衔尾急奔,迅即经过坡下山道,马上乘者并没想到要上来查察。
    水笙提高嗓子,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一十七骑乘客听到声音,立时勒马转头。一个男子大声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汪啸风的声音。水笙要再出声招呼,血刀老祖伸指一弹,一料石块飞将过去,又打中了她哑穴。
    一十七人纷纷下马,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血刀老祖突然伸手在狄云腋下一托,将他身子托将起来,朗声说道:“西藏青教血刀门,第四代掌门血刀老祖,第六代弟子狄云在此!”跟着俯身,左手抓住水笙颈后衣服,将她提了起来,说道:“水岱的闺女,已做了我徒孙狄云第十八房小妾,谁要来喝喜酒,这就上来吧。哈哈,哈哈!”他有意显示深厚内功,笑声震撼山谷,远远地传送出去。那一十七人相顾骇然,尽皆失色。
    汪啸风见表妹被恶僧提在手中,全无抗拒之力,又说什么做了他“徒孙狄云的第十八房小妾”,只怕她已遭污辱,只气得五内俱焚,大吼一声,挺着长剑,抢先向山坡上奔来。其余十六人纷纷呐喊:“杀了血刀恶僧!”“为江湖上除一大害!”“这等凶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决计容他不得。”
    狄云见了这等阵仗,心中好生尴尬,寻思:“这些人都当我是血刀门的恶僧,我便有一百张嘴,也是分辩不得。最好他们打死了这老和尚,将水姑娘救出……可是……可是这老和尚一死,我也难以活命。”一时盼中原群侠得胜,一时又望血刀老祖打退追兵,自己也不知到底帮的是哪一边。
    斜眼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见他微微冷笑,浑不以敌方人多势众为忌,双手各提一人,一柄血刀咬在嘴里,更显得狰狞凶恶。待得群豪奔到二十余丈之外,他缓缓将狄云放下,小心不碰动他的伤腿,等群豪奔到十余丈外,他又将水笙放在狄云身旁,一柄刀仍是咬在嘴里,双手叉腰,夜风猎猎,鼓动宽大的袍袖。
    汪啸风叫道:“表妹,你安好么?”水笙只想大叫:“表哥,表哥!”却哪里叫得出声?但见表哥越奔越近,她心中混和着无尽喜悦、担忧、依恋和感激,只想扑入他的怀中痛哭一场,诉说这几个时辰中所遭遇的苦难和屈辱。
    汪啸风一意只在寻找表妹,东张西望,奔跑得便慢了几步,群豪中有七八人奔在他的前面。月光之下,但见山坡最高处血刀老祖衔刀而立,凛然生威,群豪奔到离他五六丈时,不约而同地立定了脚步。
    双方相对片刻,猛听得一声呼喝,两条汉子并肩冲上坡去,一使金鞭,一使双刀。
    两人冲上数丈,那使双刀的脚步快捷,已绕到了血刀老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大声呼喝,同时攻上。血刀老祖略一侧身,避过双刀,身子左右闪动,一把弯刀始终衔在嘴里。突然间左手抓住刀柄,顺手一挥,已将那使金鞭的劈去半边头颅,杀了一人之后,立时又衔刀在口。那使双刀的又惊又悲,将一对长刀舞得雪花相似,滚动而前。血刀老祖空手在他刀光中穿来插去,蓦地里右手从口中抽出刀来,一挥之下,刀锋从他头顶直劈至腰。
    群豪齐声惊呼,向后退了几步,但见他口中那柄软刀之上鲜血滴滴流下,嘴角边也沾了不少鲜血。
    群豪虽然惊骇,但敌忾同仇,叱喝声中,四个人分从左右攻上。血刀老祖向西斜走,四人名人轶事大声叫骂,发足追赶,余人也是蜂涌而上。只追出数丈,四人脚下已分出快慢,两人在前,两人在后。血刀老祖忽地停步,回身急冲,红光闪动,先头两人已然命丧刀下。后面两人略一迟疑之际,血刀及颈,霎时间身首异处。
    狄云躺在草丛之中,见他顷刻间连毙六人,武功之诡异,手法之残忍,实是不可思议,心想:“这般打法,余下这十一人,只怕片刻间便被他杀个干净。那可如何是好?”
    忽听得一人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正是“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
    水笙便躺在狄云的身旁,只是被血刀老祖点了哑穴,叫不出声,心中却在大叫:“表哥,我在这里。”
    汪啸风弯腰疾走,左手不住拨动长草找寻。忽然间一阵山风,卷起水笙的一角衫子。汪啸风大叫:“在这里了!”扑将上来,一把将她抱起。水笙喜极流泪,全身颤抖。汪啸风只叫:“表妹,表妹!你在这里!”紧紧地抱住了她。二人劫后重逢,什么礼仪规矩,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汪啸风又问:“表妹,你好么?”见水笙不答,心下起疑,将她放下地来。水笙脚一着地,身子便往后仰。汪啸风学过点穴之技,虽不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也会得基本手法,忙伸手在她腰间和背心三处穴道之上推血过宫,解了她封闭的穴道。水笙叫出声来:“表哥,表哥。”
    狄云当汪啸风走近身来,便知情势凶险,乘着他给水笙推解穴道之际,悄悄爬开。
    水笙听得草中簌簌有声,想起这恶僧对自己的侮辱,指着狄云,对汪啸风道:“快,快,杀了这恶僧。”这时汪啸风的长剑已还入鞘中,一听此言,刷的一声拔出,剑势如风,向狄云疾刺而出。狄云听得水笙叫唤,早知不妙,没等长剑递到,急忙向外一个打滚,幸好处身所在正是斜坡,顺势便滚了下去。
    汪啸风跟着又挺剑刺去,眼见便要刺中,突然当的一声响,虎口一震,眼前红光闪动。他百忙中不及细想,顺手使出来的便是九式连环的“孔雀开屏”,将长剑舞成一片光屏,挡在身前。但听得叮叮当当,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声密如联珠,只一瞬之间,便已相撞了三十余声。汪啸风剑法已颇得乃师水岱真传,这套“孔雀开屏”翻来覆去共有九式,平时练得纯熟,此刻性命在呼吸之间,敌人的刀招来得迅捷无比,哪里还说得上见招拆招?只是自管自地照式急舞,使这一套“孔雀开屏”,便似是出于天性一般。血刀老祖连攻三十六刀,一刀快似一刀,居然尽数给他挡了开去。
    群豪只瞧得目为之眩。这时十七人中又已有三人为血刀老祖所杀,剩下来连水笙在内也只有九人。众人瞧得都是手心中捏一把冷汗,均想:“铃剑双侠名不虚传,只有他才挡得住血刀恶僧这般快如闪电的急攻。”
    其实血刀老祖只须刀招放慢,跟他拆上十余招,汪啸风非命丧血刀之下不可,幸好血刀老祖一时没想到,对方这套专取守势的剑招,只不过是练熟了的一路剑法而已,心道:“好小子,咱们斗斗,到底是你快还是我快?”一味地加快强攻。
    群豪都想并力上前,将血刀老祖乱刀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是两人斗得实在太快,哪里插得下手去?
    水笙关心表哥安危,虽是手酸脚软,也不敢再多等待,俯身从地下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里取过一柄长剑,上前夹攻。她和表哥平时联手攻敌,配合纯熟,汪啸风挡住了血刀老祖的攻势,水笙长剑便向敌人要害刺去。
    血刀老祖数十招拾夺不下汪啸风,心下焦躁,猛地里一声大吼,右手仍是血刀挥舞,左手却空手去抓他长剑。汪啸风大吃一惊,加快挥剑,只盼将他手指削断几根,不料血刀老祖的左手竟似不怕剑锋,或弹或压,或挑或按,竟将他剑招化解了大半,这么一来,汪啸风和水笙立时险象环生。
    群豪中一个老者瞧出势头不对,知道今晚“铃剑双侠”若再丧命,余下的没一人能活着离开此处,大叫:“大伙儿并肩子上,跟恶僧拚命。”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角上有人长声叫道:“落──花流水!”跟着东北角上有人应道:“落花──流水。”“流水”两字尚未叫完,西南方有人叫道:“落花流──水。”这三人分处三方,高呼之名人轶事声也是或豪放,或悠扬,音调不同,但均是中气充沛,内力甚高。
    血刀老祖一惊:“却从哪里钻出了来这三个高手来?从声音中听来,每一人的武功只怕都不在我之下,三个家伙联手来攻,那可不易对付。”他心中寻思应敌之策,手中刀招却是毫不迟缓。
    猛听得南边又有一人高声叫道:“落花流水──”这“落花流水”的第四个“水”拖得特长,滔滔不绝的传到,有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一般。这声音更比其余三人近得多。
    水笙大喜,叫道:“爹爹,爹爹,快来!”
    群豪中有人喜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四老到啦,落花流水!哈……”他那哈哈大笑只笑出一个“哈”字,胸口鲜血激喷,已被血刀砍中。
    血刀老祖听得又来一人,而此人竟是水笙之父,猛地想起一事:“曾听我徒儿善勇说道,中原武林中武功最厉害的,除了丁典之外,有什么南四奇、北四怪。北四怪叫什么‘风虎云龙’,南四奇则是‘落花流水’。当时我听了说道滚他妈的,外号叫作‘落花流水’,还能有什么好脚色?可是听这四个家伙的应和之名人轶事声,可着实有点儿鬼门道。”
    他寻思未定,只听得四人齐声合呼,“落花流水”之名人轶事声,从四个不同方向传来,只震得山谷鸣响。血刀老祖听声音知四人相距尚远,最远的还在五里之外,但等得将眼前敌人一一杀了,那四人一合上围,可就不易脱身。他撮唇作啸,长声呼道:“落花流水,我打你们个落花流水!”手指弹处,铮的一声,水笙手中长剑被他弹中,拿捏不定,长剑直飞起来。
    血刀老祖叫道:“狄云,预备上马,咱们可要少陪了。”
    狄云答应不出,心中好生为难,要是和他同逃,难免陷溺愈来愈深,将来无可收拾。但如留在此处,立时便会被众人斩成碎块,说半句话来分辩的余裕也无。只听血刀老祖又叫:“徒孙儿,快牵了马。”狄云转念已定:“眼前总是逃命要紧。我这一生给人冤枉,还算少了?人家心里对我怎么想法,哪管得了这许多?”等到血刀老祖第三次呼叫,便即答应,拾起地下一根花槍,左手支着当作拐杖,走到树边去牵了两匹坐骑。
    一个使杆棒的大胖子叫道:“不好,恶僧想逃,我去阻住他。”挺起杆棒,便向狄云赶去。血刀老祖道:“嘿,你去阻他,我来阻你。”血刀挥处,那胖子连人带棒,断为四截。余人见到他如此惨死,忍不住骇然而呼。血刀老祖原是要吓退众人的牵缠,回过长臂,拦腰抱起水笙,撒腿便向牵着坐骑的狄云身前奔来。
    水笙急叫:“恶僧,放开我,放开我!”伸拳往他背上急擂。她剑法不弱,拳头却出手无力,血刀老祖皮粗肉厚,给她捶上几下浑如不觉,长腿一迈便是半丈,连纵带奔,几个起落,便已到了狄云身旁。
    汪啸风将那套“孔雀开屏”使发了性,一时收不住招,仍是“东展锦羽”、“西剔翠翎”、“南迎艳陽”、“北回晨风”一式式地使动。他见水笙再次被掳,忙狂奔追来,手中长剑虽仍不住挥舞,却已不成章法。
    血刀老祖将狄云一提,放上黄马,又将水笙放在他身前,低声道:“那四个鬼叫的家伙都是劲敌,非同小可。这女娃儿是人质,别让她跑了。”说着跨上白马,纵骑向东。
    只听得“落花流水,落花流水”的呼声渐近,有时是一人单呼,有时却是两人、三人、四人齐声呼叫。
    水笙大叫:“表哥,表哥!爹爹,爹爹!快来救我。”可是眼见得表哥又一次远远地落在马后。“铃剑双侠”的坐骑黄马和白马乃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大宛骏马。平时他二人以此自傲,常说双骑脚程之快,力气之长,当世更无第三匹马及得上,可是这时为敌所用,畜生无知,仍是这般疾驰快跑,马越快,离得汪啸风越加远了。
    汪啸风眼看追赶不上,只有不住呼叫:“表妹,表妹!”
    一个高呼“表哥”,一个大叫“表妹”,声音哀凄,狄云听在耳中,极是不忍,只想将水笙推下马来,但想到血刀老祖之言:“来的都是劲敌,非同小可,这女娃儿是人质,别让她跑了。”放走水笙,血刀老祖定会大怒,此人残忍无比,杀了自己如宰鸡犬,又想如给水笙之父等四个高手追上了,自己定也不免冤枉送命。一时犹豫难决,听得水笙高叫表哥之音已是声嘶力竭,心中突然一酸:“他二人情深爱重,被人活生生的拆开。我跟师妹……嘿,我跟师妹,何尝不是这样?可是,可是她对待我,几时能象水姑娘对她表哥那样?”想到此处,不由伤心,心道:“你去吧!”伸手将她推下了马背。
    血刀老祖虽然在前带路,时时留神后面坐骑上的动静,忽听得水笙大叫之名人轶事声突停,跟着一声“啊哟”,掉在地下,还道狄云断了一腿,制她不住,当即兜转马头。
    水笙身子落地,轻轻一纵,已然站直,当即发足向汪啸风奔去。两人此时相距已有五十余丈,一个自西向东,一个自东向西,越奔越近。一个叫:“表哥!”一个叫:“表妹!”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血刀老祖微笑勒马,竟不理会,稍候片刻,眼见汪啸风和水笙相距已不过二十余丈,这才双腿一夹,一声呼啸,向水笙追去。
    狄云大惊,心中只叫:“快跑,快跑!”对面几个幸存的汉子见血刀老祖口衔血刀,纵马冲来,也是齐声呼叫:“快跑,快跑!”
    水笙听得背后马蹄之名人轶事声越来越近,但两人发力急奔之下,和汪啸风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她奔得胸口几乎要炸裂了,膝弯发软,随时都会摔倒,终于还是勉强支撑。
    突然之间,觉得白马的呼吸喷到了背心,听得血刀老祖笑道:“逃得了么?”水笙伸出双手,汪啸风还在两丈以外,血刀老祖的左手却已搭上了她的肩头。
    她一声惊呼,正要哭出声来,只听得一个熟悉而慈爱的声音叫道:“笙儿别怕,爹来救你了!”
    水笙一听,正是父亲到了,心中一喜,精神陡长,脚下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纵之下,向前跃出丈余,血刀老祖的手掌本已搭在她肩头,竟尔被她摆脱。汪啸风向前一凑,两人左手已拉着左手。汪啸风右手长剑舞出一个剑花,心下暗道:“天可怜见,师父及时赶到,便不怕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恶魔了。”
    血刀老祖嘿嘿冷笑声中,血刀递出。汪啸风急挥长剑去格,突见那血刀红影闪闪,迎头弯转,竟如一根软带一般,顺着剑锋曲了下来,刀头削向他手指。汪啸风若不放手撤剑,一只手掌立时便废了。他百忙中变招也真迅捷,掌心劲力一吐,长剑向敌人飞掷过去。
    血刀老祖左指弹处,将长剑向西首飞奔而至的一个老者弹出,右手中血刀更向前伸,直砍汪啸风面门。汪啸风仰身相避,不得不放开了水笙的手掌。血刀老祖左手回抄,已将水笙抱起,横放在马鞍之上,他却不拉转马头,仍是向前直驰,冲向前面中原群豪。
    拦在道中的几条汉子见他驰马冲来,齐声发喊,散在两旁。血刀老祖口发嗬嗬怪声,砍翻一名汉子,纵马兜了个圈子,向狄云奔去。
    突见左首灰影一闪,长剑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一条冷森森的剑光点向他胸口,血刀老祖回刀掠出,当的一声,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震得虎口隐隐作麻,心道:“好强的内力。”便在此时,右首又有一柄长剑递到,这剑势道甚奇,剑尖划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圈子,竟看不清他剑招指向何处。血刀老祖又是一惊:“太极剑名家到了。”
    他劲透右臂,血刀也挥成一个圆圈,刀圈和剑圈一碰,当当当数声,火花迸溅。对方喝道:“好刀法!”向旁飘开,却是个身穿杏黄道袍的道人。血刀老祖叫道:“你剑法也好!”左首那人喝道:“放下我女儿!”剑中夹掌,掌中夹剑,两股劲力一齐袭到。
    狄云远远望见血刀老祖又将水笙掳到,跟着却受二人左右夹击。左首那老者白须如银,相貌俊雅,口口声声呼喝“放下我女儿”,自是水笙的父亲。但见血刀老祖每接一剑,身子便晃了一晃,似是内力有所不如,却见西边山道上又有两人奔来,身形快捷如风,显然也是极强的高手。狄云心想:“待得那二人赶到,四人合围,血刀老祖定然不敌,非死即伤。我还是及早逃命罢!”转念又想:“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给那汪啸风一剑杀了。忘恩负义,只顾自身,太也卑鄙无名人轶事耻。”当下勒马相候。
    忽听得血刀老祖大叫:“你女儿还了你罢!”扬手将水笙凌空抛起,越过水岱头顶,向狄云掷了过来。
    这一下谁都大出意料之外,水笙身在半空,固然尖声惊呼,旁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
    狄云见水笙向自己飞来,势道劲急,若不接住,势须落地受伤,忙张臂抱住。这一掷力道本重,幸好狄云身在马上,大半力道由马匹承受了去。血刀老祖将水笙掷出之时,已先点了她穴道,是以她只有听任摆布,无力反抗,大叫:“小和尚,放开我!”
    血刀老祖向水岱疾砍两刀,又向那老道猛砍两刀,都是只攻不守,极其凌厉的招数,叫道:“狄云乖儿,快逃,快逃,不用等我。”
    狄云迷迷惘惘地手足无措,但见汪啸风和另外数人各挺兵刃,大呼“杀了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快步赶来,而血刀老祖又在连声催促:“快逃,快逃!”当即一提缰绳,纵马冲了出去。本来他和血刀老祖纵马向东,这时慌慌张张,反而向西驰去。
    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红影笼罩了全身,笑道:“我要陪你的美貌女儿去,不陪你这糟老头儿了。”双腿一挟,胯下坐骑腾空而起,向前跃出。
    水岱救女情急,不愿多跟他纠缠,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身子便如在水上飘行一般,向狄云疾追。可是狄云胯下所乘,正是水岱当年花了五百两银子购来的大宛良马,脚程之快,除了血刀老祖所乘的那匹白马,当世罕有其伦。黄马背上虽乘着两人,水岱却兀自追赶不上。水岱大叫:“停步,停步!”那马识得他声音,但背上狄云正自提缰力推,竟不能停步。水岱叫道:“小恶僧,你再不勒马,老子把你斩成十七八块!”水笙叫道:“爹爹,爹爹!”水岱心痛如割,叫道:“孩儿别慌!”
    顷刻之间,一马一人追出里许,水岱虽轻功了得,但时刻一久,毕竟年纪老了,长力不济,和黄马相距越来越远,忽听得呼的一响,背后金刃劈风。他反手回剑,架开了血刀老祖砍来的一刀,一阵风从身旁掠过,血刀老祖哈哈大笑,骑了白马追着狄云去了。
    血刀老祖和狄云快奔了一阵,将追敌远远抛在后面,眼见再也追赶不上,血刀老祖生怕跑伤了坐骑,这才招呼狄云按辔徐行。血刀老祖没口子称赞狄云有良心,虽见情势危急之极,仍是不肯先逃。
    狄云只有苦笑,斜眼看水笙时,见她脸上神色恐惧中混着鄙夷,知她痛恨自己已极,这事反正无从解释,心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要骂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恶贼,尽管大骂便是。”
    血刀老祖道:“喂,小名人轶事妞儿,你爹爹的武功很不坏啊,嘿嘿,可是你祖师爷比爹爹又胜了一筹,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仍是拦不住我。”水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并不作声。血刀老祖道:“那使剑的老道是谁?是‘落花流水’中的哪一个?”
    水笙打定了主意,不管他问什么,总是给他个不理不睬。
    血刀老祖笑道:“徒孙儿,女人家最宝贵的是什么东西?”狄云吓了一跳,心道:“啊哟,不好!这老和尚要玷污水姑娘的清白?我怎地相救才好?”口中只得道:“我不知道。”血刀老祖道:“女人家最宝贵的,是她的脸蛋。这小名人轶事妞儿不回答我的说话,我用刀在她脸上横划七刀,竖砍八刀,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横七竖八’,你说美是不美?”说着刷地一声,将本已盘在腰间的血刀拿在手中。
    水笙早就拚着一死,不再打侥幸生还的主意,但想到自己白玉无瑕的脸蛋要被这恶僧划得横七竖八,忍不住打个寒噤,转念又想,他若毁了自己容貌,说不定倒可保得身子清白而死,反而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血刀老祖将一把弯刀在她脸边晃来晃去,威吓道:“我问你那老道是谁?你再不答话,我一刀便划将下来了。你答不答话?”水笙怒道:“呸!你快杀了本姑娘!”血刀老祖右手一落,红影闪处,在她脸上割了一刀。
    狄云“啊”的一声轻呼,转过了头,不忍观看。水笙已自晕了过去。血刀老祖哈哈大笑,催马前行。狄云忍不住转头瞧水笙时,只见她粉脸无恙,连一条痕印也无,不由得心中一喜,才知血刀老祖刀法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实已到了从心所欲、不差毫厘的地步。适才这一刀,刀锋从水笙颊边一掠而过,只割下她鬓边几缕秀发,肌肤却绝无损伤。
    水笙悠悠醒转,眼泪夺眶而出,眼见到狄云笑容,更是气恼,骂道:“你……你……你这幸灾乐祸的坏……坏……坏人。”她本想用一句最厉害的话来骂他,但她平素从来不说粗俗的言语,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凶狠恶毒的句子来。
    血刀老祖弯刀一举,喝道:“你不回答,第二刀又割将下来了。”水笙心想反正一刀已然割了,再割几刀也是一样,叫道:“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血刀老祖狞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嗤的一声轻响,刀锋又从她脸颊边掠过。
    这一次水笙没失去知觉,但觉颊上微微一凉,却不感疼痛,又无鲜血流下,才知道这老僧只是吓人,原来自己脸颊无损,心头一喜,忍不住吁了口长气。
    血刀老祖向狄云道:“乖徒孙,爷爷这两刀砍得怎么样?”狄云道:“刀法高极啦,当真了得!”这两句话确是由衷之言。血刀老祖道:“你要不要学?”狄云心念一动:“我正想不出法子来保全水姑娘的清白,若是我缠住老和尚学武艺,只要他肯用心教我,没功夫别起邪念,我就好想法救人。可是那非讨得他欢喜不可。”便道:“你这刀上功夫,徒孙儿羡慕得了不得。你教得我几招,日后遇上她表哥之流的小辈,便不会再受他欺侮,也免得折了你师祖爷爷的威风。”他生平极难得说谎,这时为了救人,这句“师祖爷爷”一出口,自己也觉肉麻,不由得满脸通红。
    水笙“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不害羞!”
    血刀老祖大是开心,笑道:“我这血刀功夫,非一朝一夕所能学会,好罢,我先传你一招‘批纸削腐’的功夫。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之时,先用一百张薄纸,叠成一叠,放在桌上,一刀横削过去,将一叠纸上的第一张批了下来,可不许带动第二张。然后第二刀批第二张,第三刀批第三张,直到第一百张纸批完。”
    水笙是少年人的心性,忍不住插口道:“吹牛!”
    血刀老祖笑道:“你说吹牛,咱们就试上一试。”伸手到她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水笙微微吃痛,叫道:“你干什么?”血刀老祖不去理她,将那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纵马快奔。
    其时水笙蜷曲着身子,横卧在狄云身前的马上,见血刀老祖将头发放在自己鼻尖,微感麻痒,不知他捣什么鬼,正要张嘴呼气将头发吹开,只听血刀老祖叫道:“别动,瞧清楚了!”他勒转马头,回奔过来,双马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擦而过。
    水笙只觉眼前红光闪动,鼻尖上微微一凉,随即觉到放在鼻上的那根头发已不在了。只听狄云大叫:“妙极,妙极!”血刀老祖伸过血刀,但见刀刃上平平放着那根头发。血刀老祖和狄云都是光头,这根柔软的长发自是水笙之物,再也假冒不来。
    水笙又惊又佩,心想:“这老和尚武功真高,刚才他这一刀若是高得半分,这根头发便批不到刀上,若是低得半分,我这鼻尖便给他削去了。他驰马挥刀,那比之批薄纸什么的更是难上百倍。”
    狄云要讨血刀老祖喜欢,谀词滚滚而出,只不过他口齿笨拙,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几句“刀法真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之类。水笙亲身领略了这血刀神术,再听到狄云的恭维,也已不觉过份,只是觉得这人为了讨好师祖,马屁拍到了这等地步,人格太过卑鄙。
    血刀老祖勒转马头,又和狄云并骑而行,说道:“至于那‘削腐’呢,是用一块豆腐放在木板之上,一刀了削薄它,要将两寸厚的一块豆腐削成二十块,每一片都完整不破,这一招功夫便算初步小成了。”狄云道:“那还只初步小成?”血刀老祖道:“当然了!你想,稳稳的站着削豆腐难呢,还是驰马急冲、在妞儿鼻尖上削发难?哈哈,哈哈!”狄云又恭维道:“师祖爷天生的大本事,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徒孙儿只要练到师祖爷十分之一,也就心满意足了!”血刀老祖哈哈大笑。水笙则骂:“肉麻,卑鄙!”
    要狄云这老实人说这些油腔滑调的言语,原是颇不容易,但自来拍马屁的话第一句最难出口,说得多了,居然也顺溜起来。好在血刀老祖确有人所难能的武功,狄云这些赞誉倒也不是违心之论,只不过依他本性,决不肯如此宣之于口而已。
    血刀老祖道:“你资质不错,只要肯下苦功,这功夫是学得会的。好,你来试试!”说着伸手又拔下水笙一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水笙大惊,一口气便将头发吹开,叫道:“这小和尚不会的,怎能让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试?”
    血刀老祖道:“功夫不练就不会,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两次不成,便练他个十次八次!”说着又拔了她一根头发,放上她的鼻尖,将血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狄云,笑道:“你试试看!”
    狄云接过血刀,向横卧在身前的水笙瞧了一眼,见她满脸都是愤恨恼怒之色,但眼光之中,终于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她知狄云从未练过这门刀法,如果照着血刀老祖的模样,将这利刃从自己鼻尖掠过,别说鼻子定然被他一刀削去,多半连脑袋也劈成两半。她心下自名人轶事慰:“这样也好,死在这小恶僧的刀下,胜于受他二人的侮辱。”话虽如此,想到真的要死,却也不免害怕。
    狄云自然不敢贸然便劈,问道:“师祖爷爷,这一刀劈出去,手劲须得怎样?”血刀老祖道:“腰劲运肩,肩通于臂,臂须无劲,腕须无力。”接着便解释怎么样才是“腰劲运肩”,要怎样方能“肩通于臂”,跟着取过血刀,说明什么是“无劲胜有劲”,“无力即有力”。水笙听他解说这些高深的武学道理,不由得暗自点头。
    狄云听得连连点头,黯然道:“只可惜徒孙受人陷害,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再也使不出力来。”血刀老祖问道:“怎样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狄云道:“徒孙儿给人拿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
    血刀老祖呵呵大笑,和他并骑而行,叫他解开衣衫,露出肩头,果见他肩骨下陷,两边琵琶骨上有铁链穿过的大孔,伤口尚未愈合,而右手手指被截,臂筋被割,就武功而言,可说是成了个废人。至于他被“铃剑双侠”纵马踩断腿骨,还不算在内。血刀老祖只瞧得直笑。狄云心想:“我伤得如此惨法,亏你还笑得出来。”
    血刀老祖笑道:“你伤了人家多少闺女?嘿嘿,小伙子一味好色贪花,不顾身子,这才失手,是不是?”狄云道:“不是。”血刀老祖笑道:“老实招来!你给人拿住,送入牢狱,是不是受了女子之累?”狄云一怔,心想:“我被万震山小妾陷害,说我偷钱拐逃,那果然是受了女子之累。”不由得咬着牙齿,恨恨地道:“不错,这贱人害得我好苦,终有一日,我要报此大仇。”
    水笙忍不住插口骂道:“你自己做了许多坏事,还说人家累你。这世上的无名人轶事耻之尤,以你小……小……小和尚为首。”
    血刀老祖笑道:“你想骂他‘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字却有点不便出口,是不是?小名人轶事妞儿好大的胆子,孩儿,你将她全身衣衫除了,剥得赤条条地,咱们这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她看看,瞧她还敢不敢骂人?”狄云只得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
    水笙怒骂:“小贼,你敢?”此刻她丝毫动弹不得,狄云若是轻薄之徒,依着血刀老祖之言而行,她又有什么法子?这“你敢”两字,自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中虚声恫吓而已。
    狄云见血刀老祖斜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笑,眼光不住在水笙身上转来转去,显是不怀好意,心下盘算:“怎么方能移转他的心思,别尽打这姑娘的主意?”问道:“师祖爷爷,徒孙这块废料,还能练功么?”血刀老祖道:“哪有什么不能?便是两双手两只脚一齐斩断了,也能练我血刀门的功夫。”狄云叫道:“那可好极了!”这一声呼叫却是真诚的喜悦。
    两人说着话,按缰徐行,不久转上了一条大路。忽听得锣声当当,跟着丝竹齐奏,迎面来了一队迎亲的人众,共是四五十人,簇拥着一顶花轿。轿后一人披红带花,服色光鲜,骑了一匹白马,便是新郎了。
    狄云一拨马头,让在一旁,心中惴惴,生怕给这一干人瞧破了行藏。血刀老祖却纵马直冲过去。众人名人轶事大声吆喝:“喂,喂!让开,干什么的?”“臭和尚,人家做喜事,你还不避开,也不图个吉利?”
    血刀老祖冲到迎亲队之前两丈之处,勒马停住,双手叉腰,笑道:“喂,新娘子长得怎样,俊不俊啊?”
    迎亲队中一条大汉从花轿中抽出一根轿杠,抢出队来,声势汹汹地喝道:“狗贼秃,你活得不耐烦了?”那根轿杠比手臂还粗,有一丈来长,他双手横持,倒也威风凛凛。
    血刀老祖向狄云笑道:“你瞧清楚了,这又是一路功夫。”身子向前一探,血刀颤动,刀刃便如一条赤练蛇一般,迅速无伦地在轿杠上爬行而过,随即收刀入鞘,哈哈大笑。
    迎亲队中有人喝骂:“老贼秃,你瞎了眼么?想化缘也不拣时辰!”骂声未绝,那手持轿杠的大汉“啊哟”一声,叫出声来。只听得拍、拍、拍、拍一连串轻响,一块块两寸来长的木块掉在地下,他双手所握,也只是两块数寸的木块。原来适才这顷刻之间,一根丈许长的轿杠,已被血刀批成了数十截。
    血刀老祖哈哈大笑,血刀出鞘,直一下,横一下,登时将那汉切成四截,喝道:“我要瞧瞧新娘子,是给你们面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人见他青天白日之下在大道之上如此行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胆子大些的,发一声喊,四散走了。一大半人却是脚都软了,有的人连尿屎也吓了出来,哪敢动弹。
    血刀老祖血刀一晃,已割去了花轿的帷幕,左手抓住新娘胸口,拉了出来。那新娘尖声嘶叫,没命的挣扎。血刀老祖举刀一挑,将新娘遮在脸前的霞披削去,露出她惊惶失色的脸来。但见这新娘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还是个孩童模样,相貌也颇丑陋。血刀僧呸的一声,一口痰往她身上吐去,说道:“这样丑的女子,做什么新娘!”
    狄云一路上敷衍血刀僧,一来心中害怕,二来他救了自己性命,于己有恩,总不免有感激之意,此刻见他对毫不相识的人,竟然下此毒手,不由得气愤填膺,大声叫道:“你……你怎可如此滥杀无辜。这此人碍着你什么事了?”血刀老祖一怔,笑道:“我平生就爱滥杀无辜。要是有罪的才杀,世上哪有这许多有罪之人?”说到这里,血刀一扬,又砍去迎亲队中一人的脑袋。狄云大怒,拍马上前,叫道:“你……你不能再杀人了。”血刀老祖笑道:“小娃儿,见到流血就怕,是不是?那你有什么屁用?”
    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有数十人自远处追来。有人长声叫道:“血刀僧,你放下我女儿,咱们两下罢休,否则你便逃到天边,我也追你到天边。”听来马蹄之名人轶事声尚远,但水岱这声呼叫,却是字清晰。水笙喜道:“爹爹来了!”
    又听得四个人的声音齐声叫道:“落花流水兮──水流花落!落花流水兮──水流花落。”四人嗓音各自不同,或苍老,或雄壮,或悠长,或高亢,但内力之厚,各擅胜场。
    血刀僧皱起眉头,骂道:“中原的狗贼,偏有这许多臭张致!”
    只听水岱又道:“你武功再强,决计难敌我‘南四奇’落花流水联手相攻,你将我女儿放下,大丈夫言出如山,不再追你就是。”
    血刀僧心下寻思:“适才已见识过水岱和那老道的功夫。一对一相斗,我决计不惧。他二人联手,我便输多赢少,非逃不可。他三人联手,我是一败涂地,只怕逃也逃不走了。四人联手攻我,血刀老祖死无葬身之地,嘿嘿,这些中原江湖中人,说话有什么狗屁信用?掳着这妞儿为质,尚有腾挪余地,一将她放走,便是他们占尽上风的局面了!”当下一声吆喝,挥鞭往狄云所乘的马臀上抽去,一提缰,纵马向西奔驰,提起内力,回过头来,长声叫道:“水老爷子,血刀门的两个和尚都已做了你的女婿。第四代掌门是你女婿,第六代弟子也是你女婿。丈人追女婿,口水点点滴,妙极,妙极!”
    水岱一听之下,气得心胸几乎炸破。他早知血刀门的恶僧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烧杀,无恶不作,师徒二人一同污辱自己女儿,在他血刀门事属寻常,别说真有其事,单是这几句话,已势必让人在背后说上无穷无尽的污言秽语。一个称霸中原数十年的老英雄,今日竟受如此折辱,若不将血刀师徒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日后如何做人?当下催马力追。
    这时随着水岱一齐追赶的,除了和水岱齐名、并称“南四奇”的陆、花、刘三老之外,尚有中原三十余名好手,或为捕头镳客,或为著名拳师,或为武林隐逸,或为帮会首脑。血刀门的众恶僧最近在湖广一带闹得天翻地覆,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案,将中原白道黑道的人物都得罪了。武林群豪动了公愤,得知讯息后,大伙儿都追了下来,均觉这不只是助水岱夺还女儿而已,若不将血刀门这老少二恶僧杀了,所有中原武林人士均是脸上无光。
    众豪一路追来,每到一处州县市集,便掉换坐骑,众人换马不换人,在马背上嚼吃干粮,喝些清水,便又急追。
    血刀老祖虽然意示闲暇,仗着坐骑神骏,遇到茶铺饭店,往往还打尖休息,但住宿过夜却终究不敢。便因中原群豪追得甚紧,水笙这数日中终于保得清白。
    如此数日过去,已从湖北追进了四川境内。两湖群豪与巴蜀江湖上人物向来声气相通。川东武人一得到讯息,纷纷加入追赶。待到渝州一带,川中豪杰不甘后人,又都参与其事,他们与此事并非切身相关,但反正有胜无败,正好凑凑热闹,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也显得自己义气为重。待过得渝州,追赶的人众已逾二三百人。四川武人有钱者多,大批骡马跟其后,运送衣被粮食。只是这干人得到讯息之时,血刀老祖与狄云、水笙已然西去,只能随后追赶,却不及迎头拦截。
    那些西蜀武人慰问一番之后,都道:“唉,早知如此,我们拦在当道,说什么也不放那老少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过去,总要救得水小姐脱险。”水岱口中道谢,心下却甚忿怒:“说这些废话有屁用?凭你们这几块料,能拦得住那老少二僧?”
    这一前一后的追逐,转眼间将近二十日,血刀老祖几次转入岔道,想将追赶者撇下。但群豪中有一人是来自关东的马贼,善于追踪之术,不论血刀老祖如何绕道转弯,他总是能跟踪追到。只是这么一来,一行人越走越荒僻,已深入川西的崇山峻岭。众豪均知血刀僧是想逃回西藏老家,一到了他老巢,血刀门本门僧众已然不少,再加上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势力雄厚,那时再和中原群豪一战,有道是强龙不斗地头蛇,胜败之数就难说了。
    过得两天,忽然下起大雪来。其时已到了西川边陲,更向西行便是藏边。当地已属大雪山山脉,地势高峻,遍地冰雪,马路滑溜,寒风彻骨那是不必说了,最难受的是人人心跳气喘,除了内功特高的数人之外,余人均感周身疲乏,恨不得躺下来休息几个时辰。
    但参与追逐之人个个颇有名望来头,谁都不肯示弱,以至坏了一世的声名。这几日中,极大多数人已萌退志,若有人倡议罢手不追,有一大半人便要归去。尤其是川东、川中的豪杰之中,颇有一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武功虽然不差,却吃不起这等苦头。有的眼见周遭地势险恶,心生怯意,借故落后;更有的乘人不备,悄悄走上了回头路。
    这一日中午时分,群豪追上了一条陡峭的山道,忽见一匹黄马倒毙在道旁雪堆之中,正是汪啸风的坐骑。水岱和汪啸风大喜,齐声大叫:“恶贼倒了一匹坐骑,咱们快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逃不掉啦!”群豪精神一振,都大声欢呼起来。
    叫喊声中,忽见山道西侧高峰上一大片白雪缓缓滚将下来。
    一名川西的老者叫道:“不好,要雪崩,大伙儿退后!”话声未毕,但听得雷声隐隐,山头上滚下来的积雪渐多渐速。群豪一时不明所以,七嘴八舌地叫道:“那是什么?”“雪崩有什么要紧?大伙儿快追!”“快,快!抢过这条山岭再说。”
    只隔得片刻,隐隐的雷声已变作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大响。众人这时才感害怕。那雪崩初起时相距甚远,但从高峰上一路滚将下来,沿途挟带大量积雪,更有不少岩石随而俱下,声势越来越大,到得半山,当真如群山齐裂、怒潮骤至一般,说不出的可怖可畏。
    群豪中早有数人拨转马头奔逃,余人听着那山崩地裂的巨响,似觉头顶的天也塌了,一齐压将下来,只吓得心胆俱裂,也都纷纷回马快奔。有几匹马吓得呆了,竟然不会举足,马上乘客见势不对,只得跃下马背,展开轻功急驰。
    但雪崩比之马驰人奔更加迅捷,倾刻间便已滚到了山下,逃得较慢之人立时被压在如山如海的白雪之中,连叫声都立时被雪淹没,任他武功再高,那也是半点施展不出了。
    群豪直逃过一条山坡,眼见崩冲而下的积雪被山坡挡住,不再涌来,各人又各奔出数十丈,这才先后停步。但见山上白雪兀如山洪暴发,河堤陡决,滚滚不绝地冲将下来,瞬息之间便将山道谷口封住了,高耸数十丈,平地陡生雪峰。
    众人呆了良久,才纷纷议论,都说血刀僧师徒二人恶贯满盈,葬身于寒冰积雪之下,自是人心大快,不过死得太过容易,倒是便宜他们了,更累得如花如玉的水笙和他们同死。也有人惋惜相识的朋友死于非命,但各人名人轶事大难不死,谁都庆幸逃过了灾劫,为自己欢喜之情,远胜于痛惜朋友之死。
    各人惊魂稍定,检点人数,一共少了一十二人,其中有“铃剑双侠”之一的汪啸风,以及南四奇“落花流水”四人。水岱关心爱女,汪啸风牵挂爱侣,自是奋不顾身地追在最前,其余三奇因与水岱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与众不同,也是不肯落后。想不到这一役中,名震当世、武功绝伦的“南四奇”竟然一齐丧身在川藏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大雪山中。
    各人叹息了一番,便即觅路下山。大家都说,不到明年夏天,岭上的百丈积雪决不消融,死者的家属便要前来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得等上大半年才行。
    有些人心中,暗暗还存在一个念头,只是不便公然说出口来:“南四奇和铃剑双侠这些年来得了好大的名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死得好,死得妙!”
    血刀老祖带着狄云和水笙一路西逃,敌人虽愈来愈众,但他离西藏老巢却也越来越近。只是连日赶路,再加上漫天风雪,山道崎岖,所乘的两匹良驹脚力再强,也已支持不住。这一日黄马终于倒毙道旁,白马也是一跛一拐,眼看便要步黄马的后尘。
    血刀老祖眉头深皱,心想:“我一人要脱身而走,那是容易之极,只是徒孙儿的腿跛了,行走不得,再让这美貌的女娃儿给人夺了回去,实是不甘心。”他想到此处,突然凶性大发,回过身来,一把搂住水笙,便去扯她衣衫。
    水笙吓得大叫:“你……,你干什么?”血刀僧喝道:“老子不带你走了,你还不明白?”狄云叫道:“师祖,敌人便追上来啦!”血刀僧怒道:“你罗嗦什么?”便在这危急的当口,忽听得头顶悉悉瑟瑟,发出异声,抬头一看,山峰上的积雪正滚滚而下。
    血刀僧久在藏边,见过不少次雪崩大灾,他便再狂悍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十倍,也不敢和这天象奇变作对,连叫:“快走,快走!”游目一瞥之间,只有南边的山谷隔着一个山峰,或许能不受波及,当下情势危急,无暇细思,一拉白马,发足便向南边山谷中奔去。饶是他无法无天,这时脸色也自变了。这山谷之旁的山峰也有积雪。积雪最受不起声音震荡,往往一处雪崩,带动四周群峰上积雪尽皆滚落。
    血刀老祖展开轻功疾行。白马驮着狄云和水笙二人,一跛一拐地奔进了山谷。这时雪崩之名人轶事声大作,血刀老祖望着身侧的山峰,忧形于色,这当儿真所谓听天由命,自己作不起半点主,只要身侧山峰上的积雪也崩将下来,那便万事皆休了。
    雪崩从起始到全部止息,也只一盏茶工夫,但这短短的时刻之中,血刀僧、狄云、水笙三人全是脸色惨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光中都流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水笙忘了自己在片刻之前,还只盼立时死了,免遭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师徒的污辱,但这时天地急变之际,不期而然地对血刀僧和狄云生出依靠之心,总盼这两个男儿汉有什么法子能助己脱此灾难。
    突然之间,山峰上一块小石子滑溜溜地滚将下来。水笙吓了一跳,尖声呼叫。血刀僧伸左掌按住了她嘴巴,右手拍拍两下,打了她两记巴掌。水笙两边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幸好这山峰向南,多受陽光,积雪不厚,峰上滚下来一块小石之后,再无别物滚下。过得片刻,雪崩的轰轰声渐渐止歇。血刀僧放脱了按在水笙嘴上的手掌,和狄云二人同时舒了一口长气。水笙双手掩面,也不知是宽心,是恼怒,还是害怕。
    血刀僧走到谷口,巡视了一遍回来,满脸都是郁怒之色,坐在一块山石之上,不声不响。狄云问道:“师祖爷爷,外面怎样?”血刀僧怒道:“怎么样?都是你这小子累人!”
    狄云不敢再问,知道情势甚是不妙,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又道:“是敌人把守住谷口吗?师祖爷爷,你不用管我,你自己一个儿走吧。”
    血刀僧一生都和凶恶奸险之徒为伍,不但所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朋友从无真心相待,连亲传弟子如宝象、善勇、胜谛之辈,面子上对师父十分敬畏,心中却无一不是尔虞我诈,只求损人利己,这时听狄云叫他独自逃走,不由得甚是欣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赞道:“乖孩子,你良心倒好!不是敌人把守谷口,是积雪封谷。数十丈高、数千丈宽的大雪,不到春天雪融,咱们再也走不出去了。这荒谷之中,有什么吃的?咱们怎能挨到明年春天?”
    狄云一听,也觉局势凶险,但眼前最紧迫的危机已过,总是心中一宽,说道:“你放心,船到桥洞自会直,就算饿死,也胜于在那些人手中受尽折磨而死。”血刀僧裂嘴一笑,道:“乖孙儿说得不错!”从腰间抽出血刀,站起身来,走向白马。
    水笙大惊,叫道:“喂,你要干什么?”血刀僧笑道:“你倒猜猜看。”其实水笙早就知道,他是要杀了白马来吃。这白马和她一起长大,一向就如是最好的朋友一般,忙叫:“不!不!这是我的马,你不能杀。”血刀僧道:“吃完了白马,便要吃你了。老子人肉也吃,为什么不能吃马!”水笙求道:“求求你,别害我马儿。”无可奈何中,转头向狄云道:“请你求求他,别杀我的马儿。”
    狄云见了她这副情急可怜的模样,心下不忍,但想情势至此,哪有不宰马来吃之理,吃完了马肉,只怕连马鞍子也要煮熟了来吃。他不愿见水笙的伤心神情,只得转过了头。
    水笙又叫道:“求求你,别杀我的马儿。”血刀僧笑道:“好,我不杀你的马儿!”水笙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忽听得嗤地一声轻响,血刀僧狂笑声中,马头已落,鲜血急喷。水笙连日疲乏,这时惊痛之下,竟又晕了过去。
    待得悠悠醒转,便闻到一股肉香,她肚饿已久,闻到肉香,不自禁的欢喜,但神智略醒,立即知道是她爱马在惨遭烤炙。一睁眼,只见血刀僧和狄云坐在石上,手中各捧了一大块烤得焦黄的烧肉,正自张口大嚼,石旁生着一堆柴火,一根粗柴上吊着一只马腿,兀自在火上烧烤。水笙悲从中来,失声而哭。
    血刀僧笑道:“你吃不吃?”水笙哭道:“你这两个恶人,害了我的马儿,我……我定要报仇!”
    狄云好生过意不去,歉然道:“水姑娘,这雪谷里没别的可吃,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要好马嘛,只要日后咱们能出得此谷,总有法子找到。”水笙哭道:“你这小恶僧假装好人,比老恶僧还要坏。我恨死你,我恨死你。”狄云无言可答,要想不吃马肉吧,实在是饿得难受,心想:“你便恨死我,我也不得不吃。”张口又往马肉上咬去。
    血刀僧口中咀嚼马肉,斜目瞧着水笙,含含糊糊地道:“味道不坏,当真不坏。嗯,过几天烤这小名人轶事妞儿来吃,未必有这马肉香。”又想:“吃完了那小名人轶事妞儿,只好烤我这个乖徒孙来吃了。这人很好,吃了可惜。嗯,留着他最后吃,总算对得他住。”
    两人吃饱了马肉,在火堆中又加些枯枝,便倚在大石上睡了。
    狄云朦胧中只听到水笙抽抽噎噎地哭个不住,心中突然自伤:“她死了一匹马,便这么哭个不住。我活在世上,却没一人牵挂我。当我死时,看来连这头牲口也还不如,不会有谁为我流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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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城诀》在线阅读——第七章落花流水
    睡到半夜,狄云忽觉肩头被人推了两下,当即醒转,只听得血刀僧轻声道:“有人来了!”狄云一惊,但随即大喜,心想:“既然有人能进来,咱们便能出去。”低声道:“在哪里?”血刀僧向西南一指,道:“你躺着别作声,敌人功夫很强。”狄云侧耳倾听,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血刀僧持刀在手,蹲低身子,突然间如箭离弦,悄没声地窜了出去,人影在山坡一转,便已不见。狄云好生佩服:“这人的武功当真厉害。丁大哥倘若仍在世上,和他相比,不知谁高谁下?”一想到丁典,伸手往怀中一摸,包着丁典骨灰的包裹仍好端端地在怀里。
    静夜之中,忽听得当当两下兵刃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声。两声响过,便即寂然。过得好半晌,又是当当两声。狄云料得血刀僧偷袭未成,跟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手。听那兵刃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声音,敌人武功似不在他之下。
    接着当当当当四响,水笙也惊醒了过来。山谷中放眼尽是白雪,月光如银,在白雪上反映出来,虽在深夜,亦如黎明。水笙向狄云瞧了一眼,口唇一动,想要探问,但心中对他憎恨厌恶,又想他未必肯讲,一句问话将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忽听得当当声越来越响。狄云和水笙同时抬头,向着响声来处望去,月光下只见两条人影盘旋来去,刀剑碰撞之名人轶事声直响向东北角高处。那是一座地势险峻的峭壁,堆满了积雪,眼看绝难上去,但两人手上拆招,脚下毫不停留,刀剑光芒闪光烁下,两人竟斗上了峭壁。
    狄云凝目上望,瞧出与血刀僧相斗的那人身穿道袍,手持长剑,正是“落花流水”四大高手之一,不知他如何在雪崩封山之后,又会闯进谷来?水笙随即也瞧见了那道人,大喜之下脱口而呼:“是刘伯伯,刘乘风伯伯到了!爹爹!爹爹!我在这儿。”
    狄云吃了一惊,心想:“血刀老祖和那老道相斗,看来一时难分胜败。她爹爹倘若闻声赶来,岂不立时便将我杀了?”忙道:“喂,你别大声嚷嚷的,叫得再雪崩起来,大家一起送命。”水笙怒道:“我就是要跟你这恶和尚一起送命。”张口又大声叫喊:“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狄云喝道:“大雪崩下来,连你爹爹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爹爹不是?”
    水笙心想不错,立时便住了口,但转念又想:“我爹爹何等本事?适才大雪崩,旁人都转身逃了,刘乘风伯伯还是冲进谷来。刘伯伯既然来得,我爹爹自也来得。就算叫得再有雪崩,最多是死了我,爹爹总是无碍。这老恶僧如此厉害,要是他将刘伯伯杀了,我要求死也不得了。”当即又大声叫喊:“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狄云不知如何制止才好。抬头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见他和那老道刘乘风斗得正紧,血刀幻成一道暗红色的光华,在皑皑白雪之间盘旋飞舞。刘乘风出剑并不快捷,然而守得似乎甚为严密。两大高手搏击,到底谁占上风,狄云自然看不出来。只听得水笙不停口大叫“爹爹”,叫得几声,改口又叫:“表哥,表哥!”狄云心烦意乱,喝道:“小丫头,你再不住口,我把你舌头割了下来。”
    水笙道:“我偏偏要叫!偏偏要叫!”又大声叫:“爹爹,爹爹,我在这里!”但怕狄云真的过来动手,站起身来,拾了一块石头防身。过了一会,只见他躺在地下不动,猛地想起:“这个恶和尚已给我表哥踏断了腿,若不是那老僧出手相救,早给表哥一剑杀了。他行走不得,我何必怕他?”接着又想:“我真蠢死了!那老僧分身不得,我怎不杀了这小恶僧?”举起石头,走上几步,用力便向狄云头上砸了下去。
    狄云无法抵抗,只得打滚逃开,砰的一声,石头从脸边擦过,相去不过寸许,击在雪地之中。水笙一击不中,俯身又拾起一块石头向他掷去,这一次却是砸他的肚子。狄云缩身打滚,但断腿伸缩不灵,喀的一声,砸中了小腿,只痛得他长声惨呼。
    水笙大喜,拾起一块石头又欲投掷,狄云眼见自己已成俎上之肉,任由宰割,给她这般接连砸上七八块石头,哪里还有命在?当下也拾起一块石头,喝道:“你再投来,我先砸死了你。”见她又是一石投出,当即滚身避过,奋力将手中石头向她掷去。
    水笙向左闪跃,石块从耳边擦过,擦破了耳轮皮肉,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不敢再投掷石块,回身拾起一根树枝,一招“顺水推舟”,向狄云肩头刺到。她剑法家学渊源,甚是高明,手中所执虽是一根树枝,但一枝刺出,去势灵动。狄云纵然全身完好,剑招上也不是她敌手,眼见树枝刺到,斜肩闪避,水笙剑法已变,托的一声,在他额头重重的戳了一下。
    这一下她手中若是真剑,早已要了狄云的性命,但纵是一根树枝,狄云也已痛得眼前金星飞舞。水笙骂道:“你这恶和尚一路上折磨姑娘,还说要割了我的舌头,你倒割割看!”提起树枝,往他头顶、肩背一棍棍地狠打,叫道:“你叫你师祖爷爷来救你啊!我打死你这恶和尚!”口中斥骂,手上加劲。
    狄云无法抵挡,只有伸臂护住颜面,顷刻间头上手上给树枝打得皮开肉绽,到处都是鲜血。他又痛又惊,突然使劲一抓,抢过树枝,顺手扫了过去。水笙一惊,闪身向后跃开几步,拾起另一根树枝,又要上前再打。
    狄云急中生智,忽然间想起乡下人打输了架的无赖法子,叫道:“快给我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脱裤子了!”嘴里叫嚷,双手拉住裤腰,作即刻便要脱裤之状。
    水笙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脸去,双颊羞得飞红,心想:“这和尚无恶不作,只怕真要用这种坏行迳来羞辱于我。”狄云叫道:“向前走五步,离开我越远越好。”水笙一颗心怦怦乱跳,果然依言走前五步。狄云大喜,大声道:“我裤子已经脱下来了,你再要打我,便过来罢!”水笙大吃一惊,纵身跃出丈余,心慌意乱之下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摔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急忙爬起便奔,哪敢回头,远远地避到了山坡后面。
    狄云其实并不脱裤,想想又好笑,又自叹倒霉。适才这顿饱打,少说也吃了三四十棍,小腿被石头砸伤,痛得更是厉害,心想:“若不是耍无赖下流,这会儿多半已给打得断了气啦。我狄云堂堂男儿,今日却干这等卑鄙勾当。唉,当真命苦!”
    凝目向峭壁上望去,只见血刀僧和刘乘风已斗上了一座悬崖。崖石从山壁上凸了出来,凭虚临风,离地至少说也有七八十丈,遥见飞冰溅雪,从崖上飘落,足见两人剧斗之烈,料想只要谁脚下一滑,摔将下来,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狄云抬头上望,觉得那二人的身子也小了许多。两人衣袖飘舞,便如两位神仙在云雾中飞腾一般。
    天空中两头兀鹰在盘旋飞舞,相较之下,下面相斗的两人身法可快得多了。
    水笙在那边山坡后大声叫喊起来;“爹爹,爹爹,快来啊!”她叫得几声,突然东南角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水侄女吗?你爹爹受了点轻伤,转眼便来!”水笙听得是“落花流水”四老中位居第二的花铁干,心中一喜,忙叫道:“花伯伯!我爹爹在哪里?他伤得怎样?”
    倏忽之间,花铁干已飞奔到了水笙身畔,说道:“雪崩时山峰上一块石头掉将下来,砸向陆伯伯头顶,你爹爹为了救陆伯伯,出掌击石。只是那石头实在太重,你爹爹手膀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水笙道:“有个恶和尚就在那边……他脱下了……花伯伯,你快去杀了他。”花铁干道:“好,在哪里?”水笙向狄云躺卧之处一指,但怕不小心看到了他赤身露体的模样,一手指出,反而向前走了几步。
    花铁干正要去杀狄云,忽听得铮铮铮铮四声,悬崖上传来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抬头一望,但见血刀僧和刘乘风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人动也不动,便如突然被冰雪冻僵了一般,知道两人斗到酣处,已迫得以内力相拚,寻思:“这血刀恶僧如此凶猛,刘贤弟未必能占上风,我不上前夹击,更待何时?虽然以我在武林中的声望名位,实不愿落个联手攻孤之名,但中原群豪大举追赶血刀门二恶僧,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闻,若得能亲手诛杀了血刀僧,声名之隆,定可掩过‘以二敌一’的不利。”当即转身,迳向峭壁背后飞奔而去。
    水笙心中惊奇,叫道:“花伯伯,你干什么?”一句话刚问出口,便已知道答案。只见花铁干悄没声地向峭壁上攀去,他右手握着一根纯钢短槍,槍尖在石壁上一撑,身子便跃起丈余,身子落下时,槍尖又撑,比之适才血刀僧和刘乘风边斗边上之时可快得多了。
    狄云初时听他脚步之名人轶事声远去,放过了自己,心中正自一宽,接着便见他纵跃起落,攀登悬崖,忍不住失声呼叫:“啊哟!”这时唯一的指望,只是血刀僧能在花铁干登上悬崖之前先将刘乘风杀了,然后转身和花铁干相斗,否则以一敌二,必败无疑。随即又想:“这刘乘风和那姓花的都是侠义英雄,血刀老祖却明明是穷凶极恶的坏人,我居然盼望坏人杀了好人,唉,这……这真是也不对……”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心中混乱之极。
    便在这时,花铁干已跃上悬崖。
    血刀僧运劲和刘乘风比拚,内力一层又一层地加强,有如海中波涛,一个浪头打过,又是一个浪头扑上。刘乘风是太极名家,生平钻研以柔克刚之道,血刀僧内力汹涌而来,他是将内力运成一个个圆圈,将对方源源不绝的攻势消解了去。他要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待敌之可胜。血刀僧劲力虽强,内力进攻的方位又是变幻莫测,但僵持良久,始终奈何不得敌手。两人全神贯注,于身外事物已尽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花铁干攀上峭壁,跃至悬崖,并非全无声息,两人却均不知。
    花铁干见两人头顶白气蒸腾,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他悄悄走到了血刀僧身后,举起钢槍,力贯双臂,槍尖下寒光闪动,势挟劲风,向他背心疾刺。
    槍尖的寒光被山壁间镜子般的冰雪一映,发出一片闪光。血刀僧陡然醒觉,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这时他手中血刀正和刘乘风的长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要向前推进一寸都是艰难之极,更不用说变招回刀,向后招架。他心念转动奇快:“左右是个死,宁可自己摔死,不能死在敌人手下。”双膝一曲,斜身向外扑出,便向崖下跳落。
    花铁干这一槍决意致血刀僧于死地,一招中平槍“四夷宾服”,劲力威猛已极,哪想得到血刀僧竟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堕崖。只听得波的一声轻响,槍尖刺入了刘乘风胸口,从前胸透入,后背穿出。他固收势不及,刘乘风也浑没料到有此一着。
    血刀僧从半空中摔下,地面飞快的迎向眼前,他大喝一声,举刀直斩上去,正好斩在一块大岩石上。当的一声响,血刀微微一弹,却不断折。他借着这一砍之势,身子向上急提,左手挥掌击向地面,蓬的一声响,冰雪迸散,跟着在雪地中滚了十几转,一砍一掌十八翻,终于消解了下堕之力,哈哈大笑声中,已稳稳地站在地下。
    突然间身后一人喝道:“看刀!”血刀僧听声辨器,身子不转,回刀反砍,当的一声,双刀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觉胸口一震,血刀几欲脱手飞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家伙内力如此强劲!”一回头,只见那人是个身形魁梧的老者,白须飘飘,形貌威猛,手中提着一柄厚背方头的鬼头刀。血刀僧心生怯意,急忙闪跃退开,仓卒之际,没想到自己和刘乘风比拚了这半天内力,劲力已消耗了大半,而从高处掉下,刀击岩石,更是全凭臂力消去下堕之势。他暗运一口真气,只觉丹田中隐隐生疼,内力竟已提不上来。
    左侧远处一人叫道:“陆大哥,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害……害死了刘贤弟。咱们……咱们……”说话的正是花铁干。他误杀了刘乘风,悲愤已极,飞快地赶下峭壁,决意与血刀僧死拚。恰好“南四奇”中的首老陆天抒刚于这时赶到,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血刀僧眼见花铁干挺槍奔来,自己连陆天抒一个也斗不过,何况再加上个好手?只有以水笙为质,叫他们心有所忌,不敢急攻,那时再图后计。
    心中念头只这么一转,陆天抒鬼头刀挥动,又劈将过来,血刀僧身形一矮,向敌人下三路突砍二刀。陆天抒身材魁梧,下盘坚稳,纵跃却非其长,当即挥刀下格。血刀僧这二刀乃是虚招,只是虚中有实,陆天抒的挡格中若是稍有破绽,虚转为实,立成致命的杀着,待见他横刀守御,无懈可击,当即向前一冲,跨出一步半,倏忽缩脚,向后跃出,如此声东击西,脱出了鬼头刀笼罩的圈子。
    他几个起落,飞步奔到狄云身旁,却不见水笙,急问:“那妞儿呢?”狄云道:“在那边。”说着伸手一指。血刀僧怒道:“怎么让她逃了,没抓住她?”狄云道:“我……我抓她不住。”血刀僧怒极,他本就十分蛮横,此刻生死系于一线,更是凶性大发,右脚飞出,向狄云腰间踢去。狄云一声闷哼,身子飞起,直摔出去。当地本是个高峰环绕的深谷,然而谷中有谷,狄云这一摔出,更向下面的谷中直堕。
    水笙听得声音,回过头来,见狄云正向谷底堕去,一惊之下,只见血刀僧向自己扑将过来。便在这时,忽听得右侧有人叫道:“笙儿,笙儿!”正是父亲到了。水笙大喜,叫道:“爹爹!”这时她离父亲尚远,而血刀僧已然扑近,但远近之差也不过三丈光景,倘若她不出声呼叫,一见父亲,立即纵身向他跃去,那就变得亲近而敌远了。可是她临敌经历太浅,惊喜之下,只是呼叫“爹爹”,却忘了血刀僧正自扑近。
    水岱大叫:“笙儿,快过来!”水笙当即醒觉,拔足便奔。水岱抢上接应。
    血刀僧喑叫:“不好!”血刀衔入口中,一俯身,双手各抓起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雪,运劲捏紧,右手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雪先向水岱掷去,跟着第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雪掷向水笙,同时身子向前扑出。
    水岱挥剑挡开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脚步稍缓。第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雪却打在水笙后心“灵台穴”上,登时将她击倒。血刀僧飞身抢近,将水笙抓在手中,顺手点了她穴道。只听得呼呼风响,斜刺里一槍刺来,正是花铁干到了。
    花铁干失手刺死结义兄弟刘乘风,心中伤痛悔恨,已达于极点,这时也顾不得水笙性命如何,劲贯双臂,槍出如风。血刀僧挥刀疾砍,当的一声响,血刀反弹上来,原来花铁干这根短槍连槍杆也是百炼之钢,非宝刀宝剑所能削断。
    血刀僧骂道:“你奶奶的!”抓起水笙,退后一步,但见陆天抒的鬼头刀又横砍过来。他前无去路,强敌合围,眼光急转,找寻出路,一瞥眼间,见狄云在下面谷底坐了起来,心念一动:“下面只积雪甚深,这小子摔他不死!”伸臂拦腰抱住水笙,纵身跳了下去。
    水笙尖叫声中,两人堕入深谷。谷中积雪堆满了数十丈厚,底下的已结成坚冰,上面的兀自松软,便如是个垫子一般,二人竟然毫发无损。血刀僧从积雪中钻将上来,看准了地形,站上谷口的一块巨岩,横刀在手,哈哈大笑,说道:“有种的便跳下来决个死战!”
    这块大岩正居谷口要冲,水岱等人若从上面跳下,定要掠过岩旁,血刀僧横刀一挥,轻轻易易地便将来人砍为两截。身在半空之人,武功便胜得他十倍,也不能如飞鸟般回翔自如,与之相搏。
    陆天抒、花铁干、水岱三人好容易追上了血刀僧,却又被他逃脱,都恨得牙痒痒的。水岱以女儿仍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挟持,花铁干误伤义弟,更是气愤。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陆天抒外号“仁义陆大刀”;花铁干人称“中平无敌”,以“中平槍”享誉武林;水岱的外号叫作“冷月剑”,再加上“柔云剑”刘乘风,合称为“落花流水”。所谓“落花流水”,其实是“陆花刘水”。说到武功,未必是陆天抒第一,但他一来年纪最大,二来在江湖上人缘极好,因此排名为“南四奇”之首。他性如烈火,于伤风败俗、卑鄙不义之行最是恼恨,眼见血刀僧站在岩石上耀武扬威,水笙却软软地斜倚在狄云身上。他不知水笙已被点了穴道,不由自主,还道她性非贞烈,落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的手中之后居然并不反抗,一怒之下,从雪地里拾起几块石子掷了下去。
    他手劲本重,这时居高临下,石块掷下时更是势道猛恶之极。只听砰嘭、砰嘭之名人轶事声,四周山谷都传出回音。谷底雪花飞溅。
    血刀僧一矮身,将狄云和水笙扯过,藏入岩石之后。他这时已然暂时脱险,对狄云的怒气便即消去。他挺身站在巨岩之上,指着陆、花、水三人破口大骂,石块掷到,便即闪身相避,却哪里伤得到他?这时他才望见远处悬崖上刘乘风僵伏不动,回想适才情景,推知是花铁干偷袭失手,误伤同伴,暗自庆幸不已。
    狄云见岩石后的山壁凹了进去,宛然是一个大山洞,巨岩屏挡在外,洞中积雪甚薄,倒是个安身之所,见头顶兀自不住有石块落下,生怕打伤水笙,当即横抱着她,将她放进洞中。水笙大惊,叫道:“别碰我,别碰我!”
    血刀僧大笑,叫道:“好徒孙,师祖爷爷在外边抵挡敌人,你倒抢先享起艳福来啦!”
    水岱和陆、花三人在上面听得分明,气得都欲炸破了胸膛。
    水笙只道狄云真的意图非礼,自是十分惊惶,待见到他衣衫虽非完整,却是好好地穿在身上,想起适才他自称已脱了裤子,以致将自己吓走,原来竟是骗人。她想到此处,脸上一红,骂道:“骗人的恶和尚,快走开。”狄云将她放入洞内,石块已打她不到,随即走开。这时他大腿既断,小腿又受重伤,哪里还说得上一个“走”字,只是挣扎着爬开而已。
    三上一下的僵持了半夜,天色渐渐明了。血刀僧调匀内息,力气渐复,不住盘算:“如何才能脱身?”眼前这三人每一个的武功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自己只要一离开这块岩石,失却地形之利,就避不开他三人的合击了。他无法可想,只好在岩上伸拳舞腿,怪状百出,嘲弄敌人,聊以自娱。
    陆天抒越看越怒,只是大骂。花铁干突然心生一计,低声道:“水贤弟,你到东边去假装滑雪下谷。我到西边去佯攻,引得这恶僧走开阻挡,陆大哥便可乘机下去。”陆天抒道:“此计大妙。”水岱道:“他如不过来阻挡,咱们便真的滑下谷去!”他和花铁干二人当即分从左右奔了开去。
    附近百余丈内都是峭壁,若要滑雪下谷,须得绕个大圈子,远远过来。血刀僧见二人分向左右,显是要绕道进谷,如何阻挡,一时倒没主意,寻思:“糟糕,糟糕!他们大兜圈子地过来,虽然路程远些,花上个把时辰,总也能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们大兜圈子来攻,我便大兜圈子逃之夭夭。”当下也不通知狄云,悄悄溜下岩石。
    陆天抒目送花水二人远去,低头一看,已不见了血刀僧的踪影,但见雪地中一道脚印,通向西北而去,大叫:“花贤弟、水贤弟,恶僧逃走啦,快回来!”花水二人听得呼声,一齐转身。
    陆天抒急于追人,涌身跃落,登时便没入谷底积雪。他跃下时早已闭住呼吸,但觉身子不住下沉,随即足尖碰到了实地,当即足下使劲,身子便向上冒。他头顶刚要伸出积雪,忽觉胸口一痛,已中了敌人暗算,惊怒之下,大刀立时挥出,去势迅捷无伦,凭着手上感觉,已知砍中了敌人。但敌人受伤显是不重,在雪底又是一刀砍来。
    原来血刀僧听得陆天抒的呼叫,知他下一步定是纵身入谷,当即回身,钻入了岩石附近的积雪之中。陆天抒武功既高,阅历又富,要想对他偷袭暗算,本来绝少可能,但他这时从数十丈高处跃入雪中,这种事生平从未经历过,自是全神贯注,只顾到如何运气提劲,以免受伤。他明明看见血刀僧已然逃走,岂知深雪中竟会伏有敌人,当真是出其不意之外,再加上个出其不意。
    但他毕竟是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胸口虽然受伤,跟着便也伤了敌人,刷刷刷连环三刀,在深雪中疾攻出去。他知血刀僧行如鬼魅,与他相斗,决不可有一瞬之间的松懈,这三刀盲目砍出,劲力却是非同小可。血刀僧受伤后勉力招架,退后一步,不料身后落足之处积雪并未结冰,脚底踏了个空,登时向下直堕。
    陆天抒连环三刀砍出,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的余裕,跟着又是连环三刀,他知敌人在自己接连六刀硬攻之下,定要退后,当即抢上强攻,猛觉足底一松,身子也直堕下去。
    他二人陷入这诡奇已极的困境之中,都是眼不见物,积雪之下也说不上什么听风辨器,连黑夜搏斗的诸般功夫也用不上了。两人足尖一触上实地,各自便即使开平生练得最熟的一路刀法。这时头顶十余丈积雪罩盖,除了将敌人杀死之外,谁也不敢先行向上升起。只要谁心中先怯,意图逃命,非给对方砍死不可。
    狄云听得洞外一阵大呼,跟着便寂无声息,探头张望,已不见了血刀老祖,却见岩石旁的白雪隐隐起伏波动,不禁大奇,看了一会,才明白雪底有人相斗,一抬头,只见水岱和花铁干二人站在山边,凝目谷底,神情焦急,那么和血刀僧在雪底相斗的,自然是陆天抒了。
    水笙也探头出来观看,见到父亲全神贯注的模样,相距又远,一时不敢呼叫。
    花水二人一心想要出手相助,却不知如何是好。水岱道:“花二哥,我这就跳下去。”花铁干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也跳进雪底下,却如何打法?下面什么也瞧不见,莫要……莫要又误伤了陆大哥。”他一槍刺死亲如骨肉的刘乘风,心中一直说不出的难过。
    这处境水岱自然并非不知,自己跳入雪底,除了舞剑乱削之外,又哪里能分清敌友?斩死血刀僧或陆天抒的机会是一般无二,而被血刀僧或陆天抒砍死的机会也是毫无分别。可是己方明明有两个高手在旁,却任由陆大哥孤身和血刀僧在雪底拚命,陆大哥是为救自己女儿而来,此刻身历奇险,自己却高高在上袖手旁观,当真是五内如焚,顿足搓手,一筹莫展。要说跳下去再说罢,但一跃下,便是加入了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见谷中白雪蠕动,这一跳下去,说不定正好压在陆天抒的头顶。
    谷底白雪起伏一会,终于慢慢静止。崖上水岱、花铁干,洞中狄云、水笙,却只有更加焦急,不知这场雪底恶战到底谁胜谁败。四人都是屏息凝气、目不转瞬地注视谷底。
    过了好一会,一处白雪慢慢隆起,有人探头上来,这人头顶上都是白雪,一时分不清是俗家还是和尚,这人渐升渐高,看得出头上长满了白发。那是陆天抒!
    水笙大喜,低声欢呼。狄云怒道:“有什么好叫的?”水笙道:“你师祖爷爷死啦,你小和尚也命不久长了。”这句话她便不说,狄云也岂有不知?这些时日之中,他每天和血刀僧在一起,“近朱者赤”,不知不觉间竟也沾上了一点儿横蛮暴躁的脾气。何况眼见陆天抒得胜,自己势必落在这三老手中,更有什么辩白的机会?他心情奇恶,喝道:“你再罗唆,我先杀了你。”水笙一凛,不敢再说。她被血刀僧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狄云虽是断了腿,但要杀害自己,却是容易不过。
    陆天抒的头探在雪面,大声喘息,努力挣扎,似想要从雪中爬起。水岱和花铁干齐声叫道:“陆大哥,我们来了!”两人涌身跃落,没入深雪,随即窜上,跃向谷边的岩石。
    便在此时,却见陆天抒的头倏地又没入了雪中,似乎双足被人拉住向下力扯一般。他没入之后,再也不探头上来,但血刀僧却也是影踪不见。水岱和花铁干对望一眼,心下均甚忧急,见陆天抒适才没入雪中,势既急速,又似身不由主,十九是遭了敌人的暗算。
    突然间波的一响,又有一颗头颅从深雪中钻了上来,这一次却是头顶光秃秃的血刀僧。他哈哈一笑,头颅便没入雪里。水岱骂道:“贼秃!”提剑正要跃下厮拚,忽然间雪中一颗头颅急速飞上。
    那只是一个头颅,和身子是分离了的,白发萧萧,正是陆天抒的首级。这头颅向空中飞上数十丈,然后拍的一声,落了下来,没入雪中,无影无踪。
    水笙眼见这般怪异可怖的情景,吓得几欲晕倒,连惊呼也叫不出声。
    水岱悲愤难当,长声叫道:“陆大哥,你为兄弟丧命,英灵不远,兄弟为你报仇。”纵身正要跃出,花铁干急忙抓住他左臂,说道:“且慢!恶僧躲在雪底,他在暗里,咱们在明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跳下去,别中人他的暗算。”水岱一想不错,哽咽道:“那……那便如何?”花铁干道:“他在雪底能耗得几时,终究会要上来。那时咱二人联手相攻,好歹要将他破膛剜心,祭奠两位兄弟。”水岱泪水从腮边滚滚而下,心中只道:“要镇静,定下神来,这时候千万不能伤心!大敌当前,不可心浮气粗!”但两个数十年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知友一旦丧命,却教他如何不悲从中来?又如何能够抑止?
    两人望定了血刀僧适才钻上来之处,从一块岩石跃向另一块岩石,并肩迫近,渐渐接近水笙和狄云藏身的石洞之旁。
    水笙斜眼向狄云偷睨,心中盘算,等父亲再近得几丈,这才出声呼叫,好让他能及时过来相救,倘若叫得早了,小恶僧便会抢先下手杀了自己。狄云见到她神色不定,眼珠转动,已料到她的用意,假装闭目养神。水笙不虞有他,只是望着父亲。突然之间,狄云双手在地下一撑,身子跃起,扑在水笙背上,右臂一弯,扼住了她喉咙。
    水笙大吃一惊,待要呼叫,却哪里叫得出声?只觉狄云的手臂扼得自己气也透不过来,忽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你答允不叫,我就不扼死你!”他说了这句话,手臂略松,让她吸一口气,但那粗糙瘦硬的手臂,却始终不离开她喉头柔嫩的肌肤。水笙恨极,心中千百遍地咒骂,可便是奈何不得。
    水岱和花铁干蹲在一块大岩石上,但见雪谷中绝无动静,都是大为奇怪,不知血刀僧在玩什么玄虚,怎能久耽雪底。
    他们悲痛之际,没想到血刀僧自幼生长于藏边冰天雪地,熟知冰雪之性。先前他钻入雪底之后,立时便以血刀剜了个大洞,伸掌拍实,雪洞中便存得有气,每逢心跳加剧,呼吸难继,便探头到雪洞中吸几口气。陆天抒却如何懂得这个窍门,一味屏住呼吸,硬拚硬打。他内力虽然充沛,终是及不上血刀僧不住换气。便如两人在水底相斗,一人可以常常上水面呼吸,另一人却沉在水底,始终不能上来,胜负之数,可想而知。陆天抒最后实在气窒难熬,干冒奇险,探头到雪上吸气,下体当即给血刀僧连砍三刀,死于雪底。
    水岱和花铁干越等越心焦,转眼间过了一炷香时分,始终不见血刀僧的踪迹。水岱道:“这恶僧多半是身受重伤,死在雪底了。”花铁干道:“我想多半也是如此。陆大哥岂能为恶僧所杀,却不还他两刀?何况这恶僧和刘贤弟拚斗甚久,早已不是陆大哥的对手。”水岱道:“他定是行使诈计,暗算了陆大哥。”说到此处,悲愤无可抑制,叫道:“我到下面去瞧瞧。”花铁干道:“好,可要小心了,我在这里给你掠阵。”
    水岱手提长剑,吸一口气,展开轻功,便从雪面上滑了过去,只滑出数丈,察觉脚下并不如何松软,当下奔得更快。这雪谷四周山峰极高,万年不见陽光,谷底积的虽然是雪,却早已冰雪相混,有如稀泥,从上跃下固是立时没入,以轻功滑行却不致陷落,水岱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在雪面上越滑越快,只听得花铁干叫道:“好轻功!水贤弟,那恶僧便在左近,小心!”
    话声未绝,喀喇一声,水岱身前丈许之外钻出一个人来,果然便是血刀僧,只见他双手空空,没了兵刃,叫声:“啊哟!”不敢和水岱接战,向西飘开数丈,慌慌张张地叫道:“大丈夫相斗,讲究公平。你手里有剑,我却赤手空拳,那如何打法?”水岱尚未答话,花铁干远远叫道:“杀你这恶僧,还讲什么公平不公平?”他轻功不及水岱,不敢踏下雪地,从旁边岩石绕将过去,从旁夹击。
    水岱心想恶僧这口血刀,定是和陆大哥相斗之时在雪中失落了。深谷中积雪数十丈,这口刀哪里还找得着?他见敌人没了兵刃,更加放心,必胜之券,已搡之于手,只是别要让他逃得远了,或是无影无踪地又钻入雪中,叫道:“兀那恶僧,我女儿在哪里?你说了出来,便将你痛痛快快的一剑杀了!不给你吃零碎苦头。”
    血刀僧道:“这妞儿的藏身之所,你就寻上十天半月,也未必寻得着。若是放我生路,便跟你说。”口中说话,脚下丝毫不停。
    水岱心想:“姑且骗他一骗,叫他先说了出来。”便道:“此处四周都是插翅难上的高峰,便放了你,你又走向何处?”血刀僧道:“这里的地势古怪之极,我在左近住过几年,却是了如指掌。你如杀了我,一定难以出谷,活活的饿死在这里,不如大家化敌为友,我还你女儿,再引你们出谷如何?”
    花铁干怒道:“恶僧说话,有何信义?你快跪下投降,如何处置,我们自有主意,何用你来插嘴?”一面说,一面渐渐迫近。血刀僧笑道:“既是如此,老子可要失陪了!”脚下加快,斜刺里向东北角上奔去。水岱骂道:“往哪里去!”挺剑疾追。
    血刀僧奔跑迅速,奔出数十丈后,迎面高峰当道,更无去路。他身形一晃,疾转回头,从水岱身旁斜斜掠过。水岱挥剑横削,差了尺许没能削中,血刀僧又向西北奔去。水岱见他重回旧地,心道:“在这谷中奔来奔去,又逃得到哪里?不过老是捉迷藏般地追逐,这厮轻功不弱,倒不易杀得了他。笙儿又不知到了何处”他心中焦急,提一口气,脚下加快,和敌人又近了数尺,忽听得血刀僧“啊”的一声,向前仆倒,双手在雪地中乱抓乱爬,显是内力已竭,摔倒了便爬不起来。
    石洞中狄云和水笙都看得清楚,一个惊慌,一个欢喜,狄云斜眼瞥处,见到水笙满脸喜色,心中恼恨,不由得手臂收紧,用力在她喉头一扼。
    眼见血刀僧无法爬起,水岱哪能失此良机,抢上几步,挺剑向他臀蔀疾刺而下,这是不欲一剑便将他刺死,要将他伤得逃跑不了,再拷问水笙的所在。长剑只递出两尺,蓦地里左脚踏下,足底虚空,全身急堕,下面竟是一个深洞。
    这一下奇变横生,竟似出现了妖法邪术,花铁干、狄云、水笙三人眼见水岱便要得手,却在一瞬之间陡然消失,不知去向。跟着一声长长的惨叫,从地底传将上来,正是水岱的声音,显是在下面碰到了极可怕之事。
    血刀僧一跃而起,身手矫捷异常,显而易见,他适才出力挣扎全是作伪。只见他跃起身来,双足一顿,没入雪里,跟着又钻了上来,抓着一人,抛在雪地里。那人鲜血淋漓,正是水岱,但见他双足已然齐膝而断,一时也不知是死是活。
    水笙见到父亲的惨状,大声哭叫:“爹爹,爹爹!”狄云心中不忍,惊骇之余,也忘了再伸手扼她,反而放开了手臂,安慰她道:“水姑娘,你爹爹没死,他……他还在动。”
    血刀僧左手一挥一扬,一道暗红色的光华在头顶盘旋成圈,血刀竟又入手。原来适才他潜伏雪地,良久不出,是在暗通一个雪井,布置了机关,将血刀横架井中,刃口向上,然后钻出雪来,假装失刀,令敌人心无所忌,放胆追赶,终于跌入陷阱。水岱纵横武林数十年,阅历不可谓不富,水陆两路的江湖伎俩无不通晓,只是这冰雪中的勾当却令他防不胜防。他从雪井中急堕而下,那血刀削铁如泥,登时将他双腿轻轻割断。
    血刀僧高举血刀,对着花铁干大叫:“有种没有?过来斗上三百回合。”
    花铁干见到水岱在雪地里痛得滚来滚去的惨状,只吓得心胆俱裂,哪敢一前相斗,挺着短槍护在身前,一步步地倒退,槍上红缨不住抖动,显得内心害怕已极。血刀僧一声猛喝,冲上两步。花铁干急退两步,手臂发抖,竟将短槍掉在地下,急速拾起,又退了两步。
    血刀僧连斗三位高手,三次死里逃生,实已累得筋疲力尽,倘若和花铁干再斗,只怕一招也支持不住。花铁干的武功本来就不亚于血刀僧,此刻上前拚斗,血刀僧非死在他槍下不可,只是他失手刺死刘乘风后,心神沮丧,锐气大挫,再见到陆天抒断头、水岱断腿,吓得胆也破了,已无丝毫斗志。
    血刀僧见到他如此害怕的模样,得意非凡,叫道:“嘿嘿,我有妙计七十二条,今日只用三条,已杀了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三个老家伙,还有六十九条,一条条都要用在你身上。”
    花铁干多历江湖风波,血刀僧这些炎炎大言,原来骗他不倒,但这时成了惊弓之鸟,只觉敌人的一言一动之中,无不充满了极凶狠极可怖之意,听他说还有六十九条毒计,一一要用在自己身上,喃喃地道:“六十九条,六十九条!”双手更抖得厉害了。
    血刀老祖此时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疲,支持艰难,只盼立时就地躺倒,睡他一日一夜。但他心知此刻所面对的实是一场生死恶斗,其激烈猛恶,殊不下于适才和刘乘风、陆天抒等的激战。只要自己稍露疲态,给对方瞧出破绽,他出手一攻,立时便伸量出自己内力已尽,那时他短槍戳来,自己只有束手就戮,是以强打精神,将手中血刀盘旋玩弄,显得行有余力。他见花铁干想逃不逃的,心中不住催促:“胆小鬼,快逃啊,快逃啊!”岂知花铁干这时连逃跑也已没了勇气。
    水岱双腿齐膝斩断,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眼见花铁干吓成这个模样,更是悲愤。他虽然重伤,却已瞧出血刀僧内力垂尽,已是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末,鼓足力气叫道:“花二哥,跟他拚啊。恶僧真气耗竭,你杀他易如反掌,易……”
    血刀僧心中一惊:“这老儿瞧出我的破绽,大是不妙。”他强打精神,踏上两步,向花铁干道:“不错,不错,我内力已尽,咱们到那边崖上去大战三百回合!不去的是乌龟王八蛋!”忽听得身后山洞中传出水笙的哭叫:“爹爹,爹爹!”血刀僧灵机一动:“此刻若是杀了水岱,徒然示弱。我抓了这女娃儿出来,逼名人轶事迫水岱投降。这姓花的便更加没有斗志了。”他向着花铁干狞笑道:“去不去?打五百个回合也行?”
    花铁干摇摇头,又退了一步。
    水岱叫道:“跟他打啊,跟他打啊!你不跟陆大哥、刘三哥报仇么?”
    血刀僧哈哈大笑,叫道:“打啊,打啊!我还有六十九条惨不可言的毒计,一一要使在你的身上。”一边说,一边转身走进山洞,抓住水笙头发,将她横拖倒曳地拉了出来,拉扯之时,已是不断喘气,说什么也掩饰不住。
    他知道花铁干武功厉害,唯有以各种各样残酷手段施于水氏父女身上,方能吓得他不敢出手,当下将水笙拖到水岱面前,喝道:“你说我真气已尽,好,我试给你瞧瞧,真气尽是不尽?”说着用力一扯,嗤的一声响,将水笙的右边袖子撕下了一大截,露出雪白的肌肤。水笙一声惊叫,只是穴道被点,半分抵御不得。
    狄云跟着从山洞中爬了出来,眼看着这惨剧,甚是不忍,叫道:“你……你别欺侮水姑娘!”血刀老祖笑道:“哈哈,乖徒孙,不用担心,师祖爷爷不会伤了她性命。”他回过身来,手起一刀,将水岱的肩削去一片,问道:“我的真气耗竭了没有?”水岱肩上登时鲜血喷出。花铁干和水笙同时惊呼。
    血刀僧左手一扯,又将水笙的衣服撕去一片,向水岱道:“你叫我三声‘好爷爷’,叫是不叫?”水岱呸的一声一口唾液,用力向他吐去。血刀僧侧身闪避,这一下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头脑眩晕,几乎便要倒将下来。
    水岱瞧得清楚,叫道:“花二哥,快动手啊,快动手!”
    花铁干也见到血刀僧脚步不稳,心中却想:“只怕他是故意示弱,引我上当。这恶僧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血刀僧又横刀削去,在水岱右臂上砍了一条深痕,喝道:“你叫不叫我‘好爷爷’?”水岱痛得几欲晕去,大声道:“姓水的宁死不屈!快将我杀了。”血刀僧道:“我才不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呢,我要将你的手臂一寸寸的割下来,将你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你叫我三声‘好爷爷’,向我讨饶,我便不杀你!”水岱骂道:“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血刀僧眼见他极是倔强,料想纵然将他碎割凌迟,也不会屈服,便道:“好,我来炮制你的女儿,看你叫不叫我‘好爷爷’?”说着反手一扯,撕下了水笙的半幅裙子。
    水岱怒极,眼前一黑,便欲晕去,但想:“花二哥吓得没了斗志,我可不能便死。不管这恶僧如何当着我面前侮辱笙儿,我都要忍住气,跟他周旋到底。”
    血刀僧狞笑道:“这姓花的马上就会向我跪下求饶,我便饶了他性命,让他到江湖上去宣传,水姑娘给我如何剥光了衣衫。哈哈,妙极,很好!花铁干,你要投降?可以,可以,我可以饶你性命!血刀老祖生平从不杀害降人。”
    花铁干听了这几句话,斗志更加淡了,他一心一意只想脱困逃生,跪下求饶虽是羞耻,但总比给人在身上一刀一刀地宰割要好得多。他全没想到,若是奋力求战,立时便可将敌人杀了,却只觉眼前这血刀僧可怖可畏之极。只听得血刀僧道:“你放心,不用害怕,待会你认输投降,我便饶了你性命。决计不会割你一刀,尽管放心好了。”这几句安慰的言语,花铁干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血刀僧见他脸露喜色,心想机不可失,当即放下水笙,持刀走到他身前,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很好,你要向我投降,先抛下短槍,很好,很好,我决不伤你性命。我当你是好朋友,好兄弟!抛下短槍,抛下短槍!”声音甚是柔和。
    他这几句说话似有不可抗拒的力道,花铁干手一松,短槍抛在雪地之中。他兵刃一失,那是全心全意地降服了。
    血刀僧露出笑容,道:“很好,很好!你是好人,你这柄短槍不差,给我瞧瞧!你退后三步,好,你很听话,我必定饶你不杀,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再退开三步。”花铁干依言退开。血刀僧缓缓俯身,将短槍拿在手中,手指碰到槍干之时,自觉全身力气正在一点一滴地失却,接连提了两次真气,都是提不上来,暗暗心惊:“适才间连斗三个高手,损耗得当真厉害,只怕要费上十天半月,方得恢复元气。”虽将纯钢短槍拿到了手中,仍是提心吊胆,倘若花铁干突然大起胆子出手攻击,就算他只是空手,自己也是一碰即垮。
    水岱见花铁干抛槍降服,已无指望,低声道:“笙儿,快将我杀了!”水笙哭道:“爹爹,我……我动不了!”水岱向狄云道:“小师父,你做做好事,快将我杀了。”
    狄云明白他的心意,反正是活不了,与其再吃零碎苦头,受这般重大侮辱,不如死得越早越好。他心中不忍,很想助他及早了断,只是自己一出手,非激怒血刀僧不可,眼见此人这般凶恶毒辣,那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得。
    水岱又道:“笙儿,你求求这位小师父,快些将我杀了,再迟可就来不及啦。”水笙心慌意乱,道:“爹爹,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水岱怒道:“我此刻是生不如死,难道你没见到么?”水笙吃了一惊,道:“是,是!爹,我跟你一起死了!”
    水岱又向狄云求道:“小师父,你大慈大悲,快些将我杀了。要我向这恶僧求饶,我水岱怎能出口?我又怎能见我女儿受他之辱?”
    狄云眼见到水岱的英雄气概,甚是钦佩,这时义愤之心大盛,低声道:“好,我便杀了你。老和尚要责怪,也不管了!”
    水岱心中一喜,他虽受重伤,心智不乱,低声道:“我大声骂你,你一棍将我打死,那老和尚就不会怪你。”不等狄云回答,便大骂道:“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你若不回头,仍是学这老恶僧的样,将来定然不得好死。你倘若天良未泯,快快脱离血刀门才是!小恶僧,你这王八蛋,乌龟儿子!你快快痛改前非,今后做个好人!”
    狄云听出他骂声中含有劝诫之意,心下暗暗感激,提起一根粗大的树枝舞了几下,却打不下去。
    水岱心中焦急,骂得更加凶了,斜眼只见那边厢花铁干双膝一软,跪倒在雪地之中,向血刀僧磕下头去。
    血刀僧积聚身上仅有的少些内力,凝于右手食指,对准花铁干背心的“灵台穴”点落,这一指实是竭尽了全力,一指点罢,再也没了力气。花铁干被点摔倒,血刀僧也双膝慢慢弯曲。
    水岱眼见花铁干摔倒,心中一酸,自己一死,再也无人保护水笙,暗叫:“苦命的笙儿!”喝道:“王八蛋,你还不打我!”
    狄云也已看到花铁干摔倒,心想血刀僧立时便来,当下一咬牙,奋力挥棍扫去,击在水岱天灵盖上。水岱头颅碎裂,一代大侠,便此惨亡。
    水笙哭叫:“爹爹!”登时晕了过去。
    血刀僧听到水岱的毒骂之名人轶事声,只道狄云真是沉不住气,出手将他打死,反正此刻花铁干已然给自己制住,水岱是死是活,无关大局。这一来得意之极,不由得纵声长笑。可是自己听得这笑声全然不对,只是“啊,啊,啊”几下嘶哑之名人轶事声,哪里有什么笑意?但觉腿膝间越来越是酸软,蹒跚着走出几步,终于坐倒在雪地之中。
    花铁干看到这般情景,心下大悔:“水兄弟说得不错,这恶僧果然已是真气耗竭,早知如此,我一出手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又何必吓成这等模样?更何必向他磕头求饶?”自己是成名数十年的中原大侠,居然向这万恶不赦的敌人屈膝哀恳,这等贪生怕死,无名人轶事耻卑劣,想起来当真无地自容。只是他“灵台”要穴被点,须得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解开。血刀僧若不露出真气耗竭的弱点,自己还有活命之望,现下是说什么也容不得自己了。否则一等自己穴道解开,焉有不向他动手之理?
    果然听得血刀僧道:“徒儿,快将这人杀了。这人奸恶之极,留他不得。”花铁干叫道:“你答允饶我性命的。你说过不杀降人,如何可以不顾信义?”他明知抗辩全然无用,但大难临头,还是竭力求生。
    血刀僧干笑道:“我们血刀门的高僧,把‘信义’二字瞧得犹似狗屎一般,你向我磕头求饶,是你自己上我的当,哈哈哈哈!乖徒儿快一棒把他打杀了!此人留着不死,危险之极。”他对花铁干也真十分忌惮,自知刚才一指点穴,内力不到平时的一成,力道不能深透经脉,这人武功了得,只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给他冲开穴道,那时候情势倒转,自己反成俎上之肉了。
    狄云不知血刀僧内力耗竭,只想:“适才我杀水大侠,是为了解救他的苦恼。这位花大侠好端端的,我何必杀他?”便道:“他已给师祖爷爷制名人轶事服,我看便饶了他吧!”
    花铁干忙道:“是啊,是啊!这位小师父说得不错。我已给你们制名人轶事服,绝无半分反抗之心,何必再要杀我?”
    水笙从昏晕中悠悠醒转,哭叫:“爹爹,爹爹!”听得花铁干这般无名人轶事耻求饶,骂道:“花伯伯,你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地如此不要脸?眼看我爹爹惨受苦刑……我爹爹……爹……爹……”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花铁干道:“这两位师父武功高强,咱们是打不过的,还不如顺从降服,跟随着他们,服从他们的号令为是!”水笙连声:“呸!呸!死不要脸!”
    血刀僧心想多挨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这当儿自己竟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想要支撑起来走上两步也是不能,说道:“好孩儿,听师祖爷爷的话,快将这家伙杀了!”
    水笙回过头来,只见父亲脑袋上一片血肉模糊,死状极惨,想起他平时对自己的慈爱,骨肉情深,几乎又欲晕去。水岱恳求狄云将自己打死,水笙原是亲耳听见,但这时急痛攻心,竟然忘了,只知道狄云一棍将父亲打得脑浆迸裂,胸中悲愤,难以抑制,突觉一股热气从丹田中冲将上来。内功练到十分高深之人,能以真气冲开被封穴道。但要练到这等境界,那是非同小可之事,花铁干尚自不能,何况水笙?可是每个人在临到大危难、大激动的特殊变故之时,体内潜能忽生,往往能做出平时绝难做到的事来。这时水笙极度悲愤之下,体内真气激荡,被封的穴道竟自开了,也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力气,蓦地里一跃而起,拾起父亲身旁的那根树枝,夹头夹脑向狄云打去。
    狄云左躲右闪,虽然避开了面门要害,但脸上、脑后、耳旁、肩头,接连给她击中了十二三下。他伸手挡架,叫道:“你干什么打我?是你爹爹求我杀他的。”
    水笙一凛,想起此言不错,一呆之下便泄了气,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血刀僧听得狄云说道:“是你爹爹求我杀他的”,心念一转,已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禁大怒:“这小子竟去相助敌人,当真大逆不道。”登时便想提刀将他杀了,但手臂略动,便觉连臂带肩俱都麻痹,当下不动声色,微笑说道:“乖徒儿,你好好看住这女娃儿,别让她发蛮。她是你的人了,你爱怎样整治她,师祖爷爷任你自便。”
    花铁干瞧出了端倪,叫道;“水侄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知血刀僧此刻没半点力气,已不足为患,狄云大腿折断,四人中倒是水笙最强,要低声叫她乘机除去二僧。
    哪知水笙恨极了他卑鄙懦怯,心想:“若不是你弃槍投降,我爹爹也不致丧命。”听得花铁干呼叫,竟不理不睬。
    花铁干又道:“水侄女,你要脱却困境,眼前是唯一良机。你过来,我跟你说。”血刀僧怒道:“你罗里罗嗦什么,再不闭嘴,我一刀将你杀了。”花铁干却也不敢真的和他顶撞,只是不住地向水笙使眼色。水笙怒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花铁干心想:“这老恶僧正在运气恢复内力。他只要恢复得一分,能提得起刀子,定是先将我杀了。时机迫促,我说得越快越好。”便道:“水侄女,你瞧这位老和尚,他剧斗之余,内力耗得干干净净,坐在地下站也站不起来了。”他明知血刀僧此刻无力加害自己,却也不敢对他失了敬意,仍称之为“这位老和尚”。
    水笙向血刀僧瞧去,果见他斜卧雪地,情状极是狼狈,想起杀父之仇,也不理会花铁干之言是真是假,举起手中的树枝,当头向血刀僧打了下去。
    血刀僧听得花铁干一再招呼水笙过去,便已知他心意,心中暗暗着急,飞快的转着念头:“这女娃儿若来害我,那便如何是好?”他又提了两次气,只觉丹田中空荡荡地,全身反比先前更是软弱,一时彷徨无计,水笙手中的树棍却已当头打来。
    水笙擅使的兵刃乃是长剑,本来不会使棍,加之心急报父仇,这一棍打出,全无章法,腋底更露出老大破绽。血刀僧身子略侧,想将手中所持花铁干的短槍伸出去,只是实在太过衰弱,单是掉转槍头,也是有心无力,只得勉力将槍尾对准了水笙腋下的“大包穴”。水笙悲愤之下,哪防到他另生诡计,树枝击落,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登时打得他皮开肉绽,但便在此时,腋下穴道一麻,四肢酸软,向前摔倒。
    血刀僧给她一棍打得头晕眼花,计策却也生效,水笙自行将“大包穴”撞到槍杆上去,点了自己的穴道。他得意之下,哈哈大笑,说道:“姓花的老贼,你说我气力衰竭,怎地我又能制住了她?”他以槍杆对准水笙穴道,让她自行撞上来的手法,给他和水笙两人的身子遮住,花铁干和狄云都没瞧见,均以为确是他出手点倒水笙。
    花铁干惊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没口子地道:“老前辈神功非常,在下凡夫俗子是井蛙之见,当真料想不到。老前辈如此深厚的内力,莫说举世无双,的的确确是空前绝后了。”他满口恭维血刀僧,但话声发颤,心中恐惧无比。
    血刀僧心中暗叫:“惭愧!”自知虽得暂免杀身之祸,但水笙穴道被撞只是寻常外力,并非自己指力所点,劲力不透穴道深处,过不多时,她穴道自解。这等幸运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她若拾起血刀斩杀自己,就算再用槍杆撞中她穴道,自己的头颅可也飞向半天了,务须在这短短的时刻之中恢复少许功力,要赶着在水笙穴道解开之前先杀了她。只是这内力的事情,稍有勉强,大祸立生,当下一言不发,躺着缓缓吐纳。这时他便要盘膝而坐,也已不能,却又不敢闭眼,生怕身畔三人有何动静,不利于己。
    狄云头上、肩上、手上、脚上,到处疼痛难当,只有咬牙忍住呻吟,心中一片混乱,无法思索。
    水笙卧躺处离血刀僧不到三尺,初时极为惶急,不知这恶僧下一步将如何对付自己,过了好一会,见他毫不动弹,才略感放心,她心中伤痛已极,体力难以支持,躺了一会,加之心急父仇,竟尔昏昏睡去。
    血刀僧心中一喜:“最好你一睡便睡上几个时辰,那便行了。”
    这一节花铁干也瞧了出来,眼见狄云不知是心软还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居然并无杀己之意,自己的生死,全系于水笙是否能比血刀僧早一刻行动,见她竟尔睡去,忙叫:“水侄女,水侄女,千万睡不得,这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要对付你了。”但水笙疲累难当,昏睡中嗯嗯两声,却哪里叫得她醒?花铁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些醒来,恶僧要害你了!”
    血刀僧大怒,心想:“这般大呼小叫,危险非小。”向狄云道:“乖徒儿,你过去一刀将这老家伙杀了。”狄云道:“此人已然降服,那也不用杀他了。”血刀僧道:“他哪里降服?你听他大声吵嚷,便是要害我师徒。”
    花铁干道:“小师父,你的师祖凶狠毒辣,他这时真气散失,行动不得,这才叫你来杀我。待会他内力恢复,恼你不从师命,便来杀你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杀了。”狄云摇头道:“他也不是我的师祖,只是他有恩于我,救过我性命。我如何能够杀他?”花铁干道:“他不是你师祖?那你快快动手,更是片刻也延缓不得。血刀门的和尚凶恶残忍,没半点情面好讲,你自己想不想活?”他情急之下,言语中对血刀僧已不再有丝毫敬意。
    狄云好生踌躇,明知他这话有理,但要他去杀血刀僧,无论如何不忍下手,但听花铁干不住口地劝说催促,焦躁起来,喝道:“你再罗里罗嗦,我先杀了你。”
    花铁干见情势不对,不敢再说,只盼水笙早些醒转,过了一会,又大声叫嚷:“水笙,水笙,你爹爹活转来啦,你爹爹活转来啦!”
    水笙在睡梦迷迷糊糊,听人喊道:“你爹爹活转来啦!”心中一喜,登时醒了过来,大叫:“爹爹,爹爹!”
    花铁干道:“水侄女,你被他点了哪一处穴道?这恶僧已没什么力气,点中了也没什么要紧,我教你个吸气冲解穴道的法门。”水笙道:“我左腋下的肋骨上一麻,便动弹不得了。”花铁干道:“那是‘大包穴’。这容易得很,你吸一口气,意守丹田,然后缓缓导引这口气,去冲击左腋下的‘大包穴’,冲开之后,便可报你杀父之仇。”
    水笙点了点头,道:“好!”她虽对花铁干仍是十分气恼,但究竟他是友非敌,而他的教导确是于己有利,当即依言吸气,意守丹田。
    血刀僧眼睁一线,注视她的动静,见她听到花铁干的话后点了点头,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这女娃儿已能点头,也不用什么意守丹田,冲击穴道,只怕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便能行动了。”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于水笙是否能够行动一事,全然置之度外,将腹中一丝游气慢慢增厚。
    那导引真气以冲击穴道的功夫何等深奥,连花铁干自己也办不了,水笙单凭他这几句话指点,岂能行之有效?但她被封的穴道随着血脉流转,自然而然地早已在渐渐松开,却不是她的真气冲击之功,过不多时,她背脊便动了一动。花铁干喜道:“水侄女,行啦,你继续用这法子冲击穴道,立时便能站起来了。”水笙又点了点头,自觉手足上的麻木渐失,呼了一口长气,慢慢支撑着坐起身来。
    花铁干叫道:“妙极,水侄女,你一举一动都要听我吩咐,不可错了顺序,这中间的关键十分要紧,否则大仇难报。第一步,拾起地下的那柄弯刀。”
    水笙慢慢伸手到血刀僧身畔,拾起了血刀。
    狄云瞧着她的行动,知道她下一步便是横刀一砍,将血刀僧的脑袋割了下来,但见血刀僧的双眼似睁似闭,对目前的危难竟似浑不在意。
    血刀僧此时自觉手足上力气暗生,只须再有小半个时辰,虽无劲力,却已可行动自如,偏生水笙抢先取了血刀,立时便要发难,当下将全身微弱的力道都集向右臂。
    却听得花铁干叫道:“第二步,先去杀了小和尚。快,快,先杀小和尚!”
    这一声呼叫,水笙、血刀僧、狄云都大出意料之外。花铁干叫道:“老和尚还不会动,先杀小和尚要紧。你如先杀老和尚,小和尚便来跟你拚命了!”
    水笙一想不错,提刀走到狄云身前,心中微一迟疑:“他曾助我爹爹,使得他免受老恶僧之辱,我是不是要杀他?”这一迟疑只是顷刻间的事,跟着便拿定了主意:“当然杀!”提起血刀,便向狄云颈中劈落。
    狄云急忙打滚避开。水笙第二刀又砍将下去,狄云又是一滚,抓起地下的一根树枝,向她刀上格去。水笙连砍三刀,将树枝削去两截,又即挥刀砍下,突然间手腕上一紧,血刀竟被后面一人夹手夺了过去。
    抢她兵刃的正是血刀僧。他力气有限,不能虚发,看得极准,一出手便即奏功,夺到血刀,更不思索,顺手挥刀便向她颈中砍下。水笙不及闪避,心中一凉。
    狄云叫道:“别再杀人了!”扑将上去,手中树枝击在血刀僧腕上。若在平时,血刀僧焉能给他击中?但这时衰颓之余,功力不到原来的半成,手指一松,血刀脱手。两人同时俯身去抢兵刃,狄云手掌在下,先按到了刀柄。血刀僧提起双手,便往他颈中扼去。
    狄云一阵窒息,放开了血刀,伸手撑持。血刀僧知道自己力气无多,这一下若不将狄云扼死,自己便命丧他手。他却不知狄云全无害他之意,只是不忍他再杀水笙,不自禁地出手相救。狄云头颈被血刀僧扼住,呼吸越来越艰难,胸口如欲迸裂。他双手反过去使劲撑持,想将血刀僧推开。血刀僧见小和尚既起反叛之意,按照血刀门中的规矩,须得先除叛徒,再杀敌人。他料得花铁干一时三刻之间尚难行动,水笙是女流之辈,易于对付,是以将身上仅余的力道,尽数运到扼在狄云喉头的手上。
    狄云一口气透不过来,满脸紫涨,双手无力反击,慢慢垂下,脑海中只是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水笙初时见两人在雪地中翻滚,眼见是因狄云相救自己而起,但总觉这是两个恶僧自相残杀,最好是他二人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但看了一会,只见狄云手足软垂,已无反击之力,不由得惊惶起来,心想:“老恶僧杀了小恶僧后,就会来杀我,那便如何是好?”
    花铁干叫道:“水侄女,这是下手的良机啊,快快拾起了弯刀。”水笙依言拾起血刀。花铁干又叫道:“过去将两个恶僧杀了。”
    水笙提着血刀走上几步,一心要将血刀僧杀死,却见他和狄云纠缠在一起。这血刀削铁如泥,一刀下去,势必将两人同时杀死,心想狄云刚才救了自己性命,这小和尚虽然邪恶,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要想俟隙只杀血刀僧一人,却是手酸脚软,全无把握。
    正迟疑间,花铁干又催道:“快下手啊,再等片刻,就错过机会了,替你爹爹报仇,在此一举。”水笙道:“两个和尚缠在一起,分不开来。”花铁干怒道:“你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我叫你两个人一起杀了!”他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鹰爪铁槍门一派的掌门,平时颐指气使,说出话来便是命令。可是他忘了自己此刻动弹不得,水笙心中对他又是极为鄙视。她一听到这句狂妄暴躁的话,登时大为恼怒,反而退后三步,说道:“哼!你是英雄豪杰,刚才为什么不跟这恶僧决一死战?你有本事,自己来杀好了。”
    花铁干一听情形不对,忙赔笑道:“好侄女,是花伯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你别生气。你去将两个恶僧都杀了,给你爹爹报仇。血刀老祖这样出名的大恶人死在你手下,这件事传扬出去,江湖上哪一个不钦佩水女侠孝义无双、英雄了得?”他越吹捧,水笙越恼,瞪了花铁干一眼,又走上前去,看准了血刀僧的背脊,想割他两刀,叫他流血不止,却不会伤到狄云。
    血刀僧扼在狄云颈中的双手毫不放松,却不住转头观看水笙的动静,见她持刀又上,猜到了她心意,沉着声音道:“你在我背上轻轻割上两刀,小心别伤到了小和尚。”
    水笙吃了一惊,她对血刀僧极为畏惧忌惮,听得他叫自己用刀割他背脊,心想他定然不怀好意,决不能听他的话,哪料到这是血刀僧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攻心之策,一怔之下,这一刀便割不下去了。
    狄云给血刀老祖扼住喉头,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但喉头的要道被阻,这股浊气冲到喉头,又回了下去。一股浊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出路。若是换作常人,那便渐渐昏迷,终于窒息身亡,但他偏偏无法昏迷,只感全身难受困苦已达极点,心中只叫:“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满镬蒸气没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蓦地里前陰后陰之间的“会陰穴”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会陰穴”通到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去。人身“会陰”“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陰”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脉和督脉的大难关。
    这内息一通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陽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陽、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狄云在狱中得丁典传授“神照经”心法,这内功极是深湛难练,他资质非佳,此后又无丁典指点,再加上二三十年的时日,是否得能练成,亦在未知之数。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任督二脉打通了。这一来因咽喉被扼,体内浊气难宣,非找出口不可,二来他曾练过“血刀经”上的一些邪派内功,内息运行的道路虽和“神照经”内功大异,却也有破窒冲塞的辅助功效。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名人轶事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陰穴”。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输,顷刻之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神照经”内功乃武学第一奇功,他自在狱中开始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血刀僧哪里知道他十指下扼之人,体内已起了如此巨大变化,只是加紧扼住他咽喉,一面凝神提防水笙手中的血刀。
    狄云体内的劲力愈来愈强,心中却仍是十分害怕,只求挣扎脱身,双手乱抓乱舞,始终碰不到血刀僧身上,左脚向后乱撑几下,突然一脚踹在血刀僧的小腹之上。这一踹力道大得出奇,血刀僧本已内力耗竭,哪里有半点反抗力?身子忽如腾云驾雾般飞向半空。
    水笙和花铁干齐声惊呼,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见血刀僧高高跃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头下脚上地笔直摔将下来,擦的一声,直挺挺地插入雪中,深入数尺,雪面上只露出一双脚,竟就此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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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城诀》在线阅读——第八章羽衣
    水笙和花铁干都看得呆了,不知血刀僧又在施展什么神奇武功。
    狄云咽喉间脱却紧箍,急喘了几口气,当下只求逃生,一跃而起,身子站直,只是右腿断了,“啊哟”一声,俯跌下去,他右手忙在地下一撑,单凭左腿站了起来,只见血刀老祖双腿向天,倒插在雪中。他大惑不解,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血刀老祖确是倒插在深雪之中,全不动弹。
    水笙当狄云跃起之时,唯恐他加害自己,横刀胸前,倒退几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但见他伸手搔头,满脸迷惘之色。
    忽听得花铁干赞道:“这位小师父神功盖世,当真是举世无双,刚才这一脚将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踢死,怕不有千余斤的劲力!这等侠义行径,令人打从心底里钦佩。”水笙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别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也不怕人听了作呕?”
    花铁干道:“血刀僧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小师父大义灭亲,大节凛然,加倍的不容易,难得,难得,可喜可贺。”他眼见血刀僧双足僵直,显然已经死了,当即改口大捧狄云。其实他为人虽然陰狠,但一生行侠仗义,并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否则怎能和陆、刘、水三侠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数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槍误杀了义弟刘乘风,心神大受激荡,平生豪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后,数十年来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几个时辰之间,竟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狄云道:“你说我……说我……已将他踢死了?”
    花铁干道:“确然无疑。小师父若是不信,不妨先用血刀砍了他双脚,再将他提起来察看,防他死灰复燃,以策万全。”这时他所想的每一条计策,都深含陰狠毒辣之意。
    狄云向水笙望了一眼。水笙只道他要夺自己手中血刀,吓得退了一步。狄云摇摇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刚才你没一刀将我连同老和尚砍死,多谢你啦。”水笙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花铁干道:“水侄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师父诚心向你道谢,你该回谢他才是。刚才老恶僧一刀砍向你头颈,若不是小师父怜香惜玉,相救于你,你还有命在么?”
    水笙和狄云听到他说“怜香惜玉”四字,都向他瞪了一眼。水笙虽是个美貌少女,但狄云救她之时,只出于“不可多杀好人”的一念,花铁干这么一说,却显得他当时其实是存心不良。水笙原对狄云十分疑忌,花铁干这几句话更增她厌憎之心,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憎恶花铁干多些,还是憎恶狄云多些,总觉得这二人都是奸恶不堪,一瞥眼见到父亲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不由得悲不自胜,奔过去伏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大哭起来。
    花铁干笑道:“小师父,请问你法名如何称呼?”狄云道:“我不是和尚,别叫我师父不师父的。我身穿僧袍,是为了避难改装,迫不得已。”花铁干喜道:“那妙极了,原来小师父……不,不!该死,该死!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水笙虽在痛哭,但两人对答的言语也模模糊糊地听在耳里,听狄云说不是和尚,心下将信将疑。只听狄云道:“我姓狄,无名小卒,一个死里逃生的废人,又是什么大侠了?”
    花铁干笑道:“妙极,妙极!狄大侠如此神勇,和我那水侄女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儿,我这个现成媒人,是走不了的啦。妙极,妙极!原来狄大侠本就不是出家人,只须等头发一长,换一套衣衫,那就什么破绽也瞧不出,压根儿就不用管还俗这一套啦。”他认定狄云是血刀门的和尚,只因贪图水笙的美色,故意不认。
    狄云摇了摇头,黯然道:“你口中干净些,别尽说脏话。咱们若能出得此谷,我是永远不见你面,也永远不见水姑娘之面了。”
    花铁干一怔,一时不明白他用意,但随即省悟,笑道:“啊,我懂了,我懂了!”狄云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了什么?”花铁干低声道:“狄大侠寺院之中,另有知心解意的美人儿,这水姑娘是不能带去做长久夫妻的。嘿嘿,那么做几天露水夫妻,又有何妨?”
    这几句话传入水笙耳中,她愤怒再难抑制,奔过去拍拍拍拍地连打他四下耳光。
    狄云茫然瞧着,无动于衷,只觉这一切跟他不相干。
    过了良久,血刀老祖仍是一动不动。
    水笙几次想提刀过去砍了他双腿,却总是不敢。瞧着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雪上,再也不能钟爱怜惜自己了,她轻轻叫道:“爹爹!爹爹!”水岱自然再也不能答应她了。水笙泪水一滴滴地落入雪中,将雪融了,又慢慢地和雪水一起结成了冰。
    花铁干穴道未解,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狄云奉承讨好,越说越是肉麻。狄云不去理他,自行躺在雪地里闭目养息。
    狄云初通任督二脉,只觉精神大振,体内一股暖流,自前胸而至后背、又自后背而至前胸,周而复始地不停流转。每流转一周,便觉处处都生了些力气出来,虽然断腿以及给水笙殴打的各处仍是极为疼痛,但内力既增,这些痛楚便觉甚易忍耐。他生怕这奇妙之极的情景突然而来,又会突然而去,当下躺着不敢动弹,由得内息在任督二脉中川行不歇。
    水笙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血刀僧身旁,只见他仍是毫不动弹,当下大着胆子,挥刀往他左脚上砍去,嗤的一声轻响,登时砍下一只脚来,说也奇怪,居然并不流血。水笙定睛一看,只见血液凝结成冰,原来这穷凶极恶的血刀老祖果然早已死去多时。
    水笙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提刀在血刀僧腿上一阵乱砍,心想:“爹爹死了,我也不想活啦!这小恶僧不知会如何来折磨我?他只要对我稍有歹意,我即刻横刀自刎。”
    花铁干一切瞧在眼里,心下暗喜:“这小恶僧虽然凶恶,这时尚无杀我之意,待得我穴道一解,一伸手便取了他性命。”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狄云觉得内息流转始终不停,便依照丁典所授“神照经”上内功的法门运气调息,本来捉摸不到、驱使不动的内息,这时竟然随心所欲,便如摆头举手一般的依意而行。他又是奇怪,又是欢喜。
    调息半晌,坐起身来,取过一根树枝撑在右腋之下走到血刀僧身边。只见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插在雪里,两条腿给水笙砍得血肉模糊,确然无疑地已经死了,心想此人作恶多端,原是应有此报,但他对自己却实在是颇有恩德,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于是将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提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放了,捧些白雪堆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上,虽然草草,却也算是给他安葬。至于他为什么突然间竟会死了,狄云仍是大惑不解,此人功力通神,自己万万不能一脚便踢死了他。
    水笙见到狄云的举动,起了模仿的念头,又见几头兀鹰不住在空中盘旋,似要扑下来啄食父亲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忙将父亲如法安葬。她本想再安葬刘乘风和陆天抒二人,但一个死在悬崖绝顶,一个死于雪谷深处,自忖没本事寻得,只得罢了。
    花铁干道:“小师父,咱三人累了这么久,大家可饿得很了。我先前见到上边烤了马肉,劳你的驾去取了下来。大伙儿先吃个饱,然后从长计议,怎生出谷。”狄云心鄙他的为人,并不理睬。花铁干求之不已。水笙忽道:“是我马儿的肉,不能给这无名人轶事耻之徒吃。”狄云点点头,向花铁干瞪了一眼。
    花铁干道:“小师父……”狄云道:“我说过我又不是和尚,别再乱叫。”花铁干道:“是,是,是,狄大侠。狄大侠这次一脚踢死血刀恶僧,定然名扬天下。我出得谷去,第一件事便是要为狄大侠宣扬今日之事。狄大侠奋不顾身地救援水姑娘,踢死血刀僧,那实是武林中头等的大事。”狄云道:“我是个声名扫地的囚犯,有谁相信你的鬼话?你乘早闭了嘴的好。”花铁干道:“凭着花某人在江湖上这点小小声名,说出话来,旁人是非相信不可的。狄大侠,请你上去拿马肉,分一块给我。”
    狄云甚是厌烦,喝道:“干么要拿马肉给你吃?将来你定可说得我狄云不分文不值。我是什么东西?还配给谁挂齿吗?”想起这几年来身受的种种冤枉委屈、折辱苦楚,不由得满腔怨愤,难以抑制。
    花铁干其实并非真的想吃马肉,他腹中虽饿,但一日半日的饥饿,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怕这小恶僧突然性起,将他杀了,乞讨马肉乃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之策,料想他既不肯去取马肉,心中势必略有歉仄之意,那么杀人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就消了。
    狄云见天色将黑,西北风呼呼呼地吹进雪谷来,向水笙道:“水姑娘,你到石洞中歇歇去?”水笙大吃一惊,只道他又起不轨之心,退了两步,手执血刀,横在身前,喝道:“你这小恶僧,只要走近我一步,姑娘立即挥刀自尽。”狄云一怔,说道:“姑娘不可误会,狄某岂有歹见?”水笙骂道:“你这小和尚人面兽心,笑里藏刀,比那老和尚还要奸恶,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狄云不愿多辩,心想:“明日天一亮我就觅路出谷,什么水姑娘,花大侠,我永生永世也不愿再见你们的面。”当下走得远远的,找到一块大岩石,拨去积雪,迳自睡了。
    水笙心想你走得越远,越是陰险奸恶,多半是半夜里前来侵犯。她不敢走进石洞之内,只怕小恶僧来时没了退路,心惊胆战地斜倚岩边,右手紧紧抓住血刀,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住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这小恶僧坏得很。”
    但这几日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瘁,虽说千万不能睡着,时刻一长,朦朦胧胧地终于睡着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只觉日光刺眼,一惊而醒,跳起身来,发觉手中没了血刀,这一下更是惊惶,一瞥眼间,却见那血刀好端端的便掉在足边。
    水笙忙拾起血刀,抬起头来,只见狄云的背影正自往远处移动,手中撑着一根树枝,一跛一拐地走向谷外。水笙大喜,心想这小恶僧似有去意,那真是谢天谢地。
    狄云确是想觅路出谷,但在东北角和正东方连寻几处都没山径,西、北、南三边山峰壁立,一望便无路可通,那是试也不用试的。东南方依稀能有出路,可是积雪数十丈,不到天暖雪融,以他一个断了腿的跛子,无论如何走不出去。他累了半日,废然而返,呆望头顶高峰,甚是沮丧。
    花铁干道:“狄大侠,怎么样?”狄云摇头道:“没路出去。”花铁干暗道:“你不能出去,我花铁干岂是你小恶僧之比?到得下午,我穴道一解,你瞧老子的。”但丝毫不动声色,说道:“不用担心,待我穴道解开,花某定能携带两位脱险出困。”
    水笙见狄云没来侵犯自己,惊恐稍减,却丝毫没消了戒备之心,总是离得他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狄云虽不求她谅解,但见了她的神情举动,心下也不禁恼怒,只盼能及早离开,可是大雪封山,不知如何方能出去,不由得大为发愁。
    到得未牌时分,花铁干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水侄女,你的马肉花伯伯要借吃几斤,出谷之后,一并奉还。”一跃而起,绕道攀上烧烤马肉之处,拿一块熟肉,便吃了起来。原来他的穴道被封的时刻已满,竟自解了。
    花铁干穴道一解,神态立转骄横,心想血刀僧已死,狄云和水笙便两人联手,也万万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这雪谷中多耽无益,还是尽早觅路出去的为是,找到了出路,却须得先将两人杀了灭口,自己昨日的种种举动,岂能容他二人泄露出去?
    他施展轻功,在雪谷周围查察,见这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不通风,他“落花流水”四人若不是在积雪崩落之前先行抢进谷来,也必定被隔绝在外。这时唯一出谷的通道上积雪深达数十丈,长达数里,在雪底穿行数丈乃至十余丈,那也罢了,却如何能穿行数里之遥?何况一到雪底,方向难辨,非活活闷死不可。这时还只十一月初,等到明年初夏雪融,足足要挨上半年。谷中遍地是雪,这五六个月的日子,吃什么东西活命?
    花铁干回到石洞外,脸色极为沉重,坐了半晌,从怀里取出马肉吃,慢慢咀嚼,直将这一块马肉吃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才低声道:“到明年端午,便可出去了。”
    狄云和水笙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和他都是相距三丈来地,他这句话说得虽轻,在两人耳中听来,便如是轰轰雷震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周,四下里尽是皑皑白雪,要找些树皮草根来吃也难,心中都想:“怎挨得到明年端午?”
    只听得半空几声鹰唳,三人一齐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飞舞来去的七八头兀鹰,均想:“除非象这些老鹰那样,才能飞出谷去。”
    水笙这匹白马虽甚肥大,但三个人每日都吃,不到一个月,也终于吃完了。再过得七八天,连马头、五脏等等也吃了个干净。
    花铁干、狄云、水笙三人这些日子中相互都不说话,目光偶尔相触,也立即避开。花铁干几次起心要杀了狄云和水笙,却总觉杀了二人之后,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这雪谷之中,滋味也太难受,反正二人是自己掌中之物,却也不忙动手。
    过了这些日子,水笙对狄云已疑忌大减,终于敢到石洞中就睡。
    踏进十二月,雪谷中更加冷了,一到晚间,整夜朔风呼啸,更是奇寒彻骨。狄云“神照功”练成,继续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力每过一天便增进一分,但衣衫单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究竟也颇为难挨。水笙有时从山洞中望出来,见他簌簌发抖,却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以御风寒,心下颇慰,觉得这小恶僧“恶”是恶的,倒也还算有礼。
    狄云身上的创伤全然痊愈了,断腿也已接续,行走如常,有时想起这断腿是血刀老祖给接续的,心下不禁黯然。
    马肉吃完了,今后的粮食可是个大难题。最后那几天,狄云已尽可能地吃得极少极少,只是吃这么一小片,但他所省下来的,都给花铁干老实不客气地吃到了肚里。水笙心道:“一位成名的大侠,到了危难关头,还不如血刀门的一个小恶僧!”
    这晚三更时分,水笙在睡梦中忽被一阵争吵之名人轶事声惊醒,只听得狄云大声喝道:“水大侠的身体,你不能动!”花铁干冷冷地道:“再过几天,活人也吃!我先吃死人,是让你多活几天!”狄云道:“咱们宁可吃树皮草根,决不能吃人!”花铁干喝道:“滚开!罗嗦些什么?惹恼了我,立刻毙了你。”
    水笙忙从洞中冲出去,见狄云和花铁干站在她父亲坟旁。水笙大叫:“别碰我爹爹!”飞步奔去,只见堆在父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上的白雪已被拨开,花铁干左手抓着水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胸口。狄云喝道:“快放下!”水笙急道:“你……你……”
    突见寒光一闪,花铁干衣袖中翻出一枝短槍,斜身挺槍,疾向狄云胸口刺去。这一槍去得极快,狄云内功虽已大进,外功却是平平,仍不过是以前戚长发所教的那一些拳脚剑术,给花铁干这个大行家突施暗算,如何对付得了?一怔之际,槍尖已刺到他胸口。水笙大声惊呼,不知如何是好。
    花铁干满拟这一槍从前胸直通后背,刺他个透明窟窿,那知槍尖碰到他胸口,竟然刺不过去,阻了一阻。
    狄云给这一槍一推,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左手翻起,猛往槍杆上击去。喀的一声,花铁干虎口震裂,短槍脱手,直飞上天。这一掌余势不衰,直震得花铁干一个筋斗,仰跌了出去。短槍落入了深谷积雪之中,不知去向。
    花铁干大惊,心道:“小和尚武功如此神奇,真不在老和尚之下!”向后几个翻滚,跃起身来,远远逃了开去。
    花铁干却不知这一槍虽因“乌蚕衣”之阻,没刺进狄云身子,但力道奇大,已戳得他闭住了呼吸,透不过气来,晕倒在地。若不是他“神照功”已然练成,这一槍便要了他的性命。花铁干何等武功,较之当日荆州城中周圻剑刺,虽然同是刺到“乌蚕衣”上,劲力的强弱却是相去何止倍蓰。
    皓月当空,两头兀鹰见到雪地中的狄云,在空中不住地打着盘旋。
    水笙见狄云倒地不起,似已被花铁干刺死,心下一喜:“小恶僧终于死了,从此便不怕有人来侵犯我。”但随即又想:“花铁干想吃我爹爹的遗体,小恶僧全力阻止,以致被杀。小恶僧多半不怀好意,想骗得我……骗得我……哼,我才不上他的当呢。可是他死了之后,花铁干这恶人再来犯我爹爹遗体,那便如何是好?最好小恶僧还是别死。”
    她手握血刀,慢慢走到狄云身旁,见他一动不动的仰卧在雪地之中,脸上肌肉微微扭曲,显然未死。水笙心中一喜,弯腰俯身,伸手到他鼻孔下去探他鼻息,突觉两股炽热的暖气,直喷到她手指上。
    水笙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她本想狄云就算未死,也必呼吸微弱,哪知呼出来的气息竟如此炽热。她自不知这时狄云内力已甚为深厚,知觉虽失,气息仍然粗壮,只是他上乘内功练成未久,雄健有余,沉稳不足,还未达到融和自然的境界。
    水笙心想:“小恶僧晕了过去,待会醒转,见我站在他身旁,那可不妥。”一回头,只见花铁干便站在不远处,凝目注视着他二人。
    花铁干一槍刺不死狄云,又被他反掌击倒,心下惊惧异常,但随即见他倒地不起,自是急欲知他死活,过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动,当下一步一步地走将过去。这时他右手臂兀自隐隐酸麻,只待狄云跃起,立即转身便逃。
    水笙大惊,喝道:“别过来。”花铁干狞笑道:“为什么不能过来?活人比死人好吃,咱们宰了他分而食之,有何不美?”说着又走近一步。水笙无法可施,拚命摇晃狄云,叫道:“他过来啦,他过来啦。”
    花铁干眼见狄云昏迷不醒,心中大喜,立即一跃而前,举起右掌,往狄云身上击落。水笙挥起血刀,一招“金针渡劫”,向花铁干刺去。她使的乃是剑法,但血刀锋锐异常,却也颇具威力。花铁干短槍已失,赤手空拳,生怕给这削铁如泥的血刀带上了,倒也不敢轻敌,当下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要将血刀先夺过来再说。
    狄云昏晕迷糊中依稀听到水笙大叫:“他过来啦。”昏昏沉沉地不知是什么意思,跟着听到一阵呼斥叱喝,睁开眼来,月光下只见水笙手舞血刀,和花铁干斗得正酣。
    水笙虽手有利器,但一来不会使刀,二来武功远为不及,左支右绌,连连倒退,到得后来,只盼手中兵刃不为敌人夺去,哪里还顾得到伤敌?不住急叫:“喂,喂!快醒转来,他要来杀你啦。”
    狄云一听,心中一凛:“好险!适才是她救了我性命。若不是她出力抵挡,花铁干早将我打死了。虽然我胸腹有乌蚕衣保护,但他只须在我头上一脚,还能踢不死么?”当即挺身跃起,挥掌猛向花铁干打去。花铁干还掌相迎,蓬的一声响,两人都坐倒在地。狄云内力深厚,花铁干掌法高明,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竟是不相上下。
    花铁干武功高,应变速,被狄云一掌震倒,随即跃起,第二掌又击了过来。狄云不及站起,只得坐着还了一掌。他虽坐着,掌力丝毫不弱,又是蓬的一声,狄云被震得翻了两个筋斗,花铁干却腾腾倒退三步,胸间气血翻涌,心下暗惊:“这小恶僧内力如此深厚!”但两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知他掌法极是平庸,忌惮之心尽去,斜身侧进,第三掌又击了过去。
    狄云坐着挥掌还击,不料花铁干的手掌飘飘忽忽,从他脸前掠过,狄云一掌打空,跟着拍的一下,胸口已吃了一掌,幸好有乌蚕衣护身,不致受伤,但也是禁受不起,刚要站起,复又坐倒。花铁干一掌得手,第二掌跟着又至。他虽以“中平槍”驰名武林,号称“中平无敌”,但拳脚功夫也甚了得,这时把一路“岳家散手”使将出来,掌影飘飘,左一掌,右一掌,十掌中倒有四五掌打中了狄云。狄云还出手去,均给他以巧妙身法避过。两人武功实在相差太远,狄云内力再强,也是绝无机会施展。
    到得后来,狄云只得以双掌护住头脸,身上任他殴击,一站起身,立被击倒。花铁干只想尽早料理了他,免生后患,一掌掌地狠打。狄云连吐了三口血,身法已大为迟缓。
    水笙初时见两人斗得激烈,插不进去相助,待见狄云垂危,忙挥刀往花铁干背上砍去。花铁干侧身避过,反手擒拿,夺她兵刃。狄云右掌使劲拍出,一股凌厉的掌风登时将花铁干全身罩住了。花铁干闪避不得,只得出掌相迎。说到以内力相拚,花铁干却不是对手了,突然间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半身酸麻,摇摇晃晃地站立不定。
    水笙叫道:“快走,快走!”拉着狄云,抢进了山洞。两人匆匆忙忙地搬过几块大石,堆在洞口。水笙手执血刀,守在石旁。这山洞洞口甚窄,几块大石虽不能堵塞,但花铁干要进山洞,却必须搬开一两块石头才成。只要他动手搬石,水笙便可挥刀斩他双手。
    过了好一会,外边并无动静,水笙道:“小恶……小……”她一直叫惯了“小恶僧”,这时跟他联手迎敌,再叫他“小恶僧”未免不好意思,改口道:“你伤势怎样?”狄云道:“还好……”
    忽听得花铁干在洞外哈哈大笑,叫道:“两只小杂种躲了起来,在洞中干那不可告人之事了。”水笙脸上一阵发热,心中却也真有些害怕,她认定狄云是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行止十分不端,跟他同在山洞之中,实是危险不过,不由得向左斜行几步,要跟他离得越远越好。
    只听花铁干又叫道:“两个狗男女躲着不出来,老子却要烤肉吃了,哈哈,哈哈!”水笙大惊,说道:“他要吃我爹爹,怎么办?”
    狄云这几年来事事受人冤枉,这时听得花铁干又在血口喷人,如何忍耐得住?突然推开石头,如一头疯虎般扑了出去,拳掌乱击乱拍,奋力向他狂打过去。
    花铁干避过两掌,左掌画了个圆弧,右掌从背后拍出,从狄云做梦也想不到的方位拍了过来,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他背上。狄云吐出一口鲜血,脑子中迷迷糊糊,眼前这花铁干似乎变成了万震山、万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陵县的知县、狱卒、凌退思、宝象……这许许多多凌辱虐待他的恶人。他张开双臂,猛地将花铁干牢牢抱住了。
    花铁干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登时打得他鼻血长流。但狄云已不觉疼痛,抱在他腰间的双手越箍越紧。花铁干只觉呼吸不畅,心中也有些惊惶,又见水笙手执血刀,抢近身来。花铁干大惊,双拳猛力在狄云胁下疾撞。狄云吃痛,臂上无力。花铁干用力一挣,解脱了他双臂环抱,再也不敢和这狂人拚斗,接连纵跃,离他有十余丈远,这才站定。
    水笙见狄云摇摇晃晃,站立不定,满脸都是鲜血,想伸手相扶,却又害怕,战战兢地走近两步。狄云喝道:“我是恶和尚,是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别走过来,免得我污了你水大侠小姐的声名,滚开,滚开!”水笙见他神态狰狞,目露凶光,吓得倒退了两步。
    狄云不住喘息,摇摇晃晃地向花铁干走去,叫道:“你们这些恶人,万震山、万圭,你们害不死我,打不死我。过来啊,来打啊,知县大人,知府大人,你们就会欺压良善,有种的过来拚啊,来打个你死我活……”
    花铁干心道:“这个人发了疯,是个疯子!”向后纵跃,离他更远了些。
    狄云仰天大叫:“你们这些恶人,天下的恶人都来打啊,我狄云不怕你们。你们把我关在牢里,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踩断我大腿,我都不怕,把我斩成肉酱,我也不怕!”
    水笙听得他如此嘶声大叫,有如哭号,害怕之中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听他叫道“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踩断我大腿!”更是心中一动:“这小恶僧原来满怀心事,受过不少苦楚。他的大腿,却是我纵马踩断他的。”
    狄云叫得声音也哑了,终于身子几下摇晃,摔倒在雪地之中。
    花铁干不敢走近,水笙也不敢走近。
    半空中两只兀鹰一直不住地在盘旋。狄云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蓦地里一头兀鹰扑将下来,向他额头上啄去。狄云昏昏沉沉地似晕非晕,给兀鹰这一啄,立时醒转。那鹰见他身子一动,急忙扬翅上飞。狄云大怒,喝道:“连你这畜生也来欺侮我!”右掌奋力击出。那鹰离他身子只有数尺,被掌力所震,登时毛羽纷飞,落了下来。
    狄云一把抓起,哈哈大笑,一口咬在鹰腹,那鹰双翅乱扑,极力挣扎。狄云只觉咸咸的鹰血不住流入嘴中,便如一滴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力流入体内,忍不住手舞足蹈,叫道:“你想吃我?我先吃了你,我吃了你。”
    花铁干和水笙见到他这等生吃活鹰的疯状,都是骇然变色。
    花铁干生怕这疯子狂性大发,随时会过来跟自己拚命,给他一把抱住那可糟糕,还是远而避之的为妙。当下绕到雪谷东首,心想这疯子捉鹰之法倒是不错,当下仰卧在地,要想依样画葫芦,装死捉鹰。岂知兀鹰虽然上当,下来啄食,但他挥掌击去,却没能将鹰击落。他内力和狄云相差甚远,掌法虽然巧妙,可是苍鹰闪避灵动,却更加迅捷得多。
    狄云喝了几口鹰血,胸中腹中气血翻涌,又晕了过去。待得醒转时,天色已明,腹中饥饿,随手拿起身边的死鹰便咬,一口咬下,猛觉入口芳香,滋味甚美,凝目一看,不由得呆了,但见那鹰全身羽毛拔得干干净净,竟是炙熟了的。他明明记得只喝了几口鹰血,便即睡着,却是谁给他烤熟了?若不是水笙,难道还会是花铁干这坏蛋?
    他昨晚大呼大叫一阵,胸中郁积的闷气宣泄了不少,这时醒转,颇觉舒畅,见水岱的雪坟已重行堆好,向山洞望去,只见水笙伏在岩石之上,沉睡未醒。狄云心想:“她也饿了几天啦,烤了这只鹰尽数留给我,自己一条鹰腿也不吃,总算难得。哼,她自以为是大侠的千金小姐,瞧我不起。你瞧我不起,我也瞧不起你,有什么希罕?”但过了一会,不禁又想:“她替我烤鹰,还不算如何瞧我不起,饿死了她,那也不好。”
    于是他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闭目装死,半个时辰之间,以掌力接连震死了四头兀鹰,将两头掷给了水笙。水笙过来将另外两头也都拿了过去,洗剥干净,一起烧烤好了,默默无言地把两头熟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
    雪谷中兀鹰不少,偏又蠢得厉害,眼见同伴接连丧生在狄云掌下,却仍不断地下来送死。狄云内力日增,掌力亦日劲,到得后来,已不用躺下装死,只要见有飞禽在树枝低处栖歇,或者从身旁飞过,便能发掌击落。雪谷中时有雪雁出没,能在冰雪中啄食虫蚁,躯体甚肥,更是狄云和水笙日常的口中美食。
    屈指数月将尽,雪谷中每过不了十天八天便有一场大雪,整日整夜地寒风刮人如刀。
    水笙除了捡拾柴枝,烧烤鸟肉,总是躲在山洞之中。狄云始终不跟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一言一语,也从不踏进山洞一步。
    有一晚彻夜大雪,次日清晨狄云醒来,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一睁眼,只见一件黑黝黝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他吃了一惊,随手一抖,竟是一件古怪的衣裳。这衣裳是用鸟毛一片片的穿成,黑的是鹰毛,白的是雁翎,衣长齐膝,不知用了几千几万根鸟羽。
    狄云提着这件羽衣,突然间满脸通红,知道这自是水笙所制,要将这千千万万根鸟羽缀而成衣,当真是煞费苦心。何况雪谷中没剪刀针线,不知如何缀成?他伸手拨开衣上的鸟羽一看,只见每根羽毛的根部都穿了一个细孔,想必是用头发上的金钗刺出,孔中穿了淡黄的丝线,自然是从她那件淡黄的缎衫上抽下来的了。“嘿嘿,女娘们真是奇怪,这可有多累,那不是麻烦之极么?”
    突然之间,想起了几年前在荆州城万震山家中的事来。那一晚他给万门八弟子围攻,打得眼青鼻肿是不用说了,一件新衣也给撕烂了好几处。他心中痛惜,师妹戚芳便拿了针线替自己缝补。
    脑海中清清楚楚地出现了那一日的情景:戚芳挨在他的身边,给他缝补衣衫。她头发擦着自己的下巴,他只觉脸上痒痒的,鼻中闻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肤之香,不由得心神荡漾。狄云叫了声:“师妹。”戚芳道:“空心菜,别说话,别让人冤枉你作贼。”
    他想到这里,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塞着,泪水涌向眼中,瞧出来只是模糊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想:“果然人家冤枉我作贼,难道是因为师妹给我缝补衣服之时,我说了话么?”但这数年中他多历风波险恶,早已不再信这等无稽之谈。“嘿嘿,人家存心要害我,我便天生是个哑巴,别人还不是一样的来欺侮?师妹那时候待我一片真诚,可是姓万的家财豪富,万圭那小子又比我俊得多,那有什么可说的?最不该是我那日身受重伤,躲在她家柴房之中,她却会去告知她丈夫,叫他来擒了我去领功,哈哈,哈哈!”
    突然之间,他纵声狂笑起来,拿着羽衣,走到石洞之前,抛在地下,在羽衣上用力踏了几脚,大声道:“我是恶和尚,怎配穿小姐缝的衣服?”飞起一脚,将羽衣踢进洞中,转身狂笑,大踏步而去。
    水笙费了一个多月时光,才将这件羽衣缀成,心想这“小恶僧”维护爹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丝毫不向自己罗嗦,这些日子中,自己全仗吃他打来的鸟肉为生。眼见他日夜在洞外挨受风寒,心下实感不忍,盼望这件羽衣能助他御寒。哪知道好心不得好报,反给他将羽衣踢进洞来,受他如此无礼的侮辱。她又羞又怒,伸手将羽衣一阵乱扯,情不自禁,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鸟羽之上。
    她却万万料想不到,狄云转身狂笑之时,胸前衣襟上也是溅满了滴滴泪水,只是他流泪却是为了伤心自己命苦,为了师妹的无情无义……
    中午时分,狄云打了四只鸟雀,仍去放在山洞前。水笙烤熟了,仍是分了一半给他。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眼光也不敢相对。
    狄云和水笙坐处远远的,各自吃着熟鸟,忽然间东北角上传来一阵踏雪之名人轶事声。两人一齐抬起头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花铁干右手拿着一柄鬼头刀,左手握着一柄长剑,笑嘻嘻地走来。狄云和水笙同时跃起,水笙返身入洞,抢过了血刀,微一犹豫,便抛给了狄云,叫道:“接住!”
    狄云伸手接刀,心中一怔:“她怎地如此信得过我,将这性命般的宝刀给了我?哼,她是要我替她卖命,助她抵御花铁干,哼,哼!姓狄的又不是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
    便在此时,花铁干已快步走到了近处,哈哈大笑,说道:“恭喜,恭喜!”狄云瞪目道:“恭什么喜?”花铁干道:“恭喜你和水姑娘成就了好事哪。人家连防身宝刀也给了你,别的还不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你么?哈哈,哈哈!”狄云怒道:“枉你号称为中原大侠,却是个如此卑鄙肮脏的小人!”
    花铁干笑嘻嘻地道:“说到卑鄙无名人轶事耻,你血刀门中的人物未必就输于区区在下。”说着慢慢迫近,用力嗅了几下,说道:“嗯,好香,好香!送一只鸟我吃,成不成?”他若是善言相求,狄云自必答允,但这时见他一副惫懒轻薄的模样,心下着恼,说道:“你武功比我高得多,自己不会打么?”花铁干笑道:“我就是懒得打。”
    他二人说话之际,水笙已走到了狄云背后,突然大声叫道:“刘伯伯,陆伯伯!”她见花铁干双手拿着刘乘风的长剑和陆天抒的鬼头刀,北风飘动,吹开他长袍,露出袍内还穿着刘乘风的道袍和陆天抒的紫铜色长袍。
    花铁干沉着脸道:“怎么样?”水笙道:“你……你……你吃了他们么?”她料想花铁干既寻到了二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多半是将他二人吃了。花铁干怒道:“关你什么事?”水笙大惊,颤声道:“陆伯伯,刘伯伯,他……他二人是你的结义兄弟……”
    花铁干若有能耐打鸟,自然决不会以义兄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为食,但他千方百计的捕捉鸟雀,初时还捉到一两头,过得几天,鸟雀再不上当。他又无狄云的神照功内劲,能以掌力击鸟。这一日他吃完了陆、刘二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后,手持刀剑,决意来杀狄水二人,再加上埋藏在冰雪中的水岱和血刀老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以此为食,当可捱到初夏,静待雪融出谷。
    这时他听水笙如此说,不自禁地满脸通红,又闻到烤熟了的鸟肉香气,馋涎欲滴,突然间举起鬼头刀,大呼跃进,向狄云砍过来,左劈一刀,右劈一刀。狄云举起血刀一格,当的一声猛响,鬼头刀向上反弹。这鬼头刀也是一柄宝刀,虽不及血刀的锋利绝伦,但刀身厚重,血刀也削它不断。当日陆天抒和血刀僧双刀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鬼头刀曾被血刀斩了三个缺口,今日再度相逢,鬼头刀上也不过是新添一个缺口而已。
    花铁干用刀虽不擅长,但武功高强,鬼头刀使将开来,自非狄云所能抵挡,数招之下,登时将他迫得连连后退。花铁干也不追击,一俯身,拾起狄云吃剩的半只熟鸟,大嚼起来,连赞:“很好,很好,滋味要得,硬是要得!”
    狄云回头向水笙望了一眼,两人都觉寒心。花铁干这次手持利器前来挑战,情势便和上次不同。空手相搏之时,狄云受他拳打足踢,不过受伤吐血,不易给他一拳打死,这时他手中有了刀剑,只须有一招失手,立时便送了性命。上次相斗所以能勉强支持,全仗水笙手中多了一把血刀,此刻花铁干的兵刃还多了一件,那是占尽上风了。
    花铁干吃了半只熟鸟,意犹未尽,见山洞边尚有一只,又去拿来吃了。他抹抹嘴,说道:“很好,烹调功夫是一等一的。”懒洋洋地回转身来,陡然间跃身而前,呼的一刀,便向狄云劈去。这一刀去势奇急,狄云猝不及防,险些儿便给削去半边脑袋,急忙举刀招架。总算花铁干忌惮他内功深厚,若是双刀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免手臂酸麻,当下转刀斜劈。三刀之间,狄云已然手忙脚乱,嗤的一声响,左臂上给鬼头刀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水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花伯伯,我分鸟肉给你便是。”
    花铁干见狄云的刀法平庸之极,在武林中连第三流的脚色也及不上,心想及早杀了这小子再说,免得又留后患,当下手上加紧,口中却调侃道:“水侄女,你心疼这小子,是不是啊?怎么不记得你的汪家表哥了?”刷刷刷三刀,又在狄云的右肩上砍了一刀。幸好这一刀所砍的部位有“乌蚕衣”保护,否则狄云的右肩已给卸了下来。
    水笙大叫:“花伯伯,别打了!”
    狄云怒道:“你叫什么?我打不过,给他杀了便是。”他狂怒之下,举刀乱砍,忽然间右手将血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左手,反手猛力打出。
    花铁干哪料到这武艺低微的“小和尚”居然会奇兵突出,蓦地来这一下巧招,急忙转头相避,拍的一声,还是给这一掌重重击在颈中,只震得他半身酸麻。狄云一怔,心道:“这是那老乞丐伯伯教我的‘耳光式’!”他一招得手,跟着便使出“刺肩式”和“去剑式”来。花铁干叫道:“连城剑法,连城剑法!”
    狄云又是一怔,那日他在荆州万府和万圭等八人比剑,使出这三招之时,万震山也说是“连城剑法”,当时他还道万震山胡说,但花铁干是中原大豪,见多识广,居然也说这是连城剑法,难道老乞丐所教的这三招,当真是连城剑法么?
    他以刀作剑,将这三招连使数次,可是花铁干的武功岂是鲁坤、万圭等一干人所可比?除了第一招出其不意的打了他一掌之外,此后这三招用在他身上,已是全无效用。到得狄云第四次又使“去剑式”,将血刀往鬼头刀上挑去,花铁干早已有备,左足飞起,踢中他的腕脉。狄云血刀脱手,花铁干一招“顺水推舟”,双手刀剑齐向他胸口刺来。
    噗噗两声,一刀一剑都刺中在狄云胸口,刀头剑头为“乌蚕衣”所阻,透不进去。水笙拿了一块石头,守候在旁,眼见狄云遇险,举起石头便向花铁干后脑砸去。花铁干上次短槍刺不进狄云身子,已觉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料定是他怀中放着铁盒或是铜牌之类,槍头凑巧,刺中坚物。但这次刀剑齐刺,决不会又这么凑巧,他一呆之际,狄云猛力挥掌击出,水笙又自后面攻到。
    花铁干叫道:“有鬼,有鬼!”心下发毛:“莫非是陆大哥、刘兄弟怪我吃了他们的遗体,鬼魂出现,来跟我为难?”登时遍体冷汗,向后跃开了几步。
    狄云和水笙有了这余裕,急忙逃入山洞,搬过几块大石,堵塞入口。两人先前已将洞口堵得甚小,这时再加上几块石头,便即将洞口尽行封住。
    两人死里逃生,心中都怦怦乱跳。只听得花铁干叫道:“出来啊,龟子儿,躲在洞中能躲一辈子么?你们在石洞里捉鸟吃么?哈哈,哈哈!”他虽放声大笑,心下却着实害怕,却也不敢便去掘水岱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来吃。
    狄云和水笙对望一眼,均想:“这人的话倒也不错。我们在洞里吃什么?但一出去便给他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花铁干若要强攻,搬开石头进洞,狄水二人血刀已失,也是难以守御,只是他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认定是有鬼魂作怪,全身寒毛直竖,不住颤抖。
    狄云和水笙在洞口守了一阵,见花铁干不再来攻,心下稍定。狄云检视左臂伤口,见兀自流血。水笙撕下一块衣襟,给他包好。狄云将早已破烂不堪的僧袍大襟拉了过来,遮住胸口,以免给水笙见到自己胸口赤裸的肌肤,这么一拉,怀中跌了一本小册出来,便是得自宝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经”。
    他适才和花铁干这场恶斗,时刻虽短,使力不多,心情却是紧张之极,这时歇了下来,只觉疲累难当,想起那是在破庙中初见血刀经时,曾照着经上那****男子姿式依样而为,精神立即振奋,心想花铁干决计不肯罢休,少时恶斗又起,就算给他杀了,也当狠狠打他几掌,如此神疲力乏,怎能抗敌?当下随手翻开一页,见图中人形头下脚上,以天灵盖顶在地下,两只手的姿式更是十分怪异。狄云当即依式而为,也是头下脚上,倒立起来。
    水笙见他突然装这怪样,只道他又发疯,心想外有强敌,内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不禁轻声哭了出来。
    狄云练不到半个时辰,顿时全身发暖,犹如烤火一般,说不出的舒适受用。他随手翻过一页,只见图中那****男子以左手支地,身子与地面平行,两只脚却翻过来勾在自己颈中。这姿式本来极难,但他自练成“神照功”后,四肢百骸运用自如,当即依着图中所示照做,内息也依着图中红色绿色线路,在身中各处经脉穴道中通行。
    这“血刀经”乃血刀门中内功外功的总诀,每一页图谱都须练上一年半载,方始有成。但狄云任督二脉既通,有了“神照功”这无上浑厚的内力为基础,再艰难的武功到了手中,也是一练即成。他练了一式又一式,越练越是兴味盎然。
    水笙见他翻书练功,这才惊魂稍定。看了一会,见他姿式希奇古怪,当真匪夷所思,不由得又好笑,又诧异,心想:“天下难道真有这般武功?”走上两步,向地下翻开着的血刀经瞧去,一瞥之下,见图中所绘是个全身赤裸的男子,不由得满脸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这小恶僧练到后来,会不会脱去衣服,全身赤裸?”
    幸好这可怕的情景始终没有出现。
    狄云练了一会内功,翻到一页,见图中人形手执一柄弯刀,斜势砍劈。狄云大喜,脱口而出:“血刀刀法”。拾起一根树枝,照着图中所示使发起来。
    这血刀刀法当真怪异之极,每一招都是在决不可能的方位砍将出去。狄云只练得三招,便已领会,原来每一招刀法都是从前面的古怪姿式中化将出来。前面图谱中有倒立、横身、伸腿上颈、反手抓耳等种种诡异姿式,血刀刀法中便也有这些令人绝难想象的招数。狄云当下挑了四招刀法用心练熟,心想:“我须得不眠不息,赶快练上二三十招,过得四五天,再出去和这姓花的决一死战。唉,只可惜没早些练这刀法。”
    哪知花铁干竟不让他有半天的余裕。狄云专心学练刀法,花铁干在洞外叫了起来:“小和尚,你岳父大人的心肝吃不吃?滋味很好啊。”
    水笙大吃一惊,推开石头,抢了出去。只见花铁干拿着鬼头刀,正在水岱的坟头挖掘,虽然尚未掘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但那也是转眼间的事。水笙大叫:“花伯伯,花伯伯,你……你……全不念结义兄弟之情么?”口中惊呼,抢将过去。
    花铁干正要引她出来,将她先行击倒,然后再料理狄云,否则两人联手而斗,总不免碍手碍脚。他见水笙奔来,只作不见,仍是低头挖掘。水笙抢到他的身后,右掌往他背心奋力击去。花铁干左手疾翻,快如闪电,已拿住了她手腕。水笙叫声:“啊哟!”左手击出。花铁干侧身避过,反手点出。水笙腰间中指,一声低呼,委倒在地。
    这时狄云手执树枝,也已抢到。花铁干哈哈大笑,叫道:“小和尚活得不耐烦了,用一根树枝儿来斗老子。好,你是血刀门的恶僧,我便用你本门的兵刃送你归天。”反手从腰间抽出血刀,将鬼头刀抛在地下,霎时之间向狄云连砍三刀。这血刀其薄如纸,砍出去时的风声嗤嗤声响,花铁干心下暗赞:“好一口宝刀!”
    狄云见血刀如此迅速地砍来,心中一寒,不由得手足无措,一咬牙,心道:“这就拚个同归于尽罢!”右手挥动树枝,从背后反击过去,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花铁干后颈。这一招古怪无比,倘若他手中拿的是利刃而不是树枝,已然将花铁干的脑袋砍下来了。
    其实花铁干的武功和血刀老祖也相差无几,就算练熟了血刀功夫的血刀老祖,也决不能在一招之间便杀了他,更不用说狄云了。只是花铁干十分轻敌,全没将这个武功低微的对手瞧在眼内,是以一上手便着了道儿。他一怔之间,提刀欲削,狄云手中树枝如狂风暴雨般劈将出去,乱砍乱削之中,偶尔夹一招血刀刀法,噗的一声,又是一下打中在他后脑。花铁干身子一晃,叫道:“有鬼,有鬼!”回身望了一眼,只吓得手酸足软,手一松,血刀掉在地下,转身拔足飞奔,远远逃开。
    他自吃了义兄义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后,心下有愧,时时怕陆天抒和刘乘风的鬼魂来找他算账。适才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已认定是有鬼魂在暗助敌人,这时狄云以一根树枝和他相斗,明明站在自己对面,水笙又被点中穴道而躺卧在地,可是自己后颈和后脑却接连被硬物打中。谷中除了自己和狄水二人之外,更有何人?如此神出鬼没地在背后暗算自己,不是鬼魅,更是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不论看到什么,都不会如此吃惊,但偏偏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片刻停留?
    狄云虽打中了花铁干两下,但他显然并没受伤,忽然没命价奔逃,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狄云拾起血刀,见水笙躺在地下动弹不得,问道:“你给这厮点中了穴道?”水笙道:“是。”狄云道:“我不会解穴,救你不得。”水笙道:“你只须在我腰间和腿上……”本想告知他穴道的部位,请他推血过宫,便可解开被封的穴道,但说到“腿上”两字,想起这“小恶僧”最近虽然并没对自己无礼,以前可是品行十分不端,倘若乘着自己行动不得……
    狄云见她眼中突然露出惧色,心想:“花铁干已逃走了,你还怕什么?”一转念间,随即明白她是害怕自己,不由得怒气急冲胸臆,大声道:“你怕我侵犯你,怕我对你……对你……哼,哼!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气得伸足乱踢,只踢得白雪飞溅。
    他回到山洞中,取了血刀经,径自走开,再也不向水笙瞧上一眼。
    水笙心下羞愧,寻思:“难道是我瞎疑心,错怪了他?”
    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过得一个多时辰,一头兀鹰从天空直冲下来,扑向她脸。水笙大声惊叫,突然红光一闪,血刀从斜刺里飞将过来,将兀鹰砍为两边,落在她身旁。
    原来狄云虽恼她怀疑自己,仍是担心花铁干去而复回,前来加害于她,因此守在不远之处,续练血刀刀法。他掷出飞刀,居然将兀鹰斩为两边,血刀斩死兀鹰后,略无阻碍,又飞了十余丈,这才落下。这么一来,他这招“流星经天”的刀法又已练成了。
    水笙叫道:“狄大哥,狄大哥,是我错了,一百个对不起。”狄云只作没有听见,不去理她。水笙又道:“狄大哥,你原谅我死了爹爹,孤苦伶仃的,想事不周,别再恼我了,好不好?”
    狄云仍是不理,但心中怒气,却也渐渐消了。
    水笙躺在地下,直到第二日穴道方解。她知狄云虽然一言不发,但目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睫地在自己身边守了整整一夜,心中好生感激。她身子一能动弹,即刻去将那头兀鹰烤熟了,分了半边,送到狄云身前。狄云等她走近时,闭上了眼睛,以遵守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
    水笙放下熟鹰,便即走开。狄云等她走远再行睁眼,忽听得她“啊”的一声惊呼,跟着又是一声“哎哟”,摔倒在地。狄云一跃而起,抢到她身边。
    水笙嫣然一笑,站了起来,说道:“我骗骗你的。你说从此不要见我,这却不是见了我么?那句话可算不得数了。”
    狄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道:“天下女子都是鬼心眼儿。除了丁大哥的那位凌姑娘,谁都会骗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上你当了。”
    水笙却格格娇笑,说道:“狄大哥,你赶着来救我,谢谢你啦!”
    狄云横了她一眼,背转身子,大踏步走开了。
    花铁干害怕鬼魂作怪,再也不敢前来滋扰,只好嚼些树皮草根,苦度时光,有时以暗器手法掷石,也打到一两只雪雁。狄云每日练一两招血刀刀法,内力外功,与日俱进。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山谷中的积雪不再加厚,后来雪水淙淙,竟然开始消融了。
    这些日子之中,狄云已将一本血刀经的内功和刀法尽数练全。他这时身集正邪两派最上乘武功之所长,虽然经验阅历极为欠缺,而正邪两门功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亦未融会贯通,但单以武功而论,别说已远在花铁干和血刀老祖之上,比之当年丁典,亦是未遑多让,这俱是练成神照功而打通任督二脉之功。
    水笙跟他说话,狄云又怕上她的当,始终扮作哑巴,一句不答,除了进食时偶在一起之外,狄云总是和她离得远远的,自行练功。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三个念头:出了雪谷之后,第一是到湘西故居去寻师父;第二是到荆州去给丁大哥和凌姑娘合葬;第三,报仇!
    眼见雪水汇集成溪,不断流向谷外,山谷通道上的积雪一天比一天低,他不知离端午节还有几天,却知出谷的日子不远了。
    一天午后,他从水笙手中接过了两只熟鸟,正要转身,水笙忽道:“狄大哥,再过得几天,咱们便能出去了吧?”狄云“嗯”了一声。水笙低声道:“多谢你这些日子中对我的照拂,若不是你,我早死在花铁干那恶人手中了。”狄云摇头道:“没什么。”转身走开。
    忽听得身后一阵呜咽之名人轶事声,回过头来,只见水笙伏在一声石头上,背心抽动,正自哭泣。他心中奇怪:“可以出去了,该当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哭的?女人的心古怪得紧,我永远不会明白。”
    其实,水笙到底为什么哭,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伤心,忍不住要哭。
    那天夜里,狄云练了一会功夫,躺在每日安睡的那块大石上睡着了。这块大石离山洞不远,以防花铁干半夜里前来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或侵袭水笙。但这些时日中花铁干始终没有再来,料想已然无事,是以他心无牵挂,睡得甚沉。
    睡梦之中,忽听得远处隐隐有脚步之名人轶事声,他这时内功深湛,耳目聪明,和昔日已大不相同,脚步声虽远,已令他一惊而醒,当即翻身坐起,侧耳倾听,发觉来人众多,至少有五六十人,正快步向谷中而来。
    狄云吃了一惊:“怎地有人能进雪谷来?”他不知谷中山峰蔽日,寒冷得多,外面积雪已融,谷中融雪却要迟到一个月以上。狄云一转念间,心道:“这些人定是一路追赶而来的中原群豪。现下血刀老祖已死,什么怨仇都已一了百了。嗯,水姑娘的表哥一定也来,接了她去,那便再好不过。他们认定我是血刀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辩也辩不清楚的,我还是不见他们的好。让他们接了水姑娘去,我再慢慢出去不迟。”
    他绕到山洞之侧,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眼前一亮,只见一群人转过了山坳,手中高举着火把。这伙人约莫有五十余人,每人都是一手举火炬,一手提兵刃。当先一人白须飘动,手中不拿火把,一手刀,一手剑,却是花铁干。
    狄云见他与来人聚在一起,微觉诧异,但随即省悟:“这些人便是一路从湖北、四川追来的,花铁干是他们的首领之一,当然一遇上便会合了。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见一行人走进了山洞,当下向前爬行数丈,伏在冰雪未融的草丛之中。这时他和众人相距仍远,但他内功在这数月中突飞猛进,已能清楚听到山洞中诸人说话。
    只听得一个粗涩的声音道:“原来是花兄手刃了恶僧,实乃可敬可贺。花兄立此大功,今后自然是中原群侠的首领,大伙儿马首是瞻,惟命是从。”另一人道:“只可惜陆大侠、刘道长、水大侠三位惨遭横死,令人神伤。”又一人道:“老恶僧虽死,小恶僧尚未伏诛。咱们须当立即搜寻,斩草除根,以免更生后患。花大侠,你说如何?”
    花铁干道:“不错,张兄之言大有见地。这小恶僧一身邪派武功,为恶实不在乃师之下,或许犹有过之。这时候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眼见大伙儿进谷,定是急谋脱身。众位兄弟,咱们别怕辛苦,须得杀了那小恶僧,才算大功告成。”
    狄云心中暗惊:“这姓花的胡说八道,歹毒之极,幸亏我没鲁莽现身,否则他们一齐来杀我,我怎能抵挡.”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他……他不是小恶僧,是一位正人君子。花铁干才是个大坏蛋!”说话的正是水笙。
    狄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一阵安慰,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了出来:“他不是小恶僧,是一位正人君子!”这些日子中水笙显然对他不再起憎恶之心,但居然能对着众人说他是个正人君子,那确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突然之间,他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心中轻轻地说:“她说我是正人君子,她说我是正人君子!”
    水笙说了这两句话,洞中诸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作声。火把照耀之下,狄云远远望去,却也看得出这些人的脸上都有鄙夷之色,有的含着讥笑,有的却显是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隔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水侄女,我跟你爹爹是多年老友,不得不说你几句。这小恶僧害死了你爹爹……”水笙道:“不,不……”那老人道:“你爹爹不是那小和尚杀的?那么令尊是死于何人之手?”水笙道:“他……他……”一时接不上口。
    那老人道:“花大侠说,那日谷中激斗,令尊力竭被制,是那小和尚用树枝打破了他天灵盖而死,是也不是?”水笙道:“不错。可是,可是……”那老人道:“可是怎样?”水笙道:“是我爹爹自己……自己求他打死的!”
    她此言一出,洞中突然爆发了一阵轰然大笑,笑声只震得洞边树枝上半融不融的积雪簌簌而落。
    笑声中夹着无数讥嘲之言:“自己求他打死,哈哈哈!撒谎撒得太也滑稽。”“原来水大侠活得不耐烦了,伸了头出来,请他的未来贤婿打个开花!”“谁说是‘未来’贤婿?水大侠去世之时,那小和尚只怕早跟这位姑娘有上一手了,哈哈哈!”更有几个人厉声相斥:“世间竟有这般无名人轶事耻的女子,为了个野男人,连亲生父亲也不要了!”也有人冷言冷语地讽刺:“要野男人不要父亲,世上那也多得紧。只不过指使奸夫来杀死自己父亲,这就骇人听闻了。”又一人道:“我只听见过什么‘恋奸情热,谋杀亲夫’。今日世道可大不相同了,居然有‘恋奸情热,谋杀亲父’,哈哈哈!”
    大家听了花铁干的话,先入为主,认定水笙和狄云早已有了不可告人的勾当,愤恨她卫护“奸夫”,因此说出来的话竟越来越不中听。这些江湖上的粗人,有什么污言秽语说不出口?
    水笙满脸通红,大声道:“你们在说……说些什么?却也不知羞耻?”
    那些人又是一阵哄笑。有人道:“却原来还是我们不知羞耻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好,好!水姑娘,我们不知羞耻。你和那小和尚在这山洞中卿卿我我,把亲父的大仇抛在脑后,那就是知道羞耻了?”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骂了起来:“他妈的,老子从湖北一路巴巴的追了下来,马不停蹄的,就是为了救你这小婊名人轶事子。你这贱人这么无名人轶事耻,老子一刀先将你砍了。”旁边有人劝道:“使不得,使不得,赵兄不可鲁莽!”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各位忍一忍气。水姑娘年纪轻,没见识。水大侠不幸逝世,她孤苦伶仃地没人照料,大家别跟她为难。以后她由花大侠抚养,好好的教导,自会走上正途。大伙儿嘴上积点儿德,这雪谷中的事嘛,别在江湖上传扬出去。水大侠生前待人仁义,否则大家怎肯不辞劳苦地赶来救他女儿?咱们须当顾全水大侠的颜面,这件事就别再提了。我说呢,咱们还是快去抓了那小和尚来是正经,将他开膛破肚,祭奠水大侠的英魂。”
    说话的老人名人轶事大概德高望重,颇得诸人的尊敬,他这番话一说,人群中有不少声音附和,都是:“是,是,张老英雄的话有理。咱们去找那小和尚,抓了他来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
    众人嘈杂叫嚣声中,水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得远处有人长声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里?”
    水笙一听到这声音,知是表哥汪啸风寻她来了,自己受了冤枉,苦遭羞辱,突然听到亲人的声音,如何不喜?当下止了哭泣,奔向洞口。
    有人便道:“这痴心的汪啸风知道真相,只怕要发疯!”那姓张的老者道:“大家别吵,听我一句话。这位汪家小哥对水姑娘倒是一片真情,雪还没消尽,他就早了两日闯进谷来,想是路上不好走,失陷在什么地方,欲速则不达,反而落在咱们后头了。各位,这人也是命里不好,大家嘴头上修积陰功,水姑娘跟那小和尚的丑事,就别对他说。”群豪中有些忠厚的便道:“正该如此!水姑娘一时失足,须当让她有条自新之路。何况这大半也是迫于无奈。否则好端端一个名门闺女,怎会去跟一个邪派和尚姘上了?”
    却有人说道:“汪啸风这么一个漂亮哥儿,平白无端的戴上了一顶绿帽子,未免太委屈了他吧,哈哈!”“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兄,你出门这么久,嫂子在家中寂寞孤单,说不定你头上这顶帽儿,也有点绿油油了呢?”“他妈的,你奶奶雄,这会儿你老婆才寂寞孤单!”“不错,不错,我老婆寂寞孤单,你尊夫人这会儿有陪伴,风名人轶事流快活,一点儿也不寂寞孤单……”活未说完,砰的一声,肩头已挨了一拳。众人嘻笑不绝。
    只听得汪啸风大叫“表妹,表妹”的声音又渐渐远去,显是没知众人在此。水笙奔出山洞,叫道:“表哥,表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汪啸风又叫了声:“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水笙纵声叫道:“我在这里!”
    东北角上一个人影飞驰过来,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表妹!”突然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水笙“啊”的一声,甚是关切,向他迎了上去。原来汪啸风听到了水笙的声音,大喜之下,全没留神脚下的洞坑山沟,一脚踏在低陷之处,摔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随即跃起,急奔而来。水笙也向他奔去。
    两人奔到临近,齐声欢呼,相拥在一起。
    狄云见到两人相会时欢喜亲热的情状,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他始终不能忘情于师妹戚芳,虽在雪谷中和水笙同住半载,心中从未对她生过丝毫男女之情。只是相处日久,一旦分手,总不免有依依之感,心想:“她随表哥而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但愿她今后无灾无难,嫁了她表哥,一生平安喜乐。”
    忽听得汪啸风放声大哭,想必是水笙跟他说了水岱逝世的消息。过了一会,见汪啸风携着水笙之手,并肩过来。
    汪啸风呜咽道:“舅舅不幸遭难,我……我……我从小得他抚养长大,他待我就象是亲生儿子一般。”水笙听他说到父亲,不禁又流下泪来。汪啸风低声道:“表妹,自今而后,你我再也不分开了,你别难过,我一辈子总是好好地待你。”水笙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这番分开,更是思念殷切,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心中感到一阵甜甜之意。
    两人渐渐走近山洞。水笙忽然立定,说道:“表哥,你和我即刻走吧,我不愿见那些人了。”汪啸风奇道:“为什么?这许多伯伯叔叔和好朋友,大家不辞艰险地前来救你,在雪谷外守候了大半年,可算得义气深重,咱们怎能不好好地谢谢他们?”水笙低下了头,道:“我已谢过他们了。”汪啸风道:“大伙儿千里迢迢地从湖北赶到这儿,同来同往,岂不是好?再说,舅舅的遗体是要运回故乡呢,还是就葬在这里,也得向长辈们请示。陆伯伯、花伯伯、刘道长这三位怎样了?”
    水笙道:“你和我先出去,慢慢再跟你说。花伯伯是个大坏蛋,你别听他的胡说!”汪啸风自来对她从不违拗,这时黑暗中虽见不到她风姿,但一听到她柔软甜美的语声,早已心醉,便想顺她意思,先行离去。
    忽听得山洞口一人道:“汪贤侄,你过来!”正是花铁干的声音。汪啸风道:“是,花伯伯!”水笙大急,顿足道:“你不听我话么?”汪啸风心想:“花伯伯是舅舅的义兄,长者之命,如何可违?这许多朋友为了相救表妹,如此不辞辛劳,大功告成之后却弃之不顾,自行离去,那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这一来,我声名扫地,以后在江湖上怎能立足?表妹是小孩子脾气,待会哄她一哄,赔个不是,也就是了。”当即携了她手,走向山洞。
    水笙明知花铁干要说的决不是好话,但想:“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任他如何污言诬陷,于我何损?”当下便随了汪啸风走去,脸上却已全无血色。
    两人走到洞口。花铁干道:“汪贤侄,你来了很好。血刀恶僧已被我杀了,但还有一个小和尚漏网,咱们务当将他擒来杀却。这小和尚是害死你舅舅的凶手。”汪啸风大叫一声,刷的一下便拔剑出鞘,跟着回头向水笙瞧去,急欲看看这位表妹别来如何。
    火光之下,只见她容颜憔悴,泪盈于眶。汪啸风心下怜惜,却见她在缓缓摇头,问道:“怎么?”水笙道:“我爹爹不是那……那……人害死的。”
    众人听她这么说,尽皆愤怒,均想:“我们为了你今后好做人,瞧在水大侠的面上,才不泄露你和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的丑事,这时候你居然还在卫护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当真是罪不容恕了。你连‘小和尚’三字也不肯说。还在‘那人、那人’的,实是无名人轶事耻已极!”
    汪啸风见各人脸上均现怒色,很觉奇怪,心想表妹不肯和众人相见,而大伙又对她颇含敌意,中间定是另有隐情,便道:“表妹,咱们听花伯伯吩咐,先去捉了那小和尚来,将他千刀万段,祭我舅舅。其余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水笙道:“他……他也不是小和尚。”
    汪啸风一愕,见到身旁众人均现鄙夷之态,心中一凛,隐隐觉得不对。他不愿即行查究此事,还剑入鞘,大声道:“众们伯伯叔叔,好朋友,请大家再辛苦一番,了结此事。姓汪的再逐一拜谢各位的大恩大德。”说着一揖到地。
    众人都道:“不错,快去捉拿小恶僧要紧,别让他出谷跑了!”说着纷纷冲出洞去。
    不知是谁在洞口掉了一根火把,火光在谷风中时旺时弱,照得“铃剑双侠”二人脸上也是一阵亮,一阵暗。两人执手相对,心中均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狄云心想:“他表兄妹二人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我这就走吧。”正想悄悄避开,却听得有两人快步走来,一人道:“你从这边搜来,我从那边搜去,兜个圈子,再在这里会合。”另一人道:“好!这一带雪地里脚印杂乱,说不定那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便躲在附近。”先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笑道:“喂,老宋,这水姑娘花朵一般的人儿,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这半年中艳福可是不浅。”另一人哈哈大笑,道:“是啊,难怪那姓汪的心甘情愿戴这顶绿头巾。”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了几句,分手去寻狄云。
    狄云在旁听着,很为汪水二人难过,心想:“花铁干这人真是罪大恶极,捏造这些无名人轶事耻谣言,污损水姑娘的声名,于他又有什么好处?”他不知花铁干生怕水笙揭露自己种种奸恶行径,务须先下手为强,败坏她的声名,旁人才不会信她的话。狄云抬头向洞中望去,只见水笙退开了两步,脸色惨白,身子发颤,说道:“表哥,你莫信这种胡说八道。”
    汪啸风不答,脸上肌肉抽动。显然,适才那两个人的说话,便如毒蛇般在咬啮他的心。这半年中他在雪谷之外,每日每夜总是想着:“表妹落入了这两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手中,哪里能保得清白?但只要她性命无碍,也就谢天谢地了。”可是人心苦不足,这时候见了水笙,却又盼望她守身如玉,听到那二人的话,心想:“江湖上人人均知此事,汪啸风堂堂丈夫,岂能惹人耻笑?”但见到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却又软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表妹,咱们走吧。”
    水笙道:“你信不信这些人的话?”汪啸风道:“旁人的闲言闲语,理他作甚?”水笙咬着唇皮,道:“那么,你是相信的了?”汪啸风低头黯然,过了好一会,才道:“好吧,我不信便是。”水笙道:“你心中却早信了这些含血喷人的脏话。”顿了一顿,又道:“以后你不用再见我,就当我这次在雪谷中死了就是啦。”汪啸风道:“那也不必如此。”
    水笙心中悲苦,泪水急涌,心想旁人冤枉我、诬蔑我,全可置之不理,可是竟连表哥也瞧得我如此下贱。她只想及早离开雪谷,离开这许许多多人,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永远不再和这些人相见。
    她拔足向外奔去,将到洞口时,忍不住回头向山洞角落望了一眼。这半年之中,她日夜都在这角落中安身。她性好整洁,十指灵巧,用树皮鸟羽等物编织了不少褥子、坐垫之类,这时临别,对这些陪伴了她半年的物事心中不禁依依。一瞥之间,见到自己织给狄云的那件鸟羽衣服,那日狄云生气不要,踢还给她,此后晚上她便作为被盖,以御寒冷,这时心中一动:“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要跟他为难,若是找到了他,他寡不敌众,那便如何是好?”当下停住脚步,凝望着那件羽衣,一时彷徨无主。
    汪啸风见那件羽衣放在她卧褥之上,衣服长大宽敞,式样显是男子衣衫,心头大疑,问道:“这……这是什么?”水笙道:“是我做的。”汪啸风涩然道:“是你的么?”水笙冲口便想答道:“不是我的。”但随即觉得不妥,踌躇不答。汪啸风道:“是件男子衣衫?”声音更加干涩了。水笙点了点头。汪啸风又道:“是你织给他的?”水笙又点了点头。
    汪啸风提起羽衣,仔细看了一会,冷冷地道:“织得很好。”水笙道:“表哥,你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他和我……”但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恨,便不再说下去了。汪啸风将羽衣往卧褥上一丢,说道:“他的衣服,却放在你的床上……”
    水笙心中一片冰凉,只觉这个向来体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表哥,突然间变成了无比的粗俗可厌。她不想再多作解释,只想:“既然你疑心我,冤枉我,那就冤枉到底好了。”
    狄云在洞外草丛之中,见到她受苦冤屈,脸上神情极是凄凉,心中难受之极:“我是个低贱之人,受惯了冤屈,那不算得什么。她却是个尊贵的姑娘,如何能受这不白之冤?”想到这里,义愤之心顿起,虽知山洞外正有数十个好手在到处搜寻,人人要杀他而甘心,却也顾不得了,当即涌身跃进山洞,说道:“汪少侠,你全转错了念头。”
    汪啸风和水笙见他突然跳进洞来,都是吃了一惊。狄云这时头发已长,已不是从前拔光头发的小和尚模样。汪啸风定了定神,才认了出来,当即拔剑出鞘,左手将水笙推开,横剑当胸,眼中如要冒出火来,长剑不住颤动,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人立时斩成肉酱。
    狄云道:“我不跟你动手。我是来跟你说,水姑娘冰清玉洁,你娶她为妻,真是天大的福气,不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信了坏人的造谣。”
    水笙万料不到他竟会在这时挺身而出,而他不避凶险地出头,只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是感激,又是担心,忙道:“你……你快走,许多人要杀你,这里太也危险。”
    狄云道:“我知道,不过我非得对汪少侠说明白这事不可,免得你受了冤枉。汪少侠,水姑娘是位好姑娘,你……你千万不可冤枉了她。”
    狄云拙于言辞,平平常常一件事也不易说得清楚,何况这般微妙的事端,接连结结巴巴地说了七八句话,只有使汪啸风更增疑心。
    水笙急道:“你……你快走!多谢你的好意,我只有来生图报了,你快走!他们人多,大家要杀你……”
    汪啸风听到水笙言语和神色间对他如此关怀,妒念大起,喝道:“我跟你拚了!”嗤的一剑,向狄云当胸疾刺过去。
    这一剑虽然势道凌厉,但狄云这时是何等身手,一身而兼“神照”、“血刀”正邪两派绝顶武学之所长,眼见汪啸风剑到,身子微侧,便已避开,说道:“我不跟你动手。我叫你好好地娶了水姑娘,别对她有丝毫疑心。她……她是个好姑娘。”
    他说话之际,汪啸风左二剑,右三剑,接连向他疾刺五剑。狄云若无其事的斜身闪开,心中奇怪:“这人从前武功很好,怎么半年不见,剑法变得这么笨了?”
    汪啸风猛刺急斫,每一剑都被他行若无事地闪开,越加怒发如狂,剑招更出得快了。
    狄云道:“汪少侠,你答允不疑心水姑娘的清白,我就去了。你的朋友们都要杀我,我可不能再多耽搁了。”汪啸风出剑越来越快,狄云单是内力深湛,轻功却是平平,虽然内功是本,轻功是末,但此道未得人指点,于对方的快剑渐感难以应付,当下伸指一弹,铮的一声轻响,中指弹在剑刃之上。
    汪啸风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脱手落地,忙俯身去拾。狄云伸掌在他肩头一推,这一掌并没使多大力气,不料汪啸风竟然抵受不住,给他一推之下,登时几个筋斗向后翻跌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上山洞的石壁。
    水笙见他跌得十分狼狈,忙奔过去相扶。
    狄云愕然,他绝不想将汪啸风推倒,只是要阻止他拾剑再打,哪想到他竟会摔得这么厉害,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跨上两步,也想去扶,说道:“对不起,我当真……我不是故意的。”
    水笙拉着汪啸风的右臂,道:“表哥,没事吧?”汪啸风心中妒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攻,不可抑制,认定水笙偏向狄云,两人联手打了自己之后,反来讥讽,左掌横挥过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喝道:“滚开!”水笙吃了一惊,表哥竟会出手殴打自己,那是从未想过的事情,伸手抚着脸颊,竟是呆了。汪啸风跟着又是一掌,击中她的左颊。水笙惊惧之下,扑在狄云的肩头,只觉这时候只有他方能保护自己。
    狄云侧身挡在汪啸风之前,怒道:“好端端的,你……你干么打人?”只听得山洞外脚步声响,有几个人叫道:“山洞里有人争吵,快去瞧瞧,莫非那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藏在里面?”
    水笙退后两步,对狄云道:“你快走吧……我……我多谢你的好意。”
    狄云瞧瞧汪啸风,又瞧瞧水笙,说道:“我去了!”转身走向洞口。
    汪啸风大叫:“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在这里,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在这里,快堵住洞口,别让他逃走了!”水笙急道:“表哥,你这不是害人么?”汪啸风仍是大叫:“快堵住洞口,快堵住洞口!”
    洞外七八名汉子听得汪啸风的叫嚷,当即拦在洞口。狄云快步而出,一人喝道:“往哪里逃?”挥刀向他头顶砍落。狄云伸手在他胸口一推,那人直摔了出去,撞向身旁的三人,四个人纷纷跌倒。众人叫骂呼喝声中,狄云快步逃了出去。
    群豪听得声音,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狄云早已去得远了。有十余人发足疾追,狄云心中害怕,躲在长草丛中,黑夜之中,谁也寻他不着。群豪只道他已奔逃出谷,呼啸叫嚷,追逐而出。
    过了好一会,狄云见到汪啸风和水笙也走了。汪啸风在前,水笙跟在后面,两人隔着一丈多路,越去越远,终于背影被山坡遮去。
    片刻之前还是一片扰攘的雪谷,终于寂寞无声。
    中原群豪走了,花铁干走了,水笙走了,只剩下狄云一人。他抬起头来,连往日常在天空盘旋的兀鹰也没看见。
    真是寂寞,孤零零的。只有消融了的雪水在轻轻地流出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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