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萍踪侠影录》在线阅读,《萍踪侠影录》txt

萍踪侠影录·第十五回奸宦弄权沉冤谁与雪擂台争胜侠士暗飞针
    云蕾瞧见碧纱窗上,现出张丹枫的人影,不觉呆了。过了好一会子,才从迷惘中清醒过来,急忙迎着透有花香的晚风,吸了一口气,强摄精神,伏在窗外静听。
    只听得张丹枫道:“脱脱不花虽然是瓦刺国君,军权却操在也先的手上,另外阿刺知院也有一部分兵力。所以瓦刺其实是三家分立的局面。王振这次主张扣留阿刺,我看是出于也先的授意。”于谦道:“这却是为何?”张丹枫道:“借刀杀人消除劲敌。我知道也先此人,野心极大,以成吉思汗的继承者自居,他迟早必然篡位,阿刺与瓦刺国君脱脱不花比较接近,他先除了阿刺,将来篡位容易得多。”于谦叹道:“听君之话顿开茅塞。可叹我朝对于敌情,毫不知晓。”张丹枫道:“若然瓦刺发生内讧之事,这就是明朝之福了。”一声苦笑,仰头望向窗外,云蕾急忙缩身藏在花中,心中想道:“张丹枫与明朝天子乃是世仇,他却肯为明朝设想。”只听得张丹枫又道:“澹台灭明其实乃是在瓦刺土生的汉子,他与阿刺知院亦相处甚好,我昨日已与他相见,求他以大义劝服我的父亲,推波助澜,从中点火,促成瓦刺内讧。”于谦道:“令尊肯么?”张丹枫道:“实不相瞒,他确有抢夺大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之志,但他也未曾忘记自己乃是汉人。所以此事是成是败,难以逆料。”于谦忽道:“世兄何以不亲自回去劝说令尊。”张丹枫道:“我此次入关,还有一件极紧要之事,要取得一件关乎国运的宝物,是以不能即刻回去。”于谦又道:“期望瓦刺内讧,究竟是个未可知之数,瓦刺入侵却已迫在眉睫,这却如何是好?”张丹枫道:“中国之大数十位于瓦刺,若能万众一心,何悉强敌?”于谦道:“怕的就是不能万众一心!”张丹枫道:“骠骑将军郭登,兵部主事杨洪,御林军大统领张风府等都是一心为国的可用之人,大人可以早为布置。王振气焰虽高,权势虽大,但忠奸之辨到底深入人心,到了国运存亡之际,大人振臂一呼,自必四方响应,王振一奸宦耳,焉能螳臂挡车,毁灭国脉?”于谦叹口气道:“成败难知,我只求尽一己之力罢了。”张丹枫道:“邪不胜正,无可疑惑!”于谦道:“世兄见事甚明,深谋远虑,实是当世奇才,何以不肯为朝廷所用?”张丹枫一笑说道:“人各有志,再说男儿报国,又何必立于朝廷?”于谦不觉默然。张丹枫自知说得过分,又一笑说道:“似大人是朝廷柱石,那自然又当别论。”
    云蕾在外面听得张丹枫与于谦侃侃而谈,剖析敌情,策划国事,一片报国的丹心,揭然如见。不觉又是惊奇又是欢喜。惊奇者乃是张丹枫的行事,人所莫测;欢喜者乃自己果然不曾看错了人,张丹枫果然是个一腔热血的奇男子。顿时间忽觉得两家的积怨,“祸延后代”,实等于鸡虫之争,甚是无谓。
    只听得张丹枫又道:“我此次入京,冒险谒见,承大人深信不疑,异日若有所需,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于谦言道:“为了莽莽神州,世兄报国即是报我。”张丹枫道:“男儿当报国,何必再叮咛。夜已深,大人也该安歇了,晚生告辞。”
    于谦沉吟有顷忽道:“你我何日再见?”张丹枫道:“当见之时我自会前来相见。”于详道:“古人语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羽生注: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有些人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大家头发都白了,却还似初相识的一样,彼此并不了解。有些人只在路上相见一面,停车下来,揭开车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却似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所以友谊的深浅,并不在于时间的久暂而在于了解与不了解。)此话真是不假。我到了晚年,还能结识世兄这样一个忘年知己,实是大快平生。世兄琴棋诗画,无一不佳,我前日得了一幅赵佑的《梁父吟图》,烦世兄替我写一首诗,以为他日之思,世兄可肯慨允?”张丹枫道:“长者有命,岂敢推辞?就用郑思肖的诗句好了。”云蕾在外面听得狼毫扫纸如春蚕食叶之名人轶事声,想见他运笔如飞的豪概。不一刻,只听得于谦吟道:
    愁里高歌梁父吟,犹如金玉戛商间。
    十年勾践亡吴计,七日包胥哭楚心。
    秋送新鸿哀破国,书行饥虎啮空林。
    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陆沉。
    于谦读完之后,击节赞道:“寄托遥深,的是好诗。不知此诗也是世兄心胸的抒写么?”张丹枫忽地一阵狂笑,重复吟道:“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陆沉?晚生无酒亦醉,请大人恕我狂态毕露。后会有期,请大人不必送了。”接着便听得于谦开门,张丹枫脚步走出之名人轶事声。
    这霎那间,云蕾情思纷乱,见呢还是不见,一时间实是难以决定。只听得张丹枫已走出书房,正在请于谦留步,云蕾突然想起张丹枫的话:“当笑便笑,当哭便哭,何必强仰?”想道:“那么我亦应当见便见,何必顾虑人言?”气血上涌,心头如焚,正待一跃而出,忽觉背后微风飒然,腰间似给人碰了一下,云蕾把手一摸,那把师父所赐的青冥宝剑竟已给人拔去只剩下了一个剑鞘。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敢叫喊,反身一跃,双掌左右一扫,忽然手臂一酸,眼前人影一晃,云蕾空有一身武艺,竟然冷不防给人点了麻穴,挟起便跑,喊也喊不出来,耳边似依稀听得张丹枫叫道:“放他下来,放他下来。小兄弟,小兄弟,果真是你么?”张丹枫似是从后面急速追来,可是那人脚步快到无法形容,云蕾给他挟着,就如腾云驾雾一般。张丹枫的轻功已是江湖罕见的上上功夫,而那人竟比张丹枫还快,片刻之间,已把张丹枫甩在背后。
    云蕾又惊又恼,却是挣扎不得,忽觉那人在自己背上拍了一下,随即把自己轻轻放在地上。云蕾顿觉气血流通,四肢活动,正想发作,抬头一看,只见把自己挟来的人,竟是昨日所见用大力金刚手将澹台灭明打伤的那个怪老头儿!
    云蕾骂声已到口边又吞了回去,那怪老头儿将青冥宝剑捏在手中反复把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云蕾,蓦地发声问道:“你的师父是不是川北小寒山的飞天龙女叶盈盈?”云蕾道:“正是。”那怪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已有十余年没见她了,见剑如见人,她既肯将青冥宝剑付托与你,相来你师祖要她做的两事情都做好了。”十二年前,飞天龙女犯了与谢天华私相授受剑法之罪,被玄机逸士罚她在小寒山面壁十五年,并限她在十五年间做好两件事情:一件是要练成两种最难练的武艺;一件是要调名人轶事教出一个精通“百变玄机剑法”的徒弟,此事云蕾曾听师父说过。此时听这怪老头儿提起,对他的身份再无疑惑,急忙叩头请安,问道:“您老可是金刚手董大师伯么?”
    那怪老头儿正是大力金刚手董岳,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女娃儿也聪明得紧,昨日我在张风府家中见你背着这把宝剑,已在留神,只因见你女扮男装,不敢相认。果然你是我的师侄。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许你动手么?”云蕾茫然道:“什么?”心想:“我可并没有想与谁动手呀。”董岳道:“你刚才不是想跳出去刺杀那个张丹枫么?你若杀他,你就错了。”云蕾给他误会,哭笑不得,却将错就错问道:“怎么错了?”董岳道:“那张丹枫虽是张宗周之子,但听其言而观其行,却是赤心为国之人。我昨日与澹台灭明恶斗之后,晚上曾到蒙古番王所住的礼客栈去探听,正听得张丹枫与澹台灭明说话。原来他们二人正在商量一件机密大事,这事你不必知道,总之是对中国有利的便是了。因此我本来想再打澹台灭明一掌的,也饶了他了。”云蕾心中暗笑道:“此事我早已知了。”董岳续道:“试想你若杀他,岂不是铸成大错。再说你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唔,你还没有见他露过本领吧?”云蕾道:“曾见过一鳞半爪。”董岳皱眉说道:“唔,那就更不该了。武林侠士不该徒逞血气之勇,应该量力而为。你叫什么名字?”云蕾说道:“我叫云蕾。”董岳“啊呀”一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就是云重的妹妹,这真是太妙了!唔,怪不得你明知不敌也要刺杀张丹枫了。”
    云蕾哭笑不得,董岳又道:“昨晚我听得张丹枫说今晚要来会于谦,故此我也跟来,但路上另有点小事阻搁了一下,到了于家,他正走出,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听到吗?”云蕾无心细说道:“我也听不清楚,只听得什么瓦刺啊,中国啊,要弄得瓦刺内讧啊等等,罗里罗唆,记不得那么多了。”董岳道:“唔,那就是了。听说云重也在此地,你们兄妹见过面了么?”
    云蕾黯然说道:“哥哥已被调进宫中当侍卫了。”董岳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志向不错,但他以为先要在朝廷图个出身然后才能为祖父报仇为国家雪耻,这想法却错了。”云蕾道:“权臣当道,李广无功,大师件说的是。”这两句是董岳写给金刀周健信中的话。董岳道:“嗯,那封信你也看过了。可惜重儿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说来,我们是难以见到他了?”云蕾道:“半月之后或有机会。”将张风府的推测告诉董岳。董岳道:“我此次突然回来,乃是为了一件紧急之事,要见你你的师祖,所以连慕名已久的金刀周健也无暇拜访。这次经过京师,顺便探听一下重儿的消息,也不能久留的。你见到哥哥时,可将我的话转告于他。”云蕾点头答应。董岳又道:“你们要报张家的世仇,按武林惯例,此事我不能管。但张丹枫乃是我辈中人,而且上代之仇亦与他无关,若能化解就化解吧。不过你哥哥乃是长子,报仇之事,你该听他的意思。我的话说你只须告诉他,让他考虑。”武林中的惯例,凡涉及父母祖先之仇的,即师父尊长亦只能劝解,不能用命令去阻止不报,是以董岳有这番话。
    董岳又道:“至于那张宗周是好是坏,我尚未知。天华三弟困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宫,他的确实消息,亦不知道。我这次去见你的师祖想请他提前放你师父下山。”云蕾道:“二师件此时怕已到小寒山了。”将潮音和尚的讯息约略说了一下。董岳笑道:“好好!我们四个同门,看来又要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了。只怕将来你的师祖亦要被牵动下山。”玄机逸士闭门封剑已三十余年,云蕾还没有见过他,心道:“若要牵动他老人家下山,这一定是极为难极棘手之事。”长辈之事,不敢多问。董岳一看天色,道:“已快四更啦,明早我便要离京,你住在哪儿,我不送你回去啦。”云蕾道:“我住在客店,大师伯你请便,我也不送你啦!”他们这时身在郊外,立足之处,旁边有个水潭,月光照下来,水光闪耀,潭中照出二人的影子。董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在冰天雪地消磨了十余载光陰,连头发也斑白啦!咳,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与你师父分手之时你师父还像你如今一样。”云蕾心中一动,想起师父与三师伯的情孽牵连,对大师伯的话,似解不解。抬头看时,大师伯已去得远了。
    云蕾一个转身,不回客店,又向于谦家中奔去,到达之时听得刚刚敲了四更,只见于谦的书房,灯火犹自明亮。云蕾奇道:“咦,他还没有睡觉!”悄悄走到房前,轻轻敲了几下,于谦把房门打开,含笑说道:“云姑娘,你请进来,我等你已经等得久了!”云蕾女扮男装,一路上无人识破,见于谦一见面便称她“姑娘”,不禁怔着。于谦微微笑道:“张丹枫早已把你的事情、你的相貌都告诉我啦,你到现在才来见我么?”
    云蕾看他亲切的笑容,就如同自己的亲人长辈一样,不禁泪如雨下,拜倒地上。于谦俯身将她扶起,说道:“我点翰林那年,是你爷爷做的主考,不嫌有僭的话,我可要叫你一声侄女。”云蕾听他提起爷爷,更是伤心,抽噎说道:“我爷爷是怎样死的?当真是皇上御旨赐死的么?伯伯你可知道内情?”
    于谦叫云蕾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你且揩干眼泪听我细说。”云蕾试泪聆听。于谦叹了口气,说道:“你爷爷遇难那年,我已做到兵部侍郎,听得雁门关外传来你爷爷的噩耗,文武百官,无不惊奇悲愤,大家都说你爷爷羁留异国,在冰天雪地里牧马二十年,始终坚贞不屈,真是节比苏武,请皇上昭雪,更正罪名,另加封赠。皇上看了奏本竟然说道:‘云靖死了吗,朕也不知道呀,待朕回去问问,你的奏本,且先搁下吧。’说罢就下令退朝,大臣刘新忍耐不住,挺身而出,追入御书房问道:‘那么赐死云靖的诏书,不是圣上写的吗?’皇上支支吾吾,司礼太监王振闻扭赶来,说道:‘皇上,你自己写的诏书也忘记了吗?’皇上忙道:‘啊,是、是、是朕写的诏书。他是什么罪赐死的,让朕想想。’王振在旁边说道:‘他身为使臣,□颜事仇,是以赐死。’皇上道:‘对,对!!是为了这个罪名赐死的!’刘得新大骂王振道:‘明明是你这□假传圣旨,害死忠良,却将恶名推给皇上,叫皇上失尽人心!’王振老羞成怒,立刻发作,将刘得新捕下天牢,捏了一个罪名,要把他处死。满朝文武不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章弹劾,后来刘得新才得免一死,削职为民。那个替你爷爷伸冤的御史,也被流放海南,不久就给王振害死了。其他出头弹劾的人,各各受贬,我那时也给贬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去做巡按。”
    云蕾悲愤之极,道:“好可恨的奸阉,原来我的爷爷是他害死的!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爷爷?”于谦道:“后来我们打听出来,原来王振这□,早已和也先父子有所勾结,将中国的铁器换蒙古的马匹,暗中大做买卖,赚其大钱,听说这些买卖在蒙古都是公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的。你爷爷是前朝大臣,极有声望,更兼守节二十年,忠贞不下苏武牧羊,若然回来,必然要整顿朝纲肃清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猜想王振一来是怕你爷爷在蒙古已知道他勾通外国的情事,二来是怕你爷爷回朝之后,对他不利,是以假传圣旨,先下毒手!他是司礼太监,皇上的印玺也在他手上,内外章奏,除了是大臣亲自抱本上朝所奏的外,都要经过他的手,他要假传圣旨,那是易于反掌。”
    云蕾听了之后,在悲愤之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张宗周叫澹台灭明送给他爷爷的三个锦囊。
    要知这三道锦囊,来得十分奇怪,所以云蕾当年虽然年幼无知,但长成之后,潮音和尚、金刀周健以及后来的张丹枫都曾对她提过。第一道锦囊中便藏有一颗蜡丸,内中有一张字条是王振写与脱欢(也先之父)、张宗周二人的信,商量以铁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马匹的买卖的。这一道锦囊推断云靖被捕,叫谢天华入京将蜡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于谦,参劾王振。这第三道锦囊的推断虽然落空,(云靖不止被捕,而且是被立刻害死),但总算是张宗周的一番好意。云蕾想道:“若然这颗蜡丸当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于谦,王振的羽翼及势力都尚未如今之盛,有了真凭实据,把他扳倒,也说不定。”
    于谦话说完了,叹口气道:“云大人沉冤未雪,但有你这样一个好孙女儿,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云蕾想起爷爷的惨死,愤火又生,击掌誓道:“我不把这奸贼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誓不为人。”于谦摇摇头道:“云姑娘,这个时候,我却不赞成你去报仇。”
    云蕾愤道:“老伯用意?”于谦道:“王振此时权倾朝野邸中甲士如云,这也罢了。军中将领,也有许多是他的干儿,现在咱们正在全力对付瓦刺入侵,若操之过急,只怕反会误了大事。俗语有云: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罪恶满盈,又哪能有好下场。将来他奸谋更露之时,就是你不去亲自报仇,这自会有人将他除掉。再说你虽精通武艺,却是孤掌难鸣,最少也得见了你的哥哥再说。”
    云蕾一想这话也是正理,当下默然不语,泪湿衣衫。于谦缓缓起立,将玻璃窗格推开,意味深长地道:“嗯,天就要亮了。蕾侄,你住在哪儿?”云蕾道:“我住在客店。”于谦言道:“客店人杂,你单身一人又是女扮男装,想必诸多不便,不如搬到我这儿吧。我这儿消息也灵通一些。”云蕾道:“既然老伯吩咐,侄女儿也不客气了,待我回去收拾立刻搬来。”隔房有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叫道:“爹,你又一晚没睡觉吗?”
    于谦笑上眉梢,道:“就睡啦。”对云蕾道:“我的女儿催我睡啦,你快搬行李来吧。我常常因为事忙熬个通宵的,这也没有什么,就是冷淡了这个孩子。”云蕾见他们父女的亲爱情状,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与爸爸。于谦的年岁和十年前的爷爷差不多,可爷爷对自己却没有于谦那样慈祥。
    云蕾回去结了店帐,搬到于家,于谦的女儿叫做于承珠,今年不过九岁,聪明伶俐,活泼非常,云蕾改回女装,承珠直追着她叫姐姐。云蕾和她甚为相得,自此就在于家住下来。云蕾住到于家,心中还隐藏有一个希望,希望张丹枫会再来会见于谦,可是一连住了半个月,张丹枫却没有来过。至于那番王和澹台灭明,也早在云蕾搬到于家之后的第六天,就因和谈失败而归国去了。
    住到半月之期,云蕾想起了张风府所说的今年武举特科,不住地问于谦消息,于谦总笑着道:“乖侄女,别心急,你哥哥若然出考,我总叫你见着他便是。”云蕾问道:“已经开考了吗?”于谦道:“现在还是初试,人多着呢,待我到兵部查查,看你的哥哥成绩怎样。”又过了五天,一日早晨,于谦突然把云蕾叫到跟前,笑道:“你想见哥哥吗?”云蕾跳起道:“伯伯你今儿就带我去见他吗?”于谦道:“是呀!可你要委屈一下。你扮作我的随从,我带你到校场看比武去。”
    云蕾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又换了男装扮成于谦的童仆。原来今日乃是最后的一道考试,让通过复试的比武定武状元。本来武试没有要举子互相比武的,但因为今科是特科,为的是招揽天下奇才异能、武艺高强之士,因此在通过了第一场的考弓马,第二场的考兵法之后,还要来一场比武。这是大内总管康超海的主张,说既是特开的武科,就应以武艺为主,武艺有多种多样,不止限于弯弓驰马,盘刀弄槍,若不比武,焉能识别真才?皇帝祈镇在宫中正自闷得慌,一听有热闹可看,这可乐了,立刻准了康超海所奏,索性命人在校场里搭起擂台,又在四边搭起看台,除了自己亲临之外,还叫各部尚书和大臣们也陪着去看。康超海这个主张其实也藏有私心。原来他有两个师兄弟也参加今科武试,他的两个师兄弟武功甚高,但对于兵法策论,却是平平,是以康超海想叫他们在比武这一场大显威风。
    校场周围有御林军把守,场中搭起五个看台。于谦带了云蕾和兵部、户部各大臣在东边的看台,皇帝和各亲王、太监占着正面的那个看台。于谦悄悄说道:“你瞧,那个穿着龙袍,背后列有一排武士的人,便是当今皇上了。皇上左边站着那人便是太监王振。”云蕾狠狠地盯了王振一眼,把他的相貌牢牢记着。
    参加比武的举子在擂台下面的凉棚休息,未上擂台之前,看台上可看不到。于谦对云蕾道:“今年的特科,虽说是任何人都可参与,但除了现有军职之外,其他的人还需要有一个三品以上的武官做保人,所以皇上敢放心来看。”云蕾心想道:“原来如此。那江湖上真正有极大能为之人断乎不会来了。”
    只听得“咚,咚,咚”三声鼓响,比武开始。云蕾紧张之极,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会神地看那跳上擂台比武之人,却是两个陌生的粗鲁男子,两人演出单刀对花槍,不一刻使单刀的赢了,接连又比试了三对,云蕾的哥哥都没有出现。败者淘汰胜者继续主擂,连胜两场之后,可以休息,让其他各对先比,待对完之后,再来一个复赛。云蕾也无心记他们的名字,第四对比完之后,站在台上耀武扬威的得胜者,是一个身高七尺,魁梧奇伟的人,手使两柄铁锤,甚是神气。
    兵部尚于与于谦与一看台,说道:“这位是我们兵部新提拔的将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两臂有千斤之力。这次特科,应试者甚多,通过前两场考试的也有九十六人,本来都应该参加擂台比武,皇上说要看就看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彩的,又想在一天之内看完,所以昨天先在兵部举行了一场淘汰试,从九十六人中挑出二十四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军在淘汰试中的成绩好极了。”
    于谦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乃是兵部尚书的亲威,兵部尚书自然望他得胜。擂台前的旗牌官叫道:“第九号举子林道安上台!保人礼部主事李顺。”这样一叫,众人就知道这号举子并非现职军官。云蕾不觉一怔,只见一个举子手摇折扇跳上台来,他虽然穿子武举规定的服饰,戎装披挂,但相貌斯文,有如女子一般,手摇折扇,配着那身戎装,更显得不伦不类。这人正是轰天雷石英一个好友林庄主的儿子,数月之前曾向石翠凤求婚,给石翠凤用计打败的那个林道安。
    林道安抱扇一揖,陰声怪气地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军手下留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暗叫一声:“倒霉,哪里跑来的这样一个不陰不陽的怪物!”锤头一摆,喝道:“什么留情?这里是朝廷抡元之所,你当是玩耍么?还不快亮出兵器?”林道安娇声说道:“晚生的兵器,就是这把扇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大怒,呼的一锤劈下,他哪知林道安的点穴功夫又准又狠,只见折扇一合,扇头一指,径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胁下的软麻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身躯高大,转动不便,两柄大铁锤虽使得呼呼风响却拦不住林道安,数招一过,只听得“咕咚”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庆水牛般的身躯倒在台上。林道安一脚将他扫下擂台,笑道:“晚生承让了!”
    皇帝祈镇看得好不开心,笑道:“妙啊!”王振道:“下一场更妙呢,皇上快看!”只听得旗牌官叫道:“第十号!”跳上来的高举一面铁盾,却是王振的心腹武士路家兄弟中的弟弟路亮,他们两兄弟参加比试,哥哥路明在昨日的初次淘汰赛中就给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打败,只有他参加复试。
    路家的混元牌法,虽然要剑盾合使才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但只有一面铁盾,也够林道安应付了。路亮把铁牌展开,就如在身前摆了一面屏风,林道安哪里攻得进去。两人斗了三五十招,路亮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铁盾一攫,让开一线的空隙,林道安的点穴法见隙即入已成自然,扇柄倒转立刻点他胸际的“璇玑穴”。哪料铁盾突然一合,“□”的一声,把林道安的描金铁扇当中震断,林道安折了扇子,如乞丐丢了化子棒,没得舞弄,急急跳下擂台。
    王振眉开眼笑,皇帝奉承道:“公公的武士果然本事!”只听得旗牌官又叫道:“第十一号举子沙无忌上台,保人御林军副统领杨威!”云蕾又是一怔,想不到这个心狠手辣的绿林大盗,曾向石翠凤求婚不遂的沙无忌,居然搭上御林军的线,也来参加比武。
    沙无忌一跳上台,毫不客气,双掌一错,便道:“俺就用这对肉掌接你这面铁牌!”路亮大怒,铁牌一挺,立刻当头压下,喝道:“好,你就接吧!”牌挟劲风,少说也有七八百斤气力。沙无忌一跳跳开,劈面还了一掌,路亮一看,沙无忌掌心漆黑那是毒砂掌的功夫,不禁大惊,急忙把铁盾收回护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无忌出手如电,“啪”的一掌,在他肩头一按,路亮大叫一声登时滚下擂台。本来路亮武功不弱,若以铁盾护身,沙无忌的毒砂掌虽然厉害,也打不进去,沙无忌工于心计,一跳上台,就激他出手,乘其不备,一掌奏功。
    路亮未到三招,就被打下,王振气得面色铁青。卫士总管康超海笑道:“公公不必生气,下一场就要叫这小子受不了,兜着走!”只听得旗牌官叫道:“第十二号陆展鹏上台,保人名人轶事大内总管康超海!”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悍汉子跳上擂台,他腰缠金丝软鞭却不解下,微微笑道:“你的毒砂掌果然厉害,我就让你先打三掌!我若闪避,就算我输!”沙无忌一怔,只听得陆展鹏连连催道:“打呀,怎么不打?这是比武功的擂台,你若不打,就给我滚下台去!”沙无忌心中想道:“我这毒砂掌厉害非常难道他练得周身毒气不侵么,我可不曾听说过有这种本领。”他心中气极,却是不动声色,冷冷说道:“我这手掌的毒,陆爷你得当心!”话声未了,倏地一掌拍向面门,他想:“打在身上有衣物隔着,只怕他另有化解之法,打你面门,难道你的面名人轶事皮也练有功夫?”哪知一掌拍出,陆展鹏肩头一耸,朝他的手肘一撞,沙无忌痛入心肺,手臂也吊了下来,但他好不狠毒拼着口气,趁势向陆展鹏胁下死穴一抓,若给他抓着,金刚罗汉也受不了。云蕾这时也看得出神了,心中正想这一抓若不许还手可怎生化解?忽听得沙无忌惨叫一声,陆展鹏身形未动,沙无忌已捧着断臂,滚下擂台!云蕾大惊失色,这正是江湖上罕见罕闻的“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心中想道:“有这样的高手参加今科武试,只怕我的哥哥未必抢得了武状元!”
    这陆展鹏正是康超海的师弟,武功与康超海不相上下,这时正在洋洋得意时,忽听得旗牌官又叫道:“第十四号举子上台!”云蕾一看,又喜又惊,此人非他,正是她的哥哥云重!
    陆展鹏举手笑道:“云统领也来了,请亮兵器!”云重入御林军没有多少时候,但武功出色当行,已隐隐有与京师三大高手并驾齐驱之势。陆展鹏不敢轻敌,解下金丝软鞭,抢在上首,立了一个门户。他这金丝鞭乃用金丝虎筋与千年山藤等物缠成,可以克制刀剑,端的十分厉害,云重使的是一口红毛宝刀在兵器上先吃了亏。只见陆展鹏打了一个招呼,拉开架式,反手一鞭,就向云重拦腰疾扫!
    这一鞭势捷如电,但他快云重也快。只见云重身形一晃,旋风般随着鞭梢直转出去,金丝软鞭反卷到他的身上,却是差了几寸,连他的衣裳也没沾着。云重反手就是一刀,陆展鹏好生了得,一个“弯腰插柳”,刷!刷!刷!连环三鞭,呼呼风响,卷起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鞭影,竟如狂风猛扫,好不惊人。云重纵跃如飞,在鞭影笼罩下抢着进招,陆展鹏见“回风扫柳”的连环三鞭也打他不着,手腕一沉,又使出杀手绝技。只见那软鞭一拐呼的一声,忽然圈子转来,向云重的手腕疾缠,若给他缠上,这口刀立刻便要脱手。云重“吓”的一声,左手一推,那鞭梢忽然抖得笔直,荡了开去,掌风飒然,印向敌手胸膛,这是大力金刚手的上乘功夫。陆展鹏叫声“好啊”,只见他脚步不动上身陡然向后移了半尺,左手五指骈指一划,两掌相接未接之际,忽地双方已变招,鞭飞刀舞,又已移宫换位,缠作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把人看得眼花缭乱!
    原来陆展鹏“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也是极为厉害,虽然制名人轶事服不了云重的大力金刚手,却也敌得他住,云重的金刚手猛击三掌,都给他卸了猛势,也是吃惊非小。这时双方都展出了平生绝学,斗兵器,斗内功,斗掌法,几种功夫混合运用,只要哪方稍弱,就立刻要震下擂台,性命难保。皇帝看得连连叫好云蕾却是暗暗心惊!
    只见两人刀来鞭往,杀得天昏地暗,兀是不分胜负,双方脚步,都渐见迟缓。云蕾暗想:“这一场就算哥哥赢了,也必然累得筋疲力竭,比武规矩,要连胜两场,才能休息。要是下一场又有一个像陆展鹏那样的硬手,这武状元就准得丢了,何况这一场也未必能赢!”
    两人斗了一百来招,功力悉敌,双方都甚焦急。云重志在必得,连使险招,金刚手一轻一重,忽快忽慢,寻暇抵隙,务求制胜。陆展鹏人较老练,不为所动,凝神对付。忽见云重一个跄踉,俯身跌进金丝软鞭舞成的圈子里面,右刀左掌,向陆展鹏上三路急袭,这一招用得险极,若然一击不中,己身不死也伤。陆展鹏道声:“来得好!”吞胸吸腹,软鞭倏地往内一圈,既避掌力,又施反击,这招数也是用得狠毒之极,云蕾几乎喊出声来。忽听得陆展鹏“哎哟”一声,云蕾未及看清,只见他已撤鞭跌倒,滚下擂台!原来他刚刚出招反击,反腕忽如给利针一刺,高手较技,哪容遇着意外,幸他闪滚得快,这才不至于毙在大力金刚手之下。他心中暗骂:“哼,这小子居然掌心还扣有暗器,受这暗算,真个不值!”可是比武并不禁暗器,他也做声不得。其实他却不知,这飞针暗器却并不是云重发的!
    看台上的云蕾,擂台上的云重,都是大惑不解!只听得旗牌官又叫道:“第十五号举子张丹枫上台,保人锦衣卫指挥兼御林军总教头张风府!”云蕾一听,灵魂儿飞上半天,登时呆了!张丹枫竟然也会参加比武,与自己的哥哥争夺状元,此事可真是绝对料想不到!正是:
    又见张郎施妙算,神针宝剑解深仇。
    欲知张丹枫与云重谁人夺得武状元,请看下回分解。

举报

萍踪侠影录•第十七回冰雪仙姿长歌消侠气风雷手笔一画卷河山
    这时张丹枫已是一叶轻舟逍遥在太湖之上。他右手划浆,左手拿着一把金光闪闪锁匙,放目湖山,高声吟道:“太湖三万六千顷,难洗英雄今古愁!”吟声掠过湖面,把芦苇中的沙鸥白鹭,惊得卜卜飞起。
    这锁匙正是他在快活林中的太湖石下所得,他按着画图所示,知道宝藏埋在快活林中,因此他才到快活林去作那一场豪赌。他早就从祖先所传知道藏宝之处埋有毒箭,预先有所准备故此毫发无伤。谁知移开了封洞的玉碑,洞中除了这枚金锁匙外,其他却是一无所有。但在金锁匙之上,却另刻有两行小字文道:“太湖之中,西洞庭山,有此锁匙,可探宝藏。”原来张士诚当年埋宝之前,选择地点,煞费踌躇,他在苏州建业,若然埋在苏州,朱无璋必能料到。但若埋在其他地方,路途搬运,又易泄露风声,最后决定埋在太湖的西洞庭山。自苏州前往,朝发夕至,并且作了一番布置。至于画图所示的快活林藏宝地点,却是虚虚实实的布置,其中既有探宝所必须的金锁匙又有极厉害的毒箭。为了保守秘密,当时只将指示“藏宝”地点的苏州画图交与带“幼主”出走的心腹武士(石英的祖先)并告诉他洞中藏有毒箭,与启洞时防备毒箭的方法。至于洞中的锁匙与真正藏宝的地点,及其他秘密的布置,即连那个心腹武士也不知道。
    张丹枫取得了金锁匙之后,仍将洞口布置恢复原状,在红发妖龙郭洪等人来到之前,便溜出了快活林,把白马托给一位新交的朋友,自己便乘那位朋友预先准备好的小船,在苏州万年桥下放舟入湖,泛舟半夜,这时已出了胥口。但见烟波浩淼风帆隐隐,群峰起伏,隐现湖中。张丹枫却无心赏玩,将那枚金锁匙反复细看,心中想道:“金锁匙的文字说,有此锁匙,可探玉藏。西洞庭山比快活林何止大数十百倍,大海捞针,如何寻觅?宝藏也还罢了,那张地图,可是有关中华国运!”猛一抬头,只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豪兴遄飞,顿消积闷,暗自笑道:“船到波心浪自平,当此佳景,却作杞忧,岂非愚笨呢。”收了锁匙,双手划浆,扁舟一叶,不减风帆,太湖七十二峰迤逦迎来,有如翡翠屏风,片片飞过,空灵缥缈,烟岚横黛,淡远似画。张丹枫想道:“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这两句咏太湖风光的诗,果真说得不错。”
    舟行不久,西洞庭山的主峰缥缈峰已然在望,西洞庭山虽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之大,但悬崖绝壁,奇石嶙峋,却也予人以崔嵬万丈的感觉。张丹枫舍舟登陆,只见山下田亩成行,山上尽是果树,浓荫相接,花果飘香,不禁想道:“若在此山结庐读书,倒也不错。”觅路登山,正自心旷神怡,忽见两个牧童骑牛迎面而来,两双小眼睛盯着张丹枫,似乎很是惊讶。
    张丹枫道:“我是来游山的,请问两位小哥,从这里登山路可好走?”两个牧童相对看了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不知道。”张丹枫心道:“怎这两个牧童如此无礼,比在澹台村所见的差得远了。”忽见那两个牧童大声争吵起来,后面的牧童说前面的牧童故意踏在泥潭里,溅污了他的衣裳,前面的又说后面的故意让牛乱踢石子,石子打着他的脑袋。张丹枫甚是好笑,正想劝架,那两个牧童却忽然从吵架变为打架,驱使两条牛互相追逐角斗,山路崎岖,两条蛮牛一下子都向张丹枫冲来。张丹枫骤出不意,无地闪避,“啊呀”一声,迫得奋起神力,双掌一个“野马分鬃”,只听得砰砰两声,两匹蛮牛竟给掌力震得左右分开,两边跌倒,两个牧童尖声大叫。张丹枫本有骈指洞穿牛腹之能,这一掌却只用了三分力气,心道:“难道我这掌力还是用过大,竟跌伤了那个孩子不成。”甚是吃惊回头一看,只见两条牛团团乱跑,两个牧童都不见了。
    张丹枫心中奇怪,正待回去察看,山坡上忽然又钻出两个农夫,大声喝道:“呔!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强徒?……”张丹枫急道:“两位大哥容我见告,我不是强徒……”还未说完那两个农夫又喝道:“还说不是强徒?为何将我们的牛打伤,将我们的孩子掳去?”张丹枫道:“谁说我掳了你们的孩子?他、他们……”那两个农夫冷笑道:“他、他们怎么啦?怎么不见了?要不是你把他们收藏起来,就是你把他们交与同党,拐去卖了。”张丹枫笑道:“哪有此事?你们先去看看牛有没有受伤,然后找那两个孩子吧。”那两个农夫竟然不容他分说举起锄头,左起右落,倏地便照头劈下。张丹枫微吃一惊,这两个农夫身手竟然甚是矫捷!看那两柄锄头落下,张丹枫一个“盘龙绕步”,轻轻一转一闪,双手一拿,将两柄锄头一下子都夺了过来。那两个农夫大叫道:“救命呀,强盗杀人啦!”张丹枫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若有心杀你,你早就没命了,乱嚷作甚?”随手一扔,把两柄锄头抛落山。说时迟,那时快山坳处又奔出了七八个农夫,各各高举锄头,不由分说,便一涌而上,前后左右,七八柄锄头,都向张丹枫要害之处劈来。张丹枫好不烦恼,心中想道:“无端端打这场架,实是无谓之极。”身形一转,想从缝隙之中走出,哪料那七八柄锄头,竟似织成了一面铁网,张丹枫的身法已是快到极点,但不论转到哪个方位,都有锄头迎面劈来。张丹枫心中一怔:这明明是预先排练好的阵法!当下不敢大意,提起精神,在锄头阵中窜高纵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霎忽之间,把那七八个农夫迫得阵脚松动,连连后退。可是他们首尾相应配合佳妙,张丹枫除非把他们打伤,否则要想夺取他们手中的锄头却也大非易事。
    那七八个农夫虽败不乱,兀是苦苦缠斗,不肯逃走。张丹枫一声长啸,呼呼数掌,把他们逼出了离身一丈之外,笑道:“你们再不停手,我可要不客气啦!”那为首的农夫道:“不客气又待怎的,狗强盗,难道我们怕你不成?”张丹枫再好涵养也给他们惹得火起,心道:“待我拔出宝剑,将你们这几柄锄头一一削断,看你们怕是不怕?”左掌护身,右手正待拔剑忽听得山上有人叫道:“你们做什么打架?”张丹枫仰头一看只见那人三绺长须额宽鼻大,作儒生打扮,却又是武人相貌。那为首的农夫道:“这强盗打伤了咱们的牛,又拐走咱们的孩子。”那人道:“牛没有受伤啊。阿昭,阿成!”张丹枫把眼看时,只见那两条牛本来还在团团乱跑,却忽地停住。两个牧童哈哈大笑,从牛肚下面翻了上来,向张丹枫扮个鬼脸。张丹枫也给他们引得笑了起来,心道:“我道这牛为什么团团乱跑跑个不停,原来是这两个小鬼作怪。他们骑牛的本领要比蒙古人的马术还要俊!”继而又想:“这些人来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不可不小心提防。”
    山坡上那老人道:“庄稼汉粗鲁无礼,一场误会,客人休怪。咄,你们还不快向这位相公道个不是,下田去耕作吧。”那七八个农夫和两个牧童唱了个喏,片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那老人道:“相公是来游山吗?”张丹枫道:“正是。”那老人道:“七十二峰看不尽,茫茫万顷更消愁。你来游赏湖山,最少也有数日勾留吧?”张丹枫见那老人吐属不凡,肃然问道:“不敢请问老丈姓名。”那老人笑道:“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何必留名,你叫我一声老丈我称你一声相公,岂不干脆得多?何必去记那罗罗唆唆的姓名。”张丹枫性本豪放,老人所言正投其好。那老人又道:“老朽蜗居就在此山上,有位朋友给我题为洞庭山庄,相公既有数日这游,若不嫌弃,就让老配稍尽地主之谊如何?”张丹枫道:“老丈如此洒脱,晚生也就厚颜叨扰了。只怕为老丈增了麻烦。”那老人又哈哈笑道:“你玩你的,玩得倦了便到敝庄歇歇,有缘则聚,缘尽则去,那有什么麻烦。”张丹枫正想一人寻宝觅图,老人此言,正合心意。老人指着山腰的一座园林道:“园中虽无所有,蔬菜鲜鱼却是常备,你要游山,就请自便,晚上回来,咱们鲜鱼白酒,再作倾谈。”张丹枫拱手道谢,心中想道:“这老人若非有道的隐者,亦必是湖海的异人。我今次到来,纵然找不到宝藏地图,也要交交这一位风尘前辈。那一群农夫,看来也大有来历,不应失之交臂。”张丹枫思潮起伏,在西洞庭山上游了一个下午,不时发觉有采柴樵子或摘野果的竟在偷偷盯着自己,心中更增诡必之感。张丹枫游了一个下午,将山形地势,记在心中,看看日落西山,便依老人所约回转山腰,叩那“洞庭山庄”的庄门。
    庄门缓缓打开,张丹枫眼睛一亮,只见面前立着一个少女眼珠淡碧,容光焕发,有江南少女的秀气,也有北地胭脂的健美。张丹枫怔了一怔,心道:“云蕾之美如芝兰百合,此女之美则如玫瑰芙蓉。若然并立,想必难分轩轾。”正欲开言,只见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这位相公就是来游山的那位相公吗?爹爹已对我说了,请你进去。”
    张丹枫扰袖一谢,随那少女走进洞庭山庄,只见紫藤盘径繁花照眼,亭榭水石,参差错落,掩映有致,竟然是绝妙的园林布置,虽不及快活林之大,精雅却过之。那老者早已在亭中置洒相迎,见张丹枫回来,笑道:“湖山之美如何?”张丹枫道:“太湖奇胜甲东吴,水色山光赛画图。古人早有定评,晚生除了拜倒湖山之外,岂敢置喙。”那老人笑道:“可惜有些人对此湖山,尚未忘情名利,甚至脑中尽是铜臭,岂不可笑可怜?”张丹枫闻言一怔,心中想道:“莫非他知道我是来寻觅宝藏的吗?”继而自笑多疑,心道:“我先祖藏宝埋图,此乃绝秘之事,即我也是得了金锁匙之后,才知埋在此山。这老人如何能知?适才这话,想必是他泛泛之论。”
    两人饮酒倾谈,那老人与他谈山色湖光,词章字画,甚为相得。只是大家都避免问对方身世。那老人饮了几杯,醉态渐露,打了个呵欠说道:“我醉欲眠,相公自便。太湖夜色佳绝此地门虽设而常开,相公若有兴致登峰赏月,唤小女陪伴或独自前往均可,回来不必敲门只要一推便开了。”张丹枫心道:“此老的是可人,好像知道我的心意一样。太湖群峰缥缈,浮沉碧波,在月色之下,定必更美。”
    那老者叫少女带张丹枫歇息,少女盈盈一笑,问道:“相公是第一次来游太湖的吗?”张丹枫道:“正是。”那少女笑道:“相公说是来自北方,我看却似江南人物。呀,好像咱们还在哪儿见过一般,相貌好熟。”张丹枫笑道:“姑娘说笑话了,我倒愿意早认识姑娘,只可惜今日才有此机缘,来赏湖山胜景。”
    那少女一笑不言,走到一处,说道:“相公就在此处歇歇吧,山居简慢,请勿见责。”张丹枫一看,只见一所精雅的房子建在荷塘之中,莲花正在盛开,翠盖红裳,一水皆香。张丹枫笑道:“此地如同仙境,皇帝也没福住,怎说简慢?”那少女一笑走开,微风送声只听得那银铃似的声音似嘲似讽:“真是以貌取人,换之子羽。对此湖山,却提俗物,皇帝值多少钱一斤?”
    张丹枫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女,此女性情倒也洒脱得很呢。”陡然想起云蕾,把那少女的影子压了下去。独对荷花,想起今日遭遇之奇,与寻宝的渺茫,不觉心思摇摇毫无睡意。
    猛一抬头,只见疏影横斜,淡香如酒,月光入户,涛声送林,张丹枫披衣出屋,推开后门,登山去看太湖夜景。西洞庭山矗立湖心,登缥缈峰,纵鉴宽广八百里的太湖,真是三万六千顷的波光涛影,尽收眼底,在月色之下,湖光映照,比日间所见,更是瑰丽奇诡,非笔墨所能形容。张丹枫心醉神驰,悠然如梦,忽听得有少女歌道:“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清流足以涤尘垢,人生何必叹坎坷?金银珠宝阿堵物,会当尽付于碧波,劝君有酒当自醉,有酒不饮奈月何?”歌声摇曳,随风飘入太湖。张丹枫听得呆了,心道:“此女集唐人诗句,发为长歌,莫非是劝我不要费神去觅那宝藏么?呀,她哪里知道我的心事。我岂是想独占珠宝,贪恋铜臭之人!”忍不着发声和道:“君歌且休听我歌,此峰突兀撑天河,世间亦有奇男子,顶天立地剑横磨!王侯珠宝皆粪土,但欲一画卷山河!”
    张丹枫歌声一停,忽见那少女在嶙峋石笋丛中冉冉出现,笑靥如花,轻轻向他招手。张丹枫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只听得那少女道:“你当真要固执己意么?”张丹枫道:“我不知姑娘意何所指?但大丈夫做事,岂能轻易更改。”那少女面色微变,忽冷笑道:“你想到此山盗宝,那可休想!”忽地青光疾闪,那少女倏地拔出一柄短剑,向张丹枫当胸便刺。张丹枫惊骇之极,飘身急闪,道:“姑娘,你是何人?”那少女身手快极,眨眼之间,连刺数剑,张丹枫东躲西闪,给她逼入了乱石丛中,突然现出数人,那招待自己的洞庭庄主手持一柄渔叉竟跳在一堆石上,向自己分心疾刺,听那渔叉抖的嗡嗡之声,竟然是一位有上乘功夫的武林高手。张丹枫叫道:“老丈何故相逼?”那老人道:“哼,你自己还不明白?看你相貌,我本以为你也是一位雅人,原来你却是名利熏心的恶汉!”另外那几人正是日间所见的农夫,齐声喝道:“我早就瞧出你不是好人,看刀、看剑、看槍、看戟!”那几个农夫这时手上拿的已不是锄头而是刀槍剑戟了。张丹枫又惊又骇,欲待分说,但对方兵器齐上,尤其是那老者的渔叉和那少女的短剑更是迅逾飘风,哪容得他分神辩白。张丹枫给他们在乱石堆中围攻,险象环生,只得拔出白云宝剑,横披直刺,有两个农夫的兵器给他削去一截,急急后退。张丹枫叫道:“住手!”那老者笑道:“陷入此阵,有宝也没用了!”渔叉一抖,又上前疾攻,张丹枫对他尚是心存敬意,不欲削他的兵器,专找其他的人,却不料那些人一进一退,来去如潮,一见剑到,身形忽地便没入乱石堆中,古怪之极,张丹枫出手虽快,却竟然再也碰不到他们的兵器了。
    张丹枫细看时,只见连那老者父女在内,敌手一共八人,占着八位方位,在石堆中忽隐忽现,东砍一刀,西刺一剑,防不胜防。张丹枫心想:“我只认定一人追去,看你如何可躲避得了。”先挺剑追一农夫,看那农夫身手平常,谁知他在乱石堆中左兜右绕,张丹枫跟他转了两转,忽然不见了他的踪迹,而那少女的短剑和另一个农夫的长槍却忽地从左右袭来,追那少女时,也是转眼间便没了踪,而那老者却又突地当头出现,渔叉闪闪,向自己抢攻。张丹枫心道:“他们如此战法,如何是好?”阵中八人,除了老者与少女之外,其他六人在江湖之上武功或算不错,但在张丹枫眼中却属寻常。但这阵法怪极,张丹枫虽知道只要击破一环,便可突围,但想尽办法,却竟是越陷越深,无法可施。再过片刻,阵形越逼越紧,张丹枫在乱石堆中东窜西闪,连防卫亦见艰难,更不用说还手攻击了。幸亏他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众人还不敢太过逼近。
    张丹枫猛然一醒:这阵法岂不是诸葛武侯传下的八阵图?留心细看,只见那八人果然是依着那乱石所布成的门户,分成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各守一门,而自己这时却正被引入死门。张丹枫心中一怔:懂得布这八阵图的,古今名将也没几人,却不料在这里见到!再留心看时,只见把守生门的,正是那使短剑的少女。张丹枫识破阵法,更不迟疑,飞身一起,自死门跳入惊门,自惊门跳入伤门,再转入杜门,绕过休门,直闯生门,八阵图登时大乱,那少女面有惊色,连连躲闪,张丹枫心中虽有不忍,但为着要闯出阵图,长剑闪闪不离那少女背心,逼那少女引自己出去。眼看就要闯出生门,那少女忽然一声尖叫,似是骇极而呼,张丹枫一愕,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剑尖碰着了那少女的皮肉,就这么的一停,忽感地转天旋,“轰隆”一声,地面忽然陷了一个大洞,张丹枫整个身躯跌了下去。原来他所站立的地方,底下是个陷阱,上面盖以浮沙,若以张丹枫的轻功本事,一掠即过,原可无事,但被那少女一呼,骤然一个突兀,停了一停,浮沙支持不了他的体重,竟出其不意地着了道儿。
    好个张丹枫,在半空一个筋斗,减了那下坠之势,轻飘飘地脚落实地。洞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张丹枫自怀中取出一串夜明珠,挂在剑尖,珠光剑光,相互辉映,只见这洞深入不可测,要攀上去已不可能,洞底凹凸不平,有一股潮湿的霉臭之味,似是一条多年不用的隧道。张丹枫行了许久,才行到尽头,摸一摸却是山岩石壁。张丹枫叹道:“料不到无命丧于此,死了也是糊里糊涂。”想起自己壮志未酬不由心中大愤,“啪”的一拳击在石上,那石忽然微微震动。
    张丹枫大喜,急用宝剑在那块石头的四周乱划,那块石质似乎特别松脆,不消多久,沙石纷纷落下。原来那块石头乃是装上去的,四周粘连的沙石去掉,立见可以活动,张丹枫奋起神力,把那块石头一推,“轰隆”一声,跌下对面,留下的缺口恰好可容一人钻过。
    张丹枫自洞口钻出,忽感一阵冷光耀眼,细看之时,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洞口那边又是一条隧道,只是比起这边却短得多,隧道的尽头,矗立着一扇石门,竟是一块通体晶莹的白玉所造。玉石不奇,但这样大的一块玉石,可是无价之宝。张丹枫收了明珠宝剑,摸那玉门,光溜溜的滑不留手,张丹枫摩挲再四,忽然发现玉门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匙孔,把金锁匙投入去一试,用力旋转,那玉门应手而启。张丹枫收了锁匙,进入里面,顺手把玉门一关,只见光芒耀眼,洞中堆满金银珠宝,张丹枫急在珠宝堆中寻觅,找出一个玉匣,把匣打开,内中放着一张平折的大地图,张丹枫展开地图,借着宝气珠光,仔细阅鉴,只见这张地图十分详细,画有各处山种险要的地形,背后还注有在各处险要的攻守拒敌之法。要知古代之时,交通不便,很少有人能周游全国,细察地形,所以像这样的一份地图乃是稀世之宝。张丹枫想起了为了绘这份地图,费尽毕生心力的彭和尚,想起了彭和尚教自己先祖张士诚与明朝太祖朱元璋的苦心,与他起义抗元的壮烈事迹,不禁潸然泪下。再细看时只见玉匣上还有两行小字,文:“此图出世,大周重光。”想是他先祖张士诚预料到有后代子孙可能到此,所以留下遗言,要后代子孙继承他的遗志,灭掉大明,重光大周(大周是张士诚所建国号)。张丹枫向玉匣地图拜了八拜,望空禀道:“不肖儿孙张丹枫要请列祖列宗原宥,灭明兴周的遗训只怕我不能依照了。”原来张丹枫来取地图与宝藏,其中实是含有深心,他是想将地图献与于谦,让他去抵抗外敌,宝藏也准备献与于谦,让他拿去作捍卫国家的义兵军饷。
    张丹枫卷好地图,心道:“我且到洞口去大声疾呼,说明我这片为国的苦心,盼那洞庭庄主听见,若然他体谅我这片苦心,定然垂下长绳将我吊上去。”主意打定,便去开那玉门,不料用力一推,玉门丝毫不动,原来自己入门之时,顺手一关竟将玉门又关牢了。那玉门里外有锁,张丹枫觅到匙孔,用金锁匙一试却是开之不得,那门外与门内的锁匙并不是一样的。张丹枫暗叫一声:“苦也!”这洞乃是将山腹中间掏空,自己纵有天大本领,也难攻山而出。那玉门硬逾精钢,用宝剑也难剁烂,洞中空有金银,却无粮食,外面的人纵然想来援救,没有自己这枚金锁匙,也开不动外面的门。张丹枫心道:“看来这番必是饿死无疑!”
    张丹枫纵再胆大,这时也觉一片死亡的陰影笼罩头上。试试大叫几声,声音撞着山石玉门,又荡了回来,震耳欲聋,要想传出山外,那希望也是微乎其微。
    张丹枫定了定神,心道:“常人七日不食必死,我练有武功,可能捱到十日,这十日这中,我该做些什么以遣此真正的‘有涯之生’?”脑海中朱、张两家的冤仇,云张两家的冤仇一一闪过,云蕾的倩影突然浮现出来,那似喜似怒如恨如爱的神情又活在心头。张丹枫叹道:“小兄弟,今生今世咱们是再难相见了。”尽管云蕾有过几次要用宝剑杀他,而今他想起的却尽是云蕾的柔情蜜意,心中忽发奇想:“云蕾尽管有时对我现出杀气,心肠却是无限柔慈,呀,她人太仁慈,刚毅不足,是一大缺点。这洞庭庄庄主的女儿,尽管一片温柔,却带着男儿英气,我虽与她初交,却敢断定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若然将云蕾的优点与她合而为一,岂不是天下完人?”
    张丹枫被困洞中,无聊之极,四处翻看祖先的遗宝,忽然在珠宝堆中又发现一个玉匣,上面刻有字道:“先师墨宝,士诚谨藏。”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有零散的地图与札记之类,那些地图乃是彭和尚每到一地时草草画下来的,那张详细的地图就是用这些草图拼合起来绘制的,有了那张大地图,这些草图自是无用,不过也可看到彭和尚当年绘制地图时所花心血。札记乃是他到每一处地方所写下的随笔,其中有风土人情,也有就着山川形势而谈到用兵的议论。张丹枫心道:“这些札记倒应该好好给他整理,辑成专书。”但一想到自己而今只是在洞中等死,又不觉黯然。
    札记堆中还藏有一本小书,张丹枫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玄功要诀》四字,翻开来读,第一句就是:“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岂能出于理、气、象乎?”张丹枫道:“孔子哪懂内功?为何引他的话?”再读下去道:“象者拳之形也气者拳之势也,理者拳之功也。理气象备,举手投足,无不逾矩。”把修练上乘内功的道理,解释得清清楚楚。张丹枫暗自叹道:“看了此书,方知自己浅陋。与这位武学大师相比,我不过是萤火之光。”
    张丹枫越读越觉有味,须知那彭和尚(即彭莹玉)身为两个天子(朱元璋、张士诚)的师父,胸中所学实是非同小可!那本《玄功要诀》所讲的都是基本要理,张丹枫武学本有根底人又极端聪明,读完之后,只觉一理通、百理融,许多武学上的疑难,竟然迎刃而解。张丹枫的师祖玄机逸士,传授四大弟子,都是每人只传一门绝技,张丹枫读了此书,细细揣摸自己所见过的大师伯的大力金刚手功夫,与二师伯潮音和尚的外家硬功,只觉其中都有理路可寻,可以无师自通,不禁狂喜,心道:“我有了此书,苦心虔修,将来岂不是学任何一派的武功都可以事半功倍,容易得多!”但一想到自己困此绝窟,实难逃出生天,纵然学了绝世武功也是无用,更是神伤。正是:
    异宝奇书都得了,陷身绝境奈何在?
    欲知张丹枫能否脱险?请看下回分解。

举报

萍踪侠影录·第十八回石阵战氛豪情消积怨荷塘月色词意寄深心
    张丹枫生性豁达,再翻读那本《玄功要诀》,忽而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也是孔子说的。我而今得此异书,如闻一代宗师亲传大道,可窥武学不传之秘,获前人未有之缘那还不心满意足,却还斤斤计较自己能活多少天,胸襟如此滞而不化,岂不为古圣先贤所笑!”如此一想顿把生死置之度外,就在石窟之中,按那异书所授,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起上乘的内功来。
    张丹枫恶斗半日,本已渐感饥饿,做了一阵功课,气透重关,舌底生津,反觉通体舒泰,纳头便睡,一醒来,洞中珠光宝气,耀眼生缬,也不知外间是白天还是黑夜。张丹枫又试依着自己所悟的妙理,揣摸自己所见过的大师伯董岳的大力金刚手功夫,试行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掌接着一掌,拍那玉名人轶事门,玉名人轶事门给掌力震得蓬蓬作响,虽打它不开,听这掌力击石之名人轶事声,也知自己无师自通的金刚手功夫,竟也有了几分功力。
    张丹枫饿了一天,还不觉怎样,只是口中焦渴,却是难受之极。要知常人不食,可支持至七日始死,但若无水喝,则三日必死。张丹枫武功虽高,日余滴水不进,亦五内如焚,好不容易才在石壁的隙罅之中,等得几滴渗出来的水珠,仍是未解焦渴。张丹枫屏神静气在心中默诵那本《玄功要诀》,从头至尾,又从最后一字倒背回来,心有所注,焦渴之感果然减弱。如此这般翻来复去背了几遍,正在潜心默诵,忽闻得有一阵细微的悉索之名人轶事声,接着听得有硬物挖掘土石之名人轶事声,张丹枫一跃而起高声叫道:“是谁?”外面的人一声不响,挖石掘土如故。张丹枫奇道:“若是有心救我,为何却不答话?”外面的人掘了许久,张丹枫奋起神力,一掌击去,碰着玉名人轶事门,“蓬”的一声,玉名人轶事门动也不动,手臂却几乎给反震得脱臼。张丹枫想起这玉名人轶事门坚固异常,断非普通的铁器所能开,若说是重掘地下一条隧道进来,虽然可能,但挖土凿石,工程非小,只怕地道通时自己已经渴死饿死了。而且听外面挖土之名人轶事声,又似乎只是孤身一人,凭一人之力,那就更不易为。
    张丹枫正在思想,忽见玉名人轶事门下,石屑纷飞,泥土松动,张丹枫用宝剑在里面接着那缺口一挖,外面忽地透进一丝亮光,原来外面的人,已在玉名人轶事门之下,挖开土石,挖出了一条手指般大小的孔道。张丹枫大奇,心道:“这是什么用意?莫非是想先送食物给我,让我敬廷残喘吗?只是这孔道也太小了。”仔细听时,外面挖土之名人轶事声顿止,孔道中悉索之名人轶事声,似是有什么硬物,从外面推塞进来,张丹枫全神注视,陡然间眼睛一亮,一枚金光闪闪的锁匙,已从孔道塞了入来,张丹枫拿起一看,这枚金锁匙和自己在快活林所得的那把,竟是一模一样。张丹枫何等机伶,急投进匙孔中一试,玉名人轶事门应手而开,门外笑盈盈的站着一个少女!
    张丹枫一见,几乎疑在梦中,这少女笑靥盈盈红晕双颊,正是洞庭庄主的女儿!只见她左手把长剑,右手持利凿,剑尖还带着泥土,洞口挂着一盏碧纱灯笼,想必是她带来照明的。玉名人轶事门打开之后,灯笼的烛光给洞中的宝气珠光映得黯然失色。
    张丹枫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拢袖一揖,道:“多谢姑娘相救。”那少女忽地格格一笑,掩口说道:“少主人,我家等你已经等了三代了,昨晚我们不知是你,几乎伤了你的性命,你不怪责我们,反而多谢么?”张丹枫猛然省起,哈哈一笑,道:“快别这样称呼,我的祖先偶然曾称王称帝,与我何干?我姓张名丹枫,你叫我丹枫好了。”那少女道:“我在两个月前已经知道你的名字,那时我就想:这个名字真美,我们的洞庭山腰也种有好多枫树,你看到吗?”
    这少女笑语盈盈,吹气如兰,与张丹枫竟然一见如故,闲聊起来,张丹枫不觉心中暗笑:云蕾是天真之中带有矜持,而这少女则是天真之中带着爽朗,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张丹枫瞧她一眼,笑道:“你别忙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复姓澹台,名字中有一个‘明’字的?”那少女道:“你猜对了,是不是澹台灭明告诉你的?”张丹枫笑道:“澹台将军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有你这样一位聪明伶俐的妹妹。”那少女也笑道:“只怕他以前还不知道有我这个笨丫头呢。他上个月匆匆来到这里,认识家人,只住了一宵,便又跑了。”张丹枫计算日期,澹台灭明到太湖之日,正是番王将要回国,自己在京中见过澹台与于谦之后。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离京数日,可笑京中的锦衣卫竟是无人发觉,任他来去。
    那少女道:“这么说来,澹台灭明离开这里之后,还没有见过你了。他上个月来时,说起你偷入中原,可能会到苏州访寻先人遗宝,叫我们留意。可惜他来去匆匆,没有详细说起你的形貌,我们以为你也像他一样,在蒙古多年已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相貌,谁知你比我们苏杭的少年子弟,还要俊秀得多。”说完之后,忽地抿嘴一笑,似乎是发觉自己说话孟浪,但却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之容。张丹枫心中暗笑:澹台灭明貌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那是因为他的祖父和父亲娶的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妇,并非因为在蒙古住得久了相貌就会变的,可笑这少女天真未凿,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
    这少女又道:“前日你来游山之时,我们已有疑心,只因最近恰巧发生一桩事情,听说有一个叛贼偷到苏州画图的副本猜疑宝藏是埋在快活林中,半月来不断有人到快活林踩探,我们这里的秘密虽无外人得知,但也不能不分外提防。所以你前日来到此山周围察看,我们还以为你是想来盗宝的贼人呢。”
    张丹枫笑道:“你看我的相貌像强盗吗?”少女道:“就是因为不像,要不然你哪里还有性命。我爹爹听你谈吐风雅,摸不清你的来历。想试探你是不是少主,又怕万一不是,这天大的秘密,就要泄出去。所以只好宁枉毋纵将你困在八阵中,但又怕误伤好人,所以手下留情,要不然你虽然识破阵,恐也不易闯得出去。”张丹枫道:“后来你们又怎样识穿我的来历的呢?”那少女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一人之外,还有谁能够从外面开启这个玉名人轶事门?”张丹枫也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一人之外,也没有谁能够救我出来。”那少女颇有得意之色,笑道:“可不正是?这两把金锁匙就这么巧,我这把开不进去,你这把开不出来。”说到此处面上忽然飞起一阵红晕,原来她小时听妈妈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姻缘匹配有如锁匙开锁一把锁匙一把锁,丝毫不能勉强。她无意之中说出锁匙开锁的话,想起了母亲之言,不觉羞红了脸。
    张丹枫甚是纳罕,不明这少女何以忽然之间忸忸作态,咳了一声笑道:“你的姓名我已知道三个字,还有一个字不知道呢。”那少女道:“你看我可真高兴得傻了,连姓名也忘记告诉你,我叫做澹台镜明,我爹叫做澹台仲元,我的太祖叫做澹台归真,是你祖张皇帝手下的大将。”张丹枫笑道:“你太祖的名字我知道。如此说来,我真要多谢你们一家。澹台将军随我们含垢忍辱,远处异国,作化外之民。而你们又为我家在这个山头守了几代。”澹台镜明笑道:“在这里住有什么不好?朝夕面对湖山,你还不满意吗?”张丹枫微微一笑,澹台镜明忽然“啊哎”一声,叫了起来,道:“你瞧,我又忘记了一件事。”张丹枫道:“忘记什么?”澹台镜明道:“忘记你困在洞中已经是一天一夜了。你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呢。”走出洞口,将搁在地上的一个小花蓝提了进来。蓝中有太湖洞庭山的名果白沙枇杷,还有干粮肉脯。张丹枫先吃枇杷,后嚼肉脯,真觉是平生从所未赏的妙品。
    澹台镜明在洞中东瞧西望,把玩珠宝,笑道:“怪不得古往今来,许多人想做皇帝。你的太祖不过做了几年皇帝,就积下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把几粒夜明珠抛上抛落,像小孩子玩玩具似的,忽而又笑道:“这些东西确是好玩。可是既不能止饥,又不能止渴,我看呀,这些珠子还不如我的枇杷。”张丹枫笑道:“所以呀,我宁愿要你的枇杷,不要这些珠子。”澹台镜明道:“你说得好听,你若不要这些珠宝,为何冒了这般大的危险,从蒙古一直跑到太湖来?”张丹枫道:“我要把这些珠宝,尽数送给别人。”澹台镜明道:“送与何人?”张丹枫道:“送与明朝的皇帝。”澹台镜明叫道:“什么,送与明朝的皇帝?明朝的皇帝不是你家的大仇人吗?”
    张丹枫道:“不错,明朝的皇帝是我家的大仇人。”澹台镜明道:“那么你还要将珠宝送与他?”张丹枫道:“不错,我是要送与他。”澹台镜明道:“哼,不行,不行!珠宝虽然是你们张家的,我们替你守了几代,你要送与明朝皇帝,可得问过我们。”张丹枫道:“我一说你们准会同意。”便将他为国的苦心和抱负说了。澹台镜明笑道:“哈,原来并不是送给明朝皇帝,是送给打鞑子的人,我倒给你吓了一跳。”
    张丹枫把半蓝枇杷吃完,澹台镜明仍是留在洞中和他说话好像忘记了外面还有人在等待他们的消息似的。张丹枫从她的话中也知道了许多关于澹台一家的事情。
    原来张士诚在败亡的前夕,将遗孤托与澹台归真。那澹台灭明的祖父,远走蒙古,将快活林的“藏宝图”托与一个姓石的心腹武士,即轰天雷石英的祖先,又暗中请澹台归真的弟弟即澹台镜明的祖父镇守在西洞庭山,暗护宝藏,并留下了一枚只能从里面开出来的金锁匙,布置可算十分周密。排起辈分,澹台灭明和澹台镜明是堂兄妹,但两支人一在漠北,一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却是几代不通音讯,直到上一个月,澹台灭明乘着护送番王之便,偷偷溜到太湖一行,他们才知道“老主公”(张士诚)已经在蒙古留下了后代。
    张丹枫见她笑语盈盈,在珠光宝气映照之下分外妩媚,心中一动,说道:“我的小兄弟见了你一定会欢喜你。”澹台镜明说:“什么,你的小兄弟?我为什么要他欢喜?”张丹枫笑道:“我的小兄弟自幼失了亲人,孤苦伶仃,没有人和她玩,你和她一般年纪,不正是可以做个最好的朋友吗?”澹台镜明怒道:“什么?要我陪你的小兄弟玩?哼,我不喜欢和臭小子玩!”其实张丹枫也是“臭小子”,澹台镜明一说之后,立刻又发现自己说话的破绽,不觉面上又泛起红潮。只听得张丹枫笑道:“我的小兄弟不是臭小子。”澹台镜明道:“不是臭小子是香小子呀。哼,香小子我也不喜欢。”张丹枫笑道:“也不是香小子,她呀,她是一位小姑娘。”澹台镜明一怔,道:“是小姑娘?”张丹枫道:“是呀,是小姑娘。我认识她时,她女扮男装,我叫惯了她小兄弟,老是改不过口来。”澹台镜明见他提起“小兄弟”时,说得十分亲热,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竟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感觉,但也是一掠即过,面上并没有现出什么,可是张丹枫已似察觉了什么,心中对这少女颇感歉意。
    两人停下话来,过了半晌,张丹枫忽似记起一事,问道:“你的爹爹为何不下来?”澹台镜明道:“他发现有敌人上山想必是去布置八阵图了。”说得毫不在乎。张丹枫惊道:“若有敌人上山,就必定是扎手的强敌,咱们快出去瞧!”
    澹台镜明道:“什么扎手的强敌,料也闯不过我爹手中的渔叉,闯得过爹爹手中的渔叉,也闯不过那个石阵。”她对爹爹的武功与八阵图竟是十分信赖。张丹枫心道:“呀,你这小妮子哪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番来的敌人若非大内高手就定是红发妖龙那班邪魔劲敌。”说道:“咱们还是去瞧瞧的好。”澹台镜明道:“好,去就去吧。”与张丹枫走出石洞关了玉名人轶事门,通过隧道,洞口挂有一根长绳,两人攀援而上,外面一片灿烂的陽光,看光影已是正午时分。
    把眼一望,洞庭山庄庄门紧闭,山腰的乱石丛中人影幢幢传出了一阵阵兵器的剧烈碰击之名人轶事声,张丹枫急忙加快脚步,赶去助阵。澹台镜明道:“你急什么?我的妈妈和妹妹都来了,还怕它什么强敌。”张丹枫昨晚到洞庭山庄投宿,并没有见着女主人,诧道:“啊,原来你还有妈妈。”澹台镜明道:“我怎么没有妈妈,不过她住在外面,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我刚才见她上到半山,才下来救你。”张丹枫甚感奇怪想道:“放着这样好的人间仙境不住,却夫妻分开,住在外面,却是为何呢?”但这时急着助阵,无暇多问。
    两人来到八阵图前,不觉大吃一惊,阵中困住的敌人,竟是个个武功高强。尤其厉害的是一个老汉和一个道人,那老汉的兵器怪异之极,形似龙头拐杖,可又比普通的龙头拐杖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在拐杖的尖端,伸出一个形如手掌的东西,五枝明晃晃的利钩,有如手指;另一样是拐杖上长满尖刺,舞动起来有如毛茸茸的猿臂,作势攫人。那道人的兵器,却是一柄长剑,虽不怪异,但抽刺之际,飞起一朵朵剑花更是骇人。另有一个少年军官,掌风虎虎,石阵中较小的石块,竟然给他的掌力震得飞震起来。澹台镜明再仔细瞧时,只见自己的爹爹虽然把守着死门要户,但是在强敌围攻之下,阵势施展不开。
    澹台镜明一声娇叱,拔出利剑,就待闯入石阵,忽见张丹枫定着双睛,如痴似呆,兀立不动。澹台镜明嗔道:“你这人是怎么的?刚才那么着急,现在却又不上前去助我的爹爹,你等什么?”张丹枫暗叫糟糕,原来那老汉与道人正是铁臂金猿龙镇方与三花剑玄灵子,这两人也还罢了,那少年军官却是云蕾的哥哥,新中恩科武状元的云蕾。看两边斗得如此激烈,只怕会有死伤。张丹枫心道:“我虽然暗助云重中了恩科状元,只是他心中对我的敌意实未消除,说明真相,他又不肯相信,如何是好?我若然上前与他动手,岂不误会更深?”忽见三花剑玄灵子突展绝招,剑花朵朵向把守杜门的一个老婆婆杀去,那老婆婆手使拐杖,呼呼还了两招,云重忽然连发三掌,助玄灵子将那老婆婆逼名人轶事得退出了杜门,张丹枫又是一惊!
    另一守在惊门的少女也给敌人逼名人轶事得手忙脚乱。张丹枫道:“这两人是你的妈妈和妹妹吗?”澹台镜明怒道:“怎么,你还等什么?”说话之间已奔出数丈之地,张丹枫一笑道:“原来都是熟人!”身形一起,倏地抢过了澹台镜明的前头,先入石阵,长剑一指,叫道:“澹台大娘,守紧杜门,玉明妹子,转过休门,我来也!”纵身一跃,掠过铁臂金猿的头顶,奔入生门,与洞庭庄主澹台仲元并肩一立,守稳了八阵图的门户。
    原来云重那晚在快活林一无所得,反给张丹枫留字嘲笑,自是不肯罢休。其实张丹枫是好意劝他,他却当为嘲笑,当下恨恨然回转抚衙。第二日京中的七大高手都已会齐,探出张丹枫已进了太湖,于是七大高手,连同云重,共是八人,急急追踪而至,就在张丹枫陷入石洞之后的第二日日间,追到了西洞庭山山上。
    正在满山搜索,忽听得嘿嘿冷笑之名人轶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扬着一面锦缎,锦缎上绣着十朵大红花其中七朵周围围以红线,十分刺目。一个侍卫奇道:“咦,这不是澹台村茶亭的那个老妪吗?她的女儿呢?我那日经过茶亭正见她绣这锦缎上的红花。”另一个大内高手道:“是呀,那日我经过花亭,也正见她绣这锦缎上的红花。她还说什么这是第十朵。”云重心中一怔,想起自己那日离开茶亭之时,锦缎上的还是第八朵红花,忙问那两个侍卫道:“你们那日是不是向她们打听过张丹枫?”那两个侍卫道:“是呀,这和锦缎上的大红花又有什么关系?”云重道:“这个老婆婆定是张丹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急急飞身追赶,那老婆婆又将锦缎一扬,陰恻恻的说道:“呀,可惜,可惜!你也来了!这三朵红花也要给明儿摘下来了。”
    铁臂金猿大怒,喝道:“兀你这妖妇,装神弄鬼。”率先便追,那老婆婆身法奇快,左一兜,右一绕,不消一盏茶的时刻已将云重与大内七大高手,都带到了八阵图前面。云重见乱石堆叠,有如重门叠户,内中隐有煞气,他虽不识八阵图,却比那些人多读过几本兵书,不觉一阵踌躇,停下脚步。忽见乱石堆中,现出一个少女,笑道:“哈,你们都来了吗?他们等候同伴已等得不耐烦了。”将手一指,只见左侧的一堆石堆上并列着七颗头颅,不知用什么药水炼过,面目尚栩栩如生。云重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那日策马经过茶亭的那个停士,铁臂金猿与三花剑也认出其中两人是司礼太监王振府中的卫士,另一个高手认出一人是海龙帮的副帮主,想来他们都是因为打听张丹枫而被这两母女割下头颅。大内七大高手都激怒,恃着艺高胆大一齐闯入了八阵中,云重身不由己,也跟众人闯入石阵。
    石阵中异声骤起,只见一个老者,三绺长须,提着一把渔叉,现出身来,接着现出几个农人,捏的不是锄头,却是刀槍剑戟,在乱石堆中,忽隐忽现。铁臂金猿大怒,喝道:“先把这老儿擒下。”洞庭庄主哈哈大笑,迎面就是一叉,铁臂金猿拐杖一震,横击过去,洞庭庄主身形倏忽不见,陡听得身后利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那少女手使双刀,一个盘旋,便下杀着,云重呼的一掌拍出,那少女叫道:“好厉害!”身子一缩又不见了,三花剑玄灵子展剑一追,那老婆婆忽地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十指如钩,朝玄灵子手腕与顶门双双抓下,竟然是大力鹰抓的功夫。三花剑心中一凛,急使绝招,倏地抖起三朵剑花,那老婆婆一抓抓空,立刻又转入另一处门户,阵图展开,霎时间,将云重等八个一流高手,都困在八阵图中。
    这八名高手虽然各各身怀绝技,但不明阵法,敌人个个神出鬼没,竟然被分隔得首尾不能呼应,只有挨打的份儿。云重较有机谋,见不是路,急忙叫道:“他们共是八人,咱们也是八人,各自认定一人,不要乱攻。”如此一来,形势渐稳。那八阵图虽是奇妙无比,洞庭庄主却只识得三成,尚未能尽量发挥,加以除了他夫妻二人功力最高,可与云重等人匹敌之外,其他六人和大内的众高手却是相差甚远,这一来一边仗着阵图奥妙,一边仗着实力高强,在石阵之中杀得难解难分,双方都是险招迭见。
    正在激战之际,云重渐渐看出破绽,正在与铁臂金猿合力逼名人轶事迫那老婆婆,陡见张丹枫一剑飞来,又惊又怒,急叫:“留神!”铁臂金猿与三花剑都曾在张丹枫与云蕾手下吃过大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双抢上。张丹枫长剑一振,嗡嗡作响,白衣飘飘,在八阵图中窜来窜去,左一剑,右一剑,前一剑,后一剑,避强攻弱,不与铁臂金猿、三花剑及云重三个功力最高的人正面接战,却把其他五名大内高手,又逼名人轶事得各各分开,不能兼顾。
    澹台镜明大喜叫道:“好啊!”洞庭庄主见张丹枫声东击西,指南打北,身形四方出没,却又是紧对着死门的枢纽要户竟是深明阵法,犹在自己之上,也不禁狂喜叫道:“老主公有后,大周可以重光。”张士诚身死虽已七八十年,澹台一家,提起他时仍是唤为老主公。这八阵图本是彭和尚传与张士诚,张士诚因要澹台归真守护宝藏,又将八阵图传授与他,而今洞庭庄主澹台仲元见张丹枫深明阵法,不待细问,已知他定是少主无疑。
    张丹枫与澹台镜明加入,形势突变,适才是八大高手稍占上风,而只却只的挨打的份儿。澹台镜明四处游走,运剑如风向那些被张丹枫搅得头昏眼花的大内高手,东踢一脚,西刺一剑,杀得十分痛快。
    把守“惊”门那少女名叫澹台玉名人轶事门,正是澹台镜的妹妹,她刚才被云重掌力一震,险险跌倒,这时见阵形已隐,敌人只有防守的份儿,不自禁地跳出门户,高声叫道:“姐姐,你与我杀这□,他刚才欺负我。”把手一指云重,澹台镜明笑道:“这还不容易!好,你踏乾方,进坎位,攻他右边。”向云重分心直刺,云重一掌荡开,断门刀扬空一闪,正待还招,侧面青光一闪,澹台镜明的利剑又已攻到,而且位置巧妙,正在他的掌力攻不到的地方,云重飞身急闪,澹台镜明滑似游鱼,陡地从他掌下滑过,刷的一剑,指他面门。这一剑来得快捷之极云重又被逼名人轶事在两堆乱石之间,只能侧身躲闪。但因地形太窄,看这来势,纵然躲得开面门要害,肩头也只恐要被那利剑刺个透明窟窿!
    按说云重的功力本来比澹台镜明姐妹高出一筹,就算以一敌二,纵不能胜,也不会落败,无奈她们姐妹二人,仗着石阵的奥妙,先把云重逼名人轶事得处身不利的地形,然后联剑急攻,顿时把云重置于险境。
    澹台镜明手腕一翻,刷的一剑刺去,忽听得叮当一声,只见张丹枫突然从左侧的伤门跳出,剑尖轻轻一拨,把自己的利剑拔开。张丹枫这一下,澹台镜明却是万万料想不到,诧道:“你干什么?”张丹枫道:“看在我的面上,这一剑就不刺了吧。”澹台镜明莫名其妙,但见张丹枫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似觉他的目光具有绝大的魔力,不由自己地将利剑撤了回来。洞庭庄主也好生惊诧,高声问道:“这军官是什么人啊?”张丹枫道:“他说我是他的大仇人。”云重怒道:“谁要你手下留情,我与你两家之仇,今生今世,休想化解。”呼的一掌,斜劈下去。洞庭庄主更是诧异,看这情形,云重对他确是仇深似海,不知何以张丹枫却要处处护他。
    张丹枫左掌挥了半个圆弧缓缓推出,云重心中一怔:“咦他几时也学成了大力金刚手的功夫?”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各退三步,张丹枫道:“云重吾兄,走为上计。”云重更怒,道:“谁与你称兄道弟?”呼的又是一掌,张丹枫道:“我问你何所为而来?”铁臂金猿喝道:“你将宝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我们便走。”此言实是色厉内荏,他知今日之战讨不了好,但愿张丹枫肯放他走,要宝藏之话,不过是如此说说,遮个颜面罢了。那料张丹枫仰天大笑,忽道:“原来你们是为先祖的宝藏而来,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想送给大明皇帝,有你们代劳送去,那是最好不过!”此言一出,除了澹台镜明之外,余人无不吃惊。洞庭庄主道:“少主,你这是什么话?”云重道:“大丈夫宁死不辱。张丹枫,你焉能屡次戏弄于我?”他把张丹枫的真心话竟当作戏弄之言。
    张丹枫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云重一言不发,呼呼呼,又是连劈三掌,张丹枫好生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忽听得哨声四起,半山坡的树木乱石丛中突然窜出一大批人,高矮肥瘦,奇形怪状,漫山遍野,四处杀来。张丹枫定睛看时,为首二人,一个满头红发,犹如一丛乱草,又似一堆火云盘在头上,此人正是昨日与自己豪赌的红发妖龙郭洪,这犹罢了,另一个人鹰鼻碧眼,身高七尺有余,手持一双开山大斧却是瓦刺国太师也先手下的第一名勇士,名唤察鲁图,武功之强,在瓦刺国中,仅在澹台灭明之下。张丹枫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骇道:“郭洪是王振的心腹武士,这两人如何能会合一起,莫非瓦刺兵已经侵入中原么?”
    铁臂金猿一声欢呼,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叛贼张丹枫正在这儿!”郭洪嘿嘿冷笑,把手一挥,将洞庭山庄的人与大内七大高手,连同云重在内,都围了起来。
    铁臂金猿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喂,喂!你不认得我们吗?我们八人都是皇上派来的!”郭洪冷笑道:“我们都不是皇上派来的!哼,哼,把宝藏和地图都献出来!”云重怒叱道:“你们敢造反吗?宝藏和地图是皇上要的!”郭洪笑道:“你们到瓦刺去找皇上吧,宝藏和地图是王公公要的!”云重一怔,道:“你说什么?皇上怎么啦?”郭洪笑道:“没什么瓦刺大军已进了雁门关啦!你的皇上已做了瓦刺的俘虏啦!”
    张丹枫叫道:“云重吾兄,现在你该明白了吗?合力对外是为上计。”一掠而前,挺剑便刺郭洪。云重一声怒吼,断门刀一闪,左掌呼的一声随着刀光劈去,直取番将,察鲁图振臂一格,云重虎口流血,断门刀几乎震飞。但察鲁图的双斧左上右落,也给云重的金刚掌力震得歪过一边,大叫:“好呀,你这娃娃也有点功夫。”用足力气,双斧一卷,霍地砍来,来势凶猛之极!
    张丹枫那剑迅若雷霆,郭洪见过他的厉害,不敢硬接,一个盘龙绕步,斜闪发招。张丹枫白衣飘飘,虚刺一剑,猛地一个翻身,剑把一翻,反手一带,察鲁图的左斧正在泼风砍到,被他施用巧力,一粘粘出外门。云重正在吃力,得张丹枫替他接了一招,口中不言,心中却是感激。
    察鲁图双眼一睁,道:“哈,张公子,原来是你!”张丹枫道:“你不在瓦刺,到这来做什么?这里须不是你的地方,给我滚回去!”察鲁图道:“你家屡受我国国主大恩,居然也敢背叛么?”张丹枫道:“我烧变了灰,也是中国之人,焉能受你国主笼络!”察鲁图大怒道:“我早看出你心怀二志,原来你果真是私逃回来要与我们作对,哼、哼,吃我一斧!”
    张丹枫刷刷二剑,偏锋疾上,察鲁图双斧一个盘旋,犹如泰山压顶,硬压下来,张丹枫知他力大,只可智取,展开绝顶的轻身功夫,与他周旋。察鲁图神力惊人不在澹台灭明之下,但论到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却是不如。两人瞬即斗了十数招,察鲁图双斧霍霍,周围一丈之内,全是斧影剑光。
    这时双方已成混战之局,郭洪带来的人竟有三四十之多,有些是奸臣王振暗中网罗的武士,有些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道上的黑帮人物前日想抢快活林的海龙帮帮主也在内。
    郭洪这边胜在人多,但张丹枫这边却有好几个一流高手,铁臂金猿、三花剑、云重以及洞庭庄主夫妻等人,都是一身武功,非同小可,但以少敌众,却也吃力非常。
    张丹枫道:“都退到八阵图内。”察鲁图大笑道:“区区石阵,能奈我何?”双斧挥舞,竟把一堆石头,劈得倒塌,有两名大内高手,抢上堵截,却因不识阵图之妙,劈得倒塌,有两名大内高手,抢上堵截,却因不识阵图之妙,反踏入死门,张丹枫大叫:“快退!”察鲁图左右开弓,双斧霍地一劈,这两名高手陷身在狭窄的石阵之中,闪避不便,冷不及防,竟然给察鲁图从顶门直劈下来,分成两片。
    察鲁图哈哈大笑,陡觉身后冷风疾射,回身一斧,确了个空,只听得“嗤”的一响,衣袖已给张丹枫利剑刺穿,察鲁图急忙招架,倏地又不见了人影。正待窜出,猛然间只见白光一闪,张丹枫笑嘻嘻地从左侧乱石堆中现出身来,刷的一剑,在察鲁图的右臂开一道伤口。察鲁图暴跳如雷,双斧疾劈,但听得轰隆隆声如巨炮,石头纷飞之中,张丹枫身形一闪,又在察鲁图肩上刺了一剑,察鲁图要还击时,在沙尘滚滚之中,看也看不清楚,张丹枫又不见了。本来以察鲁图的武功,尚稍在张丹枫之上,但一者是张丹枫深识阵图巧妙,进退得宜;二者是轻功较高,亦占了便宜;三者是张丹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玄功要诀,深明避强击弱之理。故此,竟然在霎时间,连刺了察鲁图三剑。
    察鲁图砍了几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钢斧口,也已卷了。心中一怔,知道徒恃蛮力,只有吃亏,加上张丹枫神出鬼没,更是令人胆寒。察鲁图气焰顿灭,抢着占到一个较宽阔的地形,双斧展开,上使“雪花盖顶”下使“枯树盘根”,把全身防得个风雨不透。
    张丹枫哈哈大笑,不去理他,却在石阵之中,东驰西掠,片刻之间,又伤了几人。可是敌人众多,杀之不退,混战之中自己这边,又有两名大内高手,死在敌人兵刃之下。
    云重连用金刚大力手法,也毙了几人,忽见红发妖龙郭洪正被洞庭庄主的渔叉迫得身形歪斜不定,与自己相距不过数步之遥。云重恨极郭洪,入开身边的敌人,猛跃而前,呼的一掌就朝郭洪顶门劈下。
    忽听得张丹枫叫道:“小心,这□掌上有毒!”云重心中一怔,掌势收拢不住,陡地直劈下去。但见郭洪手腕一翻,掌心通红如血,“蓬”的一声,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郭洪一声厉叫,手腕关节,被云重一掌击折,手掌吊了下来,云重也觉掌心一麻,连忙后退。张丹枫道:“云兄,快运真元之气,不要让毒气上升。”云重瞧了张丹枫一眼,跌坐地上。张丹枫道:“镜明,你守护他,不准让敌人碰他毫发。”澹台镜明也瞧了张丹枫一眼,一声不响地持剑守在云重身边。
    澹台镜有熟悉阵势,又有张丹枫等在外线挡着敌人,果然防守得十分严密。那郭洪的手腕骨头,给云重掌力击得粉碎,疼痛难当,蓦然从同伴手中抢过一张利刃,“嗖”的一下,从断腕处齐根切下,敷上金创药撕下衣襟包扎,厉声叫道:“我死不了,你们加紧强攻。”众人见他如此凶狠亦都不禁骇然。
    那边少了郭洪一个高手,实力虽然稍减,却无大碍。张丹枫这边,少了云重,又要抽出澹台镜明为他防护,本来人少,阵势立见松散。郭洪坐在地上,挥单臂指挥,一阵强攻,反而占了优势。
    张丹枫见敌人势盛,相持下去,只有吃亏,但又想不到破敌之法,心中暗暗叫苦。激战多时,虽连伤了数名敌人,但自己这边,又有一名大内高手与两名庄丁受了重伤,形势更是吃紧。正自心焦,忽听得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山坡花树之间随风飘来,有人歌道:“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古愁。呀,呀,牵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古愁!”歌声妙曼,如怨如诉,这正是张丹枫画上的题诗。
    这霎时间,张丹枫心头,如有电流通过,顿时呆了。只见花荫深处,一个少女,手持短笛,缓缓行来。这少女穿着一身湖水色的衣裳,衣袂轻扬,姿容绝艳,轻移莲步,飘飘若仙。澹台镜明吃了一惊心道:“这难道是太湖的仙女飞上山头?”她素来以貌美自负,而今见了这个少女,宛如空谷幽兰,既清且艳,顿觉自愧不如。
    只听得张丹枫颤声叫道:“小兄弟!”澹台镜明“呵”了一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云重的眼中也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这少女突如其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双方都不觉缓下了手。郭洪叫道:“这少女必是邪门,分出人来,挡她入阵。”那少女一声不发仍是缓缓前行。
    张丹枫精神陡振,突然一声长啸,从一个石堆上飞身一掠跳上第二个石堆,运剑如风,连伤数敌,片刻之间,跳出阵外携着那个少女的手,滴泪说道:“小兄弟,你也来了!”
    那少女一把甩开张丹枫的手,嗖的拔出腰间佩剑道:“我的哥哥呢?”这少女正是云蕾。她因来到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文物之乡,已无北方黑道上险恶,所以改回了女装。
    张丹枫道:“你的哥哥被困在这石阵之中,咱们先把敌人杀散了再说。”郭洪独臂指挥,分兵御敌,调出五名好手拦截张、云二人,他们欺负云蕾是个柔弱少女,五人中倒有三人先扑云蕾。只见云蕾抽出宝剑,轻轻一划,信手发招,倏地飞起一片青光。说时迟,那时快,张丹枫剑招后发先至,倏地又飞起一片白光,青光白光,互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织,幻成异彩,剑花错落,如繁星点点,纷洒下来,双剑一合,威力绝伦,竟在一招之内,连刺了五个敌人的穴道,这五名好手,连“哼”也未哼出一声便纷纷倒地,滚下山坡去了。
    郭洪大吃一惊,只见张丹枫与那少女,身形一晃,已闯入阵中。两人在石阵里左穿右插,俨如蜻蜓掠水,彩蝶穿花,双剑挥舞,剑光缭绕之中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张、云二人的身影。石阵之中,青白二色剑光,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八阵图虽然是重门叠户,地形逼名人轶事窄,这青白二色的剑光,滚来滚去,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双剑所到之外,无不披靡,片刻之间,郭洪带来的人已死伤八九。
    察鲁图双眼通红,抢着出来,双斧疾劈,张丹枫一声长笑反手一剑,自左至各,划了一道圆弧;云蕾青冥宝剑扬空一闪也自右至左,划了一道圆弧,双剑一合,合成一道光圈,紧紧一箍。只听得一阵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察鲁图的双斧震得倒卷回来虎口流血,几乎脱手飞出,他素以神力自负,料不到张丹枫与云蕾,双剑齐出,居然硬接硬架,力道之强,还远在他之上。
    张丹枫见他斧头居然并未脱手,也暗暗惊异,笑道:“再接这招!”侧身一剑,快若飘风,察鲁图双斧一分,一招“指天划地”,上护天庭,下斩敌足,忽见张丹枫剑锋一晃,偏旁一引,云蕾刷的一剑,竟从他绝对料不到的方位,疾刺进来,波的一声,双斧齐齐确下,张、云二人倏地跳开,察鲁图双斧狂扫,乱石纷飞,有如山崩地裂。张丹枫道:“你回去吧!”长剑疾出轻轻在他背心大穴点了一下,察鲁图突然大叫一声,双斧一抛口吐鲜血,晃了几晃一跤跌下,倒地不起竟是死了。
    郭洪心胆俱裂,趁着沙石弥空,单掌撑地,居然手足并用似陀螺般在地上滚转,觅路逃生。澹台镜明觑个正着,喝声:“哪里走?”跃出一剑,自前心穿到后心,眼见也不能活了。
    这一战惨烈异常,郭洪带来的人全军覆没。张丹枫这边,大内七大高手,死了四人,伤了一人,只有铁臂金猿与三花剑幸得无恙,洞庭庄主的庄丁也死伤了好几人,还有云重受一毒掌之伤,伤势如何,尚未知道。
    待得风平沙止,张丹枫引着云蕾走到云重跟前,只见云重眼睛半闭,手臂吊桶般粗大。云蕾泪承双睫,扑上前道:“哥哥!”张丹枫道:“小兄弟,小兄弟,让你哥哥歇歇,咱们先背他回庄子去。”红发妖龙那一掌剧毒非常,云重幸仗着内功深堪,运气御毒,这才不至于令毒气攻心,保得性命。张丹枫阻止云蕾多与云重说话,实是一番好意,免得令他分神。云蕾哪知厉害,一阵激动,忍不着又道:“哥哥你怎么啦?大--丹枫,他的伤厉害么?”她以前叫惯了张丹枫做“大哥”,这两字几乎冲口而出,到了口边,才改唤“丹枫”,脸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潮,张丹枫道:“没--没什么,但还是让他歇歇的好。”
    云重忽地张开了眼,道:“你是谁?”云蕾道:“哥哥,我是你的亲妹。”云重瞥了张丹枫一眼,忽冷笑道:“你是我的妹子,莫认错人了吧?”云蕾哭道:“哥哥,你好忍心,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云重道:“我有这样好的妹子?”云蕾道:“我真是你的亲妹子呀,你若不信--”云重厉声叱道:“有何凭证?”云蕾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羊皮血书道:“哥哥,你看!”这羊皮血书兄妹两各有一份,自是最好的凭证。云重斜眼一瞥,只见两颗又圆又大的泪珠从云蕾眼角落下来。云重道:“哼,你还有脸拿出爷爷的血书?”云重其实是已知她是妹子,故意逼名人轶事她拿出血书!云蕾心中一酸,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哭不出来。云重一指张丹枫,正想数说,张丹枫忽然一跃而前,骈指如戟,朝着云重的手臂重重一戳。云蕾惊道:“你干什么?”云重吸了口气,道:“张丹枫,你不必故意来献殷勤,我就是死了,也不愿再受你的恩典。”云蕾这才醒起,这乃是张丹枫拿手的急救绝技,耗自己真元之气,替云重阻滞了臂上血液的流动,免得毒气急速上升。
    张丹枫道:“小兄弟,咱们还是快回庄子去吧,来,来,咱们谈谈。”伸手牵云蕾的衣袖。云蕾瞧了哥哥一眼,手腕一翻,将张丹枫的手甩脱,面色惨白,不发一言。张丹枫难过之极,黯然退下,甚是尴尬。
    澹台大娘摇了摇头。澹台镜明看得十分惊异,心道:“听张丹枫在石洞中之谈话语气,看他对她如此亲热,这少女当是他的心上之人,何以她却对他冷酷如斯?”抬头一望,忽见张丹枫向她轻轻招手。
    澹台镜明满腹狐疑,走了过去,只听得张丹枫低声说道:“云重所受的毒伤,非他所能自疗。我有祖传的丹药,我教你治法,你替我把他医好。”澹台镜明接过了丹药问道:“这少女是什么人?”张丹枫苦笑道:“嗯,我是她的仇人!”
    澹台镜明怔了一怔,道:“什么?她是你的仇人?”张丹枫道:“不,我是她的仇人。不,她当我是她的仇人。”澹台镜明道:“那你为何不亲自治他,将这冤仇化解?”张丹枫笑道:“我就是不想令他知道。免得他说我是故意乘他之危,施恩望报。”
    洞庭庄主叫一个庄丁背起云重,云蕾跟在后面,偷偷往后一瞧,忽见张丹枫与澹台镜明耳鬓□磨,低声谈笑,心中又是一酸,想道:“好,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比如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一个人,大家散了干净!”柔肠寸断,忽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泪珠滚滚流下。洞庭庄主奇道:“姑娘,你的哥哥伤势并无恶化,你哭什么?”云蕾好像听而不闻,仍是呜呜咽咽啜泣不止。
    回到洞庭山庄,山下已是炊烟四起。洞庭庄主把云重安顿在一间静室,叫人好生照料。又忙着叫庄丁弄饭,铁臂金猿与三花剑甚是不好意思,洞庭庄主生性豁达,绝口不提他们来寻宝之事,两人在席间谢了张丹枫救命之恩,各自安歇。
    澹台镜明受了张丹枫之托,晚饭过后,带了丹药,悄悄往云重的静室,室中烛影摇红,纱窗上现出云蕾影子。澹台镜明脚步一停,只听得云蕾说道:“哥哥!爷爷不是他父亲害的。于阁老已说得清清楚楚,这免仇不报也罢。”云重道:“二十年牧马之仇,又如何说?”云蕾道:“他父亲此事,确是做得不该,但也不至于不共戴天。”云重冷笑道:“你倒会替仇人说话!”云蕾哭道:“哥哥!”云重道:“怎么?云家的儿女不许这么没有志气!”云蕾咬了咬牙,把眼泪咽了回去,道:“你师父也这么说,他说张丹枫是我辈中人,外敌为重,能化解便化解了吧。”云重又“哼”了一声,忽道:“我知道你喜欢这姓张的小子!”云蕾本来已忍住不哭,听了此话,又羞又气又愤,说道:“谁说我欢喜他了,他--”云重截着说道:“你欢喜他也好,不欢喜他也好,总之,我不许你嫁他!”云蕾再忍不住,冲口说道:“他自有意中之人,我这生不嫁,你不必为我操心!”云重怔了一怔,心头更气,想道:“原来你是因为嫁不上他,这才不嫁。”正想再骂,见云蕾双眼通红,想起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妹子,而且是分了十余年之后第一次相逢,心中亦颇觉不忍,叹了口气,忽听得门外有人咳了一声,房门开处,澹台镜明走了进来。
    云蕾刚刚说起她,陡然见她来到勉强笑了一笑。云重道:“不敢有劳姑娘探望。”澹台镜明道:“让我看看你伤势。”云重道:“没有什么,多谢关心。云蕾,你替我送这位姑娘回去。”澹台镜明本是心中有气,瞥他一眼,见他故意做出没事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真的没有什么吗?你吸口气看看。”
    云重适才与云蕾争论,动了真气,伤口发作,毒气又已上升,吸了口气,胸臆发闷欲呕。澹台镜明道:“你再不医治,过不了今晚子时。大丈夫虽说视死如归,这样死了,却也未免不值。呀,若然是我,我就不充这门子的英雄好汉。”云重面色一变,陡然间觉得痛得更甚。云蕾道:“澹台姑娘,不能医么?”澹台镜明道:“只怕你的哥哥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话实是暗含□弄,指他拒绝张丹枫之事而言。云重却听不出来,道:“姑娘言重了,我在贵庄作客,实是不敢多所麻烦。”云蕾心中一动,想道:“原来张丹枫都告诉了她。”心中又是一酸,但为着哥哥性命,忍受委屈,说道:“若得姑娘医治,我们兄妹感激不尽。”澹台镜明道:“感激不必。”本想续说:“但求你不恨我骂我,我就心满意足。”话到口边,脑海中忽然现出张丹枫诚挚的目光,想道:“我何苦伤他心爱之人的心呢。”看了云蕾一眼,心中暗自叹道:“这姑娘毕竟比我有福得多。”
    澹台镜明取出丹药,一种内服,一种外敷,又取出一张银刀,一包棉花,叫云蕾帮忙,将云重衣袖卷起,银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划了个十字,捉着云重的臂膊,十指紧按,将脓血挤了出来,又腥又臭,一面挤一面用药外敷。云重这条臂膊,本来是麻木得毫无知觉,渐渐觉得澹台镜明的纤纤十指,在自己的肌肉上摩挲转动,滑腻腻的好不舒服。云重在漠北长大,少见女子,更何况这样健美婀娜的女子,顿时间只觉心头卜卜乱跳,面上发热说道:“姑娘大恩,没齿不忘,只是太亵渎了姑娘了!”澹台镜明头也不抬,淡淡说道:“看你也是个昂藏男子,为何像女儿家的忸怩作态?”云重素以“硬汉”自命,若然平日有人说他女儿之态,他必然会认为是莫大的侮辱。而今被澹台镜明调侃,却是感到非常舒服,脸上更发热了。
    云蕾道:“多谢姐姐,药已敷了,让我来服侍吧。”澹台镜明敷完了药,便想离开,听了云蕾的话,立刻放手。交代了几件服侍病人要注意的事情,闲话更不多说一句,淡然的和云蕾点了点头,便自离开。云蕾心道:“这少女前来赠药,为何却冷得如此怕人,莫非她听到我的话了。”心中怔忡不安。
    云重听得脚步渐远渐寂,抬头说道:“这位澹台姑娘真是难得!”眼中竟然充满柔情。云蕾心中一动,想起她日间和张丹枫亲热的情状,看了哥哥一眼,欲说又止。云重见妹妹嘴唇微动,眼光中流露出一种非常奇异的神情,似是怜悯,似是惶恐,又似是焦虑不安,心中大惑不解。
    澹台镜明满腔心事,穿过回廊,绕过假山,前往见张丹枫复命。张丹枫所住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舍建在荷塘之中,这时新月初上,睡莲摇曳,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分外清幽。
    月色澄明,荷塘泛影,只见张丹枫白衣如雪,倚槛沉吟,远远望去,就如人在田田荷叶之中,朵朵莲茶,翠盖红裳,围拥着一个白衣书生“亦狂亦侠能哭能歌。”听他哭得悲苦,心也酸了。忽而哭声一止,张丹枫又笑了起来,反复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既然甘心憔悴,始终不悔,那又有什么可以伤心?呀,小兄弟,小兄弟,你就是再将我狠狠折磨,我也绝不会对你埋怨的。”
    澹台镜明听他先前一哭,已是心酸,而今听他哭后之笑,更觉难受。顿时间不觉痴了,猛一抬头,只见月移花影,斗转星横,听山门外更鼓之名人轶事声,敲的已是三更了。澹台镜明猛然省起,自己此来,原为的是向张丹枫复命,报告医治云重的经过,可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竟是寸步难移,虽然只要绕过假山,就可与张丹枫对面相语,但她却怎样也不肯从假山后露出面来,心中尽自痴痴想道:“原来他对云蕾竟是如此爱深情重,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然有人对我如此,我就是死了,也自甘心!”忽又想道:“可惜他们两家结下深仇,适才听他们兄妹谈话,云重又是如此固执,这却如何是好?”瞬息之间,思潮百变,听张丹枫痛哭狂歌,自己可真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但脑海中泛出张丹枫与云蕾的双双俪影之时,自己却又忽地惘然若有所失。正是:
    似此情怀难自解,百般幽怨上心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4-5-17 15:15 , Processed in 0.1875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