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萍踪侠影录》在线阅读,《萍踪侠影录》txt

萍踪侠影录·第九回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
    潮音和尚道:“你不问,我也想说。这震三界毕道凡一家子乃是武林中行事最怪的一家。他家父传子子传孙,都守着一条怪异透顶的家规:凡是男子,到十六岁成|人之时,都要削发为僧,做游方和尚,做了十年之后,才准长发还俗,可是还不能成家立室,又要做十年叫化,做满十年叫化之后,才许结婚生子。所以毕家的男子,若要结婚,最少得在三十六岁之后。毕家人丁单薄,数代单传,或许与结婚之迟,也不无关系。毕道凡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十年为僧,十年为丐,后来又还俗隐居,在僧、丐、俗人之中,都有过许多奇行异迹,因此得了‘震三界’这个美名。周贤侄,这毕道凡乃是跳出了僧丐俗三界之外,又不在黑白道之中的一个怪人,难道他也会接你们的绿林箭,伸手管这种闲事吗?”
    周山民道:“我怎敢将绿林箭传与他。若得毕前辈出手相助,正是我所欲也,不敢请耳。”石翠凤问道:“你请我爹爹联名传下了绿林箭,到底为了何事?那白马小贼究是何人?”周山民微微一笑道:“为了替你的丈夫报仇!那白马小贼是大奸贼张宗周的独生儿子,也是我云蕾弟的大仇人!”顿了一顿沉吟半晌,说道:“我看毕老前辈多半会出手相助。可惜我不知道他便住在获鹿,否则我当请石老前辈与我爹联名写信与他的。”石翠凤忽道:“云相公,那白马小贼果真是你的大仇人吗?”云蕾面色苍白,道:“嗯,的,--是的。他是我家的大仇人!”石翠凤柳眉一展,笑道:“那么你该谢我才成。”掏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道:“我爹早已想到他了。你们不敢请他,我替你们去请。”周山民一眼瞥去,只见信封上端端正正写着:“震三界毕道凡兄台亲启。”拍掌笑道:“石老前辈果是顾虑周详,早就想到这一着棋。这小贼今次真是自投罗网,贤弟,你可以亲手报仇了!”
    石翠凤得意洋洋说道:“我一回到家中,他便写了这封信要我立刻送去。我奇怪他为什么这样急法,原来是要替你报仇啊。好爹爹,他把我蒙在鼓里,不肯将那小贼来历说与我知,原来那小贼,竟是你的大仇人!等会儿咱们一同赶去,也教你认识认识那大名鼎鼎的震三界毕道凡!”云蕾心头一震问道:“你看过这封信吗?”石翠凤道:“你没听我说,我爹将我蒙在鼓里吗?若我早看了这封信,还不明白?现在,这封信不用看也猜得出他写什么,当然是请震三界拔刀助你了。”云蕾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石英并不知道张丹枫是她仇人,自己又亲见过他对张丹枫是那么一副如仆人对主人的神气,他岂会写信叫毕道凡去杀张丹枫?这封信说的是什么?实在难以料测!石翠凤诧道:“云相公,你在想什么?我爹为你传下了绿林箭,又请人替你报仇,你还不高兴吗?”
    云蕾强颜笑道:“我高兴极啦!石姑娘,你爹和那震三界毕道凡是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吗?”石翠凤道:“不,他是我爹的对头!他可强横霸道得很呢,我还没见过谁敢像他那样欺负我的爹爹!”此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潮音和尚叫道:“谁说毕道凡强横霸道?”云蕾道:“呖,他怎么欺负你的爹爹?”周山民叫道:“即是如此,你爹怎么还给他写这封信?”
    三人纷纷质问,石翠凤辗然一笑,道:“他欺负我爹,可是我爹就顶佩服他!你问他怎样欺负我爹吗?我说起来这已是十数年前之事了!”
    “那时我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虽然年幼无知,当日的情景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日,我家门外来了一个恶丐,家人给米他不要,给钱他也不要,口口声声要我爹给一件宝物与他。谁不知道我爹是做黑道上的珠宝买卖的,家人以为他是来讹诈勒索,有人便动手打他,他动也不动,打他的人便给弹到数丈开外,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
    “那日我爹正教我读书写字,家人进来禀报,说有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口气奇大的恶丐。我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挥手说道:‘好,请他进来。他进来后谁也不许到内间半步,就是我给他打死了,你们也不准进来!’又叫我躲到卧房去不要出来。我听爹那么说,害怕极了,可是我还是不听他的话,待那恶丐进来之后,我就躲在外面的屋角偷看。”
    “那恶丐相貌奇特,乱发如蓬,面如黑锅,拿着一根叫化棒,就如凶神恶煞一般,进来之后,坐在我爹对面,一双怪眼闪闪发光,瞅着我爹,好久,好久,两人都不说话。”
    “我爹叹了口气,走入内室,取了许多珍宝出来,堆在他的面前,说道:‘毕爷,我的家当都在这儿了。’那恶丐一声冷笑,将珍宝都打在地上道:‘轰天雷,你和我装疯作傻么?我家屡代寻访,已找了几十年了,而今我查得确确实实,那东西就在你这里,你还不给我拿出来么?’我爹道:‘东西也不是你的,凭什么要给你?’那恶丐冷笑道:‘难道是你的不成吗?你知否它的来历,怎敢说我不是它的主人?’我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样的口吻对我爹大声说话,我爹倒像恳求似的,对他说道:‘这件宝物,就算你沾上点边,也不能说全是你的。我受人所托,家当可以不要,这东西可请毕爷放开手吧!’那恶丐勃然发作,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家当,家当?这东西你是给还是不给?’我爹道:‘不给!’那恶丐冷冷一笑,将叫化棒滴溜溜舞了一个圆圈,道:‘好呀!你既然不给,那我可要领教领教你独步天下的蹑云剑法了!’”
    “我爹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放肆啦!’拔出剑来,跟他狠打,那时我还未学剑法,只见我爹似疯虎一般,剑光霍霍,俨然是一副拼命的神气。那恶丐的一条叫化棒,被裹在剑光之中,却是伸缩自如有如一条怪蟒,把我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狠打狠拼,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还是未分高下。忽听得那恶丐一声喝道:‘你给不给?’‘□’的一棒打中我爹肩头,我爹叫道:‘不给!’出其不意‘刷’的挺腰还了一剑也在他肩头划了一道伤口。那恶丐叫道:‘好汉子!’挥棒又打,过了一阵,只听得又是‘□’的一声,那恶丐一棒挥去,将我爹摔了一个筋斗,我爹哼也不哼,爬身来,又跟他斗,不多久,也将那恶丐刺了一剑,那恶丐与我爹一样,亦是哼也不哼,狠打狠斗,斗到后来,地上都是鲜血,我爹先后摔了好几个筋斗,额角也给叫化棒打得皮开肉裂。虽是如此,那恶丐可也占不了便宜,不但乱草一般的头发都给剑光削短,身上也受了好几处剑伤,斗到后来,两人都已筋疲力竭,那恶丐又打了我爹一棒,我爹也刺了他一剑,两人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我害怕极了,先头不敢出声喊叫,现在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爹在地上滚了几下,挣扎叫道:‘好,毕爷,你拿去吧!我认输了!’声音颤抖,非常可怕。那恶丐道:‘不你没有输。你忠于所托,确是我生平所见的一条硬汉,那宝物你就暂时留着吧。我不和你硬要。你今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值得将那宝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的,只要你一开口,我无有不尽力而为。’爬了起来,包扎好伤口,用叫化棒当作拐杖,跄跄踉踉地走出门口。我爹可爬不起来,我出去叫,家人才敢进来,将我抬到床上,养了半个多月,伤才养好。刚能走动,他就扶着墙壁到藏宝楼去,在那幅画前独自流泪,我整日不离他的左右,那日我也偷偷跟去,都瞧见啦。那时,我年纪小,不敢问他,长大之后,问他他也不说。”云蕾心中一动问道:“是哪幅画?”石翠凤道:“就是我们成亲之日你在楼上所见的那幅巨画。”云蕾“唔”了一声,不再言语。
    石翠凤续道:“我爹后来常对我说那恶丐其实不是恶人,而是一个奇侠,言下之意对他竟似十分佩服。我就不肯相信,那日就如此欺负我的爹爹,强横霸道之极,怎么还不是恶人?我爹做黑道上的珠宝买卖,风险极大,有好几次碰到身家性命的危难,其时总对我说起那个当年的恶丐,今日的‘震三界’毕道凡,说是此事若有毕爷相助,便可化险为夷,说是如此,我爹可从未曾向他求助。云相公,今日我爹为你,居然肯写信给他,可知他爱你逾于自己,比对我还要深厚得多。我而今也不管他是好人还是恶人,是奇侠还是怪物,总之只要他肯拔刀相助为你报仇,我便满心高兴,再也不念他的旧恶。”
    云蕾出神思索,对石翠凤的话竟似不闻。潮音和尚接口说道:“震三界毕道凡此人,你说他凶恶确是恶到了极点,你说他良善却也良善到极点。二十多年之前,我和他见过一面,那时他与我一样是个和尚,还未曾蓄发还俗也未曾做叫化子。”
    “那时我技业初成,浪荡江湖,是个吃四方的游方僧人。一日到了安徽凤陽,那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故乡,有首歌谣唱道:‘说凤陽,道凤陽,凤陽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粮食,小户人家卖儿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家没有儿郎卖,背起花鼓走四方。’可知凤陽虽是‘帝乡’,却非但没有沾着皇帝的光,反而给皇帝定下来的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一遇荒年,百姓就要四处逃荒。那年也是荒年,凤陽十室九空,灾情十分严重。但却有一处地方富丽堂皇,狂奢极侈,你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一间寺院!”云蕾奇道:“寺院?寺院不是和尚住的地方吗?”潮音道:“不错,寺院是和尚住的地方,可是那间寺院的和尚,却不与洒家一样,他们是有钱有势的大和尚!在这里说话不必忌讳,我朝的太祖朱元璋少时曾削发为僧,他就是在那间寺院出家的。那本是一间小寺院,朱元璋做了皇帝后,那寺院可就大兴土林,成了名闻天下的大寺院啦。因为皇帝曾在那里出家所以叫做皇觉寺。”
    “皇觉寺的僧人横行霸道,这且不必说了,他们既不持戒律,也不守清规,趁着荒年,竟然大批买入逃荒人家的女儿,养在寺院之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乐。我在凤陽一路听得那些灾民谈起卖女儿给寺院之事,这个说得了五百钱,那个说得了三百钱,这些钱还不够买十天的口粮。还有些是迫于无法养活女儿,不给钱也要求寺院要的。我听了心头火起,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寺院,这样的和尚,连我这个狗肉和尚的面子都给他们丢清光啦!”
    “那时我不到三十岁,火气比现在大,也不管它是什么皇觉寺,拽起禅杖便跑去找那住持和尚大骂一通。哪知那些和尚个个都会武功,住持尤其是个高手,全院和尚都跑了出来,要将我生擒活捉,凌辱处死。我和他们斗了半天打死了好几个,可是寡不敌众,斗得力竭筋疲,眼看就要遭他们的毒手。”
    “正在吃紧,外面忽然又来了个游方和尚,手敲木鱼,口宣佛号,大声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这班佛门败类,敢在这里害人么?’一面念着阿弥陀佛,一面动手杀人,杀得死伤遍地,我看着也心软了,便道:‘师兄,你饶了他们吧!’那和尚道:‘别间寺院的和尚可饶,这间寺院的和尚我恨之入骨!你发慈悲就让我一个人动手。’他一刀一个,竟然来了个斩尽杀绝。皇觉寺里挂有一张比人还高的明太祖朱元璋的画像,可笑得很,寺院里挂皇帝的像,那像中的皇帝,却又不敢画成是削了发的和尚。那游方和尚在朱元璋的画像之前大笑三通,呸的一口浓痰就吐在像上。”
    “这乃是大逆不道的惊人举动,洒家虽然也恨欺压良善的官府恶霸,见他对皇帝的画像如此侮辱心中也不禁大为震惊。这和尚道:‘你不必害怕,朱元璋未做皇帝之前,也不过和咱们一样,他怕人提起他做过和尚,我还恨他玷污了和尚这个称号。你敢杀这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为什么就不敢恨这个纵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僧,曾为和尚的皇帝?’他说得火起,竟将那画像一把撕了下来,扯得粉碎。我被他当头一喝如闻佛法,不再惊恐,合什大笑道:‘痛快!痛快!’”
    “那和尚道:‘杀人痛快,救人可极麻烦。做人也不可只图痛快而畏惧麻烦。’皇觉寺中藏有女子甚多,她们的父母已四散逃荒,加以路途不靖放她们出去也无从寻觅。那和尚道:‘救人须救个彻底,你我理该护送她们,替她们找到家人。’他说得对极,杀人易,救人难,我们足足花了两个月的工夫,才将那些女子一一送回她们的父母兄弟手上。至于皇觉寺中的财物,自然也都分给了灾民。这件事情,乃是我下山之后所积的第一件功德,此生怎也不会忘记。”
    “我与那和尚相聚两个多月,意气相投,彼此印证武功,也不相上下,遂结为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个和尚便是今日的‘震三界’毕道凡,我可真想念他,可惜自那次别后,便一直没有见过。”
    云蕾听得出神,潮音和尚的故事固然动听,故事中的毕道凡更惹她思疑,听潮音和尚说来,宛如见到毕道凡唾吐朱元璋画像时的那副神气。他为什么那样憎恨明朝开国的皇帝?实是费人疑猜。云蕾蓦然想起了张丹枫,想起了张丹枫提到朱元璋时的那幅憎恨神气,顿觉一片惘然,思潮更乱。
    只听得周山民笑道:“潮音大师,这回你可以见着他了。一个毕道凡已足够那小贼应付,再加上你老,任他三头六臂,插翼难飞。哈哈,贤弟,你的大仇定能报复,你爹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云蕾双目发直凝视远方,竟然不答山民的话,连潮音与石翠凤也觉甚为奇怪。
    日影近午,潮音和尚一跃而起,说道:“距那白马书生之约,只有四日,咱们该赶去了。”四人鱼贯走出墓穴,云蕾仰望万里晴空,宛如做了一场恶梦。
    潮音和尚的白马最快,云蕾的红鬃战马次之,潮音放松马□,与云蕾并马而行,故意把周山民与石翠凤留在后面,石翠凤自是极为不悦,可亦无可奈何。
    傍晚时分,到了忻县东的一个小镇,碰到了两拨人马,一拨是太谷的火神弹郝庄主,一拨是饮马寨的蓝寨主,潮音和尚与周山民都和他们熟识,彼此招呼,都是同到震三界毕道凡家赴会去的。潮音和尚一行四人和他们同包下一家最大的客店。潮音和尚要了三间房子,他自己与周山民同住一间,却叫石翠凤与云蕾各住一间,在众目睽睽之下石翠凤哪敢道半个不字。
    这一晚云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忽听得门外有人轻轻弹了几下,云蕾问道:“谁呀?”门外石翠凤的声音低低地答道:“是我。”云蕾怕她闹出笑话,只得戴好头巾,披上外衣,把门开了,但见石翠凤泪痕满面,和身扑入怀中。云蕾轻轻将她扶起,坐在床上,问道:“你怎么啦?”石翠凤秋波一瞥,如怨如怒,说道:“云相公,我可不是低三下四之人,我可受不了这口闷气。”云蕾道:“谁给气你受啦?”石翠凤道:“你的师伯与你的义兄,怎么总像有意离间咱们似的,他们简直不把我当做你的妻子看待。是不是他们嫌我配不上你,要替你另选佳人?”云蕾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啦?他们实是一片好心。”石翠凤怒不可遏,道:“好呀,他们要替你另选佳人也是一片好心?我有什么失德之事,你就存心要把我休了?”潸然泪下,云蕾手足无措,道:“什么话什么话?你越扯越远啦!我几时说要把你休了?”石翠凤道:“那你、你--”一连几个“你”字,含羞说不下去,云蕾心道:“弄假成真,这回怎生是好?”正说得句“你听我说,我那义兄--”石翠凤“呸”的一声,截着说道:“你那义兄,再提你那义兄,我就马上回去找爹爹来评理。你是娶我还是娶你义兄?哼,哼,我最恨你那义兄!”云蕾尴尬之极,把心一横,就想将真相说与她知,忽听得门外一声咳嗽,周山民的声音说道:“贤弟,你与谁说话呀?”云蕾如获救星,一把将石翠凤推开道:“周大哥来了你快出去吧,抹干眼泪别叫他瞧着不雅。”石翠凤这一气非同小可,反身奔出门外,却又不料恰恰与周山民撞个满怀,她恨得一手将周山民推得几乎跌倒,自回房中,蒙被过头,在被中偷哭。
    云蕾见周山民深夜到来,甚是惊讶。只听得周山民说道:“贤妹,你我亲如家人,有话不妨对我尽说。你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么?”云蕾心头一震,强笑道:“有呀,你不看到石姑娘对我纠缠么?这就是难解的心事。这心事我解不开,只有靠大哥你替我解啦。”周山民面色一变,只听得云蕾又说道:“石翠凤实是一个好女子,与你门户相当。大哥,你与她一路同行,难道对她没半点意思吗?”周山民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心中如打翻了一个醋瓶,料想云蕾定是看上他人,故此要将石翠凤让与他承受。云蕾心地纯真哪料得到他如此想法,见他面色陡变,不觉怔着。只听得周山民说道:“云妹,你别瞒着我啦,你是另有心事。”云蕾嗔道:“什么?”周山民瞧她一眼,忽道:“那张宗周的儿子与你一路同行对你可好?”云蕾身躯抖颤,道:“很好!”周山民道:“可是他是你家的大仇人!”云蕾道:“这事情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爷爷的血书说得明白。”周山民道:“说些什么?”云蕾道:“要我将张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绝!”
    周山民逼名人轶事问道:“可是他对你好!”云蕾道:“好与不好是一样,我、我、我怎能违背爷爷临死的遗言!”哽咽着说不下去,这霎那间真情流露,周山民心凉了半截,可是听她坚决要守爷爷的遗言,却也放下了另外一半怕她以敌为友的顾虑。见云蕾身躯颤抖,目蕴泪光,忍不住又爱又怜,又是伤心,伸手去扶,猛然间手臂一麻,有如给大蚂蚁叮了一口,只听得外面潮音和尚大声叫道:“好贼人,好胆量,洒家在此,你也居然敢找上门啦!”周山民心头一震,拔出腰刀,跳出屋顶。只见在皎皎月光之下,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似笑非笑,迎风而立,可不正是自己传下绿林箭所要追捕之人!那蓝寨主和郝庄主都已现出身形,伏在檐角。潮音和尚又叫道:“我不与小辈动手,我替你们去制名人轶事服他那白马,你们小心不要让他逃了!”周山民叫道:“蕾弟,快来!”郝庄主郝宝椿号称火神弹,一扬手就是三粒火珠,迎面射至,那书生身形飘飘,全都避过;蓝寨主蓝天石抽出判官笔,双笔一点,左右斜飞,跳上前去动手,那书生仍不拔剑,左手划了半个孤形右掌一扬,一招“长河落日”,连守带攻,将蓝天石迫开两步;周山民一刀疾斫,那书生身形好快,脚跟半旋,拢指一拂,周山民猝不及防,手腕被他拂了一下,登时红肿。屋内云蕾早已赶到,青冥宝剑扬空一闪,作势欲刺,月光之下,只见张丹枫目中似闪泪光,云蕾咬实牙根,刷的一剑刺出,只听得张丹枫叫道:“我都听到了,你原来这样恨我吗?”身形一晃避开,并不还击。周山民叫道:“刺他大穴,不要留情。”郝宝椿又发火弹三下夹攻,张丹枫长吟道:“微躯原可归尘土,其奈恩仇未了何!”猱身疾进,闪过了云蕾一剑,照着蓝天石面门呼的一掌,蓝天石急急闪开,张丹枫一跃跳下,周山民叫道:“快追!”云蕾如醉如梦,身不由主,随着众人追下。
    张丹枫撮唇一啸,似是招呼那匹“照夜狮子马”,但听得里许之外,马声长嘶,潮音和尚跨上白马,拦截张丹枫那匹白马,两匹白马,竟似十分熟识,此嘶彼应,“照夜狮子马”竟是不肯过来。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照夜狮子马”昂首人立,潮音和尚照着马颈一掌,那马给他扫中,四蹄屈地。张丹枫心痛如割,骂道:“贼和尚,竟伤我宝马!”双掌连环疾扫,可是蓝、郝、周、云四人已将他围在核心,他急切之间,又不能拔剑,竟是冲不出去。
    潮音和尚笑道:“你没有宝马,看你如何逃得出去?”话声未了,他坐下那匹白马猛然怒嘶,前蹄一起,潮音和尚几乎给它掼下马来。这匹马被潮音和尚收伏多时,本已听他使唤,甚为驯服,这时骤然狂怒,大出潮音和尚意料之外!
    潮音和尚哪里知道,张丹枫那匹“照夜狮子马”,正是他所骑的这匹白马所生。张宗周疼爱儿子,所以让他骑年轻力壮的“照夜狮子马”,潮音和尚打伤了“照夜狮子马”,他的那匹坐骑狂奔发作,昂首跳跃,抛不落潮音和尚,就索性发力向着前飞奔。潮音和尚虽是武功高强,力能伏马,可是他既不原打伤自己的坐骑,被它驮着发力狂奔,急切制它不住,晃眼之前,竟给它驮了奔出数里之外!
    那匹“照夜狮子马”神骏非常,痛过之后,一声长嘶,猛然跃起,飞冲过来。张丹枫大笑道:“好,好!”蓝天石双笔急落,郝宝棒金鞭倒卷,周山民一刀斜奔,三人抱着同一心思都是意图截着张丹枫,不让他去抢马。张丹枫身形一晃,向云蕾所守的方位一冲,云蕾咬牙一剑,剑锋却又是斜斜地从张丹枫面门掠过,说时迟,那时快,那匹“照夜狮子马”已猛冲过来,周山民迫得斜退避开,张丹枫一跃上马,郝宝椿猛发暗器“火灵珠”,暗器去势虽疾,那匹宝马更快,竟都落在马的后面。只听得那白马书生遥遥叫道:“恕不奉陪,三日之后再见吧!”笑声蹄声,飘散空际,眨眼之间人马俱杳。
    云蕾呆若木鸡,蓝天石、郝宝椿、周山民三人也都垂头丧气。过了好久,潮音和尚才制伏了自己那匹坐骑,缓缓而回,见众人情状,苦笑道:“咱们今晚都栽了。说不得三日之后,我也要出手了。”
    第二日绝早,群雄结伴西行,石翠凤经昨晚一闹,既是生气,又是伤心,竟不再和云蕾说话。周山民一路思量,经过昨晚的阵仗,他已深知张丹枫的武功实在云蕾之上,张丹枫情知她是仇敌,也不忍伤她,足见两人已是互有情意。他一路思量闷闷不乐,也不再去招惹云蕾。云蕾倒乐得耳根清净,只是心中的苦闷,却是与日俱增。
    三日之后,到了获鹿,毕道凡所居的山村,山环水绕,形势甚为险峻。潮音和尚一马领先,通名入见,只见毕家之中已是群雄毕集,都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潮音与毕道凡二十余年不见,自是狂喜不禁,各道思念。宾主坐定,接到绿林箭、被张丹枫约来的绿林群豪都迫不及待,纷纷向周山民探问,所要对付的白马书生究竟是何等来历。
    毕道凡道:“令尊金刀寨主与我虽未曾会面,却久已肝胆相照,他所要追捕的定是万恶不赦之徒,只看那贼人今日的布置,已是居心险恶之极,你不必细说,我也要与他动手。”一眼瞥去,只有石翠凤是个女子,毕道凡拈须笑道:“恕我眼拙不知绿林道中出了一位女中豪杰。”周山民代答道:“这位姑娘正是轰天雷的掌珠。”石翠凤上前施了半礼朗声说道:“家父有信问候。”毕道凡大喜笑道:“轰天雷有事吩咐,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这封信我已等了十多年了!”拆信一看,面色忽然一变。
    云蕾心中七上八落,不知信中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见震三界毕道凡看了又看,把信慢慢折起,放入怀中。周山民正想说那白马书生的来历,毕道凡眼光一瞥,缓缓说道:“你不必先说,我有分数。”眼光瞥到云蕾,周山民道:“这位英雄是潮音大师的师侄,亦是石老英雄的女婿。”毕道凡道:“轰天雷的女婿都来了可惜他没有来!这段公案只恐还是无法了断。”双眼一翻,昂首朝天,黑渗渗的面上透出红光,座上群雄屏神静气,只听得他干笑一声,向云蕾、翠凤招手说道:“都随我来!”又缓缓说道:“若然那白马书生突然来袭,潮音师兄,你暂代我应付。”他虽是还俗已久对潮音和尚仍用昔日称呼。
    云蕾、翠凤跟他穿廊绕屋,走上一座小楼,小楼挂有一幅画,城廊山水花树扶疏,与石英室中那幅宛如出自一人手笔,只是比石英那幅却小得多。尚未坐定,一个小孩跑了进来,指着那幅画道:“爹爹给我,给我玩!”小孩年约七八岁,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毕道凡掀须一笑,将那幅画取了下来,掷给孩子道:“拿去!今日可见真画,这幅赝品,我也不必宝贝它了。”孩子取了那画,又笑又跳,出去自玩,想是他已向父亲求过多次,今日方才到手。
    毕道凡目送孩子下楼,微微一笑道:“石姑娘,那年我到你家之时,你也和他一般大小。你还记得吗?”翠凤道:“我爹卧床两月,此事我怎能忘了?”
    毕道凡叹了口气,道:“我当日甚是凶恶,你直至今日,还记恨我么?你爹爹可对你说了没有?”石翠凤道:“我爹倒一点也不恨你。今日若得你出手相助报仇我也要向你道谢。”毕道凡诧道:“报仇,报什么仇?”石翠凤奇道:“爹爹信中还未说得清楚吗?那白马书生乃是云相公的大仇人!”毕道凡看了她一眼,问道:“是么?”云蕾面色苍白,道:“石姑娘说得不错。只是复仇之事,我可不愿假手他人!”毕道凡道:“好志气!我可想不到其中还有许多情事,倒教我为难了。”石翠凤道:“什么?没有想到!我爹信中写的究竟是什么?”
    毕道凡淡淡一笑,半边脸朝着翠凤,沉声说道:“今日我约你到来,乃是要给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你爹也未知得周全。”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精通武功,妙控世法。其时正是异族入主中华,天下混乱,有两个结拜兄弟,大哥是私盐贩子,弟弟是小叫化子。两人都胸有大志,要举义兵驱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那老和尚却比他们都抢先一步,在淮西先竖起了义旗。……”
    云蕾忽抢着道:“那老和尚有两个徒弟,就是这个私盐贩子义兄和叫化子义弟。”毕道凡目光一闪,微微笑道:“你也还知得不全,那老和尚不是有两个徒弟,而是有三个徒弟。这残缺不全的故事,是谁说你听的?”
    云蕾道:“实不相瞒,便是今日你们所要对付之人。他本要与我说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的开头一段与你适才所说的无异,第二个故事我已自知,第三个故事他尚未说。”石翠凤好生惊异,看那毕道凡倾神在听,面不改容,却似早在意料之中的。只听得毕道凡接口说道:“那就是了。他比我知得更多,我今日所说,也许还只是他第三个故事的一半。”石翠凤面色沉暗,瞅着云蕾,似是埋怨“他”一直将自己蒙在鼓中。
    毕道凡道:“此事他既说了一些,我也就不必藏起姓名。那私盐贩子是张士诚,那小叫化是朱元璋,那老和尚便是他们的师父叫彭莹玉。”
    “彭莹玉还有一个徒弟叫毕凌虚,此人熟读兵书,多谋足智,曾跟彭莹玉走遍天下,扮过各种身份的人,也曾做过和尚做过叫化。”
    “朱元璋在未投入红巾军之前,曾在他师父的义军之中,做过一个小首领。此事想那人已对你说了。其时元军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一时并起的群雄之中,彭莹玉兵力不大,给元军败过几次,形势甚险。朱元璋野心极大,在一次兵败势危之时,将师父卖与元军,自己却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冒充好人,收拾残局,将师父的部属带到当时声势最大的红巾军中,想用红巾军作为本钱,争夺天下。”
    “朱元璋以为师父必死,其实未死,在元军将他解上北京的途中,毕凌虚万里追随,多方设计,终于把他救了。其中经过曲折复杂,在此我也不必细说。”
    “其时中原已成混乱之局,彭莹玉师徒二人回不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乃另组义兵,图谋复起。但北方尚是元军的根据之地,彭、毕二人正图起义,便给元军大举进攻,在一次战役之中,彭莹玉受了重伤,临死之时对毕凌虚道:‘人生难免一死,我而今死在沙场,胜于死在缧绁之中多矣。只是还有一件未了之事,得你替我去办。’”
    “‘看今日之势,汉族重光,已是必然之局。天下群雄,能登大宝者,据我看来,必是你的两个师兄,非朱即张。他人断难问鼎。’”
    “‘朱元璋雄才大略,却是刻薄寡恩,倒不是我恨他出卖过我,我实是不欲他为皇帝,重苦黎民。我自小流浪江湖,周游天下,对各处山川险要,用兵攻守之地,了如指掌,曾画有一份军用的天下详图,谁得此图,便可图王霸之业。你替我将这份地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张士诚吧。’”
    “毕凌虚受了重托,冒绝险万难,间关南下。可惜他来得迟了,来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之时,朱、张争雄之局已变,张士诚被困在苏州一隅眼见即将被灭。张士诚不愿被困而死,乃作乾坤一掷,约了朱元璋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作最后的生死决战。”
    “毕凌虚劝他保全实力,冲出逃亡,张士诚大笑道:‘我怎么能失信给小叫化!’当晚叫了一名画匠,画下了苏州的风景图。张士诚酷爱围棋,当晚还神色如常与毕凌虚饮酒下棋,下到天明,画亦绘就,这图画得十分详细,山丘城塔,尽都画在里面。张士诚将多年积聚的珍宝与及他师父彭和尚所绘的那份详细地图,都藏在一个隐僻的地方,在画上做下了记号,叫一个亲信带这幅画与他的儿子连夜逃亡。毕凌虚大为感动,不愿离开危城,最后在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战,竟先张士诚战死。他有一个小儿子随着乱军逃出,幸得保全。”
    “张士诚所藏的珍宝也还罢了,那幅军用地图可是无价之宝,若然有人得了,大可与朱的子孙再争天下,再廖雌雄。”
    石翠凤听得惊心动魄,问道:“那幅画呢?”话声未毕,忽听得“嗤”的一声一枝蓝色火箭冲天直上,有人叫道:“那白马书生来了!”
    毕道凡从容不迫,缓缓站立,微笑说道:“这幅画就在石姑娘你的家中,现在或许已到了这白马书生的手里!”石翠凤张目结舌,只听得毕道凡又微笑说道:“你爹的信就是要我见见这位白马书生,即非有事求助,更非请我报仇。一切事情,都任从我的主意处置。只是我还有数事未明,可惜你的爹爹又不肯前来见我。今日之事,倒教我难于处置了!”
    云蕾怔怔出神,但听得张丹枫的笑声已远远传至。毕道凡道:“这位白马书生倒是可人,值得去见见他!”左手携了云蕾,右手携了翠凤,缓缓下楼。
    云蕾心急如焚,出到外面,高呼酣斗之名人轶事声已是惊心动魄。把眼看时,但见潮音和尚已与张丹枫斗在一起。
    潮音和尚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早已名满江湖,绿林群豪,环立如堵,看这两人在圈中恶斗,潮音和尚碗口般大的禅杖使得呼呼风响,那书生身形飘忽,剑势如虹,剑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一时间分不出谁强谁弱。
    两人斗了半个时辰,潮音和尚一声大喝,禅杖抡圆,呼呼猛扫,有如蛟龙出洞,倒海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丹枫剑势一收,踏着五行八卦方位,步步后退。毕道凡微笑道:“潮音师兄的伏魔杖法大有长进。这白马书生的剑法,我可是从未见过。”说话之间二人又斗了十余二十招,潮音和尚步步进逼名人轶事,忽听得“当”的一声,火星飞溅,潮音和尚的禅杖已给剑削了一个切口,绿林群豪,惊起叫道:“好宝剑!”
    潮音和尚霍地一跳,随手一抖,那根碗口大的禅杖直弹起来,这是伏魔杖法的杀手神招,加上潮音和尚几十年的功力,猝然使出,如戳如扫,霎忽之间把张丹枫上下左右几路,全都封住,云蕾触目惊心,骇然而呼,忽听得潮音和尚一声大笑,张丹枫的剑飞上半天。
    绿林群豪,欢声雷动,忽见潮音和尚禅杖一收,托地跳出圈子,张丹枫身形掠起,翩如飞鸟,将宝剑一把接着。潮音和尚叫道:“你师父虽属可恨,你却是我本门小辈,我忌能以大压小,由你去吧!”绿林群雄大为惊诧,纷纷议论。毕道凡微笑道:“事情越来越妙,这白马书生怎么又成了潮音师兄的同门晚辈了?禅杖被削,宝剑脱手,他们师伯师侄,倒打了一个平手,有趣,有趣!”
    张丹枫手抚剑柄,潇洒自如,朗声说道:“晚辈张丹枫前来赴约,敬请毕老英雄一见。”郝庄主与代县的独行大盗邝中最为性子暴躁,毕道凡尚未出声,他们已越众而出,一个手使长鞭,一个手舞铁牌,长鞭卷地,铁牌压顶,两般兵器,风雨袭来。张丹枫横剑当胸,身子滴溜溜一转,并不出招反击,郝、邝二人正待换招,但见张丹枫身形一闪,已从兵器夹击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只听得毕道凡叫道:“都不要动手,张兄请随我来!”声如洪钟,震慑全场。绿林群雄心中都道:“定是震三界要亲自与他较量了!”
    但见毕道凡缓步前导,将张丹枫带到后面花园,假山湖石围绕之中,有亭翼然,亭中石案之上,摆着一盘围棋,棋子疏疏落落,想来是还未下完的一局残棋。
    毕道凡叫家人斟了两壶酒来,说道:“名将喜棋,高人赏画,古今同好,兄台也有兴致下一盘么?可惜老朽这里,无画可赏!”
    张丹枫微微一笑,一揖说道:“晚生不才,闻弦歌而知雅意。晚生随身携有卷画,虽非名家手笔,或许亦可一观。”将取自石英家中的那幅巨画高挂亭中,毕道凡瞥了一眼,忽地长叹一声,低声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无恙我重来。当年写这幅画时,想亦有人下棋饮酒,张兄,你家学渊源,请持白子。”
    两人这一番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传绿林箭是何等紧张郑重之事,他们却在这里赏画下棋。潮音和尚也诧道:“这师侄我亦从未见过,震三界怎么知道他家学渊源擅于下棋?”云蕾在他身边,忽地回头说道:“他自然知道。这幅画画的可是苏州风景么?”潮音诧道:“你未到过苏州,你又如何知道呢?”石翠凤在旁也冷冷说道:“他自然知道。”
    亭中两人一面饮酒,一面下棋,群豪远远观看纳闷异常。毕道凡持黑子先下,起手布出“燕双飞”的局势,张丹枫第一步棋,却丢在棋盘当中,直占“天元”之位。围棋术语有云:“金边银角石肚子”,意思是保持边角乃是上乘,抢当中腹地却是易受入侵,中看不中吃的。毕道凡起手所布的“燕双飞”之局,便是保持边角的战略。不料张丹枫意不与他抢夺边角,径占当中。毕道凡赞道:“兄台豪气,果是凌驾前人,竟不屑与我争一隅之地么?”凝思良久,始下一粒,张丹枫却是信手便下,毫不思索,下了半个时辰,棋盘中棋子还是疏疏落落,毕道凡汗涔涔下,忽然站起身来,将盘中棋子一扫,惨然道:“这局棋我不能再与你争了!”
    张丹枫一笑起立,道声:“承让!”将画卷下。绿林群豪耸动,毕道凡瞥了一眼,忽道:“张兄,非是老朽不知进退,你既约了这么多好朋友来,老朽也不能不随俗例,要请教兄台几路剑法。”张丹枫目光闪闪,毕道凡此语颇似出他的意料,但仍是神色自若,一揖说道:“既然如此,请毕老前辈手下留情。”
    毕道凡从墙角取了一根木棒,笑道:“这叫化棒还用得着啊!”毕道凡的棒乃降龙木所造,坚逾金铁。张丹枫在下首立了个门户,毕道凡知他不肯先手出招,棍尖一指,道声:“留神接招”,手起一棒拦腰扫去,张丹枫道个“好”字,霍地晃身一跳,降龙棒在他脚下一掠而过,他身形未落,剑光已起,一招“白虹贯日”,便向毕道凡“华盖穴”刺到,毕道凡也叫声“好!”降龙棒往下一沉,一招“平沙落雁”,斜拍脉门,正击双胫,一招三式,用得十分老辣,张丹枫猛缩身形,身随剑走,突出一招“日月经天”,剑光如虹,横掠而过,将毕道凡的攻势全部破解。毕道凡赞道:“张兄剑法果然绝天下!”蓦地将降龙木棒一个顺势反抽,疾如骇电,看似张丹枫避无可避,他却忽地反身一剑,身法之快与剑招之妙,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恰恰从木棒斜边长身而出,宝剑一抬,碰个正着,火花飞溅,铿锵有声。毕道凡似吓了一跳,抽棒看时,张丹枫已刷的一剑从他颈侧穿过,毕道凡偏身立棒,呼的又旋过来,绿林群豪心中都叫好险。潮音和尚却在诧异,这一剑剑尖只要略略一偏,就可刺中,难道是张丹枫的劲力还不能控制自如?
    毕道凡却知道他有意让了一招,一看降龙棒,并无缺口,哈哈笑道:“你的宝剑与我的叫化棒两无伤损,不必顾忌。”木棒一展,盘、打、挑、扑、圈、抖、敲、撞,施展棍棒神打八法,舞弄得出神入化,张丹枫打点精神,细心应付,只觉他的棍棒带着一种无形的劲力,有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原来若论身法轻灵,乃是张丹枫稍胜,若论内力的沉劲,却是毕道凡高强。斗了三五十招,张丹枫使了一招“龙门鼓浪”,剑势排空而至,强劲之极,眼看剑锋已是触及降龙宝棒,忽地被毕道凡横棒一带,身不由己,躬腰欲倒,扑向斜方。只听得呼的一声,毕道凡一棒从他脊骨上扫过,张丹枫反身一跃,跳过一边。绿林群豪心中都道:“可惜可惜!”潮音和尚却在诧异,这一棒只要略略一沉,便可将张丹枫脊骨敲碎,难道毕道凡那样的功力,劲力尚还不能控制自如?
    张丹枫却明白是毕道凡还让了一招,持剑踌躇,正欲设法探问毕道凡真意所在。忽听得毕道凡哈哈大笑,持棒逼名人轶事来。正是:
    剑光映出当年恨,犹未敲残一局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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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十回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
    张丹枫横剑当胸,只听得毕道凡哈哈笑道:“兄台剑法妙绝,老朽可以放心了!”突然伸棒一搭剑身,张丹枫只觉一股黏力,往外扯去,宝剑只好顺势一展,剑棒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并竖空中,形似一个“人”字,这是武林中化敌为友的表示,群豪相顾诧然。毕道凡眼光一扫,朗声说道:“张兄是我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大的事情,请冲着小老儿的薄面,揭过去吧!”哈哈大笑掷棒于地,携着张丹枫的手,亲自送出门外。
    周山民双眼圆睁,绿林群雄也都耸然动容,但见毕道凡神色凛然,与张丹枫携手并肩,对旁人神色,毫不理会,这是江湖上最隆重的护送方式,旁人虽有不满,碍着毕道凡的面子,此际也不敢公然发话。
    门外白马欢跃嘶鸣,张丹枫手抚剑柄,俯腰一躬,道声:“多谢老伯。”飞身上马,朗声吟道:“中州风雨我归来,但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出霸才,倘得涛平波静日,与君同上集贤台。”眼光一与云蕾相接,立刻纵马奔驰,诗声摇曳之中,白马已闪电般奔出数里之外。
    毕道凡双目闪光,呆然远望,忽而翘起拇指,大声赞道:“好气概,果然胜似前人,不枉石英替他守了几十年。”蓝寨主蓝天石越众而出,问道:“这白马少年端的是何来历?轰天雷与金刀寨主联名发出的绿林箭,难道是无的放矢么?”
    毕道凡移眼望着翠凤,微笑说道:“石姑娘,你现今该明白了吧?我的师祖彭和尚传下三个徒弟,二弟子朱元璋贵为大明的开国皇帝,大弟子张士诚战死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白马少年便是他的后代子孙,三兄弟中最不济的是我这支,世世代代还是当年本色。”
    群豪未听过毕道凡的故事,纷纷问道:“什么?什么?”“那白马少年竟是张士诚的后人?”“轰天雷石英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石翠凤叹了口气道:“嗯,我明白了,我家祖先敢情就是张士诚当年托他保守那幅巨画的亲信。可是他、他是我云相公的大仇人呀!”
    毕道凡皱眉说道:“所以我说尚有数事未明,此事就是其中之一。你爹爹的信中也未有提及。云相公,他是怎么和你结仇的?”
    云蕾面色惨白,目中蕴泪,久久说不出话,绿林群豪疑问惊诧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毕道凡道:“都到里面说吧。”回到客厅坐定,毕道凡将以前说过的故事,约略再说一遍,叹口气道:“当年三兄弟并举义旗,后来是一人独占天下,老实说,我心中亦是不服。我家数代传下的家规,每个男丁,都要做十年和尚,十年乞丐,这一来固是纪念前人,二来也是借此云游天下访寻那幅与国运极有关系的画卷,好再与朱元璋的子孙一较雌雄。可是如今不必我再费心了,我的儿子也不必再做和尚,再做叫化啦!”
    蓝寨主问道:“毕老英雄此话是何意思?”毕道凡惨笑言道:“以前虬髯客有志于天下,与李世民下一局棋,棋未下完就抹乱棋子,说这天下不能再争了。我虽无虬髯客的霸气,可是以前也还不自量,还想在寻得画卷之后,再逐鹿中原。可是如今也心甘情愿输给张丹枫啦,这幅画找到它的真主人了。你们都听见张丹枫临去的吟诗,那是何等气魄,不问可知,他定是按图索骥,要发掘他祖先当年的宝藏,与那幅无价之宝的地图,再举义旗,重图帝业,又一次与朱家争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了!”
    周山民不能再忍,一跃而起,冷冷说道:“只恐他要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奉送外人!”毕道凡瞠目道:“你说什么?”周山民言道:“毕老前辈你还不知道么?这白马少年的父亲张宗周在瓦刺官拜右丞相,瓦刺入侵已迫在眉睫,他单骑入关,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只恐比奸细更为危险。试想他若取得那幅军用地图国中险要之地,了如指掌,献出瓦刺,按图进兵,中国怎能抵敌?”毕道凡神色大变道:“你话可是真?”周山民道:“半点不假!我父子举起日月双旗,拒汉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下共知。这等大事,岂容说谎!就是这位云相公的血海深仇,也因张宗周这个大奸贼而起!蕾弟,你说与诸位英雄听听。”云蕾泪咽心酸,被周山民一逼名人轶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话语说不出口。周山民急道:“蕾弟你别伤心。毕老前辈与列位英雄定能替你作主的,我代你说了吧。”将云靖牧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归途遇害等情事说了,毕道凡颓然倒在椅上,半晌说道:“怪不得我家数代访寻张士诚后代,都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原来是远赴漠外去了。”蓦地起立,长须颤抖,愤然说道:“张士诚竟然有这等不肖的子孙?看张丹枫的气概豪情,他、他怎能是个奸贼?”周山民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凭外表怎能断定他的为人?”毕道凡红面变紫,双睛炯炯,好像要喷出火来,大声说道:“如此说来,那是我的错了不是?”周山民一噤,潮音和尚接口道:“老大哥,我说是你错了,那张宗周确实是个大奸贼,我也曾深入瓦刺,身受其害!”毕道凡被他直说,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来,喃喃说道:“是我错了?真的我错了?”
    周山民见他气焰稍减,又鼓勇气说道:“毕老前辈,这次只恐是你一时不察,被那奸贼所利用了,想那张丹枫约了列位英雄到你家来,必是算定可以拿你作为挡箭牌让你替他化解,使得绿林英雄此后不再与他为难。”毕道凡哼了一声道:“若他真是奸贼,我定要亲手将他毙了。”目光闪闪,面上充满疑惑的神情,周山民听他话语,似是仍未深信,正想再说,忽见毕道凡走出门外,大声叫道:“人来!”吩咐一个家人:“你快去打探,我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反身转入客厅,忽地说道:“如此说来,只恐目下就有一场大祸!”
    绿林群雄争相问道:“什么大祸?”“有我等众人在此,什么事不能担当?”毕道凡道:“列位有所不知,我家乃是大明天子的世仇,朱元璋在生之时就曾颁下密令,要将张家与我毕家的后人斩草除根。我家世代为僧为丐,除了上面说两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借此避祸。祖宗保佑,数代以来,还未给朝廷发现踪迹。”
    “也许是我闯荡江湖,虚名招祸,数年之前,已发现有鹰犬对我注意,于是我遂避居此一荒村,潜踪匿迹。不料十数日前,村中又发现有陌生人来过,听村中人说,那些陌生人还曾问过我的来历,这些人想来定是朝廷的鹰犬无疑。实不相瞒,我本定在数日之前就举家搬迁,只因那张丹枫指定今日要在我家与诸位相会,故此耽搁下来。若然给京师的朱皇帝知道绿林群雄在我家聚会,派遣高手,前来围捕,岂不要给他一网打尽吗?”
    听了此番话后,绿林群雄,疑心更起,在客厅中给张丹枫打败过的“火神弹”郝宝椿首先说道:“事情有这样巧法?我看这是那白马小贼有心布下的陷阱!”毕道凡沉吟不语,蓝寨主亦道:“此事实是叫人疑心!”毕道凡道:“张士诚的子孙怎会与朝廷站在一起?”周山民道:“张宗周父子既能作瓦刺的奸细,也就能作朝廷的奸细。如此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潮音和尚亦道:“是呀,张宗周与奸宦王振曾有收信往来,此事我亦知道。”毕道凡拈须沉吟,半晌说道:“我本对他无甚疑心,听得周贤侄说破他的来历后,却教我难判断了。咳,两件事情联在一起,确是令人思疑,莫非他真是用的缓兵之计,阻止我家搬迁,好令朝廷鹰犬有时间到此捕人么?呀,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这次我真的看错了人?走了眼了?”毕道凡为人精明果断,此次却是他平生第一次难于决断事情。
    周山民怒气冲冲,大声说道:“此事何必猜疑,定是那张丹枫所布的陷阱。咱们且商量对付之策吧!”绿林群豪又纷纷议论,有的说要等待官军前来,和他□杀一番,有的说不如先避开的好,避开之后,再广传绿林箭,叫南北的黑道英雄都共同去对付那个张丹枫,一定要令他处处荆棘,寸步难行。
    毕道凡坐立不安,听绿林群豪纷纷议论,几乎全都是对张丹枫不利的,只有云蕾一人独坐一隅,目蕴泪光,却不发话。毕道凡疑心大起,想道:“此人与张丹枫仇恨最深,何以他不说话,莫非其中另有别情?”想过去与云蕾单独谈话,屋中人声如沸,嘈嘈杂杂,谁人的话都听不清。毕道凡皱了皱眉,蓦听得远处一声马嘶,有人叫道:“那白马小贼又回来了!”片刻之后,马铃叮当,越来越近,毕道凡急急奔出门外,只见一骑飞来,果然是张丹枫那匹白马!
    只见张丹枫神色仓惶,满头大汗,一跃下马,抢着说道:“世伯快走!”毕道凡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好呀,你还有什么花招?”张丹枫怔了一怔,面色倏变,仰天狂笑道:“悠悠苍天,知我谁人?毕爷,此刻我也不愿多费唇舌要你信我。我只求你快走,官军离此已不到十里了!”毕道凡料不到官军来得如此之快,怒道:“好呀我就拼着血溅黄沙好成全……”毕道凡气愤之极,想说的本是“好成全你奇功一件。”眼角瞥了张丹枫一下,忽见他衣裳染血,满面焦急的神色,却不似假冒得来,这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只听得张丹枫又道:“我在村外十余里地,碰见官军,我仗着快马,斫了两人,抢回来给你报信。”
    忽地里“蓬”的一声,“火神弹”郝宝椿人未跃出,暗器先发,一支蛇焰箭挟着一溜蓝火,向张丹枫劈面射来,说时迟,那时快,门内群雄,一涌而出,饮马川的蓝寨主首先发话道:“好小子,你当我们是三尺孩童,任由你戏耍么?”不由得张丹枫分辨,已有四五个人上前动手,绿林群豪纷纷喝骂:“好小子,花言巧语骗得谁来?”“先把他宰了再杀官兵!”“想一网打尽,可没那么容易!”虽众口异词,却都是认定张丹枫与官军一路,上前动手的越来越多竟把张丹枫围在核心,剑气刀光,不分皂白,纷纷向张丹枫身上招呼!
    只听得叮当数声近身的几口兵刃已给张丹枫的宝剑削断,周山民一推云蕾叫道:“快快上前,用你的宝剑对付他!”云蕾身不由己,拔出宝剑,闯入人丛。只见张丹枫白衣飘飘,在刀槍剑戟丛中,东窜西闪,高声叫道:“你们看我那匹宝马,若然我是官军内应肯让它如此受伤么?”那匹“照夜狮子马”臂上中了两箭,还插在那里,想是被官军追赶时放箭所射,武林之士最爱宝剑名马,更何况这匹并世无二的“照夜狮子马”呢?将心比心,张丹枫自当是爱如性命,而今为了赶着回来报信,竟无暇替宝马拔箭疗伤,围攻的群雄有一半已放松了手。
    “火神弹”郝宝椿叫道:“焉知这是不是苦肉之计?”仍然挥鞭猛进,只听得“喀嚓”一声,鞭梢又被宝剑削去一段,周山民叫道:“快上!”云蕾一剑奔前迎面一招“玉女投梭”张丹枫面色苍白,并不还招,身形一个盘旋,闪了开去。郝宝椿见他如此,越发认定他是胆怯情虚,挥舞钢鞭,上打“雪花盖顶”,下打“枯树盘根”,只听得又是“喀嚓”一声,张丹枫宝剑略挥,竟把钢鞭从中截断,剩下半截,舞弄不得。云蕾如醉如狂,手指抖索,青冥剑扬空一闪,欲刺不刺。只听得张丹枫大叫道:“火已燃眉了,你们还不快快逃跑,与我纠缠作甚?”蓝寨主喝道:“呸,你想拿官军吓唬老子?咱们都是在官军的刀槍下长大的!”把手一挥,又率群雄围上。
    张丹枫长剑一展,划了一道圆孤,挡着群雄兵刃,高声叫道:“这是从京城来的锦衣卫,你当是普通的官军么?看相子只怕是京师的三大高手,全都来了!”锦衣卫指挥张风府,御前侍卫樊忠,内廷卫士贯仲,这三人以前都是武林人物,身手非凡天下闻名,合称京师三大高手。群雄听了不觉都是一怔,这时那匹白马正在负痛长嘶,被潮音和尚的禅杖隔住,冲不过来。毕道凡心中想道:“这白马神骏非常,快逾追风,竟然也中敌人两箭,能射伤这匹白马的人,即非三大高手,也是非常人物,这书生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听得张丹枫叫道:“锦衣卫的后面还有大队的御林军,若说只是捕捉毕爷一人,何须用这许多人马?若然御林军分兵去袭各位的山寨各位不在,如何应付?”此言一出,绿林群雄更是耸然动容,有一小半已争急上马,匆匆向毕道凡拱手告辞,驰归山寨。
    周山民大怒叫道:“好个奸贼,危言恫吓,你又不是御林军的指挥,如何知道他们用兵之计?除非你就是与他们合谋之人!”张丹枫仰天哈哈一笑,随手一招“八方风雨”,长剑一挥,荡开了蓝天石、郝宝椿与周山民等人的兵器,大笑说道:“枉你爹爹曾是边关名将,你即未读过兵书,也当知道一点兵法,为将之道,当知料敌察势,固己防人,最不济也当知道权衡轻重。即算我是你所说的‘奸贼’,试问大敌当前,你们为我一人而冒基业毁灭之险,这不是愚笨之极吗?”不待张丹枫说完,围攻的群豪又有一半散去,周山民涨红了面怒道:“我的山寨不在此处,也不怕官军围袭,我还要再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蕾弟上啊!”云蕾一剑格开张丹枫的宝剑,周山民迈步就是一刀,张丹枫微微一笑,左手捏着剑诀,并未张开,随手一拂,只听得当□一声,周山民刀已堕地。
    毕道凡看在眼里,听在心中,暗暗点头,心中说道:“若然张丹枫真个动手,周山民不死也得重伤。围攻他的各路寨主兵刃十九都要被他削断。”那匹白马被潮音和尚所阻,叫声不绝,毕道凡纵步奔前,口中作马叫之名人轶事声,左手一招,突然一个飞身跳近那匹白马,白马竟似甚有灵性,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四蹄踏地,不再跳跃。毕道凡轻抚马颈,右手一伸,快如闪电般把两枝箭拔下,迅即把藏在掌心的金创药替它敷上。毕道凡老于江湖,江湖客应通晓的各种杂学,他无不内行,驯马医马更是擅长,令潮音和尚看得目瞪口呆。
    周山民拾起单刀,仍与蓝天石等人恋战不通,云蕾面目毫无表情,左一剑右一剑的跟着周山民向张丹枫乱刺,忽听得毕道凡朗声说:“张兄,你的宝马来了,你快快走吧!”
    周山民吃了一惊,把眼看时,只见毕道凡正把潮音和尚拉开,让那匹白马冲了过来。郝宝椿急道:“纵虎容易捉虎难,毕老英雄,请你三思。”只听得毕道凡又道:“张兄,你今日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马所伤非重,快快跑吧!”蓝天石愕然停手,云蕾闪过一边,即周山民也退后了几步。
    但见张丹枫微微一笑,吟道:“数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已可贵,相知一面更难能!毕老伯,你不必管我,快快逃跑。”毕道凡说道:“我举家大小,还有些物事需要收拾,你先跑吧!嗯蓝寨主,郝庄主,周贤侄,你们也快跑吧!张丹枫今日之事,你们不必管了!”
    蓝天石一言不发,上马便走。郝宝椿呆立当场一片茫然。周山民持刀踌躇,正想说话,忽听得万怒奔腾之名人轶事声,已如潮水般倏然涌至,随即听得响箭声、呐喊声震荡山谷,毕道凡面色一变,向管家的吩咐了几句,凄然说道:“叫你们跑你们早不跑,现在跑可难了!”
    小村在群山包围之中,只见山道上三条人影疾冲而下,随后是几十骑马匹自谷口鱼贯而入,自山上奔下的三人竟赶在马队前头,先到村庄,听那山谷外的马蹄声,想必还有数以千计的御林军围在外面。
    毕道凡打了个哈哈,迎上前道:“毕某几根老骨头何堪一击?累得三位大人莅临山村,真是幸何如之!”为首三人,当中的那个军官剑眉虎目不怒自威,正是锦衣卫的指挥张风府,家传“五虎断门刀法”天下无双,左边的那人面如锅底,短须若戟,乃是御前侍卫樊忠,右边的那个面色焦黄,双眼凸出,却是大内的高手贯仲。樊忠与毕道凡十余年前在江湖上曾有一面之缘,首先说道:“毕大爷,咱们都是奉上命差遣而来,你可休怪,就烦你走一趟,咱们绝不会将你难为。”毕道凡冷冷一笑,正想出语回敬,忽听得张风府纵声大笑抢先说道:“樊贤弟,你这可不是废话吗?想那鼎鼎大名的震三界是何人物,焉能束手就擒?咱们还是爽爽快快地直说了吧。毕大爷,今日之事,非逼名人轶事得动手不成,就请亮出兵器,赐教几招,你若闯得过我的宝刀,那么天大的事情,我一肩挑起,放你逃跑便是。至于在场的绿林道上英雄,正是相请不如偶遇,说不得也请一并动手啦。至于不是绿林道上的朋友,那咱们决不滥捕无辜,要走请便。”横眼一扫,忽地扬刀一指,说道:“咦,这位秀才大爷,却是哪条线上的好汉?”张丹枫笑道:“你是捕人的指挥,我是捉鬼的进士!”张风府大笑道:“那么说来,咱们可也要较量较量啦!”贯仲适才在途中乃是先行,白马就是他射伤的,瞥了张丹枫一眼,叫道:“哈,原来你也在此,妙极妙极,这匹白马可得给俺留下来啦!”张弓搭箭,弯弓欲射。
    樊忠爱马如命,叫道:“贯贤弟,休再射它生擒为妙。”率领士卒,上前捕马,忽地哎哟连声,几名锦衣卫士手臂关节之处,如被利针所刺,痛得泪水直流。贯仲叫道:“原来你还会发梅花针,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弯弓一射,箭似流星嗖的一声,劲疾非常,张丹枫不敢手接,身形一闪避过,那枝箭余势未衰,射到潮音和尚面前,潮音禅杖一摆,铿锵有声,火花飞起,那枝箭斜飞数丈,这才掉下。潮音大怒挥手叫道:“周贤侄,咱们冲出去!”禅杖横挑直扫闯入锦衣卫士丛中。樊忠手挥双锤,迎头磕下,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潮音的禅杖给磕得歪过一边,樊忠的虎口也震得疼痛欲裂,双锤几乎掌握不住,樊忠在宫中有大力士之称,与潮音换了一招,正是功力悉敌,棋逢对手,登时恶战起来。
    毕道凡仰天打了个哈哈,取出降龙棒叫道:“张大人承你瞧得起我,咱们也较量较量!”张风府扬刀笑道:“好极,好极!咱们就依江湖规矩,单打独斗一场,你若闯得过我的宝刀我有话在前,无人将你拦阻。”说话口气,自负非凡,毕道凡大怒,信手一棒,疾若奔雷,张风府斜身绕步,反手一刀,劲风疾迫,刀棒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各退三步,毕道凡叫道:“好!不愧是京师第一高手!”手腕一翻,降龙棒刷的又打过去,张风府刀尖迎着木棒轻轻一点,借着木棒之力,身形骤然飞起,刀光一闪从空劈下,这一招厉害非常。毕道凡临危不乱,突然使出“铁板桥”的绝顶功夫,左右撑地,右足腾空,头向后仰,缅刀刷的一下从他头顶掠过,毕道凡右足一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是一脚,张风府的刀险险给他踢飞,赞了一声:“震三界果是名不虚传!”招式一换,一个“连环三刀”,疾如风雨竟把毕道凡逼名人轶事得连连后退!
    那边厢贯仲也与张丹枫动了兵刃。贯仲使的是三节软鞭,招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他还不知张丹枫是何等样人,意存轻敌,手起一鞭“乌龙绕柱”,脚踏中宫,毫无顾忌地向张丹枫手腕便绕,意欲将他宝剑夺出手去。张丹枫“嘿嘿”冷笑,手腕一沉,剑锋刷的反弹而起,剑光一绕,立把软鞭削去一截,身形微动,更不换招,第二剑、第三剑已连绵发出。贯仲吓了一跳,但他也是一名高手,在绝险之际,突然使险招,不退反进,墓然使出擒拿手法反臂一抓,张丹枫回剑一削,他的软鞭已撤了回来,拦腰便扫,张丹枫寸步不让,身如垂柳,左右摇摆,手底毫不放松,刷刷刷又是一连三剑,贯仲软鞭虽长,却是沾不着他的衣裳,反给逼名人轶事得退了几步。张丹枫着着抢先,挥剑强攻,但迫切之间,却也不能突围而出。这时两边已成了混战之局,锦衣卫已冲入毕家,吓得鸡飞狗走。
    张丹枫把眼看时,只见潮音和尚与御前侍卫樊忠恰恰战成平手,毕道凡却是连走下风。张风府那口刀乃是百炼缅刀,在兵刃上先不吃亏,功力上两人都差不多,但张风府占了年壮力强的便宜,一口刀有如神龙探爪,飞鹰展翅,着着都是进手的招数,毕道凡逼名人轶事得转攻为守,使出潜龙护宝盘旋十八打的棒法将门户守得十分严密。虽然如此但久战下去,却是定必吃亏。
    张风府、贯仲、樊忠三人都是单打独斗,其余的人则已成混战之局。张丹枫再把眼看时,只见云蕾仗着宝剑之威,削断了许多锦衣卫的兵刃,掩护周山民与郝宝椿等人,且战且走,渐渐冲到了潮音和尚的跟前。
    樊忠与潮音正在高呼酣斗,忽见青光一闪,云蕾的宝剑旋风般地奔前心急刺而来,樊忠双锤一分,左锤护身右锤迎敌。云蕾的剑法以奇诡善变见长,樊忠一锤击去,满拟将敌人的宝剑击飞,不料陡见青光疾闪,似左忽右,急急变招迎敌,左锤却给潮音的禅杖封住,打不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刷的一声,樊忠肩头已着了一剑,樊忠大吼一声左锤甩手飞出,云蕾顿觉劲风贯胸,急闪开时,但见那锤直飞出数丈之外,轰的一声巨响,撞在山岩石之上,打得石片纷飞,而樊忠也趁着一掷之威,纵身跳出圈子。
    云蕾虽把樊忠打退,但给锤飞一逼名人轶事,有如突然间给千斤重物一压,气也几乎透不过来,知道厉害,不敢再逼名人轶事,与潮音和尚急急闯出。那匹红鬃战马飞奔过来,云蕾一跃上马,仗剑向前开路。
    张丹枫见云蕾即将脱险,心中大喜,精神倍长,刷刷两剑又把贯仲逼名人轶事退几步,大声叫道:“毕世伯,扯呼!”毕道凡闷声不响,挥棒力战,对张丹枫的说话,如听而不闻。张丹枫眉头一皱,再把眼看时,只见云蕾一马当前,左有潮音和尚,右有石翠凤、周山民、郝宝椿等绿林好汉跟在后面,看看就要闯出重围,张丹枫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又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老英雄,并肩子闯啊!”毕道凡仍是闷声不响,如听而不闻。一根棒盘旋飞舞,恋战不休。
    张丹枫猛然醒起,毕道凡和张风府比斗之时,曾被张风府出言所激,若然不能从张风府宝刀之下闯出,换言之即是若不能将张风府打退,则他断不肯逃跑。所以现在虽处下风,却仍是依着江湖上单打独斗的规矩:既不肯认输,那就不死不休!
    张丹枫心中烦躁想道:“这个关头还争这口闲气作甚?”但他知道毕道凡脾气,纵许自己上前助他打退敌人,他也未必肯走,正自踌躇无计,忽听得一个孩子叫道:“放我下来,我也要打强盗!”原来是毕家家丁正在与官军混战,毕道凡的独生儿子背在管家的背上,挣扎着嚷要下来。
    张丹枫心念一动,嗖的飞身而起,如箭离弦三起三伏,闯入锦衣卫士丛中,长剑挥舞,云涌风翻,如汤泼雪,一般卫士如何拦挡得住?只见他杀入垓心,陡地伸臂一抓,将毕道凡的儿子夺了过来,管家的啊呀一声,张丹枫叫道:“你们快往外闯!”手起剑落,斫翻几人,迅即又杀出去,墓地撮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被官军围捕,正在左冲右突,听得主人啸声,发力一冲,雪蹄飞处,踏倒两人,张丹枫突然把那孩子往马背上一抛,叫道:“坐稳了!”那孩子虽然只有七八岁,胆子甚大,抓住马□,让那白马驮着便跑。
    张丹枫身形快极,转身一掠,飞一般的掠到毕道凡前面。这时正有几名锦衣卫士挺槍搠那白马,白马嘶鸣,孩子哇哇大叫。张丹枫大叫道:“毕老伯,你还不去照顾孩子!”剑尖一吐,招走轻灵,当的一声,搭上了张风府的缅刀。毕道凡长叹一声,虚斫两刀,奔出垓心。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白刀去势顿缓,毕道凡一手三暗器,打伤了那几个挺槍搠马的兵士,纵上马背,抱紧孩子,白马一声长嘶,扬蹄疾走,霎忽之间,已是突围而出。
    张风府勃然大怒,断门刀一个旋风急转,张丹枫只觉一股潜力扯着剑尖,宝剑几乎脱手飞出,心中暗道:“此人果是名不虚传,功力非凡,不愧称为京师第一高手。”长剑往前一探也暗运内力,解了那绞刀之势,剑锋一转,当的一声,将缅刀削了一个缺口,张风府吃了一惊忽地笑道:“不怕你宝剑!”刀锋一偏,倏地又搭上了剑身,用力一旋,张丹枫剑被“黏”上,展不出宝剑的威力,却是纵声笑道:“好呀,咱们较量较量!”手腕一抖,剑锋一翻,又脱了出来。忽听得弓弦疾响,白马狂嘶,贯仲高声叫道:“大哥快追,毕老贼跑了!”张风府墓然醒起,这是张丹枫“围魏救赵”之策,刀锋忽转,纵身奔出,张丹枫挺剑急刺,张风府突地反手一掌,掌挟劲风,迎胸劈至。张丹枫逼名人轶事得闪身,胸口给掌风所震,竟是辣辣作痛,吃了一惊,急忙运气护身。只见张风府已抢了一骑快马,疾追那匹“照夜狮子马”。
    张丹枫心中笑道:“我的宝马虽然连中三箭,谅你也追它不上。”只是毕道凡虽然脱出重围,他却又被围困,那樊忠已舞锤急上,与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樊忠双锤重八十斤,宝剑削它不得,更加上锦衣卫的围攻,竟是脱不了身。要知樊忠既能与潮音战个平水,与张丹枫亦是伯仲之间,张丹枫想马上突围哪里能够!
    云蕾等人,本已脱出重围,忽呼得后面叫声,云蕾回眸一瞥,见张丹枫隐入苦战之中,芳心一惊,贯仲骤的一箭射来,云蕾正在失神,宝剑拨箭稍迟,竟给他一箭射中马颈。
    云蕾猝然倒地上,未及起立,身后的锦衣卫士发一声喊,已是一拥而前,刀槍并戳。云蕾单掌按地,陡地打了一圈圈,剑光掠处,有如平地上涌起一圈银虹,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名人轶事声,戳到胸前的几柄刀槍一齐折断。云蕾一跃而起,贯仲手提三节软鞭,如飞赶到,手起一鞭,拦腰缠腕。贯仲领教过宝剑的厉害,利用软鞭的伸缩自如,这一鞭扫得恰到好处。云蕾横剑削它不着,软鞭已如一条毒蟒似的奔到前心。好个云蕾,肩头微动,身形略短,翩如飞雁,从鞭梢下一掠而出,刷的一剑仍是强攻,贯仲斜窜三步,手腕一顿,鞭梢一带,呼的又圈回来。两人换了数招,未分高下,鞭声剑影,打得个难解难分。按说两人本是旗鼓相当,可是云蕾气力较弱,二三十招一过,气喘汗流,渐感不支。贯仲哈哈大笑,攻势骤盛,十余名锦衣卫士中的高手散布四周,布成圆阵,防备云蕾逃走。
    另一边张丹枫陷入重围,宝剑被樊忠双锤逼名人轶事迫,讨不了便宜,又要应付其他人的兵刃,也是险象环生。酣战中忽见云蕾堕马,心中大急,墓然一个转身,反手一剑,敌着樊忠的双锤左手一抓,将一名卫士的衣领抓着,一把举将起来。这一招用得实是险极,若然差了毫厘,身上怕早被围攻的卫士搠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张丹枫拿捏时候,妙到毫巅,一击成功,胆气顿壮。说时迟,那时快,樊忠正趁着他转身之际双锤横击过来,却不料他已抓起那名卫士,大喝一声,回身便挡,樊忠双锤急缩,张丹枫右手挥剑,左手就将抓着的人质作为兵器,一阵旋风急舞,挡者辟易,霎忽之间,冲出重围。樊忠紧追不舍,张丹枫一声大笑,喝道:“接着!”将那名人质反臂掷出。樊忠还真不能不听他的命令,逼名人轶事得抛了双锤,接过伙伴,只见张丹枫在大笑声中,又已闯入了堵截云蕾的圆阵。
    云蕾正在吃紧,陡见张丹枫一剑飞来,墓然一阵心跳,羊皮血书的陰影在她眼前一晃,这可憎可恨可喜可爱的“仇人”又来援救自己了,该把他当作朋友还是该把他当作敌人?该接受他的救助还是“宁死不屈”?芳心忐忑,正自打不定主意,迷茫中贯仲一鞭扫下,云蕾惊起之时,鞭影已到头上。
    但见剑光一闪,耳边有人叫道:“小兄弟,快快出招!”云蕾随手一剑,只听得“喀嚓”两声,贯仲那三节软鞭断为四截!贯仲适才与张丹枫斗过一百余招,虽然处在下风,可还未曾落败,满心以为合众卫士之力,对付两人,亦是绰有余裕,哪料双剑合璧,威力暴增,只是一招就鞭折人伤,慌忙急走。张丹枫拖着云蕾,双剑左右并展,随意所施,无不妙绝,片刻之间,十余名卫士都中剑受伤,倒地不起!
    张丹枫拖着云蕾,且战且走,樊忠手舞双锤,迎面而来,贯仲叫道:“二哥,小心!”张丹枫、云蕾双剑齐出,倏地合成一个光环,樊忠大吃一惊,无可抵敌,急将双锤一抛,滚地一个大翻,侧身滚出一丈开外,只觉头顶一片沁凉。饶是他滚得如此之快,护头盔亦被削掉,连头发也被削了好大一片。
    樊忠几曾吃过如此大亏,翻身跃起,勃然大怒挥手喝道:“用马队冲!”数十名锦衣卫士跨上战刀,分成四队,纵横驰骋,齐向张、云二人冲来。他二人武艺纵算再高,也难抵敌这样狂风暴雨般奔来的马队!
    张丹枫叫道:“快快上山!”与云蕾施展绝顶轻功,向后山飞奔。毕家门前距山脚约有一里之地,两人将到山脚,已被快马追及。张丹枫突然抓起云蕾,往山上一抛,前头那匹快马人立扑来,张丹枫足尖点地,身躯笔直蹿起,那马扑了个空。就在这一瞬之间,张丹枫已飞上马背,将马上那名卫士横抛出数丈之外。这还是张丹枫一念慈悲,要不然若将他掷于地上,怕不被马队践成肉饼?那匹马去势极疾,片刻已冲到山边,张丹枫在马背上一个飞身,抓着山边一棵大树的树枝,打秋千似的往前一荡,落下之时,已在山坡,只见云蕾正在半山张望。
    其时已是暮霭含山,天色微暗,山上怪石嶙峋,马队不敢冲上,只围在山下呐喊,樊忠传下号令,将谷口外的御林军调了一部分进来,强弓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守住山脚,哈哈笑道:“看你能在山上困得多久?”张、云二人山上辽望,但见山下四处旌旗招展,这座小山已全给御林军包围住了。
    张、云二人恶斗了大半日,这时只觉又饥又累,春日陰晴无定,日间陽光普照,黄昏之后却忽然下起雨来。张丹枫道:“小兄弟,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去,我身上还带有干粮。”云蕾默声不语,头扭过一边。张丹枫道:“那边有个山洞。”一把拖着云蕾便跑,肌肤相接,只觉云蕾手心冰冷,料知她心中必是惶恐不安。
    那“山洞”其实只是两块大岩石夹峙而成的缝隙,岩石上有虬松盘结,雨点却也飘不进来。石缝中恰恰可容两人,张丹枫将云蕾拖入山洞,两人面面相对,心跳之名人轶事声,各自可闻。张丹枫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咱们两家的冤仇真是无法可解吗?”暮色黯淡,更兼是下雨的陰天,张丹枫微侧身躯,看不见云蕾面上的表情,但闻衣裳悉索,剑环抖动之名人轶事声,知她正在手摸剑柄。张丹枫又叹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小兄弟你把我杀了吧,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怨!”
    蓦地一声雷响,电光一闪,照见云蕾惨白的面色,也照见她眼角的两颗泪珠。云蕾倚着岩石,手拈衣带,宝剑悬在腰间露出了短短的半截,想是她轻轻抽动,却又立即把手移开。电光一闪即灭,石洞迅又归于黑暗。
    黑暗中但闻云蕾喘息之名人轶事声,良久良久,仍不见她说话。张丹枫取出干粮,说道:“小弟兄,你吃点东西。”云蕾身倚石壁,动也不动。张丹枫甚是悲痛,却故意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小兄弟,这次我不说你食白食啦,吃一点吧!”张丹枫故意提起初见之时的笑话,实是想逗她说笑。忽地“啪”的一声,云蕾将他递过来的干粮拍落地上,张丹枫苦笑一声,将干粮捡起,随手搁在一瓣凸出的石瓣上。
    云蕾亦是满腹辛酸,欲哭无泪,黑暗中只听得张丹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报仇,报仇,冤冤相报,究竟何时了?我的祖先与朱元璋争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亦是留下遗书,要后代子孙替他报仇,我家的报仇,可不只是要后人凭血气之勇去刺杀敌人,而是要重夺大明天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
    云蕾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样的报仇可真是古往今来最惨酷的报仇,若然张家报得此仇,岂非要杀人盈城流血遍地?”又想道:“若然张丹枫是为了报仇,而勾结瓦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入寇,抢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那他可就是万古的罪人,我亦容他不得!”思潮起伏不定,手指又抓紧了青冥宝剑的剑柄。
    只听得张丹枫续道:“我的祖父逃到瓦刺,那时蒙古势力衰微,内部分裂,明兵时时闯进蒙古草原劫掠,明朝又要他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他们亦是愤恨得很,所以他们也要报仇。咳,人与人,国与国,都有那么多的冤仇,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平等相待,和平相处?”
    云蕾心中一动,张丹枫续道:“先祖和瓦刺先王都想报仇向大明报仇,这么样他就在瓦刺为官啦。瓦刺一天天强盛起来先祖的官也越做越大,到了我的父亲,不但承袭了先祖的官位后来更升任了右丞相。”
    “我父亲记着先代之仇,对朱元璋的子孙以及忠于明朝的人都恨之入骨。三十年前你的爷爷出使瓦刺,口口声声以明朝的大忠臣自居,我爹一气之下,就迫他到冰天雪地里去牧马二十年!”
    云蕾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忽地转念一想:“我爷爷为了身受牧马二十年之苦,就要杀尽张家所有的人,那么明朝抢去了他先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也就难怪他们如此愤恨,累及我的爷爷。可是这种种是非恩怨,我们后辈可管不着,爷爷要我报的仇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云蕾抓紧剑柄,心乱如麻,只听得张丹枫又道:“你爷爷在冰天雪里牧马二十年,始终不屈。后来我的父亲也有点佩服他啦,我父亲也曾对我说起你爷爷的故事,说是当年你爷爷私逃回国之时他实是事前知道,故意不派兵阻拦让他们逃跑的。我爹还说,当时他曾遣澹台将军送给你爷爷三道锦囊,可以救他性命,可惜你爷爷不信,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云蕾将信将疑,仍然不作一语,手指仍然抓紧剑柄。
    张丹枫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对你爷爷确是太过,后为的好意也就难怪你爷爷不肯相信,先人欠债后人还,呀,我也难怪你这样恨我!”
    “瓦刺一天天强大,明朝不敢欺负它,反了过来,反而被它欺负了。十年之前,我的师父到瓦刺来,听说他本来是要替你爷爷报仇,后来却做起我的师父啦。他教我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千万不能与中国为敌!师父来后,我爹爹的性情也好像有些改变了,我常常见他深夜捶胸中宵绕室,自言自语地说道:‘报仇,报仇,该不该这样报仇?’神情很是可怕。我有一两次上去劝他,他却又瞪着眼睛说:‘孩子啊,你可得记得先人的如山仇恨!’”
    “我此次实是瞒着父亲,私逃回来的,事情只有我师父一人知道。中原武林的种种情形,也是我师父对我说的。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刺入侵,可是我也要报仇……”云蕾冲口说道:“怎样报仇?”张丹枫道:“我入关之后,细察情形,朝朝其实已是fu败到极,要报仇我看也不很难,我若找到地图宝藏,重金结士,揭竿为旗,大明天下不难夺取!”云蕾吃了一惊,道:“你想称王称帝?”张丹枫笑道:“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岂能维持百世?不过我抢大明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也不只是就为了做皇帝……”云蕾道:“就为了报仇吗?”张丹枫道:“也不只是就为报仇,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好!”顿了一顿,忽然一阵狂笑吟道:“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万世!哈哈,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云蕾在黑暗中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可想见他的狂态,忍不住接口说道:“做不做皇帝,那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是你若想抢大明九万里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何况现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与大明天子为仇,岂非反助了瓦刺一臂?”张丹枫怔了一怔,忽地柔声说道:“小兄弟,你的话也有道理。小兄弟,大哥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做皇帝我就不做皇帝。小兄弟,你说吧,我就听你的话。”声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言语甜蜜,云蕾面上一热,身子往里一缩,手掌往外怒道:“谁要你听我的话!”张丹枫道:“怎么啦?又生气了?”云蕾再也不说一句话,张丹枫叹了口气,手触岩石,搁在石瓣上的干粮已全被云蕾吃光了。原来适才云蕾听张丹枫说话,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地拿起干粮来吃,到省起“不该”吃时,已是吃到最后的一块了。张丹枫暗暗偷笑,黑暗中但见云蕾一双眼睛有如黑夜明星,闪闪发亮。张丹枫柔声说道:“小兄弟,你该睡啦!”给她低唱催眠小曲,云蕾本觉疲倦,吃饱之后,听他柔声催眠,睡意顿浓,眼皮慢慢地阖了下来。张丹枫提剑坐在洞口替她守卫,其时骤雨已过,但黑夜之中,官军也不敢闯上山来。
    张丹枫亦是疲倦之极,但为了卫护云蕾,撑着眼皮却是不敢睡觉,忽然听得云蕾叫道:“大哥,大哥……爷爷……爷爷……”张丹枫应了一声,回头一望,云蕾又不叫了,听她鼻息均匀,原来是说梦话。张丹枫脱下外衣,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仍然坐在洞口提剑守卫。
    云蕾正在梦中,梦中见张丹枫仰天长笑,忽然又手抚画郑痛哭高歌,云蕾觉他甚是可怜,上前扳他肩膀,忽地爷爷持着那根饰有旄毛的竹杖,颤巍巍地走来,插入两人中间,举起竹杖便打,云蕾道:“大哥救我!”爷爷手里的“使节”忽然又变了羊皮血书,爷爷持那块羊皮往她头顶一罩,骂道:“谁是你的大哥,你快快把他杀掉!”血腥味阵阵扑来,云蕾非常难受,喊又喊不出来,一惊而醒。
    但见洞口曙光透入,云蕾定了定神,发觉自己身上披着张丹枫的外衣,面上发烧,心头发酸,取下外衣,轻轻走出,只见张丹枫坐在石上,剑尖抵地,头向下垂。原来张丹枫一夜未睡,实在熬不住了,所以临到天亮之际,打了个盹。
    羊皮血书的陰影又在心头扩大起来,云蕾手抚剑柄心道:“若然此际刺他一剑,倒是绝好时机。啊,啊!我怎能如此想法,爷爷啊,爷爷啊!不要逼名人轶事我,不要逼名人轶事我啊!”朦胧中似见爷爷持着使节走来,就像梦中那样情景,用严厉的目光瞪着自己,难道是还在梦中?云蕾咬咬指头,感觉痛苦,这不是梦,可是她又多愿永在梦中,永不醒来。梦中虽是难受,也比不上醒来面对“仇人”之时的难受啊!“我放弃了这个绝好时机,不杀张家的人,爷爷在九泉之下会怪我么?”云蕾手抚剑柄,迈前两步,忽然又把手指送入口中一咬,剧痛中顿时清醒,爷爷的影子消失了,她把剑一下按入鞘中,将长衣轻轻地替张丹枫披上。
    张丹枫动了一下,蓦然伸了个懒腰,笑着站起来道:“嗯小兄弟,你这样早就醒来了!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云蕾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张丹枫凝望着她,目光充满柔情,又带着无限怜惜,云蕾激动得几乎哭了出来,转身不敢再看张丹枫。张丹枫叹了口气,往山下看时,只见数十外锦衣卫士杂着御林军,三五成群正趁着清晨气爽,上山搜索。
    几十名卫士容易对付,可是山下旌旗招展怎能冲出重围?张丹枫踌躇无计,只见敌人分头上山,已到山腰,张丹枫一把拖着云蕾,躲到一块大石之后。
    官军越来越近,忽听得张风府大声叫道:“出来,出来,我已瞧见你们了!出来我有话说。”张丹枫打了个突,这张风府是京师第一高手,想不到他这样快又回来了,他亲自率人包围,想冲出去更是无望!
    张风府缅刀一指,又大声叫道:“躲躲藏藏,算得什么好汉?”话声未了,只见山头人影一晃,张丹枫衣袂飘飘,自岩石之后一跃而出,拔剑大笑道:“张大人武功盖世,率领千军万马,居然攻上此山,确实算得好汉!”
    张风府面上一红,道:“你不必激我,这山下虽有众多军马,你们也尽管冲着我张某一人!”张丹枫宝剑一晃,笑道:“妙极,妙极,那么请划下道儿!”张风府瞟了他们一眼,忽道:“看你们二人并非黑道上的人物,和那震三界却是什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张丹枫道:“这个你不必管,闲话休提,咱们且斗个三五百招,你若不能胜我,又待如何?”张丹枫自忖:若论功力的深厚,自己实不如他;若论剑术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则自己却要稍高半着,在三五百招之内,只怕谁也胜不了谁。他知道张风府乃是京师第一高手,为人自负之极,所以用话将他逼名人轶事住。
    张风府又瞧了二人一眼,笑道:“不必单打独斗,你们二人一齐上来!”张丹枫冷冷说道:“那么京师三大高手,今后就只剩下两人啦!”意思是说,若然他敢以一敌二,那就必死无疑。张风府笑道:“那却也不见得!你们二人武功我都见过的,若说单打独斗,你大约可接我三五百招,你划这个道儿,我可不上你当。”张丹枫一怔,心道:“这人果是厉害,知己知彼,和我所见竟是完全相同。”便道:“那便不以三五百招为限,咱们一对一的□拼,随你划出道来。”只听得张风府续道:“至于你这位伙伴的武功,大约只可接我百招。这样吧,你们二人一齐上来,在五十招之内,你们若能取胜,那么我便保举你们做今科的武进士,不必再考试啦。”张丹枫大笑道:“我们二人要胜你易如反掌,何须五十招,在五招之内,我们若然不能取胜,任由你的处置。若然在五招之内,我们胜了,我们也不希罕什么进士状元,咱们绿水青山,后会有期!”此话意思,即是说在五招之内,假若他们二人胜了,张风府可得任由他们逃走。
    你道张风府何以定要坚持与他们二人相斗?原来张风府昨日追不上毕道凡,回来之后,见樊忠、贯仲二人都受了伤,惊问其故,樊、贯二人说及张丹枫与云蕾联剑之威,言下尚有余怖。张丹枫听了,甚是惊奇,心中想道:“他们二人,以那白马书生武功最高,但亦不过比樊忠、贯仲略胜一筹,联起手来在五七十招之内,打败樊忠、贯仲,也还不算稀奇,岂有在一两招内就能大胜的道理?”张风府乃是武术名家,平生潜心武学,闻说有什么特异武功,便想见识,为人抱负却是与普通的卫士不同。
    张风府自思,自己断无在五十招之内落败之理,一听张丹枫说只须五招,不禁狂笑,缅刀扬空一劈,朗声说道:“好吧那第一招来了,接刀!”刀光飘忽似左似右,一出手便以“流星闪电”的招数,分袭二人。
    云蕾独倚岩边,如醉如痴,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张风府刀光闪闪,掠到面门。张丹枫大急,叫道:“小兄弟,快快出招!”剑随声到,手起一剑,“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截斗”,抢到云蕾前面,招架张风府的缅刀。张风府那招流星刀法,本是分袭二人,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铿锵一声,刀锋往前一荡,余势未衰,仍照着云蕾劈去,云蕾这时才出招相抗,剑锋一圈一抖,将张风府的缅刀封出外门。身子也不由自主倒退几步,摇摇晃晃。这还是因为有张丹枫替她先挡了一下,要不然云蕾的剑早已给他震飞。
    张风府哈哈大笑,道:“原来联剑之威,也不过如此!小心,接刀!我第二招是‘八方风雨’,你们双剑必须同出才行,休说我不告诉你!”云蕾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平日秋水般的眼皮也像失去了光辉,张丹枫大急,悄声说道:“小兄弟,你虽恨我,也要先打退此人,留得性命,你才能向我报仇呀!傻兄弟!”说时迟,那时快,张风府缅刀扬空一闪,但见银光如雨,千点万点,遍洒下来,这一招是“五虎断门刀”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所在,比刚才更为厉害!云蕾心中感动,双睛蕴泪,青冥宝剑往前一指,瞬息之间,把碎雨般的刀光迫得雨收光散,张风府撤招叫道:“好,果然是有点道理!再接一招!”骄气受挫,这第三招他可不敢预先说出了。
    张丹枫面露笑容,道:“小兄弟,出手要更快一些!”张风府迈前一步,缅刀一推,左右斜撇,这一招名为‘分花指柳’,柔中带刚,却是半守半攻之着。张丹枫一声长笑,剑诀一领,出手如电,但是云蕾随手一挥,青冥剑也急随而出,张风府招数还未使开,已给双剑封住,不由得大吃一惊,强力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把攻势全改为守势,硬生生的将缅刀撤了回来,张、云二人都觉剑尖如给一股劲力黏住,虽然是瞬息之间即将他这种内功柔劲化解,但张风府亦已脱了险境,跄跄踉踉地斜窜出一丈开外,吁吁喘气。
    张丹枫暗赞一声,此人果不愧是京师第一高手,但见张风府脚步不丁不八,横刀当胸,守着门户,双眼睁圆,显见心中甚是惊异。张丹枫眉头一皱,心道“此人确是江湖老手,他全采守势,我们只剩一招,这一招未必能将他打败!”张风府用上乘刀法,护着全身,心中稍定,又高声叫道:“我已占先走了三招,还有一招,该让你们先走了!好,来呀!”张丹枫瞥了云蕾一眼,只见她目光闪闪,又恢复了平日的光辉,正在全神贯注,凝视敌人,张丹枫发一声啸,两人同时飞起,双剑齐伸,两道银光,凌空下刺,张风府身躯一矮,横刀往上挡,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双剑急落,银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剪,倏地伸展开来。
    张风府一个翻身,刀光一转,倏地腾身飞起,张丹枫绝料不到他在双剑环攻之下,居然敢出此险招,暗叫一声:“不好!”只恐一击不中,又要给他兔脱,那就满了四招,自己只好认输了。张丹枫出剑稍前,招数已经使尽,正在心急,忽见云蕾出剑稍后,剑势未尽,剑尖刚刚碰到张风府的脚跟,就在这稍纵即逝之际,将他击倒!
    张丹枫又惊又喜,心中暗暗奇怪,按说张风府的功夫,那一跃纵,只要去势稍快,云蕾的剑尖就落了空,不知何以他好象还未尽展所能。
    只见张风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下一跃而起,苦笑一声,挥手说道:“双剑合壁,果是神奇!你们走吧。”贯仲在旁说道:“大哥,如此轻易,便放他们走了?”张风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放他们走!”贯仲嗫嗫嚅嚅,尚欲进言,张风府道:“他们又不是黑道上的人物,放了他们,也没什么罪责,何必贪领一功!”贯仲面上一红,道:“大哥既然一力担承,咱们没有话说。”张风府传下将令,让张、云二人安然下山,不准拦截。
    张丹枫施了一礼,张风府道:“咱们两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尚未知道你的姓名,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张丹枫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你老子姓张,咱老子也姓张。此张虽不同彼张,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尊你一声大哥,为弟疲倦得紧,这里人多嘈杂,不好睡觉,恕不奉陪啦!”张丹枫亦庄亦谐,贯仲气得面名人轶事皮变色,张风府却是不以为意,大笑道:“亦狂亦侠,有这样一个同宗兄弟倒也不错,好,你走吧!”张丹枫朗吟道:“尚有江湖本色在,将军亦是可人儿。绿水青山,后会有期,我去了!”携了云蕾,径自下山,扬长而去。
    一路上云蕾默不作声,走出五、七里地,已把官军远远甩在后面,面前是一条三叉路,张丹枫又打了个哈欠,搭讪说道:“小兄弟,咱们该找个地方歇息啦!正中这条路通往正定,左边这条路通往栾城,咱们还是往正定去吧。”云蕾衣袖一拂,冷冷说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张丹枫怔了一怔,道:“你就这样恨我吗?”云蕾避开他的目光,脸皮紧绷,道:“多谢你几次救命之恩,便咱们两家之仇,无法可解。咳,谁叫我的爷爷早死,想劝他回心转意,已是不能。祖先留下的遗命,子孙怎能违背?咳,这是命中注定……”张丹枫道:“我不信命。”云蕾道:“不信又待如何?……好,你走吧,你若走东,我就走西!”张丹枫黯然说道:“你既定要报仇,何不痛快下手?”云蕾眼圈一红,踏上正中那条路,头也不回,疾往前跑。正是:
    留有血书陰影在,恩仇难解最伤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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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十一回半夜袭番王奇情叠见中途来怪客异事难猜
    云蕾往前疾跑,只听得后面一声长叹,张丹枫的声音道:“见了你惹你伤心,不见你我又伤心。呀你伤心不如我伤心。小兄弟,你好好保重,去吧,去吧!”云蕾心中一酸,强忍着泪,也不回头。只听得后面诗声断续,随风飘入耳中,听清楚了,却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两句。云蕾十七岁有多,从未想过男女之情,听了诗声,面上一红,细细咀嚼这两句话,心道:“难道我真是陷入情网中了?”陡觉神思飘忽一片迷惘,从面上红到耳根。脚步却是不敢停留,转眼之间,又跑出数十丈,再回头时,张丹枫的影子又不见了。
    到了正定,夕陽尚未落山,云蕾投了一家最大的客店,要了房间,关上房门,呼呼便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听得锣声铛铛,有人名人轶事大声呼喝,店主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拍门叫道:“小店已被官军征用,客官请搬到别家去吧,房钱柜上退还,事非得已,客官包涵则个。”官府征用,住客虽是万分不满,可亦不得不搬。
    最后才来敲云蕾的房间,云蕾早已整好行装,开了房门,对店小二道:“你不必说啦,我走便是。”店小二道:“实是对你老不住。”眼光忽上忽下,打量云蕾,云蕾好生奇怪道:“你看什么?”店小二关上房门,小声说道:“客官可知道官家为何征用小店吗?”云蕾道:“人声嘈杂,我听不清楚。”店小二道:“听说是招待蒙古使臣,圣上派有御林军统领亲自护送呢。今日晌午时分,正定的客店就接到衙门通告,说是若有可疑的陌生人投宿,一定要报给公差知道。所以我怕客官到别间投宿,会有麻烦。”云蕾笑道:“那么何以你们又敢收留呢?我不可疑么?”店小二忽道:“客官的真姓,是不是一个‘云’字?”云蕾投宿之时,用的乃是假名假姓,闻言不觉一惊,手腕一翻,扣着店小二脉门,低声喝道:“你是谁?”店小二道:“客官别惊,都是自己人。你若不信,有位客人留下一样东西给你,你一看就知道了。”云蕾心想:“若然自己行藏破露,迟早难免动武,不放他走,亦是于事无补。”便松开了手,让店小二出门去。
    过了片刻店小二和掌柜一同走进,掌柜的取出一个小包,用丝巾包住,递过去道:“云相公,这就是那位客官留下来给你的信物。”云蕾轻轻解开,只见裹着的乃是一枝碧绿珊瑚,共分九瓣,绿色晶莹,云蕾一见,不觉呆了。这枝珊瑚正是自己送与石翠凤作为聘礼的那枝珊瑚,不觉失声问道:“她也来了,她在此么?”掌柜的道:“石姑娘昨日曾到此处,详细说了云相公的面貌,叫我们留神,云相公果然投宿小店,这可真是巧啊!”
    云蕾做声不得,想起石翠凤一片痴情,竟是摆脱不了,不由得暗暗叫苦。掌柜的道:“实不相瞒,小店乃是海陽帮的产业,暗中招待江湖上各号人物,轰天雷石老前辈与我们都是老相识。石姑娘昨晚匆匆经过,留下此枝珊瑚,请你明日绝早,一定要到青龙峡候她!到时自然有人带你前往。”云蕾只得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我今晚宿在何处?”掌柜的道:“我当你是自己人,只是委屈相公将客房让出来住到帐房里去。”云蕾喜道:“好极,好极!我也要看看蒙古使臣的威风。”
    云蕾吃过晚饭,又假寐一回,养足精神,只听得门外蹄声得得,人马声喧,客店中人,都跑出去迎接,云蕾不敢露面,从门缝里张望,只见四个军官陪着七八个蒙古人走进客店。走在中间,被众人群星捧月般地拥着那个蒙古人特别令人注目,云蕾一看,认得此人正是以前偷袭周健山寨,曾和自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那个番王。
    这间客店是城中最大的客店,房间甚多,四个御林军官逐个房间细细察看,又问掌柜的道:“没有闲人了么?”掌柜的道:“长官明察,小店幸蒙征用,怎敢收留闲人?”军官尚欲进内间细查,那蒙古番王大声笑道:“统领不用如此小心了,中国虽大,能与我们抵敌的人物只怕还未曾有!若然有人暗算那就是他自寻死路,也不必劳动诸位相助,只须负责掩埋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便行了。”四个御林军官一齐哈腰说道:“是,是!贵国武士天下无敌,是卑职过于小心了。”云蕾在里面好不生气,心中暗道:“等一会儿,我倒要你们知道厉害!”
    一群人等,各自安歇,只有两名蒙古武士与两名军官轮班守夜。云蕾换一夜行衣服,听得敲了三更,悄悄地穿窗而出,伏在檐角,将梅花蝴蝶镖扣在掌心,只等那两名蒙古武士背向自己之时,就发镖将他们射死。
    忽见屋顶上白影一闪,云蕾吃了一惊,扭头看时,微风飒然,人影已掠身而过。那人蒙着黑色面巾,穿的却是白长衣,在黑夜之中,特别刺目。云蕾想起当日张丹枫夜入黑石庄也是这搬打扮,心头鹿跳,急忙打了个手势,那蒙面人转过身来,双手一挥,指指外面,示意叫她快走!
    云蕾未及细看,那人已倏地跳下,只听得两声惨叫,那蒙面人出手如电,霎忽之间,已把两名蒙古武士一齐打死。云蕾暗中赞道:“好个大力鹰爪的金刚手法!我可没曾见张丹枫用过这种手法呀?到底是他,还是不是他?”
    正在云蕾猜度之时,在内间守夜的两名御林军官已是闻声跳出,这蒙面人一声不响,身形一起,双臂斜伸,向两名军官腰胁的软麻穴疾点。
    左首那名军官应声倒地,右首的那名军官武功不弱,一招“手挥琵琶”,连消带打竟自避了开去。那蒙面人低声喝道:“炎黄子孙,何苦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卖命!”声音甚低,云蕾在外间听不清楚,只是奇怪此人何以骤然改用点穴手法,不用他那手大力金刚手的杀手神招?
    只见蒙面人手法一变,那名军官凛然急退,蒙面人向中间房急闯,正是那蒙古番王所住的房,未到门前房门忽然大开。只听得里面哈哈大笑,人影一晃,一股劲风已疾扑出来,蒙面人身不由己疾退三步,云蕾定晴一瞧,竟是澹台灭明!他早已入关,不知何以现在又和蒙古使臣一道。那蒙面人一退复进,只见澹台灭明一个旋身,反手一送,那蒙面人又给摔倒,但仍是一跃即起。云蕾不禁出声叫道:“快走!”三枚蝴蝶镖向澹台灭明上中下三路一齐打去,澹台灭明双袖一挥,蝴蝶镖半途落地,说时迟,那时快,那蒙面人又扑上来,澹台灭明双掌齐出,“□啪”两声,四掌相抵,那蒙面人跄啮踉踉给震得退后数步,却并未跌倒。澹台灭明赞道:“能接我一掌,也算得是一条好汉!”
    三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那蒙面人都吃了亏,似已知道不敌,转身跳上墙头,正在身形纵起之时,先前那名军官,正在近处,忽地取出一条软鞭,向上一卷。云蕾大怒,蝴蝶镖又脱手飞出,这名军官可没有澹台灭明那样本事,给蝴蝶镖打中手腕脉门,登时晕倒软鞭落地,蒙面人已飞身跳上墙头低低说声:“多谢!”疾驰而去。云蕾一怔,这声音,这背影都好似什么时候见过一般,可又不像是张丹枫的!
    云蕾这一出神寻思,那几名随来的蒙古武士和御林军官已是一齐惊起扑出,云蕾眼睛一瞥,只见澹台灭明向着自己藏身之处发笑!云蕾吃了一惊,险险跌倒,只听得那些蒙古武士纷纷问道:“贼人呢?”澹台灭明突然一个旋身,向云蕾相反的方向发了一支响箭,说道:“贼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甚多,留下两人护卫王名人轶事爷,其余的随我去追!”
    这一下大出云蕾意料之外,澹台灭明分明是已发现自己,何以又将同伴引开?真是百思不解。这时店内乱成一片,云蕾悄悄溜了下来,只见那店小二站在暗角,向她招手。云蕾走了过去,那店小二道:“快随我来,趁乱逃跑。”云蕾随他溜出后面暗门,却喜无人知晓。
    小城城门没有关闸,那店小二一直将她带到城外一个土岗道:“五更时分,有人来接。”云蕾松了口气,道声:“好险啊!”月色星光之下,只见那店小二露出诡秘的笑容,说道:“石姑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叫云相公带那枝珊瑚见她,相公可藏好没有?”
    云蕾好不心烦,想道:“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吭声闷气答道:“知道了!”店小二见她色变,不敢取笑。约摸过了半个更次,只见两骑马疾奔而来,一骑有人,一骑却是空骑,近前一看,原来是火神弹郝宝椿。
    火神弹郝宝椿对张丹枫敌意最浓,云蕾对他实是无好感,但此际劫后重逢,却也感到喜悦。郝宝椿抱拳施礼问道:“你也逃出来了?那白马小贼呢?那日官军是不是他带领来的?”云蕾冷冷说道:“是他舍命救了毕老英雄,毕前辈没对你说起么?”郝宝椿一愕,道:“真有此事?我还未见着毕老英雄,石姑娘叫我领你去后,再马上去找他。”云蕾道:“毕老英雄现在何方?”郝宝椿道:“听石姑娘说,毕老英雄脱险之后,全家在饮马川蓝天石的老家安歇,离此不过十来里路。嗯,东方将白,咱们该赶路啦!”
    郝宝椿请云蕾上马,自己在前引路,马行甚快,黎明时分到了一处山谷。郝宝椿道:“这就是青龙峡了。”长啸三声,只听得里面也有人发声相应,郝宝椿道:“石姑娘已先来了,你进去吧,我还要去见震三界毕老英雄。”
    云蕾弃马入山,不一刻,山坳处转出一人,正是石翠凤。只见她泪水满面,疾奔上来,一把抱着云蕾道:“咱们又见着了!”云蕾扶她轻轻坐下,笑道:“你绝早约我会面,想来不只是为了谈情。”石翠凤薄怒含嗔,横她一眼,抹抹眼泪,说道:“老天保佑,咱们幸而重见,可是周大哥,周大哥……”云蕾惊道:“周大哥怎么啦?”石翠凤忽道:“我错怪你的义兄了,周大哥实是好人!”云蕾急道:“快说,周大哥他怎么啦?”石翠凤道:“那日你堕马受围,咱们想回来抢救,已被隔断。后来那张风府追毕道凡不上,却截着我与周大哥二人。我们二人不是他的对手,十余招后,我被他刀背一拍,打落马背,眼看就要被他所擒,幸得周大哥舍身相救,一跃下地,竟冒着被马蹄践踏之危,拖着张风府的后腿狠命便咬,张风府一刀将他拍晕,抓上马背,大约是赶着回去治伤,便不顾得再追我了。”
    云蕾与周山民之间,虽曾闹过不愉快的事情,却是情如骨肉,闻言急,说道:“咱们可得想法救他才是。”石翠凤道:“我约你到此,就是想法救他呀!你听我说,还有一桩奇怪之事。我脱险之后,前日在嘉县住宿,半夜时分,忽被一个蒙面人惊起,将我引出郊外,看他身手武功,在我之上,却又并不对我伤害。引到郊外,便自去了。我满腹狐疑,第二日才知道那晚嘉城中,官差捕快一齐出动,半夜搜查客店,盘问行人,听说是要迎接什么贵人,所以预先防范。那人引我走出客店,想是事先得知消息,出于一片好心。”云蕾大是奇怪,喃喃自语道:“蒙面人,蒙面人?他的身段像不像以前偷入你家中的那个、那个白马书生?”
    石翠凤道:“黑夜之中,我没看清。再说我也从未联想到那白马书生,是以无从比较。”云蕾不觉面泛桃红,道:“我知道嘉县所要迎接的是什么贵人,就是那班蒙古人。只因嘉县是个大城,所以要预先一日盘查客店。”石翠凤奇道:“你怎么知道?”云蕾道:“昨晚我也见着那蒙面人了。此事以后再谈,你先说你的。”石翠凤道:“昨晚我碰到了爹爹的朋友,得知震三界毕道凡亦已脱险,我便去找他,谁知他也见着了那个蒙面人,而且蒙面人还给他留下了一封信。毕道凡说:‘这人真像第二个张丹枫,却不知是不是他?’毕道凡刚到蓝家,蒙面人便现迹留书,毕道凡因为刚刚脱险,因此也就无心追他了。”云蕾道:“信中说的是什么?”石翠凤道:“那蒙面人的信中说道:‘我知道瓦刺使臣前往北京,为首的是个亲王,大约是向明朝提出什么条件去的,大明帝国与瓦刺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虽是濒于破裂,大明天子可还想极力弥缝。是以对瓦刺这班使者极是奉迎,保护唯恐不周。’他信中又说,已知道周大哥落在官军手里,是以建议我们冒险去截这批蒙古人,若能擒到番王,那就更是一举两得。一者可以拿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周大哥,二者是免得朝廷向瓦刺低首求和。信中还说,青龙峡地形最险,可以在此地伏击,到时他或者也可相助一臂之力。”云蕾道:“毕老英雄意思如何?”石翠凤道:“毕道凡知道周大哥被擒,亦是焦急非常,但若要再传绿林箭,广约各路英雄,却是远水不救近火。毕道凡想不出别的法子,因此也愿照那蒙面人所说冒险一试。他叫我们轮流在此了望,以防意外。等下他亲自率人前来。”
    云蕾沉吟不语,想那澹台灭明勇猛无比,劫人之计只恐难行。忽听得石翠凤道:“那店小二可将珊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你了?”云蕾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石翠凤道:“趁着时候未至,我可要问你一件事。”云蕾道:“何事?”石翠凤道:“一路前来,你对我如何,你自己心里知道。咱们虽是挂名夫妻,其实你何曾将我作妻子看待?”云蕾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干嘛?”翠凤道:“我闷了多日啦,我是急性儿,此事不能不问清楚。”云蕾拿她无法,见朝陽已出,料那批蒙古使者即将来到,更是无心与她纠缠,眼珠一转,忽地笑道:“凤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你叫店小二将珊瑚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我,乃是……”故作猜度之状,石翠凤接口说道:“乃是想问明你的心意。你若不喜欢我,这珊瑚你收下来再送给别人。你若……”云蕾也截住她的话道:“凤姐姐,这枝珊瑚是我给你的聘礼,岂能再送别人。我现在再亲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你啦!”石翠凤芳心大慰,接过珊瑚,只听得云蕾好像漫不经意地说道:“嗯,周大哥实是好人,我的话可没有半点骗你。”石翠凤一怔,低头看见那枝珊瑚第三瓣花叶上所刻的“周”字,面色一变,正欲说话,只听得峡谷外马声嘶鸣,一行人走了入来。
    云蕾与石翠凤隐身石笋之后,只见一小队官兵在前开路,那蒙古番王与澹台灭明并马而行,走进山谷。石翠凤悄声说:“糟糕,他们这样早便来了。毕道凡可还没来呢。”那番王揽辔扬鞭顾盼自雄,忽听得有人唱着蒙古民歌迎面而来。歌道:
    我是草原的兀鹰,
    我的翅膀扇风云,
    朝飞斡难河,
    夜宿喀林城,
    飞了三个月,
    飞不出大汗的手心!
    这首民歌,乃是蒙古人歌颂他们的英雄成吉思汗的,番王听了,大为高兴,想不到此地遇到本国之人。而又听到这首蒙古人最引以为荣的歌词,便停下马来,对澹台灭明笑道:“重振大汗的威风,可得要看我们了。”叫人请那“蒙古人”前来相见。只听那人又唱道:
    大汗只手覆大地,
    他的生前享荣名,
    而今死了归黄土,
    占地不过是一坟。
    这几句歌词虽用蒙古话唱出,却是他自己编的,番王听了面色一变,待他近前,立即问道:“你是蒙古来的吗?这支歌后半截我没听过,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人头戴蒙古毡帽,沿帽两块羊皮垂了下来,掩了两边面孔,只露出口鼻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这是蒙古牧人的普通服饰,可是在这春风骀荡的中原之地,却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怪异。那人哈腰说道:“是我特地编来唱给你听的。”手腕一翻,登时抓着了那番王的寸关尺脉门三寸之处。
    澹台灭明早有防备,只见他手肘一撞,那人拖着番王滚地便便,手指扣实,仍是不肯放松。澹台灭明出手如风,飞起一脚,踢他腰胁,右手往下一抓,那人就地一滚,避开了澹台灭明的飞脚,澹台灭明的长臂已抓到他的头颈,那番王武功不弱趁这时机,左手反击,膝盖又顶他小腹。那人背腹受敌,迫得双手一松,跃了起来,接了澹台灭明一掌,身躯虽给震得摇摇晃晃,可是手底却毫不放松,呼呼呼接连拍出三掌,竟然敢与澹台灭明□拼。施展的招数竟是外家拳登峰造极的一种功夫:大力金刚重手法!
    云蕾惊奇不已,道:“这就是那个蒙面人!”面目虽看不清,却似是见过的熟人,可又想不起来,只见澹台灭明捷步似猿猴,出拳如虎豹,将他逼名人轶事得步步后退。但他掌风虎虎,或按或劈或戳,每一招也都狠辣非常,虽然给逼名人轶事得步步后退,却是步伐不乱。云蕾心想:“此人看来不像是张丹枫,可是能与澹台灭明用真力□拼了这么多招,武功亦不在张丹枫之下。”又想道:“澹台灭明昨晚放他逃走,何以如今又死力保护那番王呢?”实是不解。
    澹台灭明抢了上风,步步进逼名人轶事,蒙古武士素来知道澹台灭明的厉害,从不要人相帮,有两个御林军官却想讨好,左右分上,施行偷袭,澹台灭明突然停手,大叫:“滚开!”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趁着澹台灭明停手的霎那,已突用大力金刚手法将两名军官都甩下山谷,一翻身又与澹台灭明相斗!
    斗了数招,澹台灭明大喝一声,扑腾一拳,在他肩头重重击了一下,那人倒跃一丈开外摇摇欲倒。澹台灭明住手大笑,蒙古武士围上前来,将他擒捉。忽听得一声呼喊,迎面杀出数人,前队官军登时大乱,正是毕道凡与蓝天石、郝宝椿等人杀了前来,官军抵挡不住!
    澹台灭明一跃上前,左拳右拳,一招“横云断峰”,拳掌兼施,拳击前心,掌劈颈项,向毕道凡便下杀手。毕道凡降龙棒滴溜溜一转,棍尾点他章门要穴,棍尖戳他面上双睛,毕道凡有“震三界”之名,在降龙棒上下过数十年功夫何等厉害。澹台灭明叫声:“好!”陡然一缩,变掌便拿,毕道凡扑了个空,几乎给他抓着。幸而功夫老到,脚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立刻钉牢地面,横棒一扫,将澹台灭明的招数化解开去,心中也是大感惊奇。
    那人趁着混乱之际,击倒数人,杀出重围。云蕾一皱眉头甚觉不解:此人有胆气孤身袭击番王,何以此际有人相帮,却又独自逃走?那人疾走如风,恰是对着云蕾藏身的方向奔来,云蕾蓦然跃出,叫道:“你是谁?”那人竟然劈面一掌。云蕾闪开,拔出宝剑,叫道:“不助朋友,乃是不义,咱们再杀入去吧!”那人见了云蕾拔出青冥宝剑,双目闪闪发光,忽然也拔出一口刀来,向云蕾劈面一刀,这一下大出云蕾意外,宝剑向上一撩,那人只发一招,立刻飞身便走。石翠凤扑出来道:“真是怪人!”云蕾一瞥战场形势,道:“且莫管他,咱们去助毕老英雄。”
    澹台灭明空手与毕道凡斗了十数招,各自讨不了便宜。澹台灭明叫道:“好,你是我此次入关之后所见的第一条好汉,我也要动兵刃啦!”虚晃一掌,拔出双钩,当胸一立,只听得铿锵一声,毕道凡的降龙棒已给双钩弹开,澹台灭明双钩一个回旋,左钩右指,右钩左指,把降龙棒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转,兀是抵御不住。云蕾叫声不好,拔剑闯入,虽然削了几口兵刃,可是却是给两名蒙古武士缠住。那两名武士一使铁搠一使链子锤,都是难于削断的重兵器,急切之间,闯不过去。蓝天石、郝宝椿、石翠凤等也都分别被人围住,会合不到一处。
    毕道凡展出全身本领,仍是无法脱身,澹台灭明双钩飞舞俨如蛟龙出海,鹏鸟追云,好几次降龙棒几乎给他夺出手去。毕道凡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不意我逃出朱明魔爪,却会死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之手。”
    正在吃紧,忽见官军纷纷惊叫逃避,轰隆之名人轶事声震撼山谷,云蕾抬头一看,却原来就是那作蒙古牧人打扮的怪客,上了山顶,把一块块磨盘大的大石推下山来!青龙峡在两山夹峙之中山高峡窄,大石滚下,声势骇人,若给碰着,难堪设想。官军登时大乱,四处窜走,蒙古武士,也吓得慌了。云蕾精神大振反手一剑,将那名使铁搠的武士刺伤,游走奔前,向澹台灭明连攻数剑,澹台灭明张目喝道:“又是你这个娃娃!”左钩一封,将青冥剑黏出外门。毕道凡叫道:“今日难占便宜,咱们撤走!”降龙一招“力敌千钩”,挡了澹台灭明一招,与云蕾转身便走。澹台灭明追上两步,忽然一块大石滚到跟前,澹台灭明收了双钩,身躯半蹲,双臂一接,奋起神,将那块大石掷到半山,恰恰与另一块滚下来的大石碰个正着。轰隆一声,沙石纷飞,官军固然免了伤害,毕道凡等人也趁着沙石弥空之际急奔上山。
    澹台灭明尚欲再追,那番王心惊胆战急忙止住他道:“澹台将军,穷寇莫追!”实是怕另有埋伏,所以要留他在身边壮胆。
    毕道凡等人奔上山头,高声叫道:“好汉留步!”那作蒙古牧人打扮的怪客,待他们上到半山,忽然一声长啸,从背面下山,待毕道凡等上到山顶之时,他已经逃逸无踪了。
    毕道凡道声:“真怪!”翻下高山,正午时分回到蓝家,大家纷纷议论那个怪客,都猜不透他的来历,只有一点,大家异口同声肯定的是:这怪客一定就是那蒙面人。
    毕道凡道:“不但此人怪异,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也怪。我们逃出之时郝老弟走在最先,若然他那块大石不掷上山,落后十丈八丈,郝老弟实是危险非常。”郝宝椿道:“也许是他为了避免官军受伤,所以如此。”云蕾笑道:“那人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他叫澹台灭明,实是在蒙古长大的汉人。”毕道凡皱眉说道:“我虽恨极朱元璋的子孙,但相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而且居然以‘灭明’为号,更是可恨。”云蕾又说出昨晚澹台灭明故意让她逃走之事,众人又是议论纷纷。
    毕道凡道:“那怪客的来历,咱们以后再查,澹台灭明是何用心咱们也先别管,当今的急务是:如何救出山民贤侄。”众人都想不出好的法子。云蕾道:“既然无计可施,那就只有硬干:半路截劫囚车。”郝宝椿道:“官军势大,又是京师三大高手押解,只怕劫人不成,反遭折损。”毕道凡道:“且打听再说。”
    傍晚时分,探子回来报道,张风府留下贯仲领大部分的御林军和锦衣卫协助地方“扫荡”各个山寨,他和樊忠只领着五七十名御林军,将擒获的俘虏押解上京,明日可能经过此地。毕道凡喜道:“好,咱们明日便去与他硬干一场。”正是:
    龙争虎斗挥戈处,又见离奇古怪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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