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草莽龙蛇传》在线阅读

第二回覆雨翻云几番疑梦幻天空海阔一剑闯江湖2
    “那人从乱石堆边窜将出来,轻飘飘地在丁晓眼前一落,伸手一拦道:“小贼,还在哪里走?赶快给我把贼物留下来!”
    丁晓愕然惊视,只见那人剑眉风目、三十多岁的样子,人并不怎么魁梧,可是双目有神,自有一种威肃之气,丁晓给他眼光迫视,不自觉地微微一震,无形中觉得此人气魄矫矫,与众不同!
    但丁晓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更兼他满肚皮闷气,无处发泄,现在又给人冤他是小贼,不禁破口骂道:“你才是小贼,半夜三更躲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吓人!”
    那人噗嗤一声笑道:“谁叫你?谁叫你半夜三更到处乱闯,看你背着利剑,穿着夜行衣裳,准没有什么好路道?你得好好招出你是做什么来的?你是劫物?还是采名人轶事花?可有没有刀伤事主,干下命案,你从实招来,我或者可从轻发落。”
    丁晓刚刚给人“审”了半夜,他大叹今晚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又碰上这个缠夹不清的家伙,他也要伸手管闲事,要“审”自己,丁晓哪有好气和这人再详说因由,他双目怒睁喝道:“你到底让不让路?”
    那人名人轶事大笑道:“小贼,别人没发气,你倒先发气了!看你意思,你是要硬闯了!好小子,你就拔剑出来闯闯看,你打得过我,我就让路。”
    丁晓双目一瞪,问道:“你是要和我比剑?好!我奉陪,请你亮出兵器!”
    来人又仰天一笑道:“你猜得对。我是要看看你的剑法。只是我不是要和你比剑,我只是要凭这双肉掌,向你讨教。”
    丁晓几曾给人这样轻视,他气得哇哇叫道:“你好猖狂!你要用双掌来较量我的剑法?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何等样人?太极十三剑的厉害,难道你毫无所闻?”
    那人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双臂一屈一伸,嘻嘻冷笑道:“别多说废话,谁耐烦查你的师门,查你的家谱?太极十三剑是太极十三剑,你是你,你这小孩子懂得什么太极十三剑?你别看俺双手空空,只凭这双爪子也不容易叫你剁到。小贼,有胆你就斫斫看!”
    丁晓给他激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嗖的就亮出剑来,喝道:“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我的厉害!”立即右脚往前一上步,手中剑“巧女穿针”,就向那人左肋扎去!
    那人把衣袖一拂,喝声来得好,双臂一分,左掌一顿一搭,轻拨丁晓剑把,右手掌便反来截击丁晓的左臂。丁晓急往左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剑诀一领,“乘龙引凤”,好厉害的剑术,刺咽喉,挂两肩,刷的扫将过去。不料那人双臂一拂,身随掌走,迅若狂飙。丁晓一剑刺出,蓦地扎空,顿觉脑后生风,那人已掠至背后。丁晓急使“倒踩七星步”,左脚往右一滑,剑随身转,“倒洒金钱”,寒光一闪,既救败招,复截来掌。那人双臂一振,一声长笑,“一鹤冲天”,唆的窜起一丈多高,如燕翅斜展,侧身下落。丁晓喝声:哪里走,身似陀螺一拧,方位立变,朝敌人落处,悠然变招为“猛虎伏桩”,剑斩双足。
    丁晓剑法虽得真传,来人身手亦自下弱。方落地,便撤步,一跳一闪,左掌护胸,右掌“游龙探爪”,便掌击丁晓上盘,丁晓一剑斩空,急变下斩为上抹,微一侧身让过掌风,立外“白鹤亮翅”,手中剑倏然外展,青光灿灿,直奔来人软肋刺去。那人微哼一声。“回身拗步”,避招进招,双掌作势擒拿,“神鹰攫兔”,蓦地便朝丁晓当头抓下。丁晓大怒,喝声:“贼人欺我太甚!”左手一领剑锋,“龙形飞步”,从敌人掌风之下掠出,猛的“翻身献剑”,运剑如风,剑剑直指来人要害!
    丁晓心中是又恼又惊,恼的是那人横来欺负,而且居然这样小视自己:惊的是那人本领果然了得,只十余个照面,自己就连吃大亏。丁晓又想:父亲常说,丁家的太极十三剑,在江湖上未遇过对手,除了师伯一人而外。他(丁剑鸣)的剑法要算是武休独步的了。他父亲又曾对他说,他已得本门剑术十之七八,只是尚欠些火候而已。就拿这点本领会闯江湖,也不会轻易给人欺负了。他也相信父亲的话,却不料未闯江湖,就给别人空手较短。他不知他父亲固是有点气傲言夸,而来人也是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非但本领甚高卜胸襟气度更足以锁服江湖,令无数英雄豪杰甘心为他奔跑,丁晓碰到这样人物。怎能不处下风。
    但那人对了几招之后,也自对丁晓刮目相看:看不到丁晓年纪轻轻:居然得到上乘剑法,尤其是变招迅速,简直不似没有经验的雏儿。自己一连几手凌厉掌法;都给他应付过去,从容化解。
    不说两人各自钦佩。且说丁晓第一次遇逢强敌,激起好胜之心,把奇门十三剑霍然施展开来,寒光闪闪,直如骇电惊涛,剑剑直指敌人要害。那人见丁晓越斗越勇,也抖起精神,不敢轻视,身形一晃,施展开“截手法”,挑、硕、拦、切、封、闭、擒、撕,扯、拨、压,反用进手招术,硬来空手夺剑!
    那人一施展开上乘的空手入白刃工夫,饶是丁晓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终因欠缺火候,反给那人迫得连连后退。再斗不久,丁晓更处下风,他的剑饶是如何迅疾,都刺不着那人,反觉那人双掌,矫若神龙,在自己面门乱晃。丁晓这惊非同小可,急起来,便连用猛招,岂知这一来更心躁气浮,章法大乱!不知怎的,他方用到一手“玉女投梭”,往左一撤步,一挺腕力,剑尖刷地疾如电掣,猛点敌人心窝。那人却不退不闪,忽地把腰一沉,丁晓剑已刺空,说是迟;那时快,觉着自己给人一推一带,便跄跄踉踉冲出几步,几乎跌倒,而且右腕感觉微微痛辣,手中剑已不知怎样,竟给敌人夺去了。
    丁晓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自着急,忽见火光突然一闪,远处有人举起一盏孔明灯。一道黄光就朝他们照来。蓦地又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朱师叔,饶了那厮。”在话声中,一条纤纤秀影,已自远而近。这人正是红衣女侠姜凤琼。
    那个被唤作朱师叔的微微一笑,“嗖”了一声道:“小师妹。怎的你还没睡?”姜凤琼也笑道。“还不是给这小子在咱们家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了半夜,我也折腾得够累了。”
    他们两人尽自说闲话,好像压根儿就不理还有一个丁晓在旁边似的。丁晓这份尴尬就不用提了,他面红耳热,索性连剑也不想要了,一扭头、就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堤岸直奔,他要跑回家了。
    可是他跑也没人家跑得快,他还没跑得几步,背后又是微风飒然,眉头上给人结结实实的按了一下,丁晓未敢回头,霍地横身,再向后一看,可不正是那家伙跟踪追到。
    丁晓又气又恼、怒道:“我打不过你,还待怎样?”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傻小子,打不过就跑。你的剑呢?难道就舍得不要了?”他边说边把丁晓的剑弹了几下,顿时在深夜里发出铮然微啸。他又笑道:“你这把剑是不错,你真的舍得不要?”
    丁晓气得恨恨他说:“不要!不要!你别恃你现在的本领比我强,你在我手中夺去,我必然也要从你手上夺过来。现在不行,总有一天会行;莫非我就永远打不过你不成?”
    那人狂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要你这口剑?放心,比这口剑好十倍的我都不要呢!这把剑还给你,以后可要收藏好一些,别给人家又夺去了。”
    丁晓看了那剑一眼,想接又不敢接。他真舍不得这口使惯的单凤剑,可是刚才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说非亲手夺回不可,可是现在人家自动送回来了。
    那人好像看破了丁晓心思似的,又笑笑说道:“傻小子,受一点挫折算得了什么?江湖豪杰,谁不经过大风大浪?你给人夺了一口剑,难道就当成深仇大恨,那么,我们汉族整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给人夺了又如何?”
    那人说了面色甚是庄严,丁晓为他眼光所慑,不由自己地接过了单凤剑:怔怔问道:“你是英雄,你可愿留个名字?”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你何必问我的名字?你是个少爷,知道我的名字,于你毫无用处。”说完他径自回头走了。
    丁晓刚才想跑,现在反呆呆站着,只听得红衣女侠和那人有说有笑,谈得好像很是亲热,脚步声、人声,都渐渐地由近而远了。他望着、望着,不知怎的,蓦然间觉得一阵心酸……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峰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渺渺;荻花芦叶,瑟瑟秋声;丁晓沿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蹈蹈独行,听潮音过耳,而人声、脚步声都已渐远渐寂。那红衣女侠,那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也都已没入苍茫夜色之中,丁晓蓦地心酸,平增怅触。
    丁晓恨这两个人,然而又似乎欢喜这两个人。红衣女侠的娇憨直爽,中年汉子的豪气雄风,都对他具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其是红衣女侠的轻颦浅笑,更是深印他的脑海。可是当他把这个人联起来想时,却不禁疑云疑雨。红衣女侠称中年汉子做“朱师叔”;而中年汉子则称红衣女侠为“小师妹”。那未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中年汉子是姜老头子的徒弟还是徒孙?
    只这一点怀疑还未是丁晓“心酸”之处,他在想为什么那中年汉子和红衣女侠,好像很是亲热?他不知怎的,和红衣女侠前一刻还是彼此诘骂,现在却没来由的嫉妒起人家来了。
    丁晓自己一想,也不禁暗笑起来。他不禁良己骂自己道:“管他们是什么人,反正我是再也不愿见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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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覆雨翻云几番疑梦幻天空海阔一剑闯江湖3
    那一晚丁晓回到家时,已是鸡鸣将晓,他游斗半夜,筋疲力倦。可是禁不住思潮起伏,辗转反侧,竟直到天明方始睡着。这一觉睡得很甜,不知什么时候。才给父亲叫醒过来。
    他在烦恼之中入梦,又在烦恼之中醒来了。他的父亲叫醒他后,第一句就是:“你这孩子,怎的睡得这样不醒人事?昨夜做什么来了?你瞧客人都已走了!”
    丁剑鸣那天早晨不止一次地来看过他。见他睡得烂熟,摸摸他的额角又似有点潮热,不忍把他叫醒。现在来访的客人都已去了,天也将近午了。他担心丁晓生病,再把他叫醒、看他精神面色,还是如常,这寸消了愁虑。只是丁剑鸣却不由得很是纳罕:怎的他会这样熟睡不醒?尤其是练太极派武功的人,一早就要起来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太极行功,他怎的连惯常功课都记不得了。这样熟睡,内中必有“古怪”。
    丁剑鸣暗暗纳罕,丁晓比他更纳罕,他听父亲说什么“客人”,自然而然地朝窗外望了一望。这一望顿时使得他心中突突跳个不止。
    看官,你道那些客人是什么人物,令得丁晓如此吃惊?原来他一眼望出窗外,见着三个人正缓缓地走出大门。三人中有两人竟是自己的“新认识”——索家大护院和华家的一个武师。另一个则是自己的“父执”,平时也常来的索家的三公子索志超。
    他这一吓,睡意全消,他不禁怔怔地问他父亲道:“这些人是做什么来的?”他还以为索、华两家的护院武师找他算帐,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坏活了。
    不料他一看父亲面色,却毫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怒之容,反而满面笑容看着自己,看了半晌,却又突的蓦然兴叹道:“岁月如流,我来到保定霎眼就是二十多年,你已经十九岁了,哎,十九岁了!”
    丁晓给他父亲弄得糊糊涂涂,不知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年岁?正待发问,只见他的父亲盯了他一眼,在感喟中带着喜悦之情,微笑着缓缓说道:
    “你十九岁了,也该给你定婚事了,我,……”
    丁剑鸣话未说完,丁晓急忙截住道:“爸爸:我还不想定婚!”
    丁剑鸣说话被截,很不高兴,摆手道:“你听我说下去;做小辈的不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打断长辈的说话,懂吗?”
    “你十九岁了,年纪不算小了,定了亲就更成了大人了:别尽是这么不憧事!你看见那几位客人吗?他们就是给你说亲来的。女家是这里有名的华家,我已答应了。”
    “爸,你答应了?他们是为官作宦人家,和我们的练武家子,怎能登对?”丁晓急得青筋暴露了。
    丁剑鸣冷冷地看着了晓:“缙绅人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他们不嫌我们,难道你还要挑三拣四?”
    丁晓忍着气,委婉地又说道:“爸爸,你不是曾和我说过:咱们爹爹的‘家训’是不许做满洲人的官,我们怎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丁剑鸣怒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是叫你做满洲人的官,叫你替满洲人做事吗?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地扯到‘祖训’上来?华家以前是曾为官作宦,可是人家早已‘退隐林泉’了;而且人家是像索家一样的“积善之家’,不是什么贪名人轶事官污吏,你挑什么眼?
    “给你说的亲是华员外的一位近支侄女,据做大媒的索公子说,这女子品貌俱佳,知书识札,针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巧,你得到这样的妻室,还不是你的造化?”
    丁剑鸣又白了丁晓一眼冷笑道:“你成天在外面闯荡,敢情是看上什么野女人了?可是,你说咱们是练武家子,那你的意思是要找个也会把式的姑娘了。”
    丁晓低下头来,面红红地轻声说道:“我没有这样说过。”
    丁剑呜手指轻敲桌面,得得作声,说道:“你没有这样意思,那就很好。咱们虽是练武家子,可是我却偏不喜欢会把式的姑娘。你想想看,做妻子的应该讲求‘贞顺贤淑’、‘知礼守法’。那些江湖女子,只知走绳跑马。舞马弄剑,拈一根针却比舞大刀还难,你说这样的女人怎能‘善相夫子’?”
    丁剑鸣又得的一声敲着桌子道:“比如那姜老头的什么孙女儿……”丁晓听了,不禁吃了一惊,吓了一跳,似为他父亲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数说他了,只听得他父亲接着在下说道:
    “那个号称什么红衣女侠姜凤琼的,整日价抛头露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马上马下,闯荡江湖,较技学胜,你说像这样的姑娘懂得什么‘妇道’?”丁剑鸣原来并不知道丁晓和姜家的“过节”,他只是夹叙夹议;顺便把姜风琼姑娘奚落了一番。
    当日丁剑鸣不管丁晓怎么说,他是把丁晓的婚事包办下来了。他还要丁晓练武之外,多读一点书,学得,“斯文”一些,免得女家以为咱们只是“粗人”惹人笑话
    丁晓听了自是十二分的不舒服。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家像一个“枷”了,本来就是没有这次“强迫定婚”,他已经和父亲的思想有了距离,何况父亲又要他和他所鄙屑的缙绅女儿结合。
    只是他父亲的话,也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波纹,那就是他父亲奚落红衣女侠姜凤琼的一番活。他并不像他父亲一样,认为女儿家抛头露面就不是好事情。可是他听了父亲的话,却蓦然想起了红衣女侠既频年闯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猢,想已在武林中觅得佳侣,敢情那中年汉子,就是她的意中人?
    丁晓自那次打猎之后,脑海里就深深印下了红衣女侠的影子。他尽管受了闷气,吃了苦头,可是对红衣女侠还是念念不忘。他虽然也并未想到对红衣女侠有什么所求,可是他在感情上又很不愿意她有亲密的男友。只是他想念红衣女侠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是已经定了婚了。
    在丁晓的那个时代,“父母名人轶事之命,媒约之言”,还被认为天经地义,是做儿女的听不能反抗的。丁晓空自不满,却毫无办法,和金华商议,金华也没有主意。
    就这样过不了几天,丁剑鸣就径白送了聘礼,而且做得很是铺张。保定武家都知道这么一回事,议论更是沸佛扬扬,丁晓也更遭受他们的白眼,弄得短叹长嗟,竟连大门也不敢出了。
    就在他父亲过礼后的第二夭晚上。丁晓一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过了午夜还是睡不着,正自蒙蒙胧胧的当口,猛听得屋顶上微微一响,接着玻璃窗扇,无风自开。丁晓急自床上一跃面起,一手护胸,穿出窗外,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远处似有两条人影,倏起倏落,疾如闪电,那后面的一人;竟似是一个少女。
    丁晓大骇,急在前追,可是那两人身法奇快。且似惊鸿掠水,一瞥不见。丁晓思疑不定,折回房中,只见桌于上用梅花针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天空海阔,何处无家,大丈夫岂当俯仰由人,抑郁檐下?”
    丁晓怔怔地对着这张纸条,直疑梦幻,他想了又想,猛的如大彻大悟,摘下单凤剑,拿了十多两银子,他竟自留书父亲,独自出走,天空海阔,剑闯江湖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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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仆仆风尘求绝技茫茫来日大艰难1
    凉秋九月,天朗气清,在河北通往河南的官道上,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穿看一身鲜美衣裳,骑的却是一匹又瘦又丑的驴子,显得很不相称。
    这个美少年正是弃家出走,初闯江湖的丁晓。原来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在出走时,摸了十多两银于,挑了两套最好的衣裳,就出来了。他以为在外面比不得在家里。衣服应该光鲜一点,所以挑了又挑,竟把他父亲给他缝的两套准备给他结婚时用的衣裳挑上了。
    他又没有跋涉长途的经验,头两天徒步走了两天路。便闹了笑活,吃了苦头。白天走路。行人不绝。当然不便施展什么轻身功夫,他的什么“八步赶蝉”、“陆地飞腾”的玩艺全用不上。他走的又不是什么偏僻小路,而是沿着官道,向河南走去。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路途,只知道有一个“太极陈”在河南怀庆府陈家沟子住。他想去太极陈那里学艺。融汇太极两派的功夫。于是一路问人往河南怀庆府的走法,别人自然指给他坦荡的官道了。
    他这样一步步走,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很不耐烦。于是施展功夫,试稍微走得快一点(已经是等于普通人的飞跑了)。便几乎给做公(官差)的捉住,那些骑着劣马的公人,见一个华服的少年,在大路上飞奔,很是诧异,以为他是什么江湖盗匪,便策马赶上他,要将他逮捕,幸好那时他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还是保定郊外,一说起来,那公人居然知道他父亲丁剑鸣的名字,只道这是他们太极名家,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行功”便也不难为他,可是公人们却告诫他道,“要‘练功夫’不要在官商大道上练!”
    丁晓徒步行走,还不止几乎给公人逮捕。而且也为店家拒宿。原来开客店的看见这样华美的少年,却是风尘仆仆,满脸风沙的样子,也很是思疑,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道?店家怕招惹是非,竟群推客满。他第一天晚上,走到一个小市集,就是如此这般的给人拒绝,好容易出了加倍的钱,才弄到一间又脏又臭的小客栈的房子,连住带喝,竟几乎要了他二两银子,他满肚皮都是气。
    “这样只走了两天,就走不下去了,他这才想到要买一匹“好马”代步。谁知他到市集去问,“好”的马要三十两以上的银子,连劣马也要十多两。他只摸了十多两银子出来,用了两天,只剩下十两零一点了。当时以为这沉甸甸的一堆碎银尽够用了,哪知买匹马都不够,他不得已而思其次,只好买驴。就是买驴也不能买健驴,只好买又瘦又丑的驴。
    那匹驴也叫他生气,跑了短短一程路。就仰着脖子直喘气。这一天秋陽当午,人驴燥渴,丁晓正走到一处颇为热闹的市集,只见酒家三五,酒帘招风。他拣了一间最大的酒家,就想进去歇脚,哪知堂官看了他一眼,竟皱了皱匿头,说道:“客官,小店可没有什么喝的,前面安乎镇却是一个大市集,不过三十里,你这匹‘健驴’跑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客官到那里歇歇不好?”
    丁晓愕睁着眼怒道:“开店的反拒起客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你估量小爷没钱吗?说着把身上剩下的几两银子捏在手中,便在店伙的面亩乱晃。
    那堂宫见丁晓一凶,他反有点害怕了。连连赔笑道:“客官,不是这个意思,‘你老’(北边一般的对人尊称,并非一定是年老的才适用)赏面,小店是求之不得,只是怕没有什么东西,简慢你老。”说罢便殷勤招呼丁晓到靠窗凉爽的地方拣了一副座头,问道:“客官你喝什么酒?”
    丁晓发了脾气,见店中客人都注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放缓语调答道:“随便什么酒都行,只不要辣酒。”那堂官笑了笑,给他拿来了一壶“竹叶青”。笑道:“客官,这酒准合你老口味。”
    竹叶青是山西杏花村名酿,清醇清香,入口不醉,过后方知。丁晓喝了几口,正自陶然。他边喝边张望店里的其他客人,立刻他便被东边座头的几个客人吸引住了。
    东边座头坐着四个客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者者,两个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壮汉,还有一个却是二十余岁的少年,这几个人年龄参差,长短不一,说话又是南腔北调,显见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更令人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中,夹杂着许多江湖唇典(暗语),腰间的剑鞘也隐约可见。丁晓对江湖唇典。帮会切口,虽是一知半解,但到底是练武家子,多少也听出一点,好像听他们说起什么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又说起什么拳民,又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人似的。
    丁晓听得入神,不觉直盯那几个客人,心想这几个人准是武林中人,却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好人,和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倒可解解旅途沉寂。
    他正在忖度:那几个客人却先邀请他了。那老者竟站立起来,向他招手道:“这位朋友,何不过来坐坐?”
    丁晓见他们邀请也就不客气地过去。那老者招呼他坐下后。便问他道:“兄弟,你到底是哪条‘线’上的?”(哪一路好汉之意)丁晓愕然道:“我是赶路的。”
    答非所问,那老者看了丁晓一眼,又问道:“兄弟,你不必疑虑,咱们都是‘道上同源’(同道之意),我问你是‘守土开爬’的,还是‘上线挂牌’的,有没有‘正式归标’、‘开山立柜?’”
    那伙客人怀疑丁晓来路不正,不知是哪路江湖人物,所以拿出江湖切口考问他。这几句活的意思是问丁晓,你是有一定的势力范围做案子的呢?(守土开爬)还是在江湖上流窜,四出劫掠的呢?(上线挂脾)有没有正式入伙,做人家的伙计(正式归标),还是自己做大头目?(开山立柜)
    哪知丁晓听了,一概不懂,支支吾吾,很是尴尬。
    那二十余岁的少年,抒量了丁晓一会,笑着拉拉丁晓的手道:“小兄弟,你大约是初走江湖吧,咱们老爷子走了眼,以为你是有来历的江湖人物呢!”
    那中年的壮汉接声笑道,“你也走了眼了,我说这位小兄弟,纵非久历江湖,也准是一把武林名手,你看他佩的剑,这这……”连说了几个“这”字还没有接下去,他原来是想赞丁晓的剑好,可是丁晓剑插鞘中,他怎能乱说好坏。
    幸得丁晓不待说下,已急急解释了:“剑术,我只懂得几手粗浅的太极剑,哪说得上是武林名手?诸位前辈,想必都是行家?”丁晓见这些人和颜悦色。好像很是热情。他心想:这群人倒比姜老头子好说话得多,他也就和他们“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了。
    那老者见丁晓这一说话,干笑了几声道:“是嘛,可知老朽并未走眼,人家是太极派的门徒。”
    “喂!小兄弟。”那老者又招呼丁晓道:“那你是哪个帮会的?”
    丁晓又愕了愕。答道:“我没有加进什么帮会。”
    那老者给丁晓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丁晓慌不迭的接过,正待道谢,那老者又道:“兄弟,咱们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俺实在喜欢你少年英俊,显得是个人物。江湖朋友说话,应该坦率。现下会几手武艺的,不是帮会中人,也必定有宗派,有香堂,断非石头里爆出来的,可是……”
    丁晓听了,还是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不知道什么帮会。”
    丁晓倒并不是对那些人有什么怀疑,他见那些人一直发问,很是窘迫。本想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们,可是他想了一想,却又不愿意说出来。一来,他知道父亲行为,久为武林所不满,他恐怕那几个人是武林前辈、说出来历,反招他们轻视:二来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也不愿随便泄露。
    那老者见丁晓一问三不知,好像是不大高兴了。他呷了一口酒,又对了晓道:“兄弟,俺虽和你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但也禁不住对你有所疑虑,不敢推心置腹。只是,纵使你没有加进什么帮会,你也总该知道一些江湖组织。喂,比如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知不知道?”
    丁晓摇了摆头道:“不知道。”
    “那‘大刀会’呢?”
    “也不知道!”
    那老者把酒杯重重一顿道:“你这是完全把俺弟兄当外人看待,江湖朋友哪是这样的不直爽!喂,问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不知,问大刀会你也不知,那你自己说吧,你到底知道江湖上有什么帮会?莫非你会好意思说你一个也不知道不成。”
    丁晓想了想,迟迟疑疑他说道:“我只知道有一个……”
    那老者紧迫着追问道:“你知道的是哪一个?”
    丁晓嗫嗫嚅嚅地说:“我知道有一个匕首会。”
    那老者面色倏变:“哦!匕首会:你熟悉那里面什么人物?”
    这一同顿使丁晓又不知所答了,原来了晓给那者者盘问他知道哪一些江湖组织,连问了两个他都不知;那老者神色已很不好看,丁晓也觉得很是窘迫。恰巧那老者问到“大刀会”,他突然便联想起“匕首会”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匕首会”。只是听金华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江湖秘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罢了。
    他见老者追问的紧,只好据实答道:“我并不熟悉里面的什么人物。只是听朋友说过罢了。听说里面有个年轻的好汉,豹子头,虬须子,使得一手好太极剑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俺老眼还算没花,老弟竟大有来历!”说罢,挑一挑大拇指,便过来敬丁晓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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