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草莽龙蛇传》在线阅读

第六回古道斜阳钱镖初掷出庄月夜拳技轻抛1
    朱红灯虽然惋惜丁晓不愿留下,但他还是本着爱护后辈之心,殷殷指导,他将江湖上应该注意的事情,一一说给丁晓知道,还送给他两套衣裳,十来两银子,一匹骏马。
    丁晓受了他的马,却不愿意要他的银子和衣裳。朱红灯笑道,“你这样公予哥儿的打扮,武林名宿,一见你就会皱眉。至于银子,你不愿要,当我借给你的好了。”好说歹说,丁晓才收下了。
    “朱红灯事情很忙,他交代好后,就对丁晓抱歉一声,不能相送,自去料理他的事了。
    丁晓虽然对朱红灯颇多误会,可是道别之际,心中仍不禁怅然。他对朱红灯的印象很是混乱,因此对朱红灯又是佩服,又是怀疑。他不知道朱红灯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然而对他的热诚,却很是感激。
    当下了晓辞别了朱红灯,还行不到五六里路,忽听得背后有人高呼暂停!丁晓愕然回首,只见是上官瑾,步履如飞,赶上来了。
    丁晓一见是上官瑾,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和朱红灯谈话时,他本来是在旁边的,后来走了开去,不见回来,自己临走时,竟然忘记找他辞行。心中觉得很不好意思,正待向他道歉。只见上官瑾已笑嘻嘻地对他说:
    “小兄弟,怎的一晃眼就不见你了。朱大哥也是糊涂,连最重要的事情也忘记交代你了!”
    “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丁晓见上官瑾说得这样郑重,不觉抢着发问。
    “你是不是要去找太极陈呢?”
    丁晓皱了下眉头,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怎这人匆匆赶来却问的是这句话。自己要找太极陈,不是早就告诉他们了。
    丁晓点了点头,上官瑾又追问道:
    “你不是丁剑鸣的儿子,太极丁的孙子吗?”
    丁晓睁着眼问道:“上官前辈,你怎的查问起我的祖宗三代来了,我的来历,你不是早已清楚了的?”
    上官瑾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小兄弟,不是我故意问你。我说太极陈一定不会收你。”
    “你怎会知道他一定不会收我?”丁晓很是怀疑。
    上官瑾道:“就因为你是太极丁的嫡系子孙。你初涉江湖,不知武林中门户的森严,派别的避忌,你这样贸然撞去,准保你会碰个大钉子……”
    上官瑾笑着在下说道:“武林之中,挟技自秘,虽大师名宿,亦所不免,陈派太极和你们丁派太极一样;都不是轻易传给外人的。更何况你是丁派传人,同派别支,更少有相互拜师的例子。太极陈怎会收你?”
    丁晓不知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的人也有这么多讲究。但他矢志求师,不能因此不去,正在踌躇。上官瑾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
    “小兄弟,我很佩服你求师的苦心。本来你们丁、陈两派太极,同负天下重名,如能破除门户之见,将两派武功融会贯通起来,也是武林佳话。所以我倒很愿意你得偿所愿。”
    “只是我更担心,万一陈派中人,误会你的来意,以为你是丁派的人故意跑来偷招,想打倒他们的,那就槽了。”
    “因此,我特地写了一封信给你带着,如碰到误会纠纷,你记得将这封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太极陈看。我不能保太极陈会收你为徒,但也许可以保你不会怎样吃亏。”
    丁晓听了,对上官瑾来意虽颇感激,但却有些不悦;上官瑾好像总是把自己当“孩子”看待,老是怕自己本领不济,经验不够,会有什么“闪失”似的。因此他接过了信,只是淡淡道谢。
    丁晓别过了上官瑾后,漫不经意地随手将信在怀中一藏,径自依循官道向河南怀庆走去。这番丁晓经过了朱红灯、上官瑾二人的指点,又有了一些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猢的经验,果然比以前显得老练了许多。不再沿途闹笑话了。
    只是丁晓到底年纪轻、阅历少,在路上还是闹出了一两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在入河南境时,经过一个市镇三岔驿,听路人传说,那里有个终南派武师公孙业本领很是了得,路人把这人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他好奇心起,前去拜访,别人把他当成来“拆合子”的。挤兑他下场较技,他迫不得已和人试了两招。谁知那个什么公孙武师,浪得虚名,不过三招两式,就给他打在地上爬不起来。那间武馆的人立刻拿刀拿槍,要和他拼命,吓得他连忙飞逃。
    丁晓经过了几次这样的事情,深叹江湖上传言之不足信。他对太极陈是否真有本领,也有点怀疑起来了。不过他曾听自己的父亲和上官瑾都称赞过太极陈,想来不致于和寻常的江湖武师一样。
    这一天他已入了河南境内二、三百里,正行经一处依山傍水的古道,这条路大约年久失修,路基也显得崩坏了。其时天已过午,日色穿过山上的松林,斜射下来,显得很是陰森,他拐过前面峭拔的峰脚,只见地形越来越险,仰望路旁的山岗,只见夕陽西照,反映松林,树上的枝叶,树下的红上,都罩上一层血红色的光彩,他正在欣赏这古道斜陽,松林夕照,忽然听得上面有叱咤之名人轶事声,他抬头凝望,忽地唰啦一声,一块巨石,带着枝叶泥土,滚滚而下,飞过他的身旁、跌入山路下面的深潭中,激得浪花飞溅,砰然有声。
    丁晓错步闪身,急忙避过。仰头一望,又是一阵尘上沙石飞溅下来。丁晓情知山上必有江湖人物在较技争胜。他好奇心起,急轻登巧纵,攀上山顶,躲在草莽丛中,探头张望,只见在林间空旷之处,有几个人闹得正酣。
    丁晓再仔细一看,才发觉到竟然是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甘余岁的少年,拼命缠闹。那个少年使得是一口青钢剑,好生了得,左拦右拒,吞吐屈伸,剑花惜落,剑点疾徐,竟然好像是太极家数。
    丁晓心中,蓦然一动,这人使的是太极剑!但细心观看,却又与自己所学的不尽相同,丁晓不禁看得呆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的人,看到别人使出本门家数,自然格外留神。丁晓看得津津有味,暗暗拿来与自己家传的太极剑十三剑比较。只见他基本的步法。手法都是一样,只是架式、圈子却又不同,许多变化招数,都很新奇,与自己所学,竟是各擅胜场,难分优劣。
    丁晓再看了半晌,只见那些人越打越近自己藏身之处。而且那少年已渐渐处在下风了。那少年虽然剑法了得,但好汉敌不过人多,围攻他的那些人,武功也似非弱者。他的剑法与丁晓一样,虽得真传,却欠火候。
    围攻那少年的四五个人,为首的使镔铁双刀,最是厉害,二面打一面贱喝,那少年好像很是愤怒,猛地剑招疾展,向那汉子霍霍扫去,那人却是溜滑,不敢给他的太极剑粘上。他的刀法使将开来,行左忽右。使出许多花招裹住少年,更仗着前后左右都是自己的人,互相呼应。虽然功夫在那少年之下,却也没有给他的太极剑搭上了手。
    太极剑原是以逸待劳,只要对方一有破绽,就可借力打力,依势破势。可惜这少年剑法虽佳,未到化境,好几次找住敌人破绽,却又给他们的同伙旁攻侧扰,不能得手。心中烦躁,就更显得下支了。
    丁晓虽和那些人都不相识,也不知他们因什么事情在此拼斗,可是一来那少年家数与自己同源:二来了晓见他以寡敌众,也抱了同情之念。他不知不觉摸出了自己的随身暗器——金钱镖。
    这时少年给围攻得正急,他刚使到一招“举火燎天”,却给两侧两条软鞭缠着,而当头那使镔铁刀的也踏偏锋,侧身进刀,“分手撩云”,便要斜切那少年的右臂。那少年怒喝一声,一翻身太极剑倏的“彩凤舒翼”,剑尖流星逐电般的向两侧虚点一剑,便嗖的窜出,可是那使镔铁刀的却似早料他有此一招。一闪身便斜抡上前,双刀一分,“蝴蝶穿花”,一削右颈,一扎后腰,向那少年急下毒手。
    那少年正待应敌,未曾出手,却忽听得“哎哟!”一声,那使镔铁刀的右手刀竟自脱手飞出。同时又是一阵喊声,又有两个人们看额角,嘘嘘呼痛。那使摈铁刀的大叫一声“风紧”,向同伴示意奔逃。
    那使剑的少年,情知有高手在旁援助,不觉十分惊讶,也顾不得再追那些人了。
    古道斜陽,山岗人静,风呜草啸,潭影陰云。那豪侠少年游目四顾,只见草莽丛中,出来了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年轻得多,大约还不到二十岁。“难道就是他来援助的?”那使剑的少年心生疑虑,倒有点不敢相信了。
    援救这使剑少年的人正是丁晓,他的金钱镖原来是家传绝技(太极丁三绝技中,尤以金钱镖为最)。他功夫技业,虽未深湛,但一捻一掷,在三五丈内,已是百发百中。他见使剑少年被使镔铁刀的汉子所迫,不加思索,挣然一镖,就打中那汉子握刀的右腕脉门,把他的兵刃打落。再疾发两镖,连中其他两人的额角。丁晓这还是不知谁是准非,所以才只是略施小警,未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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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古道斜阳钱镖初掷出庄月夜拳技轻抛2
    丁晓见那使剑的少年呆望着自己,上前学着江湖人物的派头,唱了一个“肥诺”(打招呼之意),笑着说道,“兄台使的好剑法,怎的与那些人在此厮斗?尊姓大名,师门宗派可肯赐教?”
    那少年看了丁晓一眼,深深道谢。可是他对丁晓的问话,却全避而不答。他也唱了个“诺”,“翘起拇指说道:
    “兄台打的好镖!小弟要不是老兄出手援救,恐怕还要和这班家伙再打半天,虽然他们也不能怎样,但到底麻烦。对老兄盛情,小弟铭刻于心了。只不知兄台与小弟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热诚,出手援助?
    “至于小弟姓名,师门渊源,结仇经过,说来惭愧,正因我是名师弟子,却为宵小所围,说来有辱师门,不提也罢了!”
    你道丁晓救了他,他却为何对丁晓这般冷淡?原来丁晓初学江湖人物“派头”,却又学得不像,生生硬硬,很是滑稽。那使剑少年,阅历甚丰,城府根深,看了甚是怀疑,猜不透丁晓来历。更加丁晓一上来就问他的结怨经过,师门渊源,查根问底,这也不是江湖初见面的人所应问的。本来了晓帮助他脱险。他原也准备告诉丁晓知道,可是见丁晓这样追问,反不愿意说出来了!三来丁晓的态度语气,又装模作样地好像长辈在考问小辈,他心中更是不悦。因此他反怀疑丁晓不是什么好路道(坏人之意),可能是故意和那些人合演双簧,来使自己上圈套的,所以那些人中镖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奔逃。
    丁晓哪里知道这使剑的少年有这么多疑虑,他的态度语气,原是在赭石山庄那两天学自上官瑾的。他不知道上官瑾是武林前辈,年纪虽不很老,班辈却是甚高,上官瑾见人可以随随便便像长辈一样去查问“小辈”来历,丁晓如何可以乱学?
    丁晓见那少年冷冷淡谈地对待自己,心中也很生气,他大叹“倒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碰的人都是如此不近人情。一个红衣女侠姜凤琼,救了她,她非但不承情,反而以恶言相向;这个人呢,也是一样,虽然没有恶言相向,但那冷冷淡淡的态度,却着实是令人气闷。
    丁晓当下也做出冷冷淡淡的态度对那少年说:“兄台不肯见告,也就罢了,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嚓!是我大过冒昧了,交代言深,无怪老兄见外了!
    “敢情我出手援助,也出手错了!惹得老兄怀疑,盘问我为伺出手?我一不望酬劳,二不望报答,我也不知你们究竟谁是谁非。只是我见着你被人围攻,给迫得满头大汗,走投无路,看不过眼,这才不揣旨昧,不顾是否会卷入是非之场,略施小技,替已台打退对方。哪知冕台如此见疑,早知道我也不会出手了。”丁晓虽然装出淡然之色,却掩不住愤激之情。
    那少年看了丁晓一眼,他料不到了晓如此直率,反言相责,弄得很是尴尬。也弄得得很不高兴——丁晓把他“形容”得太不济了,好像自己若非丁晓相救。就脱不得身似的。但他又不能和丁晓动怒斗气,、因为他到底是名家子弟,熟悉江湖礼节,丁晓无论怎样,总算是帮了自己的忙呀。
    当下他强自忍耐,勉强堆着笑容,对丁晓连连道歉,口称:“台兄,不是小弟故意见外,其实是提起有辱师门,而且小弟来历。兄台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老兄对我的帮忙我一定记着的。小弟虽本领不济,但如将来有需要小弟之处,小弟必效绵薄。
    “咱们萍水相逢,不敢说一见如故。但小弟也领教了兄台豪侠的风度。小弟有事在身,不能相陪,只是有一句话要对兄台说说,闯荡江湖,不要总是以为自己了得,看不起别人!你出手援助,热情可感。若因此矜功道劳,似非武林贤者所应有!”这少年说到后来,语锋也是咄咄逼人了。
    丁晓听得按捺不住,不禁大声说道:“喂!你说清楚点,谁矜功道劳?谁望你的报答?谁……”
    那少年冷笑一声,不待丁晓说完,已径自匆匆跑下山去,道声:“兄台别动气,再会!”他不顾丁晓还在那里唠唠叨叨了。
    “丁晓其实也并非看不起人,他也很佩服那少年的剑法,他是真心的想请教那少年的师门渊源,因为两家的剑法原都是同出一源的。不料却不知怎的,话越说越糟,弄得个不欢而散!
    丁晓很是气愤,也很沮丧,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地踏上旅途,一路再也不敢多事,也不愿再惹事了。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河南怀庆府,住下客店,立刻就打听去陈家沟的道路。那店小二看了丁晓一眼,笑着问道:
    客官可是去找太极陈?
    丁晓答了声是,反问那店小二如何知道他是去找太极陈。
    那店小二道:
    “听客官的口音,不是咱们河南怀庆府的,又问往陈家沟的路,小的就是不用问也可猜着了。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外路人,不辞千里来到怀庆去找他老人家,小的也接待过许多这样的客人,只是也亲跟见着他们一个个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地从陈家沟回来。”
    丁晓听了,怔了一怔,忙问店小二是什么道理。店小二道:
    “客官还不知道吗,他们陈家沟的太极拳是一向不传授外人的。以前只有一个杨露蝉曾偷拳成功。以后就没听说有什么外面人得过太极陈的指点。”
    丁晓早就听过上官瑾也是如此说的,虽然心焦,可也不怎样惊诧。他想凭着自己的恒心毅力,不信太极陈会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下他问清楚了往陈家沟的去路,知道自怀庆城再走六十里,便是三义镇,从那里往西再行三五里路,便是陈家沟了。
    丁晓谢过店小二,便出去备办礼物,准备拜师。可是他的银子也剩下不多了,原来朱红灯也是百密一疏,他送给了晓盘缠,只是送给他足够到怀庆的路费,并没有估计到丁晓要送什么名贵礼物的。这一来是为了朱红灯豪侠异常,根本就不会想到拜师父还要送什么礼:二来义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经费很有限,多一个钱就多一分用处,他当然不能随便送许多钱给丁晓。
    丁晓也是从未备办过礼物,也不知要买些什么。后来想了想,陈家一定有许多孩于,他就买了几盒糖果饼食,表示心意。
    第二天,丁晓骑着朱红灯送给他的骏马,不过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三义镇。他找了一家小店,吩咐店伙伺马后,就勿匆地步行赶去,店伙看了看他,好像有话要跟他说,但他已径自迈开大步走了。(丁晓心想,拜师是不应骑着马去的,所以就步行了。)
    丁晓到了陈家沟,一同就问到了太极陈的住处。他提着糖果饼食,径自跑去求见。在他的后面,跟着许多看热闹的野孩子。这些孩子看着一个外路口音的“大孩子”,提着糖果饼食,很是垂涎。
    丁晓到陈家门口,找着管门的长工,便请他进去通报,说是河北姜某,要来求见,不敢说自己是姓丁的,恐怕太极陈会因为他是丁剑鸣的儿子,而不肯收他,他打定主意,下露出丁派的功大,学杨露蝉一样,暗中偷招的。他一时想不起要改个什么姓,就自自然然想起姜凤琼,改了跟她的姓了。
    那管门的长工,看了丁晓的样子,虽然猜到他是来拜师的,但见他手上提的糖果饼食,又不像拜师的礼物,而是访亲的礼物,不禁十分纳罕,起初还以为他是太极陈的哪一门远房亲戚,但一听他说是河北姓“姜”的,就知道丁晓准是个憨小子,前来拜师的,盘问之下,丁晓果然说出是远道前来,想访求陈家太极拳的绝技。
    那长工很是好笑,连连摇头,说道,“咱们老当家的并不设帐收徒,你来错了。还是快快回去吧,别在这里磨蹭(歪缠之意),没的把盘缠都弄光了,弄得流落异乡,太极陈也管不了你。”
    丁晓赔着笑脸,只是恳求,那长工磨他不过,接过丁晓的名帖道:“好,俺给你去问问当家,他见不见你,俺可管不着。”其实他接了名帖,只是进去虚转了一转,就出来回道:“咱们当家的说,礼物拜帖都不敢领,他老人家不想做什么人的师父。”丁晓再恳求时,那长工就翻出白渗渗的眼珠,“咦!”的一声道:“你这小哥真奇,他老人家不见你,你求俺有什么用?”
    丁晓涨红脸道:“俺千里迢迢,慕名拜望,你再给俺去说一声吧。”那长工不理不睬。拿起旱烟袋来,装烟叶,打火镰,噘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烟,好一会子才冷笑说道:“千里迢迢?远道来恳求他老人家收徒弟的俺见得多了。你从河北来的算得了什么事,比你更远道的,他老人家也是照样不见。”
    丁晓没法,只好说道,“既是这样,我今天只好回去,这几件礼物,你给我留下吧,不管他老人家要不要,也是我的一点意思。”
    那长工喷了一口浓烟,盯了丁晓手上的糖果盒子,笑道:“俺们老当家的今年快要做花甲大寿了、你还送糖果饼食给他!俺说,你要留下也好,就送给这班小孩子吧。”他一手接过来,便叫“二虎!二虎!”二虎是他的小孩子,这时正夹杂在一大堆孩子群中,跟在丁晓的背后。
    那些孩子见有糖果分,哗哗的拍掌又笑又嚷,一窝峰拥上来。片刻间就把丁晓的礼物瓜分再干干净净。把丁晓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扭身就跑了。
    回到三义镇的小客店,店伙见他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早就瞧料了几分,笑着问道:“客官可是在陈家沟碰了钉子回来了。这位老师父可真不易投拜。不过你想学太极拳,何必一定要太极陈亲自教?今早俺就想对你说。偏生你又走得太快。”
    丁晓见他话中有话,急忙追问,那店伙笑道:“太极陈是不收徒,但他的表弟吴四爷却收徒,你可以到吴四爷那里学呀!吴四爷的太极拳是太极陈教的,听说身体弱的,练了不到半年,就红光满面。”看官,你道太极陈既不许绝技外传,何以又准表亲将他的陈家太极拳做招牌,原来其中却另有道理。吴四爷的“太极拳”假倒不假,只是却别有用途。原来每年像丁晓一样,到陈家沟想拜师的人络绎不绝,把太极陈烦腻得要死,而且街坊邻里,”也都仗面熟,“托人情,要他指点三招两式,更使他觉得麻烦。因此他就想出了这个法儿,玩了一套杨露蝉的故技。
    杨露蝉是他祖父的徒弟,也是唯一碍传陈家绝技的“外人”,以前也谈过,杨露蝉在北方肃王府教那些满汉贵族,皇宫卫士的太极拳,是故意把“架子”放大,招数放宽,打起来“好看”,却是只能强身,不能实际应甩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但虽然如此,学了之后。与普通人相扑,还是略胜一筹的)。太极陈也照这个法子,将只能强身,不能实用的“拳法”传给他的表亲吴方甫,由吴方甫去设帐授徒。所以吴方甫太极拳虽出于太极陈所传,却与真正的陈家太极拳,有天壤之别。但虽然如此,吴方甫只学了这套能强身的拳法,懂得一些避实击虚的道理,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日久,也可以敌得住十来个普通壮汉,吴方甫家道贫寒,得太极陈的提携,让他设帐授徒,使他日渐宽裕,也是太极陈照顾穷亲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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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古道斜阳钱镖初掷出庄月夜拳技轻抛3
    地方上的人,不知道太极陈是别有用心,因为伯麻烦才让表亲出来授拳的,他们见跟随吴方甫学拳的人,学了之后,果然功效显著,身体瘦弱的学了个一年半载,便精神奕奕,只道吴方甫的拳技就真是陈家太极拳了。所以店小二劝丁晓舍难图易,何必去苦求太极陈,不如去拜吴方甫。
    那店小二说得高兴,还试演了两招“太极拳”,说:“你看俺见他们跟吴四爷学得高兴,俺也学了两招呢。”丁晓一看,几乎笑出声来,这太极拳姿势架式,破绽太多,随便会一点武功的,一打准倒。
    丁晓怀疑,难道太极陈也是浪得虚名,但想想却又不应是浪得虚名的。他想店小二也许只是见别人那样汀。就依样学葫芦,东施效颦,所以就相去天壤了。
    一但丁晓还是想再去见太极陈,不愿即刻转拜吴方甫。他第二天,又跑去陈家沟去,这回他没有再带礼物了,只具了一个称门生的大红帖子。
    这回管门的长工一见他更不客气了。懒懒地说:“姜小哥,你来得早呵,怎不带糖果来?”丁晓央他去通报,他连动也不动。
    丁晓忿忿不平,一再歪缠,那管门长工也生气了。骂道:“没见过像你这位大爷的,怎的就这么个麻烦。拜师父也有强求的吗?俺们当家的说过不见你就不见的,谁敢替他作主?”
    丁晓正和他闹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见内里走出一个卅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问道,“老张,你为什么跟人吵闹?”长工指着丁晓道:“就是他嘛,硬要缠俺替他通报,要拜咱们老爷子做师父。”
    那中年汉子注视着丁晓,半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丁晓垂手答道:“晚辈是河北保定姜日尧。”(丁晓是将他的‘晓’字拆开来当作假名。)
    中年汉子深深地盯了丁晓一眼:“哦,你是保定姓姜的?你和梅花拳姜家是怎么个讲究?”
    丁晓听他提起姜家,愕了一愕,半晌答道:“俺不认识他们。”跟着又央求那汉子带他去见太极陈。
    那汉子眉峰一皱,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既是河北保定的人,保定武师云集,梅花拳的姜翼贤,万胜门的管羽侦,都大大有名,就是说起太极拳,丁派太极的嫡传弟子丁剑鸣也在那里设场授徒。你何必舍近图远,跑到这僻壤穷乡,来学咱们山沟里的把式?”
    丁晓一听,那汉子敢情竟是起了疑心,急急分辩道:“晚辈是慕名来学,深知陈老师父有真实功夫,武林独步。不比一些江湖武师的浪得虚名……”
    丁晓不分辩犹可,这一分辩,更令人起了疑心,太极陈有真实功夫,那是不消说的了。可是那汉子提起的人,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全都是武林名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猢上的第一流好手。丁晓舍近图远,又说不出一个道理,顿时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年汉子,更怀疑他别有用心。
    那中年汉子面色一沉,冷笑说道:“姜兄真的这样看得起咱们山沟里的把式,怕不见得吧?”
    丁晓正待分辩,那汉子厉声说道:“不管姜兄是怎么个‘用心’,俺劝你还是回去的好!以前也曾有过一些人到此卑词厚币,恳求学艺,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少年气盛,在江湖上和人结了梁子,想来讨换高招,寻仇报复的。幸好咱们老爷子从来不收外人,这才得兔了多少麻烦。姜兄,你当然不是这等人,不过咱们老爷子和你素不相识,设身处地,如果你是他,你也不会随便收徒吧?”
    丁晓给他说得满面通红,听那人口气,竟似怀疑自己是江湖匪类,又急又恼,偏那人说得好生圆滑,似刺非刺,丁晓竟不知如何反驳,他额露青筋,圆睁叹眼,悻悻然地回身便走。
    那汉子见他这副样子,倒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追上两步,说道。
    “姜兄别怪,咱们老爷子素不收徒,不是特别对老兄如此。姜兄要学拳,现放着吴四爷就在附近没有“场子”(武馆),招收徒弟。一样的是太极拳,老兄尽可到那里去学。”
    丁晓不停步,不回头,悻悻地道:“承情指教,你们陈家拳是宝贝,我哪敢再求。”丁晓听那汉子干笑两声,跟着大门砰然关上。丁晓又是一肚子气。
    丁晓回到客店,再三思量。起初真的想从此死了向太极陈求技之心。后来又想,自己离家远走,一技无成,这可怎么交代。而且自己对朱红灯和上官瑾也曾矢志要求得绝技方休,这样小挫即回,也没面目去见他们。
    丁晓想了一会,忽然间有了一个主意。他忽拍案而起,自言自语道:“俺索性就到他们所说的什么吴四爷那里去;蹬(逗留之意)它个一年半载,等待机会,总得见着太极陈这老头儿。”丁晓同时也想,吴方甫的拳既是从太极陈那里传来的,想来也差不离,且看看他和俺了家的有何不同。
    丁晓打定主意,就唤店小店二来问道:“到吴四爷那里学拳,是怎么个规矩?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多少银子?”
    店小二见丁晓果然听了他主意要找吴四爷,洋洋自得道:
    “客官,你早听了小的话,径去拜吴四爷,可不省了多少麻烦。吴四爷那里,爽脆得很,你只须具了门生帖去说一声就行了,从没有不收的。而且束情相宜,又不用送礼。三个月为一期,一期只要你十两银子,伙食自理。学了三个月之后,如果要再学下去,束俯还是一样。”
    丁晓向店小二道谢指教之后。盆算一下,他现在剩下的银子还不到十两,连一期的束俯都不够。正在踌躇,急听门外健马长嘶,眼睛一亮,立刻问店小二道:“这里可有马市?”
    店小二道:“这小城镇,哪里有什么马市。只是因为民风尚武,卖马的人倒是常有。小爷你敢情是要卖马,你的马长相很好。拉到东边市头去站一站,管保有人要。你在吴四爷这里学技,用它不着,卖了倒干净。”店小二见丁晓提出要卖马,生怕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出房饭钱,所以一味怂恿。
    丁晓拉着朱红灯送给他的那匹马,到市头去站了一站,果然马上就有人来问价,丁晓不知道该要别人多少钱。想了一想,就伸出两个指头。他的意思是要二十两银子。原来他暗自思量,以前自己买那匹又瘦又老的驴于,也要十二、三两银子,这匹马长相比那匹驴子好多了,要二十两大约也不为过。同时二十两银子,正够他学拳三个月的花费。
    那人仔细相了一会,又伸了手摸了一遍,说道:“你要这个价钱,论理呢也不算贵。只是这价钱,这里却没人出得起,你到开封去,再贵点也有人买,在这里就只好请你委屈点了。”
    丁晓急问道:“那你究竟愿出多少?”
    那人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马是好马,俺本不该杀你的价,无奈俺今日带的钱也不够。就这样吧,委屈你一点,你要二百两。我给你一百五十两:你若愿意,咱们就马上成交。”
    丁晓原意只是想要二十两银子,现在一听那人给一百五十两,喜出望外,没口的答应。他却不知这匹马是千中挑一的黄骠骏马,有钦也没买处。
    丁晓喜滋滋地捧了银子回来,结算了房饭钱,打赏了店小二后,就径自名人轶事由店小二指引,找到了吴四爷拜师。果然一说便得。吴四爷看着丁晓眼神充足,步履矫健。问他以前可曾学武艺,丁晓坚说未曾学过。吴方甫虽有点不信,但却绝下会怀疑到他竟是另一派太极拳的名家子弟。原来吴方甫所得的只是能健身的太极拳,真正说来在武学上还未算入门,虽然他因和太极陈平日相处,多少有些经验,却不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功力深浅。
    至于丁晓,他因要偷学陈派太极,所以抱定主意,不将自己的身分透露出来。连武艺也推说未曾学过。
    可是学下去没多久,破绽就露出来了。吴方甫教的太极拳,打起来好看,却不能实用。丁晓一面学一面怀疑:这套拳法果然是和自己的不同,但看来封闭门户既不严密,袭击敌人也不机变,不知道好处在什么地方。他心想要不是太极陈浪得虚名,就是自己年轻识浅,不懂奥妙。
    这一边是丁晓有了怀疑,那一边是吴方甫也起了怀疑了,原来一个人最熟悉的东西,常会不经意中流露出来。丁晓也是一样,他虽然想完全不露出丁派手法,可是每逢学到吴方甫所教的极劣的招数时,就自然地会变出自己原来熟悉的手法来。直到吴方甫“纠正”他时,他才如梦初醒地急急改过来。吴方甫见好几次他都是这样,很是怀疑。他起:看来姜日尧不是个愚鲁的人,何以屡次纠正他还是一措再错?
    各自怀疑,合当有事。一日吴方甫不在,吩咐一个徒弟叫做刘黑三的代师父教日课,这刘黑三已经学了三四年;身材魁梧,手法纯熟,也敌得住三五名壮仅,常常代师父训练师弟。他井底之蛙,在吴方甫门下,既以他最高,因此就洋洋自得,对同门很是严厉。
    这一天,由他来教拳,丁晓又不经意地露出了派手法,刘黑三见他“错误”频频,大声叱骂。丁晓忍着闷气,也不理他。
    刘黑三却不自量,以为丁晓大笨,按捺不住,竟亲自出手要去纠正他。他要丁晓从头练起。太极起势之后,就是“揽雀尾”。丁晓左手立学,指尖上斜,右掌心微扣,指头附贴左膏曲池穴,这本是“揽雀尾”的正确姿势,丁派陈派都是一样。可是因为吴方甫所传的是经过太极陈故意变化的,手法架式,就有了出入。刘黑三以误为正。双目圆眼,喝骂丁晓道:
    “你怎这么个笨法,教你还难过牵牛上树,一开首就错,来,俺教给你看,你这样架式只消一碰便倒!”
    刘黑三边说,边跑到丁晓眼前,做了个“揽雀尾”姿势,向丁晓便按。丁晓以为他真有什么奥妙,本能地照着“揽雀尾”的式子,左掌一拨敌腕,一按一揽,势劲力疾,只听得“哎哟!”一声,刘黑三给他掼出一丈开外,满眼金星乱迸。跌得个发昏。登时哄堂大笑,刘黑三好不容易才挣扎得起,坐在地上直发愣。
    刘黑三被丁晓一举手就掼出一丈之外,哄堂大笑,吴方甫门徒平时就讨厌刘黑三妄自尊大,如今见他被打倒,都很快意。有些人等他挣扎得起,坐在地上时,才故意去招扶他,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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