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三十回贼子妄言欺侠士书生谈笑戏魔头
    谷啸风其实没有中箭,中箭的是他的马。只因为距离甚远,他从悬崖上跌下上,当时在激战中的奚玉帆和丐帮之众,都以为他是中箭坠马,以讹传讹,遂使得奚玉瑾也相信他是已经死了。
    且说谷啸风给抛下马背,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他也是自忖必死的了。但在生死关头,求生却是一个人的本能。谷啸风在半空中-个鹞子翻身,减慢了坠下的速度,可巧跌下之处,正是谷底的一片沼地。
    这时正是深秋九月树木枯黄的季节,沼地上铺满了落叶,就像一面软垫,而“软垫”下面又是烂泥,谷啸风跌下去,下半身陷在泥中,晕了过去,但不久就醒过来。发现身上竟没受伤。
    谷啸风默运玄功,恢复了一些气力,爬出泥沼,侧耳-听,隐隐听得大队车马驰骋之声,渐远渐寂,可以判断那队蒙古骑兵足已经离开青龙口了。
    谷啸风心中如坠铅块,好生难过,想道:“看来韩伯伯的那批宝藏是已经给鞑子劫去了。唉,但愿舅舅和玉帆大哥能够脱险才好。但听这车辚辚马萧萧之声,似乎是向西去的。鞑子劫得宝藏,为何不回洛阳呢?”
    谷啸风爬上山坡,找到了一条清溪,洗了个澡,刮去身上的污泥,洗净了衣服。又在溪中捕了几条鱼,顾不得腥气,先吃个饱。精神气力恢复几分之后,一步步地爬上去。
    谷啸风的武功虽然未失,但这百丈峭壁,爬上去也很吃力。爬到了一半,忽听得蹄声得得,听得出是二匹马,正从他的头顶上方的山道上经过。
    谷啸风想要出声救援,但不知是敌是友,正在踌躇,忽听得其中一人说道:“我说的不错吧,韩家的宝藏早已给鞑子劫去了。唉,我的师父都不知怎么样了呢?”
    谷啸风喜出望外,心想这一定是自己人了,吸了口气,正想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叫唤他们,就在此时,只听得另一个人说道:“谷啸风不是你师父的外甥吗?按说他不会下毒手害自己的舅舅的,你不必太过虑了。”
    先头那人说道:“谷啸风这小子做得出勾结鞑子的勾当,他还会念什么甥舅之情!”
    谷啸风听得此言,这-惊非同小可,同时他也知道了,说话的这个人是他舅父的大弟子余化龙。
    “余化龙为何要这样陷害我?”谷啸风疑云大起,登时不敢出声呼唤。片刻间那几匹马亦已去得远了。
    谷啸风知道余化龙是他舅父任天吾的大弟子,但他们二人却没有见过面。谷啸风暗自思量:“余化龙无中生有造出这等恶毒的谣言,显然是有心陷害我的了。好在我刚才没有出声,否则只怕他非但不加授手,而是要反过来投井下石了。奇怪,余化龙与我往口无冤,近日无仇,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只知我是他师父的外甥,却为何他要这样陷害我呢?”
    谷啸风百思莫得其解,忽地心头一动,想道:“宫锦云以她的所见所闻,极力指证舅舅觊觎宝藏,不是好人,甚至怀疑他私通鞑子,如今他这大弟子却颠倒过来诬蔑我和鞑子勾结,这两者之间,难追、难道是有某种关系?”想到这里,眼前浮现出舅舅受伤的“惨状”,登时感到内疚:“唉,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舅舅为了保护宝车,奋不顾身,如今连性命也不知能否保存呢!余化龙诬蔑我,可疑的也只是余化龙一人,与舅舅有甚相干?”
    谷啸风怀疑舅舅的念头,只是个偶然的触发,在心头一闪即过。他不敢深思下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求自身脱险再说。
    好在谷啸风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终于爬上了悬崖,到了安全之处。
    谷啸风吁了口气,凭高望远,只见那三匹坐骑已经到了平地,正在山下的官道向西驰去。凝眸细察,隐约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两男一女。
    谷啸风又再想道:“和余化龙一起的这两个人不知是什么人物,但他们为了丐帮之事奔波,显然是侠义道的了。我不能让他们上余化龙的当,这件事情我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马嘶之声,只见他的那匹“小白龙”在密林深处走出来,摇头摆尾地走到主人面前,屈下前蹄,和主人挨擦。
    原来“小白龙”受的箭伤也不是十分严重,那枝箭射着它的臀部,插得很深,却没有伤着骨头。“小白龙”是一匹久经训练的良驹,颇通灵性,它失了主人,并没跑开,却自己跑到树林里躲起来,如今发现主人,又跑出来了。
    谷啸风喜出望外,心想:“这正是天从人愿,我可以骑上小白龙去追赶他们了。”当下给“小白龙”敷上了金创药,又在倒毙路上的蒙古兵身上找到了-袋干粮,饱餐之后,便即跨马登程。
    “小白龙”虽然伤还未愈。跑起来也比普通的坐骑快得多。余化龙骑的是匹骏马,但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人的坐骑却差得多。谷啸风追赶了一个时辰,将近黄昏的时分,终于追上了他们。
    大兵过后,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行人,是以前面这三个人看见后面有快马赶来,也是颇为诧异。
    谷啸风叫道:“前而三位朋友请等一等。”那三个人勒马回头,余化龙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追赶我们?”谷啸风刚才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知道是他。
    另外的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看情形好像是一对夫妇。那女的低声说道:“符哥,咱们正要找人打听,看这人的样子,似是经过一场厮杀逃出来的,不妨仔细问他。”谷啸风衣裳破烂,衣上的血污虽经洗涤,也还留有痕迹,而且腰悬长剑,是以仔细人看见了他都可以判断他是经过了一场厮杀的。
    谷啸风道:“我是替丐帮押运军饷去送给紫萝山的义军的,不幸中途遇上了鞑子,给他们劫去了。我逃出来,想给丐帮送信。”
    那男的似乎有点诧异,看了看谷啸风,又看了看余化龙,说道:“余爷,你可认识他?”
    原来这对夫妇是中途遇上余化龙的,余化龙也说是从青龙门战役逃出来的人,他曾经对这对夫妇说过,押运的车队不过三十多人,在这场剧战中业已伤亡殆尽。那么依常理推断,倘若谷啸风说的是真,余化龙没有不认识他的道理,但现在余化龙却问他是谁,故此两夫妇自是不免起了疑心,知道在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说谎的了。当然他们是比较相信余化龙的。
    余化龙当然也知道这对夫妇是会比较相信他的,当下心里想道:“不管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我且先反咬他一口。”于是一声冷笑,说道:“你说你是替丐帮运军饷的,恐怕不大对吧?“
    谷啸风道:“有什么不对?”
    余化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谷啸风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余化龙觉得他话中有话,不禁怔了一怔。
    那女的道:“你以前不认识他?那么你在车队中竟是没有见过他么?”
    谷啸风道:“没有见过!”
    余化龙冷笑道:“那么你说说看,你在车队中认得哪些人?”
    谷啸风道:“我认识的人多了,有任天吾,有奚玉帆,有公孙璞,也有谷啸风。”
    余化龙“哼”了一声,说道:“你认识谷啸风,好,很好!你这可不打自招了!”
    话中之意即是向这对夫妇暗示,认识谷啸风的这个小子,当然不是好东西了。
    谷啸风装作大惑不解的样子。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对?我正想去找谷啸风呢!你这样说,想必也是认识他的了,你可知道他的下落么?”
    余化龙冷笑道:“很好,你要知道他在哪里,我告诉你吧!他串通鞑子,劫去了宝车,如今已随鞑子去了。你到蒙古军营去找他吧!”
    谷啸风正是要他说出这个谎话,当下作出不相信的神气,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亲眼见到的么?”
    余化龙怒道:“岂有此理,你这小于竟敢不相信我的说话,我当然是亲眼见到谷啸风投敌的!仲大侠,如今可以不必再盘问了,这小子定然是谷啸风的党羽!”
    原来这两个中年男女乃是夫妇,男的名叫仲少符,女的名叫上官宝珠,是江湖上一对著名的夫妻双侠。(请参看拙作《挑灯看剑录》)论本领、论地位,余化龙都是远远不如他们。正是因为碍着有这对夫妻双侠在旁,所以余化龙才不能不和谷啸风“说理”论争,否则他早就要杀掉谷啸风灭口了。
    谷啸风听了这话,这才慢条斯理地淡淡说道:“你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了。请问你也知道我是谁么?”
    余化龙一副不屑的神气,冷笑说道:“听你的口气,倒好像是什么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爽快说罢,你是何人?”
    谷啸风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是个微不足道的无名之辈,但你是应该知道我的。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已经投敌到了蒙古军营的谷啸风!”
    话犹未了,只见余化龙面上变色,唰的一声就拔出剑寒向谷啸风刺去。
    仲少爷喝道:“且慢!”陡然间只见剑光疾闪,仲少符未曾来得及出手阻拦,只听得余化龙已是一声大叫,斜挂雕鞍,拨转马头跑过一边去了。原来他是骑着马向谷啸风刺的,不料只是一个照面,便给谷啸风刺伤了他的大腿。谷啸风拔剑在后,但却后发先至,出于之快,当真是难以形容。
    仲少符吃了一惊,蓦地从马背上跳起来,一招“鹰击长空”,向谷啸风当头刺下。他刚才还喝“且慢”,现在却突然对谷啸风攻击,而且一出手就是狠招,大出谷啸风意料之外!
    谷啸风一个“镫里藏身”,说时迟,那时快,对方的利剑已是指到了他的前胸,谷啸风一招“横架金梁”,反手迎击,双剑相交,“当”的‘声,火花飞溅,谷啸风禁不起那股冲击的力道,滚下马来,仲少符跟着落地。
    谷啸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喝道:“你枉称侠义道,讲不讲理?”
    仲少符一言不发,唰唰唰又是连环三剑,谷啸风心头火起,把他当成余化龙一伙,便也使出了全副本领还击!
    仲少符突然向谷啸风大施攻击,他的妻子上官宝珠也感到有点诧异,叫道:“符哥,问清楚了动手也还不迟!”
    余化龙却是喜出望外,同时叫道:“不错,这小子胡说八道,用不着盘问他了!”他大腿中剑,伤得虽然不算很重,但已是心胆俱寒,自是不敢过来和谷啸风对敌,巴不得仲少符一剑就杀了他。
    谷啸风气力不加,不敢恋战,心里想道:“他不肯容我分辩,纵然他是同道中人,我也只好伤了他再说了。”激战中一招“北斗七星”,剑尖颤动,抖起了七朵剑花,仲少符喝道:“来得好!”振剑直刺,插入剑光圈中,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双方使的都是上乘剑法,眨眼之间,两柄长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仲少符突然反身一跃,倒纵出三丈开外,插剑入鞘。这一下子又是大出谷啸风意料之外,心里想道:“他并没有输给我啊,为何就退下了?”要知谷啸风爬上那百丈悬崖,气力消耗甚大,兀未完全恢复。是以论剑法双方是旗鼓相当,论气力谷啸风则是不如对方甚远,久战下去,谷啸风定必吃亏。
    心念未已,只听得仲少符哈哈笑道:“不错,你使的果然是七修剑法!”
    上官宝珠又惊又喜,叫道:“这么说他的确是谷啸风了!”
    谷啸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仲少符是有意试他的剑法,方敢相信他的话的。
    “七修剑法”是任家的不传之秘,天下会使“七修剑法”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任天吾,一个是谷啸风的母亲,还有一个就是谷啸风自己。由于这本剑谱谷啸风的外公早就给了女儿当作嫁妆,故此这套剑法的变化精微之处,谷啸风比他的舅舅领悟得更多。仲少符是当代的剑术名家之一,虽不会使七修剑法,却是一看便知。
    谷啸风获得对方的相信,正自欢喜,忽听得健马嘶鸣,蹄声急骤。原来是余化龙知道大事不妙,难以蒙骗下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着仲少符夫妻尚未注意及他之时候,立即便跑。
    余化龙这匹坐骑是西门牧野送给他的一匹蒙古战马,跑得非常之快,谷啸风的“小白龙”若是没有受伤可以追得上它,如今“小白龙”的箭伤未愈,可就难以和它匹敌的了。
    谷啸风连忙骑上“小白龙”,但见余化龙一人一骑已是绝尘而去,谷啸风知道要追也追不上,不禁叹道:“可惜,可惜,给这奸贼走了!”
    仲少符道:“咱们慢慢找他算帐。谷少侠,今日有幸相逢,我正想向少侠请教。”
    谷啸风道:“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仲少符说了自己的名字,谷啸风早就听人说过这一对夫妇双侠的,大为欢喜,说道:“不知贤伉俪欲知何事?”
    仲少符迟疑片刻,方始问道:“听说韩大维韩老英雄是谷兄令岳,不知谷兄可曾到过令岳家中?”
    谷啸风闹婚变之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仲少符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因为谷啸风尚未正式解除婚约,名义上还是韩家女婿,仲少符虽然感到有点尴尬,也只能这样问他了。
    谷啸风面上一红,说道:“到过。韩老英雄遭了意外,这件事仲大侠想必是知道的了?”
    仲少符道:“我们也曾到过令岳家中,我想问你的就正是这件事。”
    谷啸风道:“我只知道韩老英雄的两个对头是西门牧野和朱九穆,至于他现在是否尚在人间,却还未曾打听到确实的消息。不过,也有一点点线索。”当下把所知的告诉了仲少符夫妻。
    仲少符叹道:“想不到韩老英雄竟会遭受奸人毒手,可惜我们现在正是有着紧要的事情要办,只能待这件事情过后,才能到那水帘洞探查了。”
    上官宝珠跟着问道:“令岳家中有一批宝藏,谷少侠可知道么?”
    谷啸风道:“丐帮押运给紫萝山义军的军饷就正是这批宝藏。”
    仲少符夫妻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余化龙倒是没有欺骗我们。”
    谷啸风问道:“贤伉俪是路过还是特地来访韩老英雄的?”据他所知,韩大维与仲少符虽然彼此闻名,却是从无来往,并没交情的。
    仲少符道:“是一位朋友约我在韩老英雄家中相会。不料韩老英雄家破人亡,那位朋友也没有见着。”
    谷啸风道:“不知仲大侠有何要事,能否见告?”
    仲少符想了一想,说道:“这件事是个秘密,不过谷少侠和韩老英雄的关系非比寻常,我是应该告诉你的。你可知道令岳家中这批宝藏的来历么?”
    谷啸风只道这批宝藏是韩大维的东西,听得仲少符这么一问,怔了一怔,说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韩伯伯家中有这批宝藏,什么来历,我可就不知了。”
    仲少符微微一笑,指了一指上官宝珠说道:“这是她的父亲寄存在令岳家中的。”
    上官宝珠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是我爹爹的东西,这批宝藏是许多人的积聚,爹爹是准备委托韩老英雄送给另外一个人的。”
    原来上官宝珠的父亲就是上官复。上官复是辽国人,辽国被金所灭,上官复因为是著名的抗金志士,被迫逃至海外,逃避金廷的缉捕。
    匆匆过了二十年,蒙古崛起,与金国争霸,金国的统治日趋衰微。上官复从海外归来,图谋复国。因为在故国难以立足,遂投奔成吉思汗,做了蒙古国师尊胜法王副手。当然他的复国企图是不敢让蒙古人知道的。
    辽国灭亡之后,故御林军统领耶律勇之子耶律元宜组成了一支义军,以祁连山为根据地,力抗金兵,多年来金回始终无法将这支义军“袭灭”,但耶律元宜也因兵力不足,接济艰难,始终是局处于祁连山中,难以发展。
    上官复托庇在成吉思汗帐下,渐渐和一些辽国的抗全志士有了联络,其中有两个人是辽国从前的大内卫士,辽京失陷之日,他们带了一部分大内宝藏逃出来,交给了上官复。另外,上官复和其他的人也筹集了一笔军饷,换成了珍珠宝石,以便收藏。
    上官复本想把这批宝藏送给祁连山的耶律元宜的,但他在成吉思汗帐下,虽然地位很高,究竟因为不是蒙古人,始终没有得到成吉思汗的信任,要想把这批宝藏送到祁连山,谈何容易?
    直到成吉思汗死后,上官复才得有一个机会,奉命到洛阳、开封活动,但因他此行是有期限的,也不能私自跑到祁连山去。
    上官复和韩大维是少年时候相识的好友,韩大维在洛阳城外隐居,外表不问世事,内里也在进行抗金的活动。但知道的人,却并不多。蒙古的“细作”也并不知道在洛阳城外,有这一位武学宗师。
    上官复偷偷宋访韩大维,把这批宝藏寄存他的家中,请他设法送到祁连山去,在韩大维家中住了一晚。这就是那次洛阳丐帮分舵的舵主刘赶驴为何要和任天吾私探韩家的原因。因为刘赶驴只知道上官复是金国的副国师,打听到上官复躲在韩家的风声,只道韩大维和蒙古鞑子有了勾结。
    不幸韩大维在上官复走后,不久就受了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所伤,半身不遂,举步艰难。他自己不能护送,又找不到适当的人代劳,只好让这批宝藏藏在自己的家中。
    另一方面,上官复亦在暗中托人把这消息送到祁连山去,几经辗转,终于让耶律元宜得知韩家有这批宝藏,但此时已是蒙古大军侵入中原的时候了。
    耶律元宜和北五省汉人的绿林盟主蓬莱魔女是有联络的,请蓬莱魔女派人协助,约定在韩大维家中相会。蓬莱魔女知道上官宝珠是上官复的女儿,因此就派了他们夫妇。
    谷啸风听了他们所说的原委,方始知道这批宝藏的来历。心道:“怪不得连佩瑛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原来这批宝藏的关系是如此重大,韩伯伯对女儿也不敢说。”
    上官宝珠十分苦恼,说道:“如今这批宝藏已经给鞑子劫去了,耶律元宜派来的人又没见着,如何是好?”
    谷啸风道:“我看见那两个魔头押着宝车向西而去,车辆载重,必定行得较慢,咱们快马去追,或者还可追上。”心里想道:“那两个魔头已受了伤,以仲少符夫妻的本领和我联手,总可以和他们斗上一斗,即使斗他们不过,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也可以请紫萝山的义军相助。”
    仲少符诧道:“蒙古兵攻占洛阳之后,大军是向南走的。这两个魔头劫了宝车,既然不回洛阳,就该去和大军会合,何以向西去呢?”
    上官宝珠笑道:“这不更方便咱们夺回宝藏吗,管它是什么原因,快去追吧。”
    当下三人跨上坐骑,便即向西追赶。但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的前面,也有一个人是去追踪那两个魔头的,这个人就是刚才负伤而逃的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
    余化龙伤得不重,敷上了金刨药,不多一会,血就止了,依然可以行动自如。他跑了一程,见谷啸风没有追来,不由得心花怒放,暗自想道:“我虽然未能骗得仲少符夫妻上钩,侥幸也得平安无事。待我分得了一份宝藏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下半世我就可以安享荣华了。”
    原来任天吾与西门牧野约好了夺得宝藏之后,他可以分得一份,不过他因为还要继续为蒙古效劳,瞒骗义军,必须仍然以侠义道中的武林前辈身份出现,当然自己不方便去,一切都得由他的大弟子余化龙做他代表。
    余化龙快马疾追,第六天中午时分,终于追上了西门牧野和朱九穆。他们和押运宝车的那队蒙古骑兵正在路旁歇息。这条路是从山边通过的,一边是树林,一边是河流。路旁有间茶铺。那队蒙古兵有的在树林里歇马,有的在茶铺里喝茶。
    余化龙提出了要求,西门牧野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批宝藏是要运回和林,送给国师尊胜法王,然后才由国师提出若干成作为犒赏,咱们才能够三份平分的。”
    余化龙低声说道:“我不是贪财,不过我想这批宝藏,国师也不知数目,咱们先拿一小部分私藏起来,多得一些,岂不更好?”
    西门牧野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打这个小算盘。”余化龙道:“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可怜我还为了这批宝藏受了伤呢。”
    朱九穆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得重吗?”西门牧野笑道:“若然伤重,他哪能够这样快就追得上咱们?他不过是找个藉口罢了。”
    余化龙见他口气松动,知道可以商量,笑道:“你老人家明鉴,小人的伤是不碍事的,但若不是我逃得快,却几乎真的就要死在谷啸风的剑下呢!”
    西门牧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说的是谷啸风,他还没有死吗?”
    余化龙道:“他伤了我,只怕还不甘心让我跑掉,要追下来哩。”
    朱九穆笑道:“所以把你吓得赶快躲到这儿来了。”
    西门牧野却冷笑道:“他敢?”
    余化龙道:“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对夫妇和他一起的。”
    西门牧野道:“那两夫妇又是何人?”
    余化龙道:“是金鸡岭的人物,丈夫名叫仲少符,妻子名叫上官宝珠。他们虽然不是蓬莱魔女手下的头目,却也是经常在金鸡岭出入,同一帮的。我在途中碰上他们,想要骗他们跟我到这里来,请你老人家将他们拿下,也算得是个小小的功劳,不料却给谷啸风这厮揭穿我的谎言,误了我的大事。”
    西门牧野好像听得十分留神,忽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妻子名叫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余化龙道:“上官宝珠。”奇怪西门牧野何以要特别问她。
    西门牧野道:“这两夫妻是因何事而来,你可知道?”
    余化龙道;“我没有问他们。不过,他们非常关心韩家这批宝藏,恐怕就是为了这批宝藏来的。”
    西门牧野突然一拍大腿,叹道:“可惜,可惜!”
    余化龙诧道,“可惜什么?”
    西门牧野道:“可惜你未能够将他们诱到此地,否则擒了他们,这就不只是一件小功劳,而是大功劳了。”
    西门牧野这么一说,余化龙倒是有点不解,心里想道:“仲少符夫妇虽然不是无名小辈,但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这老魔头为何这样重视他们?”
    西门牧野道:“你不知道,这上官宝珠正是上官复的女儿。”
    余化龙只知道上官复是蒙古国师尊胜法王的副手,却不知道内中还有许多复杂的关系,不觉大为诧异,说道:“原来她是上官前辈的女儿,这倒是料想不到。但是既然如此,咱们若把这对夫妇拿下,岂不是要得罪了上官先生吗?”
    西门牧野“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也无暇和你说个明白,只想问你,可还有什么方法将她诱捕么?”
    原来尊胜法王早已疑心上官复当他的副手是另有企图,上官复把宝藏寄存在韩大维家中之事虽然做得十分秘密,终于也给他打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次他叫西门牧野替他查究这件案子,固然也是想掠夺这批宝藏,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上官复的罪证。如今宝藏已经到手了,但罪证尚未获得。金银珠宝是不会说话的,上官复大可以不承认这是他的东西。
    但若是捉到了他的女儿就不同了,上官复要救女儿就不能不承认他与上官宝珠的关系。这批宝藏的来历,料想他也不敢不供出来了。
    余化龙苦着脸道:“我的行藏已经给他们识破,如何还能够再去哄骗他们?”
    西门牧野望了朱九穆一眼,朱九穆说道:“不行。”余化龙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不行?”
    朱九穆道:“西门兄,你是不是想要我和余老弟前去把他们拿来?”
    西门牧野道:“我是在这样考虑。但朱兄既然没有把握,那也只好算了。”
    原来朱九穆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一来谷啸风的本领不弱,仲少符夫妻的名头朱九穆也是知道的,他确实是没有把握胜得过他们三人。二来他也怕西门牧野吞了他那份应得的宝藏。暗自想道:“你精乖我也不笨,你把宝藏押回去领功,却叫我去给你卖命!”是以西门牧野虽然用激将之计,他也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西门兄,你的本领远胜于我。我确实是没有把握,要去只有你去才行。”
    西门牧野嗔道:“我怎能抽出身来。”想了半响,忽道:“对了,化龙,你不是说他们要追来的吗?咱们可以走慢一些,等他们追上!”
    余化龙道:“我是这样忖测,不知料得准不准。”
    西门牧野道:“好,你们多歇息一会!”那班押运宝车的蒙古兵巴不得他这么说,乐得在茶馆里喝茶的喝茶,在树林里躺下来打瞌睡的打睦睡。
    西门牧野等了许久,红日渐渐西沉,路上仍然不见人影,正自心焦,想要起程,忽听得一缕箫声,有如黄莺出谷,乍听啼声,听得令人十分舒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书生吹着一管玉箫,意态庸洒的信步走来。茶馆里是挤满了蒙占兵的,他若无其事的竟然也走进了茶馆,放下了箫,笑道:“借光借光,给我让让。”那些蒙古兵瞪着眼看着他,西门牧野道:“你们也喝得够了,就给这位客人让个座位吧。”
    西门牧野当然比那些兵士有见识得多,见这书生在刀枪剑戟之下,神色自如地走进茶馆,便知他绝不是寻常人物,心里想道:“此人双目神光湛然,劲气内敛,恐怕不仅仅是个狂生,还是个武学大有造诣的高手呢。”
    书生占了一个座头,向西门牧野拱一拱手,说了“多谢”二字,便坐下来喝茶。喝了几口,赞道:“好茶,好茶!”
    一个蒙古兵笑道:“这茶苦得很,有什么好?”书生道:“茶经以苦茶为上品,苦尽甘来,方才是好!”
    西门牧野心中一动,走过来对那书生说道:“先生雅人高致,今日有幸相逢,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书生立即哈哈一笑,说道:“好呀,你肯和我做朋友,我正是求之不得了!不瞒你说,我正是囊中羞涩,身上一个钱也没有。正想找一个可以打秋风的朋友,你就替我付茶钱吧。”对西门牧野伸出来的手却当作看不见,仍然是端着茶杯,并不和他握手。
    西门牧野心里想道:“这人佯狂诈傻,却想个什么法子试他一试才好?”当下笑说道:“阁下真会说笑话。”
    书生双眼一翻,道:“你不肯请客么?”西门牧野说道:“请,请。得阁下赏面,莫说是喝茶。就是“接风酒”我也是应该摆的。可惜这茶馆里没酒卖,阁下可肯和我们同行,今晚到城**谋一醉如何?”书生懒洋洋地说道:“我倒很想叨扰你这一餐,就可惜没有工夫。”
    西门牧野道:“这就真是遗憾了。”那书生道:“萍水相逢,缘尽即散,有何遗憾?”
    西门牧野道:“你的箫吹得好听,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得聆雅奏,你可以为我再吹一曲么?”
    那书生笑道:“对,对,你请我喝茶,我自是不能无功受禄。你既然喜欢这个调调儿,我就给你吹一首好听的曲子吧。”
    于是书生又吹起箫来,初起时恍若行云流水,曲调悠扬,忽地箫声一变,便似从百花盛开的春日到了木叶摇落的秋天。如怨如恨,如泣如诉,越来越是令人感到凄苦。箫声再变,竟似把人带到了雪地冰天,吹得那些蒙古士兵不觉都起了思家之意。
    西门牧野道:“还说是好听的呢,再吹下去,只怕我也要忍不住哭了。”忽地瞿然一省:“不好了,莫非他是要凭这一管玉箫,吹散我的军心。”正想喝他不要再吹,忽然听得蹄声得得,有三骑马在路上出现了。那三个人正是西门牧野所要等待的人。
    且说仲少符夫妻和谷啸风三骑马追下来,仲少符远远听得箫声,大喜道,“有位好朋友来了,咱们就用不着担心,可以大摇大摆的去和那两个魔头相会了。”
    上官宝珠也是喜出望外,说道:“想不到和咱们约会在韩老英雄家中相见的人就是他!”
    谷啸风本来很是担心打不过这两个魔头的,听他们这么一说,怔了一怔,连忙问道:“吹箫的这人是谁?”仲少符道:“武林天骄!”谷啸风大喜道:“原来是他!这可真是用不着担心了。”
    那些蒙古兵给萧声弄得如醉如痴,见谷啸风等人来到,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朱九穆喝道:“好呀,谷啸风,你这小子端的好大胆,竟然也到这儿来了。”
    谷啸风道:“你可以来喝茶,我就不能来么?”三人下了马,不理朱九穆,径自走进茶馆,朱九穆看了西门牧野一眼,西门牧野摆了摆手,却把目光向那吹箫的书生投去,示意有强敌当前,这三个人可以不必理会。
    朱九穆正自疑惑,忽听得有几个士兵已是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
    西门牧野霍地站了起来,大喝道;“不要吹了!”喝声打乱箫声,这班蒙古兵方才如梦初醒,不胜羞惭。那书生也不禁心头微凛,想道:“这老魔头果然也有几分真实的本领,我不可以太轻敌了。”
    书生放下玉箫,淡淡说道:“听够了么?”西门牧野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原来是檀贝子,我可真是走了眼了。请问檀贝子此来,有何见教?”
    原来这个书生名叫檀羽冲,本来是金国的贝子,因为不满金主暴虐,遁迹江湖,成为了一位鼎鼎大名的游侠,人称“武林天骄”。(武林天骄来历,详见拙着《桃灯看剑录》)。
    武林天骄的妻子赫连清云和耶律元宜的妻子藉连清霞是姐妹,仲少符猜得不错,武林天骄就是耶律元宜请来要在韩大维家中与他相见的那个人。
    武林天骄先到韩家,他也正是因为知道韩家的宝藏已经被劫,故而无暇等待仲少符夫妻来会,便来追踪这两个魔头的。
    武林天骄笑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喝茶吗?我就是来叨扰你这一顿茶的。”西门牧野愠道:“檀贝子一再戏弄,是何用意?”
    武林天骄道:“我说的是正经话,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我身上没钱。你要和我做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我只好问你借了。”
    西门牧野遭:“哦,我明白丁,原来你是冲着这批宝藏而来!”
    武林天骄冷声一笑,说道:“一点不错,你明白得还不算迟!”
    西门牧野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武林天骄和笑傲乾坤是齐名的两个武林怪杰,幸好只是他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对付得了吧?”不过他虽是吃惊,却也不肯示弱,当下便冷笑道:“阁下要想取这批宝藏,似乎也该拿出一点本领来让我瞧瞧吧!”
    武林天骄笑说道:“当然,当然!我不献点玩艺,怎能白要你的东西?好,我就再给你吹个曲子吧!”正是:
    亲自入虎穴,谈笑戏魔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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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紫府神箫寒敌胆红罗鸳枕系深情
    西门牧野怒道:“檀贝子一再戏弄,未免太过小觑老朽了。檀贝子,你固然是金国第一高手,老夫也不是无名之辈,今日有幸相逢,咱们就在这里比划比划如何?”
    武林天骄笑道:“刚才请我吹箫的是你,现在不许我吹箫的又是你,管你爱不爱听,我这支曲是非吹不可。”说罢把玉箫凑到口边,又吹起来,萧声清冷,响彻行云。吹的是唐人王之涣的一首绝句。一面吹箫,一面缓缓地走出茶馆。
    王之涣这首七绝题名《出塞》,诗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清冷激越的箫声,端的是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令人恍似被卷入激流急湍之中,饶是西门牧野那样精纯的内功,也是不禁心神为之一乱!
    西门牧野连忙镇慑心神,喝道:“你敢藐视于我!”立即使出第八重的“化血刀”功夫,呼的一掌便向武林天骄打去!
    武林天骄刚刚吹到这首涛的第二句“一片孤城万仞山。”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不敢。”玉箫一挥,登时幻出了千重萧影,西门牧野发出的那股腥风给他吹散,碧森森的箫影反而把西门牧野的身形罩住。
    箫声虽歇,余音未绝。西门牧野但觉箫声中似有森森剑气,心神几乎又为之一乱,不知不觉之间,他那第八重的“化血刀”功夫已给武林天骄破了。西门牧野大吃一惊,连忙退出三步,方才稳住了身形,重摄了心神。
    原来武林天骄的祖师乃是个文武全才的异人,当年创这套“紫府神箫”的箫法之时,每一记招数都用一句唐诗为名,出招之时,也都暗合节拍,武林天骄吹这支曲子,倒不是有心轻视西门牧野,而是先行培养自己的感情,待到兴会淋漓之际,再行出招,方能收得上乘武功中“心物合一,意与神会”之妙。
    西门牧野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虽慌不乱,喝道:“你这是什么鬼门道,敢与我见个真章么?”喝声中退而复上,双掌齐出,左掌是大擒拿手中的手法,右掌使的仍是“化血刀”的邪派毒功。
    武林天骄笑道:“你不懂得这套紫府神箫,却来怪我!”箫声再起,从容的吹了一句曲调,这是诗中的第三句“羌笛何须怨杨柳”,音韵悠扬之中使出了绝妙的轻功,当真是有如柳絮轻飘,惊鸿掠水,箫声和身法配合得妙到毫巅,西门牧野的大擒拿手法,连他的衣角都未沾着。
    武林天骄缓缓的吹出了最后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才把玉箫横胸一挡,这是一招绝妙的防御招数,内中暗藏着几个反击的后着。
    西门牧野识得厉害,右掌的“化血刀”不敢硬劈过去,连忙变招。武林天骄哈哈一笑,说道:“你要与我见个真章是不是,好,就叫你这老魔头识得我的厉害!”
    笑声中箫影纵横,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端的是变幻莫测,奇妙无穷。一支小小的玉箫在他的手中竟然使出了好几种不同的兵器的招数,时而当作五行剑使,时而当作判官笔用,纵横挥舞,指的全是对方的要害穴道。
    西门牧野的化血刀无法施展,给他攻得只有招架的份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檀羽冲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武林天骄的外号!”
    那队蒙古骑兵初时不以为意,如今看西门牧野给这个书生迫得步步后退,显然是处在下风,这才耸然动容,个个吃惊,在树林里睡懒觉的也都围拢来了。
    朱九穆当然更是个“识货”的行家,心里暗叫不妙,想道:“看来我只好不顾身份,和西门牧野联手方能击败这武林天骄了。否则待他胜了西门牧野,我更是孤掌难鸣!”打定了主意,立即喝道:“把这三人拿下!”大喝声中,一跃而出,挥掌偷袭武林天骄。
    谷啸风“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唰的一剑如影随形的跟着刺出,朱九穆反手-掌,迫退了谷啸风,脚步不停的仍然向前扑去。此时那些蒙古兵已是刀枪并举,围拢杀来。
    武林天骄笑道:“少符,你们不取宝藏,还待何时?”仲少符应道:“是!”两夫妻拔出剑来,转眼问刺伤了几个士兵,杀到了谷啸风身边,说道:“两个老魔头虽然厉害,料想不是檀大侠的对手,咱们先夺宝车!”
    朱九穆运起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呼的一掌向武林天骄背心击下。他这“修罗阴煞功”能以奇寒之气伤人,武功等闲之辈,莫说给他打中,只须受了他的掌风侵袭,血液也会为之冷凝。
    武林天骄待他的掌锋堪堪打到,这才蓦地移形换位,玉箫凑到口边,向他一吹。
    朱九穆只觉一股热风迎面吹来,呼吸不舒,就好像从冰窟中走出来突然置身于洪炉的旁边似的!他所发的阴寒之气,非但未能伤及对方,反而似烈日卜的冰雪一样,霎时间便给烈日熔化了。
    原来武林天骄这支“暖玉箫”乃是一件宝物,武林天骄从“暖玉箫”中吹出的纯阳罡气恰恰是“修罗阴煞功”的克星。
    假如是单打独斗的话,朱九穆早已不是武林天骄的对手,但国有西门牧野的相助,两人合力,这才刚好抵敌得住,打成了平手的局面。
    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寒飙卷地,西门牧野的“化血刀”腥气弥漫,武林天骄从“暖玉箫”中吹出的纯阳罡气则是热炎逼人。这三太高手恶斗起来,方圆数上之内,忽而变作冰窟,忽而好似洪炉,武功稍弱之辈,走近了也会感到呼吸不舒,那班蒙古士兵更是不能插足其间的了!
    但这班士兵却也是从蒙古人军中精选出来的劲卒,其中且有成吉思汗旧属的“金帐武士”在内,仲少符夫妻与谷啸风三人要杀散这数十名劲卒,夺回宝车,却也是殊非容易。但说也奇怪,激战展开之后,未及半柱香的时刻,有一半以上的士兵,忽地感到精神恍惚,气力不加,竟似喝醉了之后的感觉一样。原来他们是因为体质较弱,听了武林天骄的箫声,精神业已涣散,难以在激斗之中支持下去了。
    仲少符等三人奋力冲杀,三柄长剑有如蛟龙出诲,纵横飞舞,蒙古士兵的伤亡渐渐增加。统率这队蒙古兵的长官正是那日射伤谷啸风坐骑的人,这人名叫毕鲁花,是曾经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的一名“金帐武上”。
    中鲁花见情势不妙,故技重施,跨上战马,拉开了铁胎弓,嗖的一箭向谷啸风射去。此时正有两个蒙古士兵用月牙弯刀向谷啸风斫来,谷啸风猿臂轻舒,擒了一个蒙古兵抛出,迅即又夺了第二个士兵的弯刀。
    只听得一声惨呼,毕鲁花射来的那一枝箭,恰恰给谷啸风抛掷出去的那个蒙古兵挡住,利箭穿胸,登时一命呜呼。
    毕鲁花大怒,连珠发箭,弓如霹雳,箭似流星,第二枝、第三枝相继射来,谷啸风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霍的一个凤点头躲过第二枝飞箭,跟着第三枝箭也给他挥剑拨落了。谷啸风左手一扬,把夺自蒙古兵的那柄月牙弯刀飞出。这柄飞刀来得太快,毕鲁花只好用铁胎弓抵挡,只听得“咔喀”一声,毕鲁花手中的铁胎弓竟给这口飞刀劈为两段!
    谷啸风跨上了“小白龙”,喝道:“哪里跑!”此时在他周围的蒙古兵已经给仲少符夫妻杀得七零八落,谷啸风飞骑便追,毕鲁花胯下的战马跑不过“小白龙”,不消片刻,便给追上,毕鲁花是蒙古有名的“神箭手”,但本身的武功却是远远不如谷啸风,他失了铁胎弓,如何敌得住谷啸风那狠辣的“七修剑法”?双马盘旋,交手不过几个回合,谷啸风唰的一剑,已是把毕鲁花刺于马下。
    毕鲁花一死,群龙无首,这队蒙占兵士无斗志,登时给杀得四散奔逃。
    眼看就可以大功告成,夺回宝车,忽见旌旗招展,又来了一队士兵。谷啸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若是鞑子援军来到,只怕就要夜长梦多了。”
    心念末已,只听得仲少符人叫道:“来的是蒙舵主么?小弟仲少符在此!”此言一出,那支人马登时风驰电掣殷的向他们这边杀来,为首的一人答道:“不错。杜八哥也来了。”
    此时米的这支人马已是到了他们目力所及之处,看得相当清楚下。谷啸风定睛一看,只见为首那人是个虬髯汉子,在他旁边的却是个面目无须貌似儒生的中午人,谷啸风认得这人是金鸡岭的大头目杜复。
    谷啸风大喜道:“仲大侠,这位蒙舵主是哪一家寨主?”仲少符道:“哦,原来你还未认识蒙舵主吗?他是紫萝山的义军首领蒙厥。”
    那队蒙古骑兵失了首领,早已无心恋战,一见紫事山的义军到来,便即四散奔逃,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西门牧野与朱九穆联手,兀自胜不了武林天骄,不约而同的俱是想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两人四掌,同时攻出。
    这两大魔头要胜武林天骄固然很难,但他们要走,武林天骄却也阻拦他们不了。武林天骄在那两股掌力冲击之下,只好退了一步,玉箫-挥,使出了“一片孤城万仞山”的防身招数,那两个魔头趁势便从缺口冲了出去。
    四门牧野连劈两招“化血刀”,朱九穆发出了第九重“修罗阴煞功”掌力,仲少符夫妻功力较弱,给这腥气一冲,抵受不住,也只好让开了。武林天骄道:“穷寇莫迫,由他去吧。”仲少符夫妻运气三转,方始消除了胸中的一股烦闷之感,亦是不禁骇然。
    蒙厥、杜复这支人马来到,他们都是和武林天骄相识多年的朋友,相见之下,自是不胜欢喜。
    杜复道:“我本是和杨四哥一同来的,昨天才到紫萝山找着了蒙大哥,杨四哥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蒙大哥却要我多留两天,帮帮他的忙,想不到今天就碰见了你们。”原来蒙厥听得蒙古的大军已经过境,是以特地赶来青龙口想打听丐帮宝车被劫的消息的。无巧不巧,未到青龙口,就碰上了这场厮杀,夺回了那批宝藏了。
    仲少符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朋友,这位就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声誉鹊起的谷少侠谷啸风。”
    杜复笑道:“我和谷少侠是在百花谷见过面的朋友。谷少侠,听说你在青龙口遇难,我一直为你担心呢,恭喜你脱险了啊!”
    蒙厥道:“原来这位就是谷少侠,前两天还有两位到过我那儿打听你呢!”
    谷啸风诧道:“杜香主,是谁告诉你我在青龙口遇难的?蒙舵主,不知找我的那两位朋友却又是谁?”
    蒙厥说道:“是一男一女。男的名叫辛龙生,女的名叫奚玉瑾。”
    谷啸风正在挂念奚玉瑾,听说奚玉瑾曾经到过蒙厥那里找他,不觉又惊又喜,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杜复说道:“正是这位奚姑娘告诉我,说是你已经在青龙口遇难的。”
    谷啸风怔了一怔,说道:“她怎的以为我已经死了?”
    杜复道:“我也没有仔细问她,不过听她说得似乎十分确实,当时她是从青龙门那里出来的,可能是听到了谣传吧?”
    谷啸风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她已经到过青龙口了,想必是碰上了受伤的丐帮弟子告诉她的吧?当时我的坐骑中箭,我坠下悬崖,也怪不得他们以为我已经死掉的。但不知那位姓辛的又是什么人?”
    杜复说道:“辛龙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门大弟子。”
    谷啸风颇感诧异,心里想道:“玉瑾从没到过江南,平日也没听说她和江南文大侠的掌门弟子相识,他们是怎样会走在一起的?”
    杜复因为韩大维是他一向佩服的老英雄,故此对谷啸风的退婚之事,心里其实是很不赞同的,当日在百花谷之时,只因不便干预别人的私事,故此隐忍不说罢了。此时见谷啸风面有诧异的神色,便忍不住说道:“谷少侠,请你莫怪我交浅言深,在这种乱世,男女离合之事亦是寻常,不值得为一个女子误了自己。我不知你已经向韩家退了婚没有?但听说韩老英雄遭遇意外,如今生死未卜,以你们两家的交情,你似乎也不应袖手旁观。奚姑娘既然另有去处,我以为你也就不必管了。”
    杜复虽然没有明言,但话语之中却不啻向谷啸风暗示:奚玉瑾业已移情别恋!谷啸风听了这话,恍如利箭攒心,心里想道:“不会的不会的!玉瑾为了我不惜闹出偌大风波,她岂能移情别恋?”想是这样想,其实内心深处,却已是不能无疑。因为他知道杜复的身份,不会是胡乱说话的人,想必他是有所见而云然的了。
    谷啸风默然半响,说道:“韩伯伯的下落我已经有了线索,我当然是要去查个水落石出的。但不知奚玉瑾是往哪儿,她可有告诉你吗?”
    杜复说道:“我曾请她往金鸡岭安身,她不肯去。她也没有告诉我要去哪儿,不过辛龙生是要回江南的,他们是好朋友,奚姑娘不用说是跟辛龙生一同回去的了。”
    谷啸风道:“好,我就先回去找寻韩伯伯吧。”杜复道:“要不要我帮你的忙?”谷啸风心烦意乱,说道:“不敢劳烦杜香主。”
    武林天骄问道:“韩老英雄究竟是落在何人手里?”谷啸风道:“我也未知道得十分清楚,不过,从已知的线索推测,他如今是被囚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在他家不远之处的山上,主人是个来历不明武功奇高的女子!西门牧野与朱九穆这两个魔头是她的助手。”武林天骄诧道:“有这样的事?”谷啸风将在水帘洞发现孟七娘踪迹的经过说了出来,除了杜复之外,众人都大为诧异。
    杜复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曾听到一点关于韩老英雄的消息,与你说的大致相同,只是没有你说的仔细。”杜复的消息就是从奚玉瑾口中听来的,但他不想在谷啸风面前再提她的名字,是以含糊其辞。
    武林天骄道:“奇怪,当今之世,可以列入一流高手的女子寥寥可数,怎的我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女人?”
    谷啸风道:“这女人本领很高,但似乎不是一个坏人,说起来她还救过我的性命呢。”当下又把幼年那段往事告诉了大家。
    武林天骄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女人倒是心地善良的了,但却何以她又与这两个魔头勾结,去和韩老英雄为难呢?”谷啸风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今这两个魔头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独自去找她,料想她不会加害我的。”
    杜复本来也有另外的事情要办,听他说得甚有把握,便道:“既然你用不着我的帮忙,那你就赶快回去吧。但愿你找到了韩老英雄,和他一同到金鸡岭来。”
    当下众人分道扬镳,武林天骄与仲少符夫妇押运那批宝藏回祁连山,杜复也与蒙厥告辞,赶回金鸡岭向蓬莱魔女复命。按下不表。
    且说谷啸风单骑独行,幸好蒙古大军已经西去,洛阳城内只余下少数精兵驻扎,闭关自守,很少出城。谷啸风一路行来,未遇敌骑,平安无事。
    路上幸很平安,但谷啸风的心头却是极不宁静!这一日终于回到了韩家。
    旧地重游,谷啸风不禁触目神伤,心里想道:“这几月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我本来是和玉瑾约好了在韩伯伯家中会面的,想不到韩家已是变作一堆瓦砾,而玉瑾又不知去向,唉,难道她真的如杜复所说那样,业已移情别恋,和那个文大侠的掌门弟子去了江南么?不,不,玉瑾岂能如此轻易变心,即使她以为我是死了,也不可能这样快就另外找到了意中人的。”
    此时天已近黄昏时分,谷啸风心里想道:“我且住宿一宵,明天再去找韩伯伯吧。”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个幻想,幻想奚玉瑾说不定还在韩家等他会面。
    韩大维的家给西门牧野放火焚烧,业已毁了十之七八,但也还有几间房间幸未波及,保留完整的,韩佩瑛的卧房就是其中的一间。
    谷啸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连日赶路,虽然身体强壮,也不免感到有点疲劳。此时到了韩家,于是信步就走入了韩佩瑛的绣房。
    谷啸风心里想道:“玉瑾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总算有人见到了她,韩佩瑛却不知到了哪里去了。万一她回到家里,见我睡在她的房中,只怕一定要大发娇嗔的了。”踌躇片刻,又再想道:“天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既来之,则安之,我且睡一觉再说。”
    谷啸风揭开蚊帐,只觉一股幽香,沁入鼻观,不觉暗自好笑:“我本来是要来退婚的,想不到今晚却会睡在她的床一,若给人知,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当下随手把枕头放好,目光触处,只见那枕头套颜色鲜艳,上面绣的竟是一对鸳鸯,看得出是新绣未久的。左面上角,还用红绿丝线绣有苏东坡的两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原来这本是韩佩瑛偷偷绣的枕套,准备作嫁妆的。有一天给丫头看见,笑了她几句,韩佩瑛害臊,就把这枕头留下,没有带去。
    谷啸风见了这锈着鸳鸯的枕套,不禁呆了一呆,突然感到内疚于心,想道;“佩瑛绣这鸳鸯时,一针一线,不知织了多少女孩儿家的柔情蜜意,怎会想得到后来我会令她那样难堪?唉,我也真是太对不住佩瑛了。”
    谷啸风并不是一个用情不专的人,但因为一来他的确是感到这件事对韩佩瑛不住。二来他与韩佩瑛真正相识之后,发觉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这负罪的感情就更加深了。三来他听到了奚玉瑾移情别恋的消息,内心深处,不能无所怀疑,因此也就不自觉的在韩佩瑛的闺房触目生情,想念起韩佩瑛来了。
    谷啸风却不知道韩佩瑛此时也正在想念着他。她的父亲在辛十四姑家里养伤,父女分手之时,韩大维一再叮嘱,要她去把谷啸风找来。
    为了恐怕刺激父亲的病体,韩佩瑛一直未曾将婚变之事告诉父亲,此日下山,心中也是茫然一片,暗自思量:“却叫我何处去找啸风,唉,即使我知道他的去处,我也是不愿去找他了。”
    可是当真就永远不愿再见谷啸风么?在她的内心深处,恐怕还不敢肯定的说-个“是”字的。
    韩佩瑛这一感情变化的经过,说起来恰恰也是和谷啸风一样。
    她自小便和谷啸风订了婚,但是小时候的谷啸风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比她大几岁的顽皮孩子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认识的。后来她从父亲的口中,听说谷啸风已变成了一个名闻江湖的少年侠客,芳心自是暗暗欢喜。在她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来的影子,也就从顽皮的孩子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了。不过这也只是她从父亲的话中虚构出来的形象,并非是真正认识了谷啸风这个人。因此当她怀着少女的幻想出嫁,到了突然遭受婚变的打击之时,少女的幻想固然是完全破灭,对谷啸风的印象也就突然为之-变了。
    谷啸风给了她平生从所未受的难堪,大大损伤了她少女的自尊,尽管她不愿意和奚玉瑾争夺丈夫,甚至还尽力帮助了他们,调停了百花谷偌大的一场风波,但无论如何,她总是不能不感到屈辱,也绝不是真正的谅解了谷啸风的。
    当她从百花谷中出来,独自回家的时候,在她心目中的谷啸风,已经再也不是她所佩服的少年侠客,而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了。
    后来她在自己的家中碰上了朱九穆的袭击,谷啸风来到,拼了性命与她联手打退强敌,又为了她父亲的事情,不辞奔走,要查究真相,追缉凶手,并为她父辩冤,种种的表现,都表现出他不愧是个少年侠士,而且也并非不关心她的。至此,她对谷啸风的印象又为之一变,觉得谷啸风并不如她所想象的是“无情无义”之人了。
    这日她从山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家中,不觉想起了那日在她家中等候谷啸风回来之事,暗自思量:“他从丐帮回来,不见了我,绝不会想到我是给西门牧野骗去,一定以为是我还在恨他,不愿见他而走了。现在隔了这许多天,他当然不会在家中等我的了。爹爹叫我找他,却叫我到何处去找他呢?”
    蓦地又想起了辛十四站的丫头侍梅告诉她的那桩事情:“侍梅说奚玉瑾已经和她主人的侄儿订了婚,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但从孟七娘见了那枚戒指便突然住手饶了玉瑾的事看来,侍梅的话,也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唉,倘若这件事是真的,给谷啸风知道,他不知要多伤心了。”
    韩佩瑛心事如麻,怅怅惘惘的回到自己的家中,忽见卧房里有灯光明亮,碧纱窗上现出一个人影。原来谷啸风因为见了她所绣的鸳鸯枕套,此时也正是思如潮涌,睡不着觉,独坐宵前。
    韩佩瑛大吃一惊,几疑是梦。就在此时,谷啸风已发觉外面有人,跳了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不觉都是呆了。谷啸风失声叫道:“咦,是你!”
    韩佩瑛定了定神,嗔道:“你还没有走么?却为何躲在我的房中?”
    谷啸风满面通红,说道:“我那天回来,找不见你,后来碰上了许多意想不到之事,今日方才回来的。我,我找不着房间睡觉。想,想不到你也突然回来,真是对不住。”
    韩佩瑛道:“我也碰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既然来了,咱们光明汇大,也用不着避嫌,请进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谷啸风见她并不怪责,方安心跟她进房。韩佩瑛是因为见他满面通红,不愿令他太过难堪,这才邀他进房坐谈的。进了房中,看见床上那个绣着鸳鸯的枕头,韩佩瑛却是不禁自己也面红起来了。
    谷啸风好不尴尬,只好装作不知,咳了一声,说道:“你碰到了什么意外之事,可以对我说么?”
    韩佩英笑道:“我先问你,你刚才以为我是谁?”
    谷啸风不禁又是面上一红,期期艾艾,半晌说不出话来。韩佩瑛笑道:“你以为我是奚玉瑾,对吗?我知道你们是约好了在我家中见面的,是不是?”谷啸风满面通红的点了点头。
    韩佩瑛笑道:“这我真令你失望了。不过我却曾见了玉瑾姐姐呢,你要不要知道?”
    当下韩佩瑛从自己给西门牧野诱骗到孟七娘家中,如何在囚房中父女重逢,后来又如何见着了奚玉瑾,以及她的父亲如何喝了奚玉瑾送来的九天回阳百花酒而中毒,以及后来辛十四姑又怎样和孟七娘联手打败了那两个魔头,现在自己的父亲,正在辛十四姑家养病等等事情,都对谷啸风说了。
    谷啸风惊异不已,说道:“想不到有这许多离奇古怪之事,但听你所说的看来,那个孟七娘的确是我童年所碰到的那个救命恩人了。我想她不会害你爹爹的,奚玉瑾更不会害你爹爹,为什么九天回阳百花酒却变了毒酒呢?”
    韩佩瑛道:“我当然信得过玉瑾姐姐,所以这件事,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蓦地心头一动,说道:“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是有点怀疑那个辛十四姑?”
    谷啸风道:“我没有见过她,也不知她的为人,不过,听你所说的情形加以推敲,似乎还是以辛十四姑的嫌疑最大。”韩佩瑛道:“但她却又的确是救了我的爹爹,而且对我爹爹很是细心照料。为何她又要害他,又要救他?”
    谷啸风道:“人心难测,我也只是一个推测而已。好在明天我就可以和你去找那个辛十四姑,弄个明白了。”说到此处,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你说那个辛十四姑有个侄儿,她这个侄儿,是不是名叫辛龙生?”
    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谷啸风看了看她那掩饰不住的惊惶脸色,不由得心里一凉,想道:“杜复说的那些话只怕是真的了。”迟疑了半响,问道:“佩瑛,你不要瞒我,玉瑾她,她是不是和这个辛龙生要好?”
    韩佩瑛的确是想瞒着谷啸风的,所以她一直没有将侍梅所说的辛、奚二人已经订婚之事告诉谷啸风。想不到谷啸风先自知道,盯着她问,韩佩瑛无可奈何,只好支吾以应,说道:“啸风,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玉瑾姐姐对你这样好,你可不要瞎猜疑!”
    谷啸风甚为苦恼,说道:“这可不是我的瞎猜疑,说这个话的人是我信得过的一位武林豪杰。”当下将他在青龙门脱险之后碰见杜复,杜复又如何向他暗示奚玉瑾已经移情别恋等事情告诉了韩佩瑛。
    韩佩瑛呆了半响,想道:“如此说来,只怕侍梅告诉我的这件事是真的了。”
    但是韩佩瑛却仍不能不为奚玉瑾辩护,因为以她曾经是过谷啸风的未婚妻的身份,任何对于奚玉瑾不利的谣言都是不该由她来证实的。
    谷啸风道:“你不知道他们是否要好,那么他们是不是一道走的,你总应该知道的吧?”
    韩佩瑛不惯说谎,谷啸风问到了这一点,她只能据实回答了:“那晚玉瑾姐姐逃出了孟七娘那座堡垒,据说是和这个辛龙生一同下山去了。”
    谷啸风叹了口气,说道:“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这也怪不得玉瑾,因为她一定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显然是相信了奚玉瑾业已移情别恋了。而且他口里说是原谅奚玉瑾,其实心里却是不大原谅的。“即使她当我真的死了,也不该这样快就忘记了以往的山盟海誓,另找新人啊!”谷啸风心想。
    韩佩瑛道:“玉瑾姐和他同行,不见得就是移情别恋。我看你不必先自猜疑,还是找到了玉瑾姐姐再说吧。”
    谷啸风听得她一再为奚玉瑾辩护,不觉对她更为钦佩,想道:“她不恨玉瑾抢了她的丈夫,反而为她辩护,当真是令人可敬!”
    韩佩瑛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禁面上一红,就也不再说话。
    静寂中忽听得外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片刻,脚步声亦已听得清楚了。
    谷啸风吃了一惊,说道:“来的是蒙古鞑子!他们好像是来捉什么人的。”原来谷啸风稍微懂得一点蒙古话。
    当下谷啸风连忙把灯吹熄,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有四个蒙古武士已经进了院子。
    正是:
    乱世情缘多变化,悲欢离合亦寻常。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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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图劫藏珍情可鄙心怀故国志堪哀
    为首的个武士朗声说道:“上官复,请出来吧!只要你和我们回去,面见法王,说个清楚,我们绝不敢难为你的。”这个武士说的汉语,说得甚为流利。
    谷啸风这才知道这四个蒙古武士乃是来追捕上官复的,并非为自己而来,心想:“一定是因为藏宝之事已经败露,上官复恐防追究,不能不逃出和林。追兵追到这儿,我们却适逢其会了。”
    四个武士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商议了一会,刚才那个武士又喝道:“上官复,你也算得是一个武学宗师,我们已经发现你了,为何还要躲躲藏藏,这不太有失你的身份吗?”
    韩佩瑛不知不觉靠近了谷啸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咱们冲山去如何?”
    那个武士不见回音,说道:“这房间里有呼吸的气息,一定是上官复躲在里面,咱们进去搜吧!”
    谷啸风吃了一惊。心想:“这人的武功倒是委实不弱,我已经屏息呼吸,居然还给他听了出来。”但想好在对方只有四人,自己和韩佩瑛联手,未必就会败在他们手里,与其坐以待捕,何如冒险突围。
    谷啸风握一握韩佩瑛的玉手,说道:“我先出去,你跟着来!”当下倏地推开窗子,舞起宝剑,一招“夜战八方”,便窜出去。
    窗外一个蒙古武士忽见剑光如电,耀眼生辉,一条黑影扑出来,急切问看不清楚是谁,倒是不禁吃了-惊,连忙退了数步,横刀护身。
    谷啸风一剑刺去,只声得“当”的一声,剑尖竟然给他震歪。谷啸风心头一凛,颇感诧异:“这人本领绝不在我之下,何以他却好似怯战?”谷啸风有所不知,原来这个武士以为窜出来的是上官复,上官复的武功仅次于蒙古的国师尊胜法王,这几个人对上官复当然是极为忌惮。
    见面一招之后,这武士方始看清楚了窜出来的是少年,人怒喝道:“好个大胆的小子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迫上去唰唰两刀,但谷啸风已是从他身边掠过去了。
    屋顶一个武士喝道:“待我擒他!”倏然间便似一头兀鹰,凌空扑下,恰恰挡着谷啸风的去路。
    谷啸风长剑一指,一招“举火燎天”搠这个武土小腹,不料这武士更为了得,身子悬空,竟然一抓就向谷啸风的天灵盖抓下来,谷啸风也是个武学行家,识得这大力鹰爪功,焉能让他抓中,当下把头一偏,可是这么一来,刺出的一剑也失了准头。这个武士穿的是鞋头镶有铁片的马靴,谷啸风的长剑给他一踢就踢歪了。这武士身形落地,立即一个反手擒拿,要与谷啸风扭打。
    谷啸风深知蒙古武士擅长“摔角”之技,当下避敌之长,攻敌之短,不与他近身缠斗,先退三步,这才以长剑刺他穴道。
    谷啸风的“七修剑法”能够在一招之内刺对方七处穴道,这个蒙古武士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剑法,饶他武艺高强,也是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我知道蒙占武士无敌天下,却不知道中土亦是处处皆有能人。这小子年纪轻轻,剑法竟然这么厉害。”当下不敢贪功,双掌-个盘旋,护着门户,谷啸风一剑刺去,给对方的掌力-震,就似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虽然没有反弹回来,剑势却已受到阻滞。
    谷啸风知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武上化解下谷啸风的攻势,这才步步为营,反扑过来。
    刚才使刀的那个武士见谷啸风已经给同伴所困,不愿失了自己金帐武士的身份,是以便即止步不前。韩佩瑛跟着出来,这武士听得余刃劈风之声,回身招架,韩佩瑛已是翩如飞鸟般的从他头顶掠过。
    韩佩瑛急于为谷啸风解围,是以无暇对付这使刀的武十,身形未落,便即朝着这个以大擒拿手与谷啸风剧斗的武士刺去。
    韩佩瑛的真实本领不及这个武士,但轻功超卓却是在他之上。这一凌空刺下,比他刚才从屋顶跳下扑击谷啸风的姿势还更美妙,她这-剑刺向对方后脑,也正是一招攻敌之所必救的杀手剑招!
    院子时的两个蒙士武十-个叫着:“乌蒙小心!”一个却是情不自禁的为韩佩瑛这一美妙的姿势喝起彩来。
    乌蒙霍的一个“凤点头”,长臂疾伸,来抓韩佩瑛的足踝,韩佩瑛前脚一踢,乌蒙抓了个空,韩佩瑛身形落地,挥剑便刺。乌蒙的本领稍胜于谷啸风,更胜过韩佩瑛,但却不是他们二人之敌,给他们联剑一攻,抵挡不住,只好后退。
    刚才喝彩的那个武士叫道:“大师兄请退下,这一男一女交给小弟好了。”
    乌蒙深知这个师弟之能,果然听他的话退了下去,但却瞪了他一眼,说道:“化及,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雌儿?”心里很不满意师弟刚才那声喝彩。
    原来来的这叫个武士,其中二人是蒙古国师尊胜法王的弟子,乌蒙是人师兄,喝彩的是他的三师弟,名叫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虽然位居第三,但本领之高,在一众同门之中却是无人能及。
    这次尊胜法王派了四个人来捉拿上官复,也是以他为首领的。另外两个武士,使刀的那个名叫鲁莫,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名叫思罕的都是“金帐武士”的身份。
    宇丈化及哈哈一笑,说道:“小弟不敢说是有怜香惜玉之心。但这雌儿长得如此美貌,拿回去献给大汗,只怕也不辅于一车珠宝呢。不过,更重要的人还是上官复,咱们可不要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乌蒙瞿然-省,说道:“原来你把我替下,是要我们进上搜查?”
    宇文化及说道:“不错,这两人一定是他的党羽,替他打掩护的。若不赶快搜查,上官复就可以从容逃走了。”
    乌蒙心想:“你把难的差事交给我做,倒是聪明。”但转念一想,合三人之力,即使打不赢上官复,至少也可以抵挡到百招开外,那时宇文化及应该早已把这一男-女活擒了。而且宇文化及独自对付两个敌人,也对得住他们了。因此乌蒙虽然仍是对上官复有所忌惮,也只好听从宇文化及的指挥,和鲁莫、思罕二人一同进去搜查。
    幸亏宇文化及怀疑上官复躲在里面,把伙伴都调进去搜查,谷啸风和韩佩瑛才不至于立即遭险。
    宇文化及也是轻敌太甚,一上前便伸手向韩佩瑛抓去,连兵器都没有拿出来。
    韩佩瑛恨他口齿轻薄,唰的一剑刺他胸口的“璇玑穴”。韩家的惊神剑法是天下第一等的刺穴剑法,当年朱九穆也曾伤在她这剑法之下,其厉害可想而知。
    宇文化及是个识货的人,陡然间看见剑光指到胸前,便知个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可以对付得了,他的变招也真迅速,陡地一个吞胸吸腹,身形平空挪后两十。高于比斗,只差毫厘,韩佩瑛的剑尖刺着他的胸衣之际,劲道已是减弱几分,宇文化及变掌为指,“铮”的一声,把韩佩瑛的长剑弹开!拿捏时候,真个是恰到好处!韩佩瑛虎口隐隐作痛,也是不禁暗暗吃惊!
    可足,谷啸风也没闲着,他的“七修剑法”纵然不能说是比韩佩瑛的“惊神剑法”更为高明,但因他功力较高,出手却当然比韩佩瑛更为厉害。宇文化及刚刚躲过韩佩瑛的剑招,谷啸风的长剑已是抖起了七朵剑花,当头罩下,一招之内,遍袭他的七处穴道。
    宇文化及空手不敢抵挡,急中生智,突然自己倒下,伸脚勾韩佩瑛的纤足,韩佩瑛焉能着他暗算,身形跃起,一剑便刺下上,可是宇文化及已是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了数上开外了。但他虽然逃脱了性命,以他的身份,这样的打法,已是几近无赖了。
    韩佩瑛一剑没刺着宇文化及,反而阻碍了谷啸风“七修剑法”的施展,谷啸风只好暂且收剑,“呸”了一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下流打法!”当下两人齐上,向宇文化及追击。
    宇文化及一念轻敌,败得狼狈如斯,又羞又怒,“嗖”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喝道:“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大喝声中,反手一掌。
    谷、韩二人堪堪迫上,陡然间只觉一股巨力推来,谷啸风一掌打去,两股劈空掌力碰个正着,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谷啸风连退三步,胸口竟是如受锤击,气血翻涌。韩佩瑛幸而及早避开,没有伤着,但亦已不禁身形连晃。
    原来宇文化及练有混元一-功,这是和佛门的金刚掌具有同等威力的一种邪派功夫。刚才因为是近身搏斗,混元一-功不易发挥,而且宇文化及是想把韩佩瑛生擒的,他以为凭着大擒拿手法已是可以取胜,因此才没有使出这门功夫。如今他受了挫折,已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自己倘若不把全副本领都拿出来绝难取胜,也就只好不顾韩佩瑛的死活了。
    不过,谷啸风虽是功力不及对方,但他也是练有少阳神功的。少刚神功是奥妙无穷的正派内功,虽不及混元一-功的霸道,但纯厚和平,功能护体,却是混元一-功所不能相比的。是以谷啸风和他硬拼了一掌,虽然表面是吃了亏,宇文化及却也伤他不得,而且宇文化及所耗的元气比他更大。
    宇文化及使出了混元一-功,仍然击不倒谷啸风,当下便取出了兵器,喝道:“好,咱们在兵器上决个雌雄。”
    宇文化及用的是一对口月轮,擅能锁拿刀剑,在兵器上先占了便宜。自以为胜券在握,心里想道:“在乌蒙他们回来之前,我非把这二人击败不呆,否则可真是要丢尽面子了。”
    宇文化及急于求牲,当下立即猛攻。他这对日月轮使开,委实也是非同小可,使到急处,只见两团银光,盘旋飞舞,隐隐发出风雷之声。谷、韩二人的身形,已是笼罩在银光之下!
    不料谷、韩二人的剑法也是精妙非常,在宇文化及强攻之下,初时虽还不免稍处下风,但宇文化及的日月轮却也克制他们不住。他们各有各的打法,谷啸风不惧对方混元一-功,敢于正面交锋,韩佩瑛则尽量发挥自己的轻功之长,四方游走,柔如柳絮,翩若惊鸿,一发现对方有隙可乘,便立即欺身进剑,给宇文化及的威胁也是很大。
    宇文化及久战不下,暗暗叫苦。谷啸风开始抢得了先手攻势,此时要摆脱他已非难事了。谷啸风向韩佩瑛使了个眼色,示意叫她不可恋战,早走为妙。不料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乌蒙、鲁艾、思罕三人又已回来!
    乌蒙见他们尚在酣斗,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说道:“前前后后都搜遍了,没见上官复。咦,你怎的也还没有将这两个小辈‘拾掇’下来?”
    宇文化及哼了一声说道:“要打发这两个小辈还不容易,我不过是想瞧一瞧韩家的剑法罢了。我听说韩大维有个女儿,这个雌儿不是上官复的党羽,就一定是韩大维的女儿了。”这一猜倒是猜得不错。
    乌蒙知道师弟好胜,心里暗暗好笑,说道:“若在平时,和他们玩玩也不打紧,但咱们可还要追踪上官复呢,还是赶快将他们打发了的好,免得耽误大事。”说罢便即加入战团,挥拳向韩佩瑛击去。
    乌蒙的本领不及师弟,但却在韩佩瑛之上,韩佩瑛给他拳掌兼施,一口气攻击了十多招,渐渐便有点感到应付不来。
    韩佩瑛给乌蒙的攻势所困,无法腾出手来向宇文化及袭击,宇文化及去了掣肘,单独对付谷啸风自足绰绰有余,攻势登时大盛。
    鲁莫、思罕二人抽出兵器,堵住大门,防备敌人逃走,宁文化及即将可以取胜,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小子决计逃不出我的掌心,你们待在这里作甚,还是出去看看吧,莫要给上官复来了也不知道。”须知宇文化及最忌惮的还是上官复。
    话犹未了,恕听得一声长啸,钉人接声说道:“上官复早已来了,不必你们费神找我啦!”声到人到,只见一个三缮长须的老者业已越过墙头,进了这个院子,可不正是上官复是谁!
    宇文化及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把双轮一振,将谷啸风迫退,自己也急忙退下去靠着墙壁,防备上官复向他突施杀手。乌蒙也不敢恋战,连忙放松了韩佩瑛,横掌护胸,紧紧盯着上官复。
    韩佩瑛喜出望外,叫道:“上官伯伯,你来得正好!爹爹有话要和你说呢,我正愁不知如何才能见得着你。”
    上官复道:“是么?我也正是要来找你爹爹的呢。不过,咱们别忙说话,且让我先了结这重公案吧。”当下跨上一步,把眼望着宇文化及,冷冷说道:“你们从和林追到这儿,也当真是十分辛苦了。好,现在我自己来了,省得你们再奔波劳累的,你们意欲如何,说吧?”
    宇文化从喘了口气,说道:“上官先生,国师请你回去,请你别要令我们为难。”
    上官复冷笑道:“我不回去又怎么样?”宇文化及铁青着脸,一时间却是不敢说活。
    原来宇文化及本是准备合四人之力来对付上官复的,但想不到却在韩家碰上了谷啸风与韩佩瑛二人,这两人的本领虽不及他,亦殊不弱,这么一来,变成下四敌三,就只怕是胜少败多了。
    可是他在上官复紧紧迫问之下,情知一场恶战,决汁避免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上官先生,我们奉了国师之命,是一定要请你回去的,你固执不从,我们只好、只好……”
    上官复冷笑道:“只好对我不客气了,是不是?”
    宇文化及从道:“不敢!”说是不敢,意思却足“也只好如此了”。
    上官复冷冷说道:“好吧,你们两人是尊胜法王最得意的弟子,只要你们抵挡得住我的十招,我就跟你们回去。”
    宇文化及听了这话,登时又燃起了希望,心里想道:“你这老儿也未免太狂大了,我们二人纵然敌不过你,难道不能抵挡你的十招?”于是立即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上官先生既然要伸量我们,请恕我们冒犯了。”
    韩佩瑛曾听得父亲说过,说是上官复的本领足以列入当世十大高手之内,决不在他之下,但也还是不免暗暗为上官复担心,心想:“十招转瞬即过,这两人的本领甚是高强,上官伯伯只限定十招,这岂不是自加束缚?万-十招之内胜他们不了,如何是好?”但上官复已然这么说了,她虽是担心,也只好和谷啸风退下去了。
    上官复拢手袖中,好像闲庭信步的神气,淡淡说道:“我说的话当然算数,动手吧!”
    宇文化及气往卜冲,心想:“你忒也蔑视我了。”当下立即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第一招来了!”
    双轮左右一分,一招“雷轰电闪”,便向上官复砸去。乌蒙也在同时出手,单掌划了一道圆弧,抓向上官复右府的琵琶骨。
    这两师兄弟的招数本来是配合得十分得宜的,哪知上官复却有令他们息想不到的化解方法。
    乌蒙是从他的背后来攻的,他的背后竟好像长有眼睛似的,突然反手一拂,乌蒙只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轻轻一带,便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去,而上官复却已从背腹受敌之中逃出身来。
    乌蒙向前一扑,宇文化及的双轮刚好碰到,乌蒙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师弟,住手!”
    幸亏宇文化及的武功也是差不多到了收发随心之境,在这最紧张的刹那及时把双轮改了方向,斜砸出去。
    韩佩瑛数道:“第一招。”声音清脆,宛若银铃。
    宇文化及也真不愧是个武学高手,身形未稳,脚下已是踏出了“醉八仙”的步法,双轮一个交叉,好像醉汉一般,歪歪斜斜的向上官复攻去。看似不成章法,暗里却藏杀手。
    乌蒙领了一次教训,这次学得乖了,刚才他给上官复用借力打力的手法,把他牵引过去,险些碰上了宇文化及的双轮,这次就暂缓出手,以免对方有可乘之机。待对方全神应付他的师弟攻击之时,他才暗中偷袭。这样改变一个方式配合,攻势虽不若两人同时出手之强,但却可以减少几分风险。
    但上官复是个比他更为高明的武学大行家,岂能着他所算?他的打法改变,上官复的打法相应改变,一变而变成了以快打慢。
    掌风轮影之中,只见得“当”的一声,宇文化及风车也似地转了一圈,从上官复身旁掠过,原来是给上官复的衣袖轻轻一拂,双轮互相碰击,他是给本身所发的力造反撞回来,以致几乎跌倒的。
    韩佩瑛数道:“第二招。”刚说到一个“招”字,只见上官复倏地回身,刚好迎上了乌蒙从他背后劈来的一掌,上官复轻轻一推,把他推出了数步开外,笑道:“韩姑娘,你数得快了些,现在才是第二招。”原来他是因为同时对付二人,故此所限定的招数也必须是要等到对方两个人的招数都发了之后才能算数的。
    韩佩瑛笑道:“不错,是我心急了点儿。上官伯伯,你快点将他们打发吧。”她见上官复轻描淡写的破解子对方两招狠辣的攻势,心里想道:“怪不得爹爹那样称赞上官伯伯,果然是名不虚传。可笑我刚才还替他担心呢。看来只怕用不着十招,上官伯伯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韩佩瑛却有所不知,上官复那两招看似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其实已是耗了许多心血,使出了平生本事,这才能够从容化解了那两招的。
    原来上官复早已料到总有一天要与蒙古国师尊胜法王作对,尊胜法王的武功深不可测,上官复自知也没有胜他的把握,故此平日对他的功夫遂特别留心,积了十余年的揣摩钻研之功,这才收到了知己知彼的效果。他这套功夫本来是要用来对付尊胜法王的,如今用出对付他的两个弟子,自是可以应付裕如了。
    但尊胜法王这两个弟子的武功也还是有点出他意料之外,尤其是宇文化及更为了得,给他以借力打力的功夫反击回去,居然没有跌倒。试了两招之后,上官复也不由得心里想道:“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只怕最少也得在三十招之外才能将他们打败。如今,我要在十招之内取胜,也还得多用一点心思呢!”
    宇文化及的心思也真灵敏,接连吃了两次亏之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师兄,咱们做小辈的不可对长辈无礼,还是请上官先生好好指点吧。”
    乌蒙登时会意,录下与宇文化及并肩而立,完全采取守势,双掌双轮,互相配合,严密封闭门户。表面看来,这是对上官复表示尊敬,其实却是想要拖延时刻,不求胜但求避免速败的打法。要知上官复是限定十招的,现在只剩下八招,倘若只求在八招之内不给击败,以他们的武功造诣而言,确实亦非奢望。
    上官复猜到了他们的用心,“嘿”的一声冷笑,突然欺身进招,平地拔起三尺,出指如电,向字文化及的面门戳去。这一招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二龙抢珠”,通常来说,是在双方都不用武器的情形底下,才能伸出指头挖对方的眼珠的。但因卜官复的本领高山宇文化及甚多,是以才敢轻冒此险!
    虽然是任何武师都会使用的平旷无奇的招数,但在上官复这样的高手使来,却是非同小可!宇文化及如何敢给他挖掉面上双眼,当下迫得连忙出招招架,蹲下了身子,双轮盘头一舞,明知碰不着上官复,而是但求保命了。他的身材本是相当高大的,突然矮了半截,活像一只蛤蟆,形状甚是滑稽。韩佩瑛噗嗤一笑,数道:“第——三——招。”故意拖长声调,一字一顿的数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复已是倏地变招,化指为掌,反手一掌,就向乌蒙打去。原来这正是他声东击西的巧妙打法,叫宇文化及腾不出手来援助乌蒙,才好各个击破。
    乌蒙双掌平推,只听得“蓬”的一声,脚尖刚刚沾地好似尚未站稳的上官复纹丝不动,倒是乌蒙给他一掌之力震退了三步。此时韩佩瑛恰好数到了第三个“招”字。
    上官复一掌没有击倒乌蒙,心想:“这厮是尊胜法王的大弟子,内功造诣,倒也不弱。好,且看他能接我几招。”当下加了几分内力,又是一个依样画葫芦的声东击西,掠步飘身,左手骈指如戟,虚点宇文化及胁下的“愈气穴”,右掌划上一道圆弧,却以七成的功力击向乌蒙。乌蒙急忙闪躲,但这劈空掌力已是震得他胸中血气翻涌,身形摇摇欲坠。
    上官复再加一掌,乌蒙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韩佩瑛说道:“第五招!”
    上官复冷笑道:“你们还想挨到十招吗?”宇文化及打了一个胡哨,上官复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鲁莫、思罕二人同时从他背后袭来,宇文化及吹的那声口哨,乃是暗号。
    谷啸风是一直监视着他们的,但却没想到他们出手如此之快。
    只听得“嗤”的一声,上官复反手一拂,挥袖荡开了从背后攻来的两般兵器,但因足猝出不意,内力未能用足,他的衣袖也给鲁莫的月牙弯刀削去了一幅。
    宇文化及的双轮乘机猛地向他胸口推压过来,上官复喝道:“不要脸!”腾地飞起一脚,宇文化及左于的日月轮引上了半空。上官复这一脚刚好踢着轮子的轴心,没有给边缘的锯齿伤着。
    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与韩佩瑛已是双剑齐出,赶了到来,刺向鲁、思二人的后心要穴。鲁莫的月牙弯刀不用转身就把他的长剑挡住,思罕则身形斜窜,待到韩佩瑛的青钢剑堪堪刺到之际,他身似陀螺一拧,两支判官笔一招“横架金梁”,恰好及时把青钢剑架住。
    这两人身为成吉思汗的“金帐武十”,武功确也非同凡俗,但比之谷啸风却还稍逊一筹,谷啸风闪电般的连出三招,这三招都是“七修剑法”中的精妙招数,每出一招,便是同时刺向对方的七处穴道。鲁莫挡到了第二招,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肩头已是给剑尖刺着。幸而刺得不深,只是伤着皮肉。
    宇文化及给踢飞了一只月轮,如何还敢恋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忙转身就跑,连那只轮子也顾不得拾了。乌蒙已受了内伤,情知逃跑不了,吓得颤声叫道:“上官先生饶命,饶命!我是受师父差遣来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鲁莫、思罕二人偷袭不成,此时也吓得慌了。宇文化及一跑,他们当然也跟着逃跑,可是却不敢从上官复身边跑过,两人分开逃跑,想要跳过短墙。
    谷啸风冷笑道:“还想跑么?”如影随形,跟着鲁莫背后,正要一剑刺去,上官复忽道:“由得他们去吧!”谷啸风愕然收剑,说道:“为什么?”
    上官复道:“我在蒙古十多年,和他们的师父多少有点宾主之情,看在这点情份,饶他们这次。”
    乌蒙大喜拜谢,当下便与鲁莫、思罕两人,躬身退出院子的月牙拱门,一跛一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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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佩瑛笑道:“上官伯伯,你这一架打得真是精彩绝伦,令我大开眼界。我才刚刚数到第六招呢,今日幸亏碰上伯伯,否则我们真是不堪设想。”
    上官复道:“我也幸亏多得你们帮忙,否则纵然未必输给他们,也是难保没有危险了。”韩佩瑛道:“上官伯伯,你真会说笑话。”
    上官复笑道:“我不是说笑话,更不是和你们客气。说实在的,我是摸透了乌蒙和宇文化及二人的武功底细才赢得了他们的。倘若多了鲁莫、思罕这两个人……咱们别谈武功啦,你爹爹呢?”
    韩佩瑛道:“说来话长,请上官伯伯到书房一坐,容侄女禀告。”那间书房当日虽给火势波及,却幸只是烧焦-角,未曾焚毁。
    上官复说了一个“好”字,回过头来,向谷啸风问道:“这位可是谷世兄么?”谷啸风道:“晚辈正是扬州谷啸风。”上官复哈哈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成亲了,我却双手空空,未曾携来贺礼呢。谷世兄,你虽然未见过我,但我与令岳却是多年知交,想必你的新娘子也早已对你说了。”
    原来上官复因为僻处蒙古,谷、韩婚变之事虽然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却并未知闻。他只知道谷啸风是韩大维的女婿,如今在三更半夜看见他们从韩佩瑛的绣房出来,当然是以为他们业已成亲的了。
    韩佩瑛满面通红,说道:“上官伯伯,这,这……”上官复笑道:“怎么做了新娘子还要这样害羞?”韩佩瑛不知如何解释才好,面红直透耳根。
    谷啸风讷讷说道:“我们,我们尚未成亲。”他与上官复初次见面,当然也是不便细说原由。韩佩瑛听他说的是“尚未成亲”,这“尚未”二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佩瑛的一颗芳心更是禁小住卜卜乱跳了。
    上官复心道:“原来他们是未曾成亲,先有私情。”不觉有点尴尬,当下笑道:“反正你们迟早是要成亲的,我说错了话,想必你们也不会见怪。”谷啸风方始发觉自己用语不当,不由得也是满面通红。
    此时已是东方大白的时分,韩佩瑛带领他们走进书房,上官复看见四壁萧条,有点惊诧,说道:“我记得这间书房里是挂满了宁画,这些字画也也失去了么?”尊胜法王派人来劫夺他寄存在韩家的宝藏之事,他是知道的。心里想道:“鞑子要的只是宝藏,难道他们也懂风雅?莫非是给他们毁了?唉,莫要因我寄存的财物,以致连累韩大哥失掉他心爱的字画,这就更可惜了。”
    韩佩瑛道:“上官伯伯放心,字画没有失掉,那批宝藏也没失掉。”当下把他们父女的遭遇一一告诉了上官复。
    上官复人为惊讶,说道:“原来你的爹爹现在是在辛十四姑家里养伤。”
    韩佩瑛道:“是呀,这位辛十四姑似乎是家父的好友,不过我却从没听家父说过。那些字画就是她取了去,替家父保存的。据她说,她最初因为不愿得罪孟七娘,又恐怕打不过那两个魔头,故而当家父遭难之时,她不能拔刀相助。只能设法保全家父的宝贝的字画了。至于那批宝藏,现在已经由檀大侠取去,送往祁连山了。啸风曾见过檀大侠,其中详情,等下让他说吧。”
    在韩佩瑛说及孟七娘和辛十四姑之时,上官复不觉变了面色,尤其当他听说韩大维是在辛十四姑家中养伤的时候,更是掩饰不住他那惊异的神情。
    谷啸风看在跟中,心头一动,问道:“上官先生见多识广,可知这两人的来历?”
    上官复说道:“知道得不太多,因为她们在江湖上不过是昙花一现,没有多久就销声匿迹了。但虽是昙花一现,当年也曾在江湖上掀起了波涛,不知震惊了多少英雄豪杰!
    “三十年前,这两个女子联袂行走江湖,辛柔荑是表姐,孟天香是表妹,表姐妹都是本领高强,花容月貌,因此她们一出现就轰动了让湖,令得许多人为之倾倒!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两个绝色美人竟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谁惹上了她们,谁就遭殃!”
    韩佩瑛笑道:“江湖上尽多好色之徒,也该受一受她们惩戒。”
    上官复道:“那些邪派妖人,以及行为不端之辈,碰上她们就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但也有好几个正派门址,诚心诚意向她们求婚的也同样遭了殃。孟天香还好-些,她不答应婚事只是把对方斥责一顿。对方倘若老羞成怒,她则出手伤人。辛柔荑则更厉害了,不管是向她求婚或是想和她攀交情的,她一定要挖掉对方的眼睛,割掉对方的舌头!说是为了要惩戒对方有眼无琼,说话污耳!”
    韩佩瑛听得毛骨悚然,说道:“这未免太过分了。但何以她们对我爹爹却似乎很不错呢?例如孟七娘,她虽然捉了我的爹爹,但却也不许那两个魔头加害。”
    上官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谷世兄所说,她们住在你家附近,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平日不与你爹爹来往,现在却都以你爹的好友自居,这就不能不令人无疑了。何况以她们过去的行事而论,她们都是讨厌男子的,却为何对你爹爹又这样好呢?”
    谷啸风比较深于世故,从上官复说话的神情语气之中,隐隐感觉得到,上官复是并没有把他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但已是向韩佩瑛暗示:不可完全相信这两个女人。
    韩佩瑛亦似如有所觉,问道:“她们表姐妹在从前是很要好的吗?”
    上官复道:“最初几年她们是联袂行走江湖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分开了。”
    韩佩瑛心里想道:“看来她们恐怕是同时爱上我的爹爹,因此才闹得不和的。妈妈也一定是因为遭了她们的妒忌,给她们之中的一个害死的。但只不知是孟七娘还是辛十四姑罢了。”
    韩佩瑛道:“辛十四姑所住的幽篁里就在后山,离此不远。不知上官伯伯能否抽山中来,去见一见我的爹爹?”
    上官复道:“我正是来找令尊的,如今既然知道他的下落,当然应该去拜坊他。”接着说道:“西门牧野这老魔头意欲在中原开宗立派,称霸武林,但又怕自己的力量不够,故而不惜卑躬屈膝,巴结蒙古的国师尊胜法王,求得他的撑腰。这次尊胜法王叫他来对付令尊,本来是瞒着我的,幸而给我打听出来。我想尊胜法王决不会无缘无故要害你的爹爹,必定上那批宝藏的秘密已经给他知道。我生怕连累了你的爹爹,故而冒险逃出和林,恕不到还是来迟了一步。更想不到的是西门牧野这老魔头居然神通广大,不但把朱九穆这老魔头找了来做他帮手,甚至连孟天香和辛柔荑这两个早巳销声匿迹了三十年的女魔头,竟然也参与其事,和那两个老魔头联手对付你的爹爹!”
    韩佩瑛遭;“但孟七娘和辛十四姑毕竟也和那两个老魔头闹翻了。那批宝藏,现在是失而复得。家父虽遭灾难,如今也得辛十四姑替他悉心疗伤,大难不死,也算得是不幸中之中了。”又道:“孟七娘的确是曾参与其事,但辛十四姑却是并未曾和他们联手的,她起初是置身事外,后来则积极营救我的爹爹。想必她不会存有不利于我爹爹之心吧?”
    韩佩瑛本来是个聪明女子,听得上官复把辛十四姑与孟七娘等人相提并论,竟似把辛十四姑也当作了一丘之貉,心中不觉起了一点怀疑。但因她亲眼见到辛十四姑替她爹爹解毒,对她爹爹又是那样细心体贴,故而对辛十四姑仍是颇有好感,为她辩解。
    上官复道:“但愿如此,但只怕辛十四姑不愿见我,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使她闭门不纳,我也非闯进去见着你的爹爹不可。”
    韩佩瑛道:“伯伯何以认为她不肯见你呢?”
    上官复追:“此人脾气怪僻,无可理喻,她又最讨厌陌生男子。”
    韩佩瑛道:“但爹爹叫我把啸风找来见他,这是当着辛十四姑面说的,她也没有反对呢。”
    上官复笑道:“啸风是你的夫婿,当然和我不同。”
    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她少年之时是个女鹰头,或许现在性情变了也说不定。见到她时待我先说,能够避免和她冲突最好。”当下抬头一望天色,只见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韩佩瑛道:“我到厨房看看,看看还留下什么可吃的东西没有。上官伯伯,真对不住,你来了,连一杯茶都没有得喝。”
    上官复觉得有点奇怪,说道:“侄女不必客气,你们是刚刚回来的吗?”
    韩佩瑛道:“我是昨晚才赶回家中的,啸风比我先来一会儿。我们见面不久,那几个蒙古武士就来了。”
    上官复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未有空暇烧茶。”方始知道他们二人并非早已同居的。
    韩佩瑛道:“啸风,你把那批宝藏的事情告诉上官伯伯,我去弄点东西出来吃。不是客气,我也着实是有点饿了。”
    韩佩瑛出去之后,谷啸风把那两个魔头如何带领了蒙古兵来米中途截劫,自己如何死里逃生,及后来如何碰上了仲少符、上官宝珠夫妇,联骑追踪,后来又如何恰巧遇着了武林天骄,把那批宝藏夺回来等等事情,一一说给上官复知道。
    上官复喜出望外,说道:“原来你不但见着了檀大侠,还见着了我的女儿女婿。”
    谷啸风道:“他们现在已得紫萝山的义军协助,将那批宝藏运到祁连山了。”
    上官复道:“如此我就安心了,见了你的岳父之后,我准备去祁连山与他们见面,你和佩瑛也跟我同去好不好?”
    谷啸风道:“待见过了韩伯伯再说吧。或许我要先往金鸡岭拜会蓬莱魔女。”心想:“我和佩瑛闹得这样尴尬,如何还能与她万里同行?等下去见她的父亲,我已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上官复不知就里,说道:“蓬莱魔女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你们先去见一见她也好。待见到了令岳,咱们再商量商量。”
    此时日光已经射进窗户,韩佩瑛到厨房去已是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谷啸风道,“咦,她怎么还未回来,待我去看看,她弄些什么东西?”
    且说韩佩瑛到厨房里,只见有一炉炭火,尚未熄灭,火炉上安置一个茶壶,揭开壶盖一看,只见水已烧得沸了。
    韩佩瑛惊疑不定:“是谁烧这一壶水的?”要知她的家人早已全都被害,除非是另外有人躲藏在她的家里,否则怎会有人烧茶?
    再仔细一看,纱厨里有半只烧鸡,还有一盆吃剩的饭菜。韩佩瑛疑惑不定,心想:“不知是小贼还是另有用心的对头在我家卧底的?我一出声,定然把他吓跑,且待我先去找找。”
    韩家地方甚大,房虽遭焚毁,但留下的残砖剩瓦,败枝颓墙,也还是处处可以藏人,不能一览无遗的。韩佩瑛巡视一遍,不见有人,正要到地窖去查,忽见一条黑影,翩如飞鸟般的从园子的短墙跳出去。
    韩佩瑛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只因这人的身法太快,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一时间却想不起这是何人。当下便也施展轻功,飞过墙头,追踪出去。
    那人叫道:“韩姑娘,我不过在你家拾了一点零碎,并没有到手什么财香,你又何必苦苦追我?”
    这人一出声,韩佩瑛登时就知道了,原来就是上次她回家的时候,在后园所发现的那个被埋在土中的神偷包灵。
    包灵的轻功在韩佩瑛之上,口中说话,脚步不停,转瞬间已是去得远了。韩佩瑛心里想道:“想必是那日他在我家,看见我把那批宝藏送给丐帮,以为我的家里或许还藏有宝物未曾送出的,故而又来偷盗。反正家里已没有什么值得他偷的东西,失掉也不足惜,也就不必小题大做了。”于是就不去惊动上官复与谷啸风,悄悄的又再回家。
    韩佩瑛回到厨房,加上炭火,就地取材,把那盆饭菜弄热,沏了一壶茶,便用托盘端进书房。
    谷啸风看了一看,笑道:“我以为你弄什么山珍海味,去了这许多时候。”上官复道:“在这个时候,能够找到吃的东西,已经是难得的了。”谷啸风笑道;“我是和韩姑娘说笑的,说真的我倒是害怕你出事呢。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这还是谷啸风第一次和韩佩瑛说笑,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我倒是碰上了一个人。”
    谷啸风诧道:“什么人藏在你的家中?”
    韩佩瑛道:“就是咱们那日在后园发现的那个小偷。”
    谷啸风吃了一惊,说道:“丐帮的陆帮主告诉找,那人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偷包灵呀,那日他本来是和我一同去了丐帮的洛阳分舵的,怎的又独自回到你的家中,还偷偷的藏起来?”
    韩佩瑛道:“我知道他是神偷包灵,不过家里只剩下一些破烂,也不用怕他偷。”当下把碰见包灵的情形说了出来。
    上官复道:“且慢吃这些东西。”拿出了一支通天犀角,插进饭菜和那壶茶中试了一试,通天犀是蒙古所产的-种犀牛,犀角可以用来试探毒性,食物中倘若是有毒药的话,黑色的犀角就会变红,毒性愈烈,色泽愈深。
    上官复-看犀角没有变色,方始放心,说道:“这神偷包灵的名头,据我所知,他虽然没有到蒙古,但和蒙古的国师,却是暗通消息的。”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如此说来,丐帮的陆帮主也给他骗过了。”
    谷啸风忽地一拍大腿,叫起来道:“原来如此,我明白啦!”
    韩佩瑛诧道:“你明白了什么?”正是:
    暗室偷藏图不轨,鬼蜮伎俩最难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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