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二十七回恩怨痴缠难自解悲欢离合总关情
    韩大维的身体正在逐渐僵冷,韩佩瑛紧紧抱住父亲,好像生怕双手一松,她的父亲便会永远离开她了。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外间高呼酣斗的闹声,她已经是听而不闻。
    忽地有一个人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韩姑娘,别害怕,让我看看你的爹爹。”
    韩佩瑛如同在恶梦中被人惊醒过来,抬起了头,只见面前站着的址一个衣裳淡雅,面貌慈祥的中年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掩盖不了她的秀气。可以想象得出,在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清丽绝俗的美人,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里欢喜。
    韩佩瑛怔了-怔,只觉这女人似曾相识,茫然问道:“你是谁?”
    碧淇说道:“这位辛十四姑是我们主人的表姐,她老人家来了,这可好了。她会帮忙你救治爹爹的。”
    辛十四姑从韩佩瑛的手中接过了韩大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主人也真狠心,竞把他折磨得成了这个样子!”
    孟七娘曾经把韩大维百般折膳,这是事实。是以那两个丫头听了辛十四姑的话,虽然很不舒服,却也无话可说。
    辛十四姑取出一支金针,突然插进了韩大维的太阳穴,韩佩瑛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辛十四姑微笑道:“不要害怕,我是用金针拔毒的疗法,医治你的爹爹。”
    话犹未了,只听得韩大维哼了一声,眼皮果然慢慢张开。韩佩瑛喜出望外,叫道:“爹爹,你醒来啦,吓死我了!”
    可是韩大维张开了眼睛,眼光中却露出了一派惊惶的神色,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十、十四姑,你,是你——”
    韩佩瑛道:“爹爹,这位辛十四姑是你的救命恩人。”心里却在想道:“原来他们是早就相识的,为什么爹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她?”
    韩佩瑛蓦地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正是她和谷啸风订婚那一年,谷啸风走了之后的第三天,家中来了一位女客人,求见她的爹爹,可是她的爹爹没有出去,却由她的妈妈招待。
    那年韩佩瑛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听说家中来了客人,就跑去看,见那女人长得很美,便过去和她亲热。母亲好像不太高兴,骂了她几句,说她不懂规矩,就将她拉开了。但这女人却很喜欢她,一再夸赞她的母亲有这样可爱的小宝贝,临走的时候还送给她一件玩物,是一个碧玉雕成的翠凤,按动机关,会展翅扑腾的。
    韩佩瑛喜欢得不愿释手,但那女客人一走,她的母亲就把这翠风抢去,说道:“不准你要这女人的东西!”满脸都是憎恶的神色。
    在韩佩瑛的记忆中,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和蔼的人,从来没行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那天她抢了那只翠风,用力向阶下一摔,翠风会扑腾的双翼折断了,会发光的一对眼珠跌落了,翡翠镶嵌的尖啄磨钝了,一身碧绿色的羽毛也零落殆尽了。一只十分可爱的翠风,变成了也不知像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害得韩佩瑛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没有和母亲说话。
    那几天母亲也是面色阴沉,韩佩瑛倒有点害怕起来了,“妈不理我了,怎么好呢?”
    一天晚上,母亲将她揽在怀里,说道:“瑛儿,你还在生妈的气吗?”韩佩瑛道:“以后我再不敢再要人家的东西了,可是你以前并没有说过不许的啊。妈,你还爱我吗?”母亲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说道:“妈怎能不爱你呢?那天是妈不对,妈并不是怪你,只是怪那女人。”
    韩佩瑛听得母亲赔了不是,气也平了,好奇之心却油然而生,问道,“那个女人不是顶和气吗?妈,你为什么要讨厌她呢?”母亲说道:“现在你年纪还小,说给你听你也不懂的,大了,妈自会告诉你。”
    可是等不到韩佩瑛长大成人,就在第二年的春天,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再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韩佩瑛想起了这段往事,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辛十四姑,在她的身上,隐约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越看越觉得相似了。
    “不错,-定是她。她就是惹得妈妈好几天不开心的那个女人。她是个坏女人吗?可是她现在却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啊!爹爹又为什么好像有点怕她呢?”韩佩瑛百思莫解,心中一片茫然。
    韩大维发现了辛十四姑,也是一片茫然,半响说道;“是你,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辛十四姑叹口气道:“大维,我知道你一直在疑心那桩事情,你以为是我干的是不是?现在你身受其害,你该明白那个人是谁了吧?”韩大维道:“你说是你表妹下的毒?”
    此言一出,碧淇、碧波和韩佩瑛都是大吃-惊,韩佩瑛吃惊尤甚,韩大维曾经告诉过她,说她的母亲是给人毒死的,“孟七娘下毒,毒的是谁,难道她就是杀害我母亲的杀手?”
    果然便听得辛十四姑说道:“我也不敢说一定就是她。我是在想,今天下毒害你的人,多半就是当年害你妻子的人。”显然就是指孟七娘是凶手了。
    碧淇不知怎么一回事,听得莫名其妙,说道:“韩大爷,下毒害你的人,不是西门牧野这老魔头?”
    韩大维道:“是一个丫头给我送来的毒酒,这丫头是和我相识的。但她的年纪比佩瑛也大不了多少,决不能是毒死我妻子的人。”
    碧波又是诧异,又是愤怒,说道:“你说的是侍琴姐姐么?侍琴姐姐是个好人,我不相信她要害你的。而且侍琴姐姐也是从辛十四姑你老人家那儿来的,如果当真是她下毒,那也不能赖在我的主人身上啊!”
    辛十四姑道:“怪不得七娘这样疼爱你,你对主人的确是忠心耿耿,听不得旁人说她的半句闲话。但我们所说的事情,你丝毫也不知道,大可不必插嘴!大维你想一想,这丫头奉了谁人之命,送酒给你喝的?即使她和你有仇,有心害你,她也不可能有秘制的酥骨散。有这种毒药的人只有两个人,不是我,就是她!我是决不能事先知道她会送给你喝的,随便你相信是哪一个吧?”
    韩佩瑛最初本来疑心孟七娘是毒害她母亲的凶手,后来经过了和孟七娘的一席深谈,觉得孟七娘倒好像处处维护她的爹爹,这怀疑又有点动摇了。但现在听了辛十四姑的说话,不觉又再怀疑起来。她和碧波一样,也是相信奚玉瑾决不会害她父亲的。奚玉瑾送来的“九天回阳百花洒”,那罐酒是藏在孟七娘房中好几天的,依情推断,的确是孟七娘下毒的嫌疑最大!若然如此,孟七娘就是个非常阴险的女人了。她既然不动声色的下毒谋害爹爹,当年毒死母亲的人还能不是她么?
    韩佩瑛哪里知道,辛十四姑巧用机谋,安排下的这个陷阱,正是要引导她们父女作这样的想法的。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她始料所不及的,她以为奚玉瑾一定会给孟七娘杀了,即使不是当场杀死,也一定会用剧毒令她日后死亡,却不知辛龙生的一枚戒指救了奚玉瑾的性命。
    韩大维心中混乱,半响说道:“我也弄糊涂了。唉,但愿这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时。但现在我也不想追究了。”
    辛卜四姑冷冷-笑,说道:“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我的表妹。们现在强敌当前,你也的确不宜多有思虑,你歇一会儿,说不定还得请你帮手呢。不管如何,孟七娘总是我的表妹,我也该出去帮忙她了。”
    当辛十四姑在房中和韩大维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孟七娘正在陷于苦斗之中。
    辛十四姑为人阴险,孟七娘素所深知。自从她进入牢房之后,孟七娘就-直惴惴不安,不知她用什么手段作弄韩大维父女?
    孟七娘力抗两人魔头,本来就已是处于下风的了,高手比斗,哪容得有丝毫分神,心神一乱,更难抵敌。
    西门牧野和朱九穆这两个魔头虽然抢得上风,心中也是不无顾虑。他们只知辛十四姑是孟七娘的表姐,却不知她们之间怀有心病。只怕辛十四姑一出来,以二敌二,他们就没有取胜的把握了。是以他们必须在辛十四姑出来之前,赶紧将孟七娘打败,不能取她性命,也要将她重伤。
    这两大魔头越攻越紧,孟七娘面色惨白,忽地“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朱九穆大喜道:“这臭婆娘受伤了!”掌力催紧,运赶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向孟七娘当头劈下,想一掌击毙了她。
    哪知道这一掌劈下,非但打不到孟七娘的身上,连她的龙头拐杖也未能荡开,只听得“蓬”的一声,掌杖相击,朱九穆虎口流血,不由自己的倒退三步,只觉孟七娘这一杖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比她初上来的时候,还胜几分。
    原来孟七娘虽然知道辛十四姑是会出来帮忙她的,但她却不愿意领辛十四姑的情。而且也不知辛十四姑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只怕出来之时,自己已经伤在敌人手下了。是以她在情急之卜,不惜自伤元气,使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邪派内功——“大魔解体**”。
    这“天魔解体**”是自残肢体之后,本身受了刺激,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却不能持久,而且在用过之后,元气必定大伤。孟七娘的想法是与其受敌人所伤,终于败落,不如用这“天魔解体**”,拼个两败俱伤,打退敌人,那就不用领辛十四站的情了。
    哪知结果却是不如孟七娘所愿,那两个魔头初时的确是吃惊非小,给孟七娘迫得连连后退,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他们重又占子上风。
    要知这两大魔头本身的功力,都足足以和孟七娘匹敌的,孟七娘的功力增了一倍,也不过等于他们二人联手而已。何况孟七娘新增的功力乃是不能持久的,硬拼一招,功力就要减弱一分。
    孟七娘正在吃紧,暗暗后悔,忽听得辛十四姑一声笑道:“表妹你知道我决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却何苦如此?还好,我来得尚不算迟吧!”
    辛十四姑声到人到,竹剑绿影一闪,立即便向西门牧野刺去,西门牧野吃过一次亏,早有防备,反手一拿,以化血刀反击。辛十四姑身法如电,稍沾即退,竹剑又指到了朱九穆那边。
    朱几穆也有防备,身躯一矮,双掌齐推,“修罗阴煞功”全力发挥,登时寒飙卷地,冷气侵肌。只听得“嗤”的声轻响,朱九穆的腰带给竹剑削断,但辛十四姑却也不敢乘胜追击,一招得手,便即闪开,又转过身去攻击西门牧野了。
    原来辛十四姑深知两大魔头毒功的厉害,不愿意耗损自己的功力,故此稍占便宜,便即收手,以保元气。
    辛十四姑用这样稳健持重的打法,她本身的功力亦是和这两大魔头旗鼓相当。是以并未受到阴寒之气的侵袭。但孟七娘因为使用“大魔解体**”,本身元气业已损伤,却是抵抗不了寒毒的侵袭,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不过孟七娘虽然是受了寒毒的侵袭,“天魔解体**”尚未失效,新增的功力也只是减了几分,仍然胜了初上来的时候的。是以她们二人联手,也仍然是比那两大魔头稍胜一筹。
    辛十四姑步似行云,身如流水,一柄竹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触即分,稍占即退。片刻之间,已是向那两大魔头频施袭击,攻出了十七八剑。朱九穆的轻功稍逊于西门牧野,接连吃了她几次的亏。
    眼看辛、孟二人就快可以得胜,“崆峒二英”忽地一拥而上,老大齐泰冷笑说道:“臭婆娘,我们兄弟刚才受了你的暗算,你当我是怕了你么?双环换一剑,今口定要与你分个强存弱亡!”
    原来“崆峒二英”虽然跻不进一流高手之列,但他们练有一套三人合使的“乱环诀”,足以应付当世的一流高手。刚才他们三人因为是分别上前,给辛十四姑各个击破,吃了大亏,心实不甘。如今“崆峒三英”中老三齐岳的穴道已经解开,他们二人喘息已定,精神恢复,自是不甘受辱,要上来报这一剑之仇了。
    辛十四站并不知道他们有一套独特的武功,冷笑说道:“呸,说什么分个强存弱亡,凭你们这三个脓包,也配和我说这个话!”
    齐泰大怒,双环一举,便向辛十四姑的竹剑套来,辛十四姑一剑刺去,喝道:“破铜烂铁,济得什么?”话犹未了,只见金芒耀眼,老二齐岱、老三齐岳的两对金环,同时向她击到。
    崆峒派的“乱环诀”本来是擅克刀剑的-门功夫,如今六只金环在车十四姑的身前滴溜溜的乱转,组成了一张非常严密的防御网,不论辛十四姑的竹剑攻向何方,都有被金环套住,强夺出手的危险。辛十四姑是个识货的大行家,看见他们三人合使的“乱环诀”无瑕可击,也不禁心头一凛。当下连忙收起轻敌之心,以轻灵迅捷的身法和他们绕身游斗。
    辛十四姑的竹剑纵横击刺,碧绿的剑影在金光笼罩之下穿来插去,就像青竹蛇儿婉蜒游走,扦人而啮一般。“崆峒三英”各遇险招,心中都是不寒而栗。但辛十四姑对付他们三人联手合使的“乱环诀”,虽然稍稍占了一风,却也攻不破他们严密的防御,无暇顾及孟七娘了。
    这一来又变成了孟七娘独斗两人魔头的局面,“天魔解体**”的功效渐渐消失,孟七娘自是更感不支了。
    西门牧野和朱九穆见“崆峒三英”敌不住辛十四姑,偶尔也出招替他们解围,也幸亏如此,孟七娘才有-点喘息的机会。不过这两大魔头主攻的方向仍然是对着孟七娘,他们已经看出孟七娘受了内伤,只要把孟七娘击倒,那时合五人之力来对付辛十四姑,取胜自是易如反掌。
    孟七娘极力忍住,血水仍是不断的从嘴角淌出来,孟七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倒不觉得怎么。辛十四姑却是暗暗吃惊,暗暗后悔,心里想道:“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出来的。”
    原来辛十四姑迟迟不出,乃是打意迫使孟七娘施用“天魔解体**”来对抗强敌的,孟七娘在自伤元气之后,就难以和她争胜了。如今孟七娘施用“天魔解体**”的功效已然渐渐消失,眼看就要败在这两个魔头的手下,而她又不能速胜“崆峒三英”,这岂不是变成了弄巧成拙了?
    辛十四姑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韩大维身上,暗自思量:“以韩大维的内功造诣,如今应该可以恢复几分功力吧?但只怕他不能持久,除非他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击败-个强敌,否则今日只怕仍是不能脱困。”原来她替韩大维拔毒疔伤,也是用了一个暗藏私心的手段的。
    且说韩大维在得到辛十四姑给他解毒之后,盘膝静坐了一会,运气三转,只觉真气已能通行无阻,流遍全身。自知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不禁大喜过望:“想小到辛十四姑倒是真心救我!”
    韩大维霍地站了起来,说道:“瑛儿,咱们走吧!”碧淇说道:“韩姑娘,这把剑送给你使。”韩佩瑛接过碧淇递来的长剑,跟在父亲身后,走出牢房。
    朱九穆见韩大维昂然地走了出来,大吃一惊,连忙替“崆峒二英”挡住辛十四姑,说道:“你们快去把那韩老儿给我拿下!”原来他最忌的大敌还不是辛十四姑而是韩大维。他不知韩大维的功力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序,是以要差遣“崆峒三英”先试一试。
    “崆蛔三英”给辛十四姑攻得透不过气来,也巴不得有接替。他们以为韩大维曾受重伤,不难对付,还以为朱九穆叫他们上去乃是一番好意呢。
    韩大维被办多日,如今才得重见天光,他的心情,恰如俗语所说的:“龙游浅水遭虾欺。”满肚子闷气,正自无从发泄,看见“崆峒三英”上来,便如猛虎出柙,陡地喝道:“鼠辈也来欺我!”人喝声中一掌击出!
    这-喝好像晴天突起霹雳,头顶忽响郁雷。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崆峒三英”中的老大齐泰首当其冲,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韩大维这一掌已经打了到来。
    齐泰举起金环一挡,“当”的一声巨响,齐泰虎门流血,金环脱手!韩大维一个转身,又迎上下老二齐岱,抓着了他的双环一磕,齐岱伤得比哥哥更惨,双环反震回来,他为了避免自己打破自己的脑袋,只好双臂拼命用力抗拒,“咔嚓”一声,两根腕骨,同时折断,韩大维夺过双环,呼的向西门牧野掷出。
    西门牧野侧身一闪,横掌一削,第一只金环飞来,在他的掌缘擦过,转了-圈,斜飞出去,恰好碰落了第二只飞来的金环。这一招化劲卸力的功夫,委实是上乘的武学。但虽然如此,西门牧野的虎门也觉隐隐作痛。韩大维的金刚掌力,他毕竟也还未能完全消解。
    西门牧野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用独门重手法点了他的穴道,时辰未到,他便能自解。从他这一掷的力道看来,不但内伤已愈,连功力都已恢复了。今日只怕是讨不到好了。”
    孟七娘的“天魔解体**”功效已经消失了六七分,正被西门牧野攻得喘不过气来,辛亏有韩大维掷来的双环,迫四门牧野非要腾出于来招架不可。
    孟七娘喘过口气,大喜说道:“大维,你好了,这可好了!”辛十四站冷笑道:“好,好,好!我的好表妹,这可称了你的心了,早知你如此爱惜大维,我也不用来这一道了!”
    孟七娘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辛十四姑道:“没什么意思,你惹不是爱惜他,会连呼好好么?”西门牧野击落了金环、心里想道:“我只有赶快抓着了孟七娘作为人质,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于是立即又向孟七娘攻上。孟七娘顾不得与去表姐吵嘴,只得重摄心神,全心应付西门牧野的急攻。
    辛十四姑说的“反话”,孟七娘一时尚未明白,韩大维则当然是听得懂的。她是说孟七娘假情假意,用毒药害了韩大维,如今却装作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样子,见韩大维好了,反而向他道贺。所以她才说“早知你是如此爱惜大维,也不用我来这-趟了。”“早知”二字,晓得特别着重!
    但韩大维却看得出,孟七娘那副又惊又喜的神情绝对不是可以伪装得来的。
    韩大维是不相信孟七娘会对他下毒的,可是叫奚玉瑾送毒酒来给他喝的却的确是孟七娘,而给他解毒的又的确是辛十四姑,这可该怎么说呢?韩大维隐隐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心中不由得-片茫然。
    韩大维掌击“崆峒三英”中的老大老二的时候,韩佩瑛也找上了老三齐岳做对手。“崆峒三英”最厉害的本领是三兄弟的“乱环诀”互相配合,单独作战,却只是江湖上的二流脚色。
    韩大维号称“剑掌双绝”,韩佩瑛功力虽然稍嫌不足,但在剑法上已尽得乃父真传,交起手来,当然不会输给“崆峒三英”中最弱的老二齐岳了。
    不过,若是换在平时,齐岳虽然打不过韩佩瑛,韩佩瑛想要胜他,至少也得在百招开外。此际,齐岳一来是经过了和辛十四姑的一场恶斗,二来他的两个哥哥儿是一个照面便给韩大维打伤,他如何还能镇定心神来应付韩佩瑛的攻击?
    老二齐岱双臂腕骨断析,倒在地上呻吟,老人齐泰虎口流血,忍着疼痛将他扶起来。齐岳听见两个哥哥呻吟呼号之声,心神大乱,给韩佩瑛一剑刺个正着。还幸亏韩佩瑛没有施展杀手,这-剑只是在他的肩头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门。
    齐泰说道:“西门先生,我们兄弟本领不济,帮不上你的忙,无颜再在此间立足。告辞了。”与齐岳一人一边,扶着受伤最重的齐岱,一跛一拐而去。
    韩佩瑛走到父亲身边,说道:“爹爹,你没事么?咱们也该走了!”
    她见韩大维呆呆出神的样子,还以为父亲是病体初愈,不堪用力过度,怕他又受了伤。心里想道:“这两个魔头十分厉害,爹爹当然是要想报仇的,但却不宜是在今日了。”是以击败了“崆峒三英”,她便要拉她爹爹速走。
    韩大维瞿然一省,说道:“不冉事,你待一会。”走上前去,说道:“朱九穆,一掌报一掌,今日先向你讨还本钱,利息可让你日后再付。”
    朱九穆冷笑道:“好,你们车轮战也好,父女和情妇一齐上也好。我朱九穆绝不皱眉。”
    辛十四姑大怒道:“你胡说什么?”唰的一剑刺去,她看似发怒,其实听得朱九穆说她是韩大维的情妇,心里却在暗暗欢喜,偷眼斜窥,看韩大维的反应如何。
    韩人维淡淡说道:“狗嘴里不长象牙,不值得和他动气。十四姑,请你退下。瑛儿你也不可上来。”
    右掌划了一道圆弧,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一掌便向朱九穆击去。
    他们二人过去曾经恶斗过好几次,大家都吃过对方的亏。当然,彼此也都深知对方的底细。论本身的功力,韩大维远在朱九穆之上,但朱九穆练的邪派毒功,韩大维却也无法破解。这一次又再交手,双方也仍是像过去那样,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朱九穆本来不敢和韩大维硬拼掌力的,但见他形容憔悴,心里想道:“他的功力纵然恢复,但在大病之后,未必就比得上旧时。”他的修罗阴煞功也是要碰着对方的身体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辛十四姑在一旁虎视眈眈,朱九穆深知她的手段十分毒辣,此际她虽然听从韩大维的说话退下,但朱九穆却不能不恐防她乘危偷袭,是以唯有希图侥幸,一掌就击败了韩大维。
    韩大维使出了刚猛无比的金刚掌力,朱九穆也用上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似的声响,韩大维身形一晃,脸上隐现一层淡淡的青气。朱九穆却是不由自己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哇的一门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韩大维的功力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已恢复了七八分;朱九穆在经过了和孟七娘、辛十四站连番恶斗之后,真气颇受损伤,修罗阴煞功的威力却已相应打了折扣。而且韩大维这次和朱九穆硬拼掌力,本身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他曾受寒毒的侵害,病了几年,身体内部自然而然的增强了抵抗这种寒毒的功能。此消彼长,朱九穆自是难免吃亏了。
    韩佩瑛见父亲一掌击退了强敌,脸色坏得骇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爹爹,穷寇莫追,咱们还是走吧。”
    韩大维道:“穷寇可以不追,但这里还有一个!”一迈步,又到了孟七娘的身旁,举掌向西门牧野击去。
    孟七娘道:“你们刚才两个打找一个,我可不能和你们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她生怕韩大维逞强好胜,要她退下,是以把话说在前头。立即便是一招“六出祁山”,举起拐杖向西门牧野打去,拐杖抖动,一招之间,连袭西门牧野的六处穴道。
    西门牧野知道韩大维更为厉害,闭了穴道,不理孟七娘的拐杖点穴,全力对付韩大维,哪知孟七娘突然一个变招,改“点”为“打”,龙头拐杖猛的向西门牧野一击。
    西门牧野的功力比朱九穆高些,但却怎挡得住当世两大高手夹攻之威,只听得“蓬”的一声,西门牧野给龙头拐杖打断了两根肋骨,跟着给金刚掌力一震,登时似皮球般地抛了起来!
    可是西门牧野也当真了得,只见他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居然在受伤不轻的情形之下,也还能够施展轻功,翻过墙头。孟七娘给他的护体神功震退三步,也是不禁骇然。
    孟七娘险死还生,又见韩大维也是非但拾回了性命,而且还恢复了武功,不由得大喜过望。心情激动之下,忽觉胸口隐隐作痛。但她仍是忍着疼痛,喘息说道:“大维,天幸,天幸咱们还能相见。我,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辛十四站冷冷说道:“对啦,你是应该好好的和他解释了。我不想在这里妨碍你们,我走了!”
    孟七娘确是想和韩大维说明事实的真相,洗脱自己下毒的嫌疑。可是给辛十四姑把话说在前头,倒显得自己是作贼心虚,所以才需要“解释”了。
    孟七娘气柱上冲,喝道:“辛柔荑,给我站住,你休想走得这么容易!”“柔荑”是辛十四姑的小名。
    辛十四姑冷笑道:“又不是我有话要和他说,为什么不许我走!”
    韩佩瑛道:“爹,还是咱们走吧!”她看了看这两个女人,不知怎的,心头忽地感到一阵颤栗。
    韩大维瞿然一醒,心里想道:“不错,前尘往事,如梦如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何况我若是再去招惹她们,也对不住瑛儿的母亲啊!”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中感到歉意,登时好像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毅然说道:“七娘,我已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多谢你的招待。”衣袖一挥,头也不回叫的便与女儿走了出去。
    孟七娘又是后悔,又是气恼。后悔的是这次事情,的确是自己作得不对,不该勾结西门牧野和朱儿穆两个魔头,把韩大维捉来囚禁的。怪不得韩大维怨恨自己。但气恼的却是辛十四站在自己面前冷笑,而韩大维竟然连她的一句话也不肯听就走了!
    辛十四姑笑道:“我的好表妹,我可以走了吧。”
    孟七娘气涌心头,摇摇欲坠。碧淇、碧波大吃-惊,连忙上来将她扶住。碧淇愤然说道:“十四姑,这次多亏你来救了我们,我们应该感激你,但你却不该这样气我们的主人。”
    辛十四姑冷笑道:“好,那你们主婢意欲如何,是不是要我留下?”
    孟七娘面色铁青,叫道:“柔荑,你害得我好惨!这笔帐我一定要和你算!”
    辛十四姑笑道:“我的好表妹,你省点气力吧。你要和我算帐,至少也得再等三年了。好歹我总是你的表姐,我不想欺负你!”
    原来孟七娘用“天魔解体**”自伤元气,的确是如辛十四姑所说那样,若要恢复原来功力,至少非得三年不行。换句话说,也就是在这三年之内,孟七娘决计不是辛十四姑的对手了。
    辛十四姑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串清冷的笑声。孟七娘倚着碧波的肩膊,目送她的背影渐远渐隐,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是爱是恨?是喜是愁?或许正是因为这四种感情揉作了一团,令她感到莫名的怅惘吧?
    她所爱的人走了,她所恨的人也走了。她为韩大维得到重生而欢喜,但她所喜欢的人却是在对她不谅解的情形之下离开的,她又怎能不感到淡淡的哀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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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大维和女儿从孟七娘家里走出来,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他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又还在他心里留下不少疑团。
    是谁下毒害他的可以不必追究了,但现在他已是家毁人亡,除了女儿之外,他家里的人都已死了,他将往何处安身?想不到一世英雄,临到暮年,竟然遭受了这样-个重大的打击,韩大维也不禁颇有苍凉之感了。
    “爹,你的面色好像不大好呢,你觉得怎样?”韩佩瑛忐忑不安的问。
    韩大维微笑道:“是么?也许是因为咱们父女能够重出生天,我太过欢喜了吧。你不必担心。嗯,我倒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出事的前几天,我听说蒙古鞑子已经打来,你可知道洛阳的消息么?”父女同在牢中的时候,韩大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活着出去,是以他和女儿谈的只是几桩他迫切需要告诉她的属于个人恩怨的事情。现在他却不能不关心到外间的时局了。
    韩佩瑛道:“我没有进城,情形知道得不很清楚。不过沿途碰见的难民,都说鞑子快要打到洛阳了。”她屈指一算,继续说道:“我到家的前一天,碰见咱们的邻居王大爷,他说鞑子的骑兵已经过了汜水,现在是第八天了,汜水离洛阳不过一百多里,恐怕早已兵临城下了吧。”
    “啸风呢?他现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韩佩瑛不知能不能够隐瞒下去,迟疑了一会,终于只好这样叫答父亲。她确实是不知道啊!韩大维诧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韩佩瑛再次注意到父亲苍白的面色,心里想道:“瞒得一时是一时,现在还是以不让爹爹知道为宜。”说道:“他说他要去找洛阳丐帮分舵的刘舵主,现在是否还在那儿,我就不知道了。”
    韩大维道:“洛阳危急,丐帮一定会起而抵抗强敌的。啸风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像他父亲一样,很有侠义精神。如果他是占了丐帮,那就一定不会在危急之际只求苟安,而和丐帮并肩作战的了。”说至此处,韩大维也感到胸中的热血在沸腾了!
    此时已是清晨时分,旭日初升,金色的朝霞烧红了半边天,笼罩在层峦幽谷之间的浓雾,也给朝霞烧得只剩残烟缕缕,黑夜的帐幕撕开,人的眼界豁然开朗。
    比起国家的兴亡,个人的恩怨义算得了什么?韩大维感到胸中热血沸腾,昔日的雄风又好像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抖擞起精神,毅然说道:“瑛儿,咱们找啸风去!”
    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养息好了,再去不迟。”
    韩大维道:“你怕爹爹老了,打不过鞑子么?洛阳纵在敌兵围困之中,爹爹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杀将进去!”他却不知,韩佩瑛是不愿意他见到谷啸风。
    不过,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韩佩瑛也的确担忧她父亲的身体。韩大维虽然是由于精神兴奋,本来是苍白如纸的险上抹上了一片红,但却好像病人回光返照的现象,红得有点怕人,绝不是健康的颜色。
    韩佩瑛失声叫道:“爹爹,你怎样啦?”原来就在韩大维说到“杀将进去”的“杀”字之时,他作了一个挥刀一斩的姿势,身躯突然晃了几晃,摇摇欲坠!
    韩佩瑛扶稳了父亲,只见父亲气喘吁吁,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奇怪,难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按理说是不该如此的呀?”
    韩佩瑛道:“爹爹,你是刚才的激战用力过度了吧?你歇一歇运功试试,我给你守护。”她怀疑父亲已受了内伤,但她也深知父亲内功深厚,倘若不是很严重的内伤,只须行了“大周天”吐纳之法,便可以恢复元气的。
    韩大维盘膝静坐,忽地只觉四脚酸麻,真气竟是不能运行如意,不由得暗暗吃惊,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韩佩瑛惊道:“什么不对?”韩大维道:“我并不是受了内伤,倒好像是——”韩佩瑛道:“是什么?”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声音接下去道:“想不到七娘的毒酒这样厉害,你的爹爹是余毒未曾拔清,又发作了。”
    韩佩瑛抬头一看,只见辛十四姑满脸张皇的神色,正在赶来。
    韩佩瑛如获至宝,连忙说道:“辛女侠,请你救救我的爹爹。”
    她把辛十四姑当作救命恩人,却不知这正是辛十四姑做的手脚。
    辛十四姑的“金针拔毒”之法高明之极,但她可以金针拔毒,也可以用金针“驱”毒,把毒质驱赶,移到身体的任何部分,她刚才在牢房里给韩大维疗毒,就是用“金针驱毒”的法子,把毒质赶到奇经八脉之中去。韩大维的功力得以暂时恢复,只是受到她的金针刺穴的刺激所致,效力一失,功力亦失。
    辛十四姑道:“我正足为此赶来的。”当下取出金针,扎了韩大维的二处穴道,假献殷勤地问道:“你觉得怎样?”
    韩大维胸中的烦闷之感爽然若失,但觉浑身好像泡在热水之中,虽然舒服,可懒洋洋的更提不起劲了。韩大维说道:“好是好了一些,可是——”韩佩瑛急忙问道:“可是怎样?”辛十四姑道:“可是却使不出气力,是么?”韩大维叹了口气,面对女儿说道:“恐怕爹爹不能陪你去找啸风了。”
    辛十四姑道:“我已尽了我的所能了,孟七娘所用的毒药份量太重,你爹爹刚才又强用真力,斗那两个大魔头,如今毒已入了骨髓——”韩佩琐又惊又急,不待地把话说完,便即问道:“还、还有得救么?辛女侠,请你给我爹爹想想办法。”
    辛十四姑道:“救是有得救的,不过恐怕最少也得三个月,才能将余毒拔清。想要恢复功力,那就得在-年之后了。大维,你的家已被焚毁,你必须有间静室疗治,你若不嫌蜗居简陋,就请到我家中住下,如何?”
    韩大维沉吟不语,韩佩瑛听说爹爹有救,心中一块石头放了下来,又见爹爹的面色确是好了-些,连忙说道:“爹,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紧要,难得辛女侠肯这样尽心照料咱们,你就安心静养吧,我,我也不找啸风了,我,我陪你好吗?”
    韩大维是不愿意到辛十四姑家里居住的,可是他此际若是没人扶持,连走路也难,还能到何处容身?
    韩大维无可奈何,想了一想,说道:“不,你还是去找啸风,三个月后,若是战事已过,你们再来陪我。”
    辛十四姑巴不得韩佩瑛快快离开,说道:“韩姑娘,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料你爹爹的。”
    韩佩瑛见父亲坚持要她去找啸风,她是知道父亲的脾气的,若然不上,只们更要惹他起疑,惹他生气,心里想道:“这位辛老前辈不惜冒险斗那两大魔头,不惜与七娘翻脸,将爹爹救了出来,她当然会尽心尽力医治爹爹的了。我丝毫不懂医学,也帮不了她的忙。”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女儿遵命就是。爹爹,我送你到了辛老前辈那儿,我就下山。”
    韩大维已是没有气力多说话了,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你还是早去为佳。”
    韩佩瑛送父亲到了幽篁里,见了辛十四姑的住处清雅绝俗,先就欢喜。辛十四姑带领他们父女进入一间房间,笑道:
    “人维,你看一看,这地方你可巾意么?”
    韩佩瑛抬头一看,只见琳琅满日,壁上挂的都是她家里所藏的字画。房间的布置,也和她家里的书房一模一样,韩佩瑛吃了一惊,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辛十叫姑道:“我知道你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些字画,那天我得到消息,匆匆赶上,可惜迟了一步,你已经落在孟七娘的手中,见不着你了。他们正在你的家中搜查藏宝。我保护不了你,但也要保护你心爱的东西,是我制止了他们,不许他们乱动。这些字画也是我给你搬回来的。”
    韩大维重睹藏画如晤故人,心中自有-股说不出的欢喜。可是在欢喜之中,也有一股难以明说的疑惧。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辛十四姑工于心计,他是早就知道的。十多年前,他的妻子突然给人毒死。凶手不知是谁,他就一直在怀疑是辛十四姑干的。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他又在捉摸不定了。不过,无论如何,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是觉得辛十四姑比孟七娘更可怕些,尽管辛十四姑救了他的性命,且又对他这样体贴。
    韩大维心乱如麻,只好说道:“多谢你啦。我就像回到家中一样。”
    韩佩瑛更是欢喜,说道:“爹,我就走了。”韩大维道:“你若进不了洛阳,可以找丐帮的人打听。一定要找着啸风。”韩佩瑛道:“是,孩儿知道,爹爹不用挂心。”
    辛十四姑道:“韩姑娘,我不送你了。侍梅,你替我送韩姑娘下山吧。”
    韩佩瑛走了一程,觉得这丫头似曾相识,正想动问,侍悔已先说道:“韩小姐,你还记得我么?我就是那天送奚小姐到孟家去的那个丫头。”
    韩佩瑛想了起来,笑道:“原来是你,怪不得这样眼熟。”
    侍梅道:“韩小姐,那位奚小姐肯冒这样大的危险去救你,你们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韩佩瑛道:“不错,我们虽没有义结金兰,但亦已是情如姐妹。”说至此处,心中不中得暗暗觉得有点愧对奚玉瑾,她相信奚玉瑾绝不会下毒害他父亲的,但如今却使她蒙上不白之冤。
    侍梅道:“韩小姐,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韩佩瑛道:“什么事情?”
    侍梅道:“捎一样东西给我们侄少爷。”
    韩佩瑛诧道:“你们的侄少爷?我不认识他呀!”
    侍梅道;“他是和奚小姐一起走的,他们二人已经定了亲了。你见着了奚小姐,一定就可以见着他了。”
    韩佩瑛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说什么?奚小姐和你们的侄少爷订亲了?”正是:
    姻缘岂是生前定?乱点鸳鸯事亦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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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两大魔头来夺宝一双鸳侣各分飞
    侍梅道:“是呀,这事我也料想不到,他们相识还不到一天。头一天晚上见面,第二天早上就,就……”韩佩瑛道:“就怎么样?”侍梅道:“我们的侄少爷就把订婚戒指套在这位奚小姐的指上了。”
    韩佩瑛蓦地想起,当她爹爹喝了九天回阳百花酒,突然发现中毒之时,孟七娘怒气冲冲地赶来,不由分说,就要把奚玉瑾置于死地。后来她在奚玉瑾的衣袋中找到了一枚戒指,这才住手不杀奚玉瑾的。韩佩瑛仿佛记得孟七娘当时好像说了一句话,说是看在这枚戒指的份上,才放开奚玉瑾的。另外她好像还提起一个人的名宁,只因韩佩瑛当时吓得呆了,没有听得清楚。
    韩佩瑛道:“你们的侄少爷叫什么名字?”
    侍梅道:“他名叫辛龙生。”
    韩佩瑛失声叫道:“不错,孟七娘说的正是龙生二字。”
    侍梅一听便即明白,笑道:“当然是不会错的了,这枚戒指正是孟七娘给我们的侄少爷,留给他作娶妻的聘礼的。”笑得甚是凄凉。
    “难道这当真是一枚订婚戒指?但奚玉瑾为了啸风,不惜破坏我的婚事,闹出了围攻百花谷的风波。她又怎会和别人订婚呢?”可是孟七娘为什么见了这枚戒指就肯饶了奚玉瑾?这个丫头说的,恐怕也不全是捕风捉影之言?”韩佩瑛越想越是糊涂,不由得半信半疑了。正因她全副心神在想着这件“离奇”之事,以至对侍梅莫名其妙的异样笑声,也没有留意了。
    侍梅也没有发觉韩佩瑛的面色不对,还在笑着说道:“这才真是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呢!韩小姐,你不为他们欢喜么?”
    韩佩瑛讷讷说道:“欢喜,欢喜……但我不敢完全相信呢。”侍梅道:“你见着他们就相信了。”韩佩瑛道:“对啦,你刚才托我捎什么东西?”
    侍梅取出个绣荷包,说道:“这是侄少爷叫我绣的,他忘了带去,麻烦你给我带给他。”韩佩瑛颇感诧异,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绣荷包,侍梅如此郑重其事?
    恃梅道:“我们虽是下人,但也不能失信。这是我答应给他绣的。”原来侍梅一直在暗恋着辛龙生,希望他见了这个绣荷包。纵然不会回心转意,至少也该记得她。
    韩佩瑛自己也是心事重重,无心多问,当下将绣荷包收了起来,说道:“好吧,我倘若见着他们,给你转交便是。”
    韩佩瑛下了山,心里想道:“玉瑾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这件事情,只有见着她才能明白了。”
    奚玉瑾此时正在和辛龙生去找她的哥哥,可是他们却走错了路。
    原来那日奚玉瑾和碧波躲在山洞里偷听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和朱九穆谈话,初时他们在房间里没有发觉,后来在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山洞里似有声息了,他们-时间还不敢断定是否有人。
    余化龙十分机警,狡猾亦不亚乃师,立即打个手势,向朱九穆示意,叫他不可马上搜索。却将任天吾代丐帮押运韩大维的藏宝的路线故意说错,诱令偷听的人上当。这一招奚玉瑾虽然聪明却也没有料到,她和辛龙生跟着错误的路线追下去,结果当然是越走就和任义吾这帮人距离越远了。
    且说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担当任天吾的副手,护送这批宝藏,他只知道任天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却怎知道任天吾心怀叵测,正在和敌人串同来谋夺这批宝藏。这批宝藏是要护送到距离洛阳五百里外的紫萝山去送给义军的,山道崎岖,驴车载重,本来就走得慢了,任天吾力持稳重,一不许走夜路,二不许“轻率”通过险峻之处,必先派人先行探路,回报之后,方许前进,而他所选择的这条路线,偏偏又是最为荒凉,险处最多的。他的理由是必须保密,所以绝不能走人多的大路。这样一来,走得更慢,每天至多不过走五六十里路,奚玉帆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呆奈何。而且他知道任天吾老成持重,迟到两天总胜于途中出事,白己年轻识浅,也不敢另作主张,一切听他安排。
    任天吾走了七八天,兀是不见西门牧野和朱九穆那班人按照计划来到,心中也是十分焦急。这-天来到了青龙口,走出山口,就是紫萝山义军的势力范围了,任天吾又下令停止前进,叫人先去探路。
    奚玉帆道:“这是最后一道险关了,不如稍微冒险,赶快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任天吾道:“行百里者半几十,最后一程,尤其需要小心。”暗自思量:“糟糕,糟糕!难道余化龙竟没见着西门牧野么?今天他们若是不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奚玉帆道:“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叫探路的人走远一些,和紫萝山的义军取得了联络,请他们前来接应。”
    任天吾想了-想,说道:“也好,那么就是你去吧。”心想支开了奚玉帆,若然找到机会,那就可以更便于行事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胡笳声响,一队骑兵突然从山上驰下,四面展开,迅速便把丐帮的车队包围起来。骑兵是蒙古骑兵,领头的两个人正是西门牧野和朱儿穆。原来他们二人在那天激战之后,各自受了-点伤,故此来慢了两天。至于这一小队骑兵,则是蒙古军中精选的武士。
    这两大魔头同时来到,任天吾自是喜出望外。当下装作又惊又怒的神气,拍马向前,喝道:“任天吾在此,可不容你们鞑子猖狂!”唰唰两剑,首当其冲的两名蒙古军官登时落马。用的劲力恰到好处,剑锋划破了这两名军官的甲衣,却连他们的皮肉都没伤着。
    西门牧野喝道:“好呀,任天吾!你本来不是丐帮的人,却来丐帮作保镖。你这老儿爱管闲事,我且看看你有什么本领?”声到人到,呼的一掌拍出,腥风扑鼻,在任天吾左右的两名丐帮头目给这腥气一冲,晕了过去。
    任天吾叫道:“你们后退,让我对付这个魔头!”朱九穆哈哈笑道:“如今乃是两国之争,谁和你讲究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放箭!”一声令下,飞箭如蝗。
    丐帮弟子舞起藤牌防身,但驾车的骡马和胯下的坐骑却是无法保护,转眼问都给射毙。丐帮弟子奋勇向前,和蒙古骑兵步战。马上和马下交锋,丐帮弟子甚是吃亏。
    任天吾的坐骑也给乱箭射毙,西门牧野人喝道:“任老头儿,知道厉害了么?”任天吾喝道:“叫你见识我的七修剑法!”青钢剑扬空一闪,抖起了七朵剑花,西门牧野的坐骑双目给他刺瞎,四蹄屈地,四门牧野也跳下马来,冷笑说道:“别人怕你的七修剑法,我却不惧。七修剑法又怎么样,看你能奈我何?”掌风剑影,假戏真做,打得十分激烈。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旁人竟是插不进手来。
    奚玉帆展开百花剑法,身似水蛇游走,专削蒙古骑兵的马足,剑光所及,健马哀号,转眼之间,也有十多个蒙古骑兵给他杀得滚下马鞍。双方混战的形势,渐渐拉平。
    朱九穆见是奚玉帆,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你是我手下败将,也敢逞能?”奚玉帆喝道:“我正要找你这老魔头算帐,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朱九穆冷笑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能伤得了我么?”奚玉帆拼着豁出性命,咬紧牙根,狂风暴雨般的攻去。朱九穆发出了“修罗阴煞功”,掌风呼呼,寒飙卷地,周围数丈之内,好像变成了冰窟,旁人也是不能立足其间。
    朱九穆连发数掌,只见奚玉帆面色铁青,显然是受到了阴寒毒气的侵袭,但剑法依然未乱,倒是不禁一怔,想道:“才不过两个月,怎的这小子的功力似乎大大增进了?”殊不知这不是奚玉帆的功力大增,而是因为他自己在那天和韩大维硬拼了一掌,元气大损,修罗阴煞功的威力也打了折扣的缘故。
    另一方面,奚玉帆又因为喝了“九天回阳百花酒”,身体确也增进了可以抵抗寒毒的功能。
    但虽然如此,双方的功力毕竟还是相差甚远,奚玉帆仗着“九天回刚百花酒”的功效对抗朱九穆业已打了折扣的修罗阴煞功。开头二三十招,还可以勉强对付,三十招过后,只觉如坠冰窟,越来越冷,皮肤起栗,牙关也禁不住格格打战了。
    这队蒙占骑兵,乃是大军中精选出来的武士,人人都是十分剽悍。丐帮弟子也是人人抱了必死之心,奋勇抵抗。
    一场恶斗,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蒙古骑兵的损失比丐帮多了一倍以上,可是由于双方众寡悬殊,蒙古骑兵本来的人数是比丐帮多了三倍的,互有死伤之后,尽管蒙古骑兵伤亡的更多,但却也更占到了优势了。
    奚玉帆眼看丐帮弟子伤亡累累,心里又惊又怒,但在朱九穆的掌力笼罩之下,自身难保,却又如何能够冲出去救援?
    朱九穆哈哈笑道:“好小子,那日给你侥幸逃脱,如今在这绝路,你近想有人来帮你吗?嘿,嘿,今日只怕你是有翅难飞了!你还不甘心束手就擒吗?”
    眼看丐帮就要一败涂地了,不料朱几穆活犹未了,忽见三骑快马如飞而至,为首的一人喝道:“原来又是你这两个老贼在这里横行霸道,好呀,今日我们就要决雌雄!”来的这三个人正是公孙璞、宫锦云和谷啸风。朱九穆和他们都是曾经交过几次了的,宫锦云也还罢了,公孙璞和谷啸风的武功却是与他相差不远。而且宫锦云虽然较弱,她的父亲黑风岛主宫昭义却是他最顾忌的一个人,如今宫锦云和这两个本领高强的少年联袂而来,朱九穆纵然艺高胆大,也是不禁暗暗吃惊了。
    原来谷啸风那日找不着奚家兄妹,却碰上了公孙璞和宫锦云。三个人遂同往丐帮打听消息。
    路上宫锦云说道:“谷大哥,我是肚皮里装不住话的,你休怪我直言。”谷啸风已知她的睥气,笑道:“宫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宫锦云道:“依我看来,你的舅父只怕不是好人。”
    谷啸风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宫锦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个着奚姑娘吗?老实告诉你吧,她是给你的舅父骗走的。”当下将地躲在韩佩瑛的绣床之下所见所闻的事情都对谷啸风说了,谷啸风这才知道,原来任天吾竟然造谣说他和韩佩瑛幽会、私逃,不禁大为气愤。
    宫锦云又道:“我看你的舅父到韩大维的家里来,根本就没有安着好心。我亲眼看见他在韩姑娘的房中翻箱例箧,也不知是要找寻什么。看来多半是想趁火打劫!”
    谷啸风对这个舅父殊无好感,心里想道:“舅父曾经在我的面前极力诋毁韩伯伯,说韩伯伯是私通蒙古的奸细,如今已证明是假的了。但却不知他是挟嫌造谣,还是由于误会所至。若是后者,那还情有可原。”又想:“不过妈虽然和他失和,兄妹从不往来。但妈也说,舅父虽然专横固执,但为人还是方正的。在武林中舅父也算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该不至于是觊觎韩家的宝藏吧?”
    这天晚上,他们混在难民之中进了洛阳,当晚就见到了丐帮的总舵主陆昆仑。
    从陆昆仑口中,谷啸风知道了奚玉帆已经来到,并且是跟着任天吾押运韩家那批宝藏去给义军去了。
    谷啸风吃了一惊,宫锦云却在旁冷冷说道:“如何?现在就快要到了水落石出之时了!”
    陆昆仑莫名其妙,说道:“宫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啸风因为兹事体大,不敢隐瞒,说道:“宫姑娘疑心我的舅舅觊觎韩家的宝藏。因为她曾经见到舅父在韩家搜索。”
    陆昆仑怫然说道:“任老先生德高望重,怎会如此?”
    宫锦云冷笑道:“只怕到了你们相信之时,后悔亦迟了。”
    谷啸风连忙说道:“宫姑娘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即使是看错了我的舅父,我也不会怪她的。陆帮主,不如这样吧:我们三人也赶去帮忙押运这批宝藏如何?”
    公孙璞也是爽直的人,说道:“不错,这倒不是为了防范谷兄的舅父,人多一些,风险也总可比较少些。”
    陆昆仑是相信任天吾的,但听了谷啸风的话,谷啸风也似乎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舅父,想了一想,便道:“也好,有谷贤侄和你们两位同去,我当然是更可以放心了。”
    且说谷啸风他们三人及时赶到,谷啸风看见任天吾正在和西门牧野恶斗,虽是吃惊,心上的一块石头却也落了地,想道:“毕竟是我错疑了舅父了。”
    奚玉帆和任天吾的形势都是十分危险,谷啸风由于感到错疑舅舅,内疚于心,说道:“公孙大哥,我去斗西门老贼,请你对付这姓朱的老魔头。”
    公孙璞道:“好!”举起玄铁宝伞,当作五行剑使,一招“举火撩天”,刺将过去,朱九穆识得厉害,侧身还了一掌。
    奚玉帆脱出身来,便与宫锦云联手,狠杀蒙古骑兵,救出许多被包围的丐帮弟子。混战的局势,渐渐又有利于丐帮了。
    谷啸风看见公孙璞力战朱九穆,并没吃亏,放下了心。忽听得任天吾一声大叫,喝道:“老魔头,我与你拼了!”抬头一看,只见任天吾给西门牧野一掌打个正着,任天吾迅速还了一剑,这一剑也刺伤了西门牧野的左肩。
    任天吾叫道:“可惜可惜,算你这老魔头侥幸,没有刺穿你的琵琶骨。”西门牧野冷笑道:“任天吾,看你这几根老骨头还能够挡得我的几下化血刀!”两人口中骂战,手底又已交锋。
    谷啸风见舅父口喷鲜血,显然已是伤得甚重,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疾冲过去。挡道的蒙古官兵哪里遮拦得住?谷啸风运剑如风,转眼问连杀数人,蒙古兵只好两面分开,让他过去。可是那些蒙古兵虽然遮拦不住,也毕竟阻慢了他片刻。
    就在这片刻之间,任天吾与西门牧野又已各自下了一招“杀手”,比刚才更见骇人心魄!西门牧野双掌齐出,击中了任天吾的胸膛,任天吾大吼一声,像皮球般地抛了起来。西门牧野小腹中了-剑,血水也在不断流出,衣裳都染得一片殷红了!
    谷啸风如飞赶来,喝道:“老贼休得猖狂!”出于便是“七修剑法”中的精妙杀着,剑花错落,一招之间,遍袭西门牧野的七道大穴。
    西门牧野冷笑道:“好小子,你来送死,那是最好不过!我就让你们两舅甥同时同日去见阎王吧!”
    一掌劈来,腥风扑鼻。只见剑光流散,恍似天上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谷啸风的一剑刺七穴的“七修剑法”,竟是连他的衣角也没沾着,便给荡开了。这刹那间,谷啸风只觉胸口作闷,几乎就想呕吐。谷啸风连忙运用少阳神功,真气从胸口的“璇玑穴”下沉丹田,这才稍稍舒服一些。
    谷啸风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老魔头给舅舅接连刺了两剑,伤得也不是轻呀,怎的还有如此功力?看来我今日只有一死与他相拼了!”谷啸风拼着豁出性命,倒是比刚才沉着得多。
    西门牧野也是吃惊不小,心里想道:“我的化血刀居然奈何不了这小子,只怕我纵能胜他,也得在百招开外了。不知丐帮还有没有后援,倘若多来几个强手,这可就要夜长梦多了!”
    原来西门牧野因为前几天与韩大维硬拼一掌,元气也未曾完全恢复。谷啸风所练的“少阳神功”,本来是抵御“修罗阴煞功”最有功效的,对付“化血刀”稍差一些,但因西门牧野元气未曾恢复,故此也还可以勉强应付。
    任天吾在地上爬起,满面血污,颤巍巍的又走过来了。
    谷啸风叫道:“舅舅,你歇一歇吧。让甥儿对付这个老贼。”
    任天吾喘着气叫道:“啸风,还是你退下的好。谷家一脉单传,你若有错失,叫我何颜见你母亲?舅舅活了一大把年纪,死不足惜,舍了这几根老骨头,和这老魔头拼了就是。”不理谷啸风的劝阻,挥动长剑,东一指西一划的又加入了战团。
    西门牧野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两舅甥也不必互相顾惜了,我成全你们就是!”呼呼两掌,杀手招数,全是向任天吾击去。谷啸风劝阻不了舅父,只好慌忙替他招架。
    谷啸风哪里知道,他的舅父和西门牧野乃是假戏真做,任天吾根本就没有受伤,西门牧野也只是肩头给剑尖划损了一点皮肉而已。至于小腹所中的那一剑,则完全是假装出来的。他的衣内放了一块牛肉,那一剑是割开牛肉,沁出血水的。
    公孙璞那边才是真正的性命相搏。朱九穆的功力本来比公孙璞稍胜一筹,也是因为元气未曾完全恢复,刚好和公孙璞扯了个直。
    但公孙璞的玄铁宝伞,却是一件武林异宝,合起来可以当作五行剑使,撑开来又可当作盾牌。这么一来,就变成了反而是朱九穆稍稍吃亏了。
    激战中公孙璞一招“大漠孤烟”,玄铁宝伞向朱九穆的咽喉刺去,朱九穆怒道:“好小子,胆敢如此欺我!”使出大擒拿手法夺他宝伞,左掌则以修罗阴煞功击他肋骨,哪知公孙璞的剑法奇幻无方,朱儿穆一抓抓来,他已倏地变刺为劈,朱九穆一掌打着伞骨,伞骨是玄铁做的,坚逾金铁,“蓬”的一声,震得朱九穆的腕骨就像断了一般。
    朱九穆这才蓦地己起,对方用的乃是玄铁宝伞。吃了大亏,暴跳如雷,喝道:“好小子,你恃着有玄铁宝伞,就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今日若不杀你,哲不为人!”盛怒之下,不惜耗损真力,接连使出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
    公孙璞撑开宝伞,冒着狂风,仍然向朱九穆连施攻击。风声呼呼,宝伞滴溜溜地转,公孙璞亏得有宝伞挡着寒风,但牙关仍是不禁冷得格格作响。
    公孙璞冷笑道:“你这老贼本来就不是人!好,你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了吧,却又能奈得我何?”
    朱九穆接连使了几次修罗阴煞功,感到气力不加,正自暗暗叫苦。公孙璞调匀气息,蓦地跨上一步,喝道:“你会使邪派毒功,难道我就不会?好,如今也叫你看我的!”一掌从宝伞下面打下来,掌心如血,发出了一股腥风。
    朱九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公孙璞使的正是“化血刀”的功夫。朱九穆和西门牧野是老搭档,当然识得这门毒功的厉害,见公孙璞掌心如血,看来他的这门功夫似乎比西门牧野练得更纯,朱九穆元气业已受损,自忖难以抵御,焉得不惊?
    眼看这-掌就要打到自己身上,而公孙璞撑开了的玄铁宝伞又封闭了侧身闪避的退路,朱九穆无可奈何,只好不顾体面,忙把身躯一矮,几乎是伏到广地上,像丧家之犬一般的从宝伞下面钻出去。饶是他钻得快,屁股也给伞尖戳了一下,玄铁宝伞的伞尖锋利不亚刀剑,登时戳得他血流如注,咬着牙还不敢哼声。
    朱九穆哪里知道,公孙璞的“化血刀”虽然是练得较纯,但论功力却是不如西门牧野。朱九穆倘若敢和他硬拼-掌的话,纵然元气未复,也绝计不会受伤。
    奚玉帆和宫锦云看见公孙璞获胜,登时精神大振,齐声欢呼,杀得那些剽悍的蒙古骑兵也不能不四散逃窜!
    西门牧野见朱九穆败得如此狼狈,也不禁吃了一惊,大怒喝道:“好呀,我先要了你这老儿的性命,再收拾那两个小子!”
    任天吾瞿然一省,心里一想道:“不错,这出戏也该收场了。”当卜佯作奋不顾身的模样,西门牧野一掌打来,他非但不躲,反而硬冲过去,喝道:“老魔头,我与你拼了!哎哟,哟!”给西门牧野一掌打个正头,长剑脱手飞上半空!“哇”的又是一大口鲜血叶了出来!
    谷啸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连忙抱住舅舅,疾向后退。他本来就打不过西门牧野,如今只得一只手应敌,而且又不知舅舅生死如何,不免心烦意乱。这么一来,如何还能是西门牧野的对手?
    奚玉帆、宫锦云飞身过来救援,公孙璞紧紧盯着朱九穆,不让他过去和西门牧野联手。
    奚、宫二人尚差几步就要赶到,只听谷啸风一声大吼,左肩血肉模糊,原来他也给西门牧野打了一掌了。
    大吼声中,谷啸风唰的一剑刺去,西门牧野想不到他在重伤之下居然还敢拼命,冷不及防,也给他刺了一剑,可是这一剑刺不着要害,西门牧野受的只是轻伤,但也吓得他不能不连退了几步。
    奚玉帆、宫锦云双双赶至,宫锦云剑中夹掌,使出了家传绝学的七煞掌功夫,西门牧野识得这是黑风岛主宫昭文的独门掌法,心里想道:“这几个小辈都有来历,实足不可小觑。”因为他功力亦是未曾完全恢复,一时间又摸不清宫锦云武功的深浅,而奚玉帆的剑法他也有点顾忌,是以倒也不敢鲁莽扑前,当下横掌当胸,静观敌势。
    奚、宫二人志在救人,并非想和四门牧野拼命。两门牧野采取守势,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奚玉帆忙把谷啸风扶起,见他面如金纸,显然是伤得不轻。奚玉帆大吃一惊,问道:“谷兄,你怎么啦?”
    “化血刀”的毒性非常厉害,谷啸风只觉伤口火辣辣作痛,转瞬之间,半边身子已是感到麻木不止。但谷啸风的心头还是清醒的,暗自想道:“男儿马革裹尸,死何足惧?但舅舅一世英名,我绝不能让他受敌人所辱!”他哪里想得到正是他那位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舅舅和敌人勾结,他才会受到这样重伤的。
    谷啸风吸了口气,以残存的精力暗运少阳神功,推开了奚玉帆,说道:“我没事,你赶快救护我的舅舅要紧!”
    任天吾在地上挣扎,打了个滚,以肘支地,十分吃力的样子爬了起来,叫道:“你们不必顾我,我这几根老骨头业已打算埋在这里,我,我和这老魔头拼啦!”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奚玉帆也是像谷啸风一样,做梦也想不到任天吾是在做戏!只道任天吾果然是比谷啸风伤得更重,当下瞿然一省,想道:“不错,任老前辈是一队之主,他受了重伤,我怎么置之不理。”虽然不放心谷啸风,也只好暂且将他放开了。
    奚玉帆跑过去不理任天吾的挣扎,便将他背了起来。任天吾仍在大呼小叫地嚷道:“解给义军的军饷不能落在鞑子手里!”奚玉帆道:“是,我们定当尽力而为。”谷啸风道:“舅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让玉帆背你突围吧!”
    任天吾又吐了一门鲜血,装作气愤不堪的样子骂道:“你,你这是什么话?我,我绝不能让你们这样做!”他这几门鲜血倒是真的暗运内功吐出来的。吐了几口鲜血,精神也觉有点困倦,伏在奚玉帆的肯上,装作晕了过占,动也不动了。
    朱九穆在公孙璞手下吃了大亏,再度交锋,已是胆怯。斗了几招,无心恋战,摆脱了公孙璞赶忙过去和西门牧野会合。
    朱九穆是曾经和宫锦云交过手的,知道她在这几个“小辈”之中,实是本领最弱的一个。见西门牧野对她好像有点顾忌,便即说道:“西门兄,把这女娃儿交给我,你发落这几个小辈吧!”
    公孙璞随后赶到,西门牧野已经知道他是公孙奇的儿子,自己偷了公孙奇的毒功秘笈,当今之世,将来有可能制服他的就只有一个公孙璞了。四门牧野咬了咬牙,心里想道:“这小子一日不除,我一日不能安枕!”
    西门牧野喝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那你就来领死吧!”双掌一搓,两大毒功同时发出。左掌刑的是“化血刀”,腥风扑鼻;右掌用的是“腐骨掌”,竟然发出一股尸臭气味,中人欲呕。西门枚野练成两大毒功以来,这次还是第一次同时使用。
    公孙璞的“化血刀”已经练到了第八重,“腐骨掌”的火候尚浅,不敢用这门毒功和他硬拼,当下仍以玄铁宝伞抵敌,一招“玄鸟划砂”,伞尖指向西门牧野掌心的苦宫穴。
    公孙璞的武功得自当世三位武学宗师的传授,这招“玄鸟划砂”就是柳元宗所传授的上乘刺穴剑法。
    西门牧野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学的武功真杂!”他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一见公孙璞使出这招剑法,自是不敢轻敌躁进,在距离八尺之处,用劈空掌发出两大毒功应战。
    西门牧野功力未完全恢复,公孙璞也是经过了和朱九穆的一番恶斗,真力颇有损耗,仗着玄铁宝伞之利,双方才恰恰打成平手。
    另一边宫锦云可就不是朱九穆的对手了,朱几穆虽然伤得不轻,但他发出的”修罗阴煞功”仍足令得宫锦云如坠冰窟,浑身发抖。
    奚玉帆背着任天君上前和宫锦云联手,处处要提防任天吾义再受伤,两人联手,仍是抵敌不住。
    剽悍的蒙古骑兵又围拢来,丐帮弟子人人都是奋不顾身的死战,可是毕竟寡不敌众,双方伤亡增加,蒙古骑兵还有数十人之多,丐帮弟子却只剩十多个了。
    谷啸风运功御毒,扶剑力战,只觉手足渐渐麻木不灵,杀了几个蒙古兵,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此时运宝的骡车已经给蒙占兵劫去,谷啸风忍着疼痛,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紧要的是人,你我赶快保护我的鼻鼻回丐帮报信吧!”
    公孙璞见大势已去,亦已无心恋战,当下一个转身,以闪电般的攻击助宫锦云迫退了朱九穆。西门牧野扑来,刚好又给他的宝伞挡住。
    奚玉帆不放心谷啸风,叫道:“公孙大哥,请仍照料谷兄!”公孙璞且战且走,正要过去和谷啸风会合,忽见谷啸风-声长啸,招来了一匹坐骑,那匹坐骑四蹄屈地,谷啸风跨上马背,冲了出去。正是:
    可叹英雄冒锋镝,却遭奸计险亡身。
    欲知后事如伺?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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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巧布毒谋伸黑手惊闻噩耗碎芳心
    谷啸风是抱着拼了一死的决心冲出去的,因为他自知伤得甚重,不愿意拖累别人。如果他不是冒险冲出去,奚玉帆和公孙璞一定要分出精神来照顾他。
    “敌强我弱,我们保护舅舅,只怕也还未必能够突围,我岂能要他们分出人来照料?”谷啸风心想。正因为他想到了任天吾比他伤得更重,因此才决心牺牲自己,但求保得舅舅的平安。
    谷啸风骑的那匹“小白龙”是训练有素的名驹,听得主人的啸声便跑过来,可怜谷啸风已是不能纵身上马,幸亏“小白龙”善解人意,屈下膝来就他,谷啸风这才能够跨上马背。
    公孙璞大吃一惊,连忙击毙一名蒙古骑兵,正要抢他的坐骑,西门牧野业已赶来,将他拦住。只听得“小白龙”一声长嘶,跳起一丈多高,闪过了几支长矛的攒刺,突围而去。
    数名蒙古军官紧迫不舍,他们都是从大军之中挑选出来的善于骑射的好手,小白龙虽然是匹骏马,但因谷啸风伤得太重,必须拉紧马缰,方能坐稳,以至小白龙不能放尽脚力。不消多时,四名蒙古军官,已是追上了他。
    谷啸风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一个“镫里藏身”,轻舒猿臂,抓着子两支刺来的长矛,他虽是受了重伤,这两个军官也还敌不住他的内力。随着谷啸风那声大喝,那两个军官同时给他拖下马来。
    谷啸风夺过了两支长矛,回过头来,反手一掷,只听得一声惨呼,又一个军官给他掷来的长矛从前心穿入,后心穿出,毙于马下。
    但另一个军官却挥刀打落了他的长矛,原来这个军官名叫毕鲁花,乃是成吉思汗手下的“金帐武士”,曾跟随成吉思汗转战欧洲,成吉思汗死后,他的第三个儿子窝阔台继任大汗,升任毕鲁花为一等侍卫。这队蒙古骑兵就是由他统领的。
    毕鲁花是蒙古军中极有名的神箭手,武功也很不弱,打落了谷啸风的长矛,冷笑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神箭!”拉开了铁胎弓,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嗖嗖嗖发出了三枝连珠箭。
    谷啸风闪开了第一枝,用剑拨落了第二枝,气力已经用尽,第三枝箭射来,正中他的坐骑,小白龙着了箭伤,跑得更急,谷啸风给抛了起来。此时正跑到一处悬崖之上,谷啸风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半空中坠下深谷。
    公孙璞和奚玉帆尚在和蒙古兵混战之中,远远的看见谷啸风中箭落马,这一惊端的是非同小可!此时他们虽已抢到了坐骑,但蒙占兵亦已合围,急切之间,他们哪里能够突围而出?
    丐帮弟子已是伤亡大半,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沦如何,我们也要有人回去报信!”
    伏在奚玉帆背上的任天吾忽地发出儿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十分凄惨,好像受伤的野兽号叫一般。
    奚玉帆吃了一惊,只道他受了乱箭所伤,连忙问道:“任老前辈,你怎么啦?”任天吾装作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奚玉帆只隐约听得清楚一个“我”字,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旁边一个丐帮弟子告诉他任天吾并没有受到箭伤,奚玉帆这才稍稍放心。
    奚玉帆看见谷啸风中箭坠马之时,本来是想拼死冲出去救他的,丐帮弟子的话和任天吾的呻吟却像当头棒喝,突然提醒了他,令他记起了自己所负的责任。
    奚玉帆惊魂稍定,心里想道:“我是任老前辈的副手,这一队押运宝藏的丐帮弟子是由我们带领的,如今任老前辈已受重伤,这副担子只能由我独力扔承了。那几个丐帮弟子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第一,是应该有人回去报信,第二,我应该保护受了伤的丐帮弟子突围脱险,决不能令他们全部伤亡,能够多活一个就是一个;第三,更要紧的是保得任老前辈生命安全,他伤得这么重,若不赶快突围找得安全之所给他医治,即使他不再受伤,也是要耽误了,唉,啸风兄坠下悬崖,恐怕是难有生还之望下。倘若我只是找到了他的尸体又有何用?不错,他是我的妹夫,但我又岂能为了他一个人而连累了大家?”
    谷啸风刚才突围的方向是朝着紫萝山那边跑的,那条路上如今已是布满了蒙古骑兵。奚玉帆如果要率领丐帮弟子回去报信,那就是走回头路和谷啸风坠马之处恰恰是相反的方向了。奚玉帆想到不能因私废公,心意立决,咬牙叫道:“大伙儿冲回去!”公孙璞击败了朱九穆,挥舞玄铁宝伞,当前夺路。蒙占骑兵因为已劫得宝车,目的已达,也就无心逼使丐帮作死战了。西门牧野虽然想把公孙璞和奚玉帆杀掉,但因他也受了伤,伤得虽然不算很重,自忖没有朱九穆帮手,独自也奈何不了他们,蒙古兵既然无心恋战,他也只好让开条路。奚玉帆率领残余的丐帮弟子,遂得顺利的突围而走。跑了一程,奚玉帆回头一望,后面并无追兵,这才松了口气,把任天吾放了下来。
    任天吾装得很像,奚玉帆、公孙璞都以为他当真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一点也不知道他是弄假。奚玉帆给他服下了善治内伤的小还丹,公孙璞还用了正宗的内功心法替他推血过宫。
    过了一会,任天吾装作复苏的样子,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坐了起来,张口说话。一说话就责备他们:“我叫你们不要管我的,你们为何不听我的说话!啸风呢?他是不是——唉,为了我这几根老骨头,倘若断送了我啸风甥儿的性命,叫我怎好意思活着去见他的母亲啊!”
    奚玉帆见任天吾一开口就问起谷啸风,不由得心痛如绞。想道:“任老前辈倘若知道谷兄已遭不幸,只怕更是痛不欲生了。”为了避免令到任天吾受到刺激,只好隐瞒真相,说道:“任老前辈放心,谷兄,他,他已经脱险了。”
    任天吾半信半疑的神气,紧紧追问:“他已经突围了么,那为什么他又不和你们一起?”
    奚玉帆只好继续说谎:“他与我们分道扬镳,我们回丐帮报信,他到紫萝山去请救兵。希望得到紫萝山义军的帮助,还可以截回被劫的宝藏。他的坐骑跑得很快,蒙古兵没有追上他。”
    任天吾作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脸色稍见缓和,但仍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他单骑突围,怎保得没有意外、除非你们找着了他,将他带列我的面前,让我亲眼看见了他,我才能放心得下。”
    奚玉帆道:“我们当然是要去打听消息,不过现在你老人家病体未愈,回丐帮报信之事也是不容或缓,还是等到你老身子好了,我们再去找他如何?”
    仟天吾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几根老骨头误事,累了啸风,也累了你们。你们要赶着回去报信,请你们将我留下来吧。不必再让我拖累你们了。”
    奚玉帆道:“这怎么可以!”正在一个装模作样,一个苦苦相劝之际,忽见路上尘土大起,一队蒙古军马在山上出现,向南奔驰。
    奚玉帆初时只道这队军马是来搜索他们的,慌忙把任天吾扶到密林深处躲藏。待到蒙古骑兵过尽,不见有人上山,大家方始放心。
    公孙璞忽道:“不好!”宫锦云道:“鞑于兵没有发现我们呀,怎的还不好吗?”
    公孙璞道:“蒙古大军向南驰奔,只怕洛阳已经失陷了。”
    他们出来之时,洛阳已是在危急之中,现在已经过了七八天,洛阳失陷也并不是意外之事。众人听得公孙璞这么一说,自是难免担心。
    奚玉帆道:“这条路已经发现了鞑子的大军,再往前走,风险太大,不如让我先去探听探听消息。”公孙璞道:“好,我们会照料任老前辈的,你放心去吧。”
    公孙璞、宫锦云和任天吾三人在树林里住了一晚,这一晚公孙璞继续以本身真力,助任天吾疗“伤”,任天吾乐得受益。
    第二日中午时分,公孙璞和一个叫化子回来,这叫化子是丐帮洛阳分舵的一个香主。
    任天吾急不可待地问道:“洛阳怎么样了?”这丐帮弟子垂头丧气地说道:“洛阳在二日前已给鞑子攻入。唉,想不到任老前辈你也受了伤,这可怎么好呢?”
    公孙璞道:“陆老帮主和刘帮主呢?”
    这丐帮弟子说道:“刘舵主不幸在城破之日牺牲了,陆帮主率领本帮弟子突围,准备撤过黄河以南,和绿林盟主柳女侠率领的义军会合。”
    刘赶驴性情豪爽,侠义可风,公孙璞与奚玉帆等人虽然和他只是一面之交,听得他不幸战死的消息,人人都是十分难过。
    这丐帮弟子继续说道:“我奉了陆帮主之命,留下来准备和你老联络,我正想到紫萝山打听消息,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唉,更想不到——”他不忍再说下去,顿了一顿,问道;“任老前辈,你伤得重吗?”
    任天吾道:“你不必管我伤得重还是不重,商议大事要紧。如今宝车已经被劫,洛阳也失陷了,你们说该怎样办?”
    奚玉帆道:“依小侄之见,洛阳已经失陷,我们留在这儿,也是无能为力,不如大伙儿去投奔柳盟主。”
    公孙璞和宫锦云想起韩佩瑛曾劝他们投奔绿林盟主柳清瑶之事,齐声说道:“不错,除了这条路只怕也没第二条路好走了?”
    任天吾冷冷说道:“大家都走了,那么谷啸风的死活就不必管了么?”
    奚玉帆、公孙璞那口亲眼看见谷啸风巾箭坠马,跌下悬崖,都以为他定是有死无生,想不到任天吾有此一问,但又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一时间不觉呆了。
    任天吾道:“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打听到他的确实消息,你们走吧,我留下来!”原来任天吾是急于去找那两个魔头分赃,巴不得有个藉口才能脱身。
    奚玉帆道:“任老前辈。这个,这个——”任天吾道:“什么这个那个?你爽快说罢,是不是怕我这几根老骨头不中用了?”奚玉帆道:“老前辈身体要紧,不如由小侄——”
    任天吾怎肯让奚玉帆留下来替代他?心里想道:“这出戏唱到这儿,也应该适可而止了。”于是哈哈一笑,说道:“老弟台不必为我担心,我这几根老骨头虽不中用,但多亏公孙璞老弟以内力替我疗伤,现在是死不去的了。西门牧野和朱九穆这两个老魔头给我伤得也很不轻,即使碰上他们,我也可以陪他们打上一架。”说罢,轻轻一推,就把奚玉帆推开。
    奚玉帆又惊又喜,说道:“任老前辈内功深厚,果然恢复得真快。”任天吾道:“这都是公孙璞老弟之功。”公孙璞耗了许多内力真气替他治“伤”,自信已是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不过也还没有料到他恢复这样快,连忙说道:“老前辈谬赞了,小侄不过略尽绵力而已,若非老前辈盖世神功,何克臻此?”
    任天吾哈哈笑道:“那么你们可以放心走了吧?”
    奚玉帆道:“我的妹妹玉瑾也是去找寻啸风的,如今未知消息。任老前辈既然执意要留下来,那就拜托任老前辈一并打听她的下落。若是碰上了她,请她到柳盟主那儿。”心想:“啸风不幸的消息,固然要瞒住任老先生,也不能让妹妹知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啸风已死,我可不能再失掉一个妹妹了。”
    任天吾慨然说道:“玉瑾姑娘和我的甥儿正是一对,我早已把她当作外甥媳妇看待,我找啸风,当然也要找寻她的。你放心走吧。”
    奚玉帆等人走了之后,任天吾哈哈大笑,自去找那两大魔头分赃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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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奚玉瑾和辛龙生那日下山之后,兼程赶路,追踪丐帮押运宝藏的车队,但他们中了余化龙的诡计,走错了路,南辕北辙,当然是追踪不着的了。
    一路上辛龙生对她极是殷勤体贴,但却没有半句再涉私情。奚玉瑾明白他的心里仍是隐藏爱意,但好在他能以礼自持,奚玉瑾也就放心与他一起了。
    两人到了紫萝山,仍然没有见着丐帮的军队。奚玉瑾心知不妙,当下去求见义军的首领蒙厥。
    蒙厥问明来意,说道:“有这样的事么,我可还未知道呢!’
    奚玉瑾屈指一算,说道:“丐帮把韩家宝藏运来这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那天我听得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和朱九穆亲口说的,当时车队已经出发了两天,算来现在是第八天了。”
    蒙厥道:“那么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呀!”
    奚玉瑾道:“任天吾和鞑子勾通,要在路上拦截。”
    蒙厥道:“这几天风声紧息,我们都派有细作出去探听的!这条路上可并没有出现过什么车队,也没有鞑子兵出现。”
    说话之间,恰巧就有一个细作进来报告:“青龙口昨日发现一队蒙古骑兵,杀声震天,也不知他们是否和官军作战。”
    蒙厥恍然大悟,说道;“对了。从青龙口那儿也有条小路到这里来的。不过因为地形十分险峻,平时很少有人行走。任天吾一定临时改变路线,从这条路来了。”当下叫那细作再去探听。
    细作说道:“今早陆续有蒙古大军从那儿经过,路不通行。但知洛阳是已经失陷了。”
    蒙厥吃了一惊,要知他是一支义军的首领,当然要提防蒙古大军来攻打他们,当下只好向辛龙生和奚玉瑾说道:“我们必须撤退到森林里去。这件事情只好等鞑子兵过了,局面稍微安静之后,才能去打听了。”
    奚玉瑾听得消息,忧心如焚。恨不得插翼飞到青龙口去,当下便即告辞。蒙厥道:“你们要上哪儿?”奚玉瑾道:“我想亲自到出事地点去看一看。”
    蒙厥吃惊道:“鞑子大军正在那条路经过,如何去得?”奚玉瑾道:“我们会小心的。”辛龙生道:“这位奚姑娘的哥哥正是在那车队之中,他是给任天吾拉去帮忙丐帮押运宝车的。”奚五瑾道:“找哥哥生死未卜,我若不亲自去看一看,怎得安心?”蒙厥阻拦他们不住,只好让他们去了。
    出了紫萝山,奚玉瑾说道:“辛大哥,你陪我到了这儿,我已感激不尽。如今我已获知线索,可以去找我的哥哥了。你还要赶回江南向令师复命,我不愿意再拖累你,你就让我独自去吧。”
    辛龙生道:“奚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愿意我陪你冒这个险。”奚玉瑾道:“不错,你有大事在身……”
    辛龙生道:“奚姑娘,多谢你为我着想。但你能够为我着想,我岂能不为你着想?你一个单身女子,无人相助,我又能放心得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尚且不辞,何况冒这点区区的风险?除非你不把我当作朋友看待,否则我无论如何也是要陪你同去的!”
    奚玉瑾给他这一番真挚的说话打动,心中甚为感激,当下含泪点了点头,说道:“辛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可是没法报答你呢。”
    辛龙生笑道:“说到报答二字,那还算得什么朋友?奚姑娘,你这样说,忒也看小我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听得奚玉瑾这样说,已知她是另外有了意中人,但心里想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如今我在她的心上也许还敌不过另一个人,但至少她的心上也是有我了。”
    他们早已向义军探明了道路,出了紫萝山,便即向青龙口奔去。他们本来准备会碰上蒙古兵的,结果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别说蒙古兵,连一个百姓也没碰上。原来蒙古大军,只是过路性质,早已去得远了。
    到了青龙口,只见血流成河,尸骸遍地。奚玉瑾心头卜卜乱跳,忍着尸臭,一具一具尸体去看,却没有发现她的哥哥。
    辛龙生道:“咦,那边好像有一个活人。”奚玉瑾侧耳细听,隐隐听得有呻吟之声,赶忙过去,果然在山坳一角的乱草丛中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伤得很重,手脚身体都有刀箭之伤,但还在蠕蠕而动,看情形是在尸堆里爬出来想逃下山的,爬到这儿,就爬不动了。
    辛龙生给他敷上了金创药,用闭穴止血的手法封闭了他伤口附近的穴道,过了一会,这人清醒过来,说道:“你们是谁?但你们也不必救我了,我是活不成啦!”奚玉瑾道:“我的哥哥是奚玉帆。你不要胡思乱想,歇一歇再说。”
    那人说道:“哦,原来是奚姑娘。请你,请你给丐帮报信,宝藏,宝藏已给西门牧野和朱九穆两个魔头劫去,他们是带领了鞑子的骑兵来的,我们寡不敌众。任老先生已受了重伤了。”这人断断续续地说来,说得极为吃力。
    奚玉瑾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我都已知道了,你歇一歇吧。”任天吾假作受伤的把戏,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人说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放心”二字,眼睛一闭,身子便向后倒。原来他受伤极重,强自支持,为的就是想找一个人把消息送给丐帮,如今已达,心无牵挂,那口气一松,登时不省人事。
    辛龙牛吃了一惊,连忙以掌心按着他背心的“风府穴”,把一股真力输送进去,替这人推血过宫。这是急救的法子,但也只可以令身受者苟延残喘而已,要想起死回生,那是办不到的了。
    辛龙生道:“奚姑娘,你快问他。”奚玉瑾很不忍心令他多受痛苦,但哥哥和谷啸风的消息,她又必须知道,只好硬着心肠说道:“你知道奚玉帆吗?他怎么样了?”
    那人道:“奚玉帆已……已经脱险,任老先生就是由他背出去的。”
    奚玉瑾道:“还有一个谷啸风,你知道吗?他——”
    那人说道:“谷啸风和一男一女同来,谷少侠不幸、不幸给鞑子射死了。那一男-女则已突围。”原来他只认识谷啸风,却不认识公孙璞与宫锦云。
    此言一出,恍似晴天霹雳,登时震得奚玉瑾摇摇欲坠,辛龙生吃了一惊,赶忙将她扶住。奚玉瑾喘着气叫道:“真的?”那人说道:“射死谷少侠的那个鞑子名叫毕鲁花!”
    毕鲁花是蒙古著名的神箭手,曾与丐帮作过战,故此这人知道。他说完这句话“卜通”便倒。原来辛龙生因为要腾出手来扶奚玉瑾,不能继续给那人输送真力,他早已是油尽灯枯,当然支持不住了。
    奚玉瑾听他说得有名有姓,不相信也相信了。这刹那间,恍如万箭攒心,奚玉瑾尖叫一声,在辛龙生的怀中晕了过去。
    辛龙生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谷啸风这个名字,如今听得这姓谷的不幸消息却伤痛如斯,不用说这姓谷的一定是她的意中人了。”
    辛龙生本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因自小受到阴毒险狠的辛十四姑和气量狭窄的孟七娘的影响,是以在他的性格中也有坏的一面。此际,他就不知不觉的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情了。
    过了一会,奚玉瑾悠悠醒转,但神智还是未曾完全清醒,她感觉到有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抱着她,不觉叫道:“啸风,啸风!”
    辛龙生听她接连叫道“啸风”的名字,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醋味。忽地悚然一惊,想道:“谷啸风死在敌人箭下,我毫无哀悼之情,反有妒忌之意,这不成了小人了吗?唉,我平生以侠义自期,怎的会有这个念头出现?唉,真是可耻可耻!而且我又何必去妒忌一个死了的人?”心中善恶交战。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头脑清醒了一些。于是轻轻地拍拍奚玉瑾的香肩,柔声唤道:“奚姑娘,是我。你醒醒,醒醒!”
    谷啸风的影子在她眼前消失了,奚玉瑾这才发现她是给辛龙生抱在怀中。奚玉瑾心头一阵绞痛,“唉,不是啸风,今生我恐怕是见不着他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令她伤心之极,已是无力挣扎,当下又羞又急,叫道:“放,放开我!”
    辛龙生扶她倚着大树坐下,说道:“奚姑娘,死者不能复生,咱们还活着的人应该做的是为死者报仇,你、你保重身体要紧。”
    奚玉瑾本是个巾帼须眉,而且是个善于处事,性格相当冷静的女子,只因这个意外的打击太大了,她一时间实是禁受不起。她张开了眼睛,茫然失神,看着辛龙生,过了好一会,方始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为他报仇。但这个仇,这个仇我又怎样才能报得呢?”
    英雄也有软弱的时刻,奚玉瑾此时正是感到这种孤独的心情。她失去了谷啸风,不知还有何人可以倚靠?眼前似只有一个辛龙生是她可以信赖的人了,但对他的信赖,毕竟不能和她对谷啸风的那种信赖相提并论,在对辛龙生的“信赖”之中,她也隐隐感到了几分疑惧。
    辛龙生慨然说道:“奚姑娘,多承你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这个仇我必定要帮你报的。不过,这不是对一个人的私仇,即使杀掉了那个毕鲁花,也还不能算是报仇的。”
    奚玉瑾听他说得义正辞严,不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咱们的仇人是蒙古鞑子。”
    辛龙生道:“为今之计,咱们应该先找个安身之地,徐图复仇大计。”
    奚玉瑾听了他这番说话,对他不由得多了几分信赖,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已是毫无主意,依你说咱们应该先到何地安身?”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蹄声得得,有两骑马正在朝着他们跑来。奚玉瑾只道是蒙古兵,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精神陡振,霍地就站了起来,拔剑出鞘,喝道:“来得正好,我未得报大仇,且先报小仇!”
    那两骑马倏然停下,骑在马上的是两个汉人,这两人跳下来,不约而同“咦”了一声叫道:“这不是奚姑娘吗?你要报什么仇呀?”
    奚玉瑾“啊呀”一声说道:“原来是杨叔叔和杜叔叔,我错把你们当作鞑子了。”
    原来这两个人乃是绿林盟主柳清瑶手下的两个大头日,一个名叫杨匡,一个名叫杜复。
    那次谷啸风在百花谷和金刀雷飙比武之时,就是他们两人及时赶到劝解开的。那次他们替柳清瑶传下绿林箭,把围攻百花谷的一班豪杰连同雷飙在内都召唤了去,是以奚玉瑾认得他们。
    辛龙生曾到过蓬莱魔女柳清瑶的山寨,和杨、杜二人也是相识的,当下上前相见,问道:“两位怎的会在这个时候到洛阳来?”
    杨匡说道;“辛少侠,你也在这儿,这真是巧遇了。实不相瞒,我们到洛阳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找你的。”
    杜复却道:“奚姑娘,原来你和辛少侠是早就相识的吗?但不知谷啸风却在哪儿,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谷啸风为了奚玉瑾以致闹出婚变之事,杨、杜二人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杜复这样问她,正是因为感到诧异的缘故。他不解何以和奚玉瑾作伴的竟然会不是谷啸风。
    奚玉瑾的心头还在滴着鲜血,怎禁得再给触及创伤?登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啸风,他,他,他——”辛龙生低声说道:“他已经不幸死了!”
    杨、杜二人大吃一惊,说道:“啸风死了?是不是在昨日青龙口之战死的?”原来他们在路上已听到昨日有一队蒙古骑兵在青龙口截劫丐帮之事,是以才特地跑来这里看一看的。
    辛龙生叹了口气,作出十分难过的样子说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在江湖上一向是德高望重的任天吾竟然会勾结西门牧野和朱九穆那两个魔头,劫了丐帮的宝车,还连累了这位谷少侠。”当下把他从奚玉瑾那儿听来的有关诸事,一一告诉了杨、杜二人,奚玉瑾抑住悲伤,也给他作了一些补充。
    杨匡愤然说道:“这件事情揭开了任天吾这老贼的真面目,这是坏事,也是好事!这老贼我们是不会饶过他的。但现在咱们还是暂且把他搁过一边,先说说我们的事吧。”
    辛龙生道:“是。我正想请问两位来意。”
    杨匡说道:“我们一来是打听洛阳的消息,想找到韩大维老英雄,和他取得联络的。”
    辛龙生虽不知他的姑姑和韩大维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料想韩大维逃不脱他姑姑的掌心,本来他应该把这条线索告诉杨、杜二人的,但转念一想,韩大维已是形同废人,杨、杜二人找到他也没有用,而且也犯不着得罪姑姑,于是瞒住这个消息,只把韩家不幸的遭遇说了出来。
    杜复叹道:“想不到韩老英雄亦遭暗算,但愿他吉人天相早口得到平安。好,现在该说到你的事了。”
    辛龙生道:“不知两位何事找我?”
    杜复道:“不是我们有事找你,是令师催你速回江南,叫我们转达。”
    辛龙生吃了一惊,说道:“家师叫我出使之时,并没限定日期,如今忽然叫我回去,是不是江南方面——”
    杨匡道:“不错,现今烽火已经燃及江南!”
    辛龙生惊诧无比,说道:“鞑子刚刚攻陷洛阳,怎的会来得那样快呀?”
    杜复说道;“不是鞑子的大军已到江南,是一股水寇作鞑子的内应,如今正在长江沿岸骚扰。这股水寇的首领名叫史天泽。”
    辛龙生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史天泽,这斯,料想成不了什么气候。”
    原来史天泽本是太湖的一家寨主,后来因为多行不义,给太湖十三家总寨主王宇庭赶出去的,是以辛龙生看不起他。
    杨匡正色说道:“史天泽这厮也委实不可小觑,他的武功不在王宇庭之下,近年来他得了蒙古鞑子的支持,大肆招兵买马,长江各股水寇,多半听他的号令,势力之大,恐怕还超过了太湖十三家的总寨主王宇庭呢!
    “这次他们趁着蒙古大举入侵中原的机会,正式接受了鞑子的封号,拼凑各路军马,号称十万之众,上个月已经渡过淮河。听说现在沿着二十年前金上完颜亮侵宋的路线,在采石矶渡江,准备掠夺江南富庶之地。”
    杜复接着说道:“蒙古鞑子深谋远虑,早已派有许多人到史天泽的军中,控制他的军队。是以蒙古“大军”虽然没到江南,但江南业已发现了鞑子的足迹了。”
    杨匡跟着说道:“南宋西北方的疆界,亦已有鞑子侵入。这一路鞑子是假道陕南,顺汉水而下的。”
    原来蒙古伐金之前,假意和南宋联盟,说是要攻打金属凤翔,派拖雷手下的大将阔瑞假道南宋的陕南,进了陕南之后,却深入川北,一路攻占了宋朝的好几个城池,南宋的沔州统制张宣也给杀了。
    杨匡继续说道:“南宋朝廷不知蒙古的用兵何路是主,何路是从,只恐他佯言灭金,实要灭宋,是以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已作迁都避难的打算。
    “义军方面判断鞑子的这次两面夹攻,还只是试探虚实的性质。以蒙古的国力,按说还不能同时吞金灭宋。但因朝廷步骤已乱,倘若应付不宜,也有亡国之祸。这个保家卫国的重担,也只有义军才能挑起来了。
    “令师是江南的武林盟主,江南方面的义军如今虽然未有统一指挥,但顺理成章大家也都是唯令师的马首是瞻了。”
    辛龙生听了杨、杜二人关于江南形势的分析,叹道:“想不到我离开才不过数月,江南局势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杨匡说道:“我们离开山寨之时,恰好令师派来的人到敝寨,与柳盟主商量南北同心御敌,相互支援之策。同时也叫我们设法找你,通知你早日回去。”
    辛龙生道:“多谢两位大叔报信,江南局势紧张,小侄当然是要赶着回去的。”
    杨、杜二人还要前往紫萝山与蒙厥联络,当下便与辛龙生道别。
    杨、杜二人走后,辛龙生沉吟半晌,说道:“奚姑娘,你的家是不是住在扬州附近?”
    奚玉瑾道:“不错,和采石矶也相去不远呢。”
    辛龙生道:“这么说来,史天泽勾结蒙古鞑子,从采石矶渡过长江,你的家乡恐怕也会给战火波及了。”
    奚玉瑾忧心忡忡,叹了口气,说道:“鞑子铁蹄所至,当今天下,已是难以找到一片干净土了。百花谷若给战火所毁,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她话虽然如此,但因百花谷是奚家数代经营的地方,无异世外桃源,一旦遭受战火波及,奚玉瑾总是难免有些挂虑。
    辛龙生乘机说道:“奚姑娘,令兄不知下落,一时间恐怕是很难找到他了。好在他已脱险,你们兄妹总有相逢之日。目前你也没有其他地方好去,不如先回家看看,倘若已遭战火所毁,就和我到江南去吧,打退了鞑子,我再送你回来。你在江南,也正可以为义军尽一份力量啊!”
    奚玉瑾其实也并非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蓬莱魔女的金鸡岭就是她可以去的地方。而且她也知道,倘若是在金鸡岭的话,一定可以更容易打听她哥哥的消息。
    但她却有一种顾虑,因为当日围攻百花谷的那班人,如今都在蓬莱魔女那儿。那班人是韩大维的两个老仆邀来围攻百花谷的,这些人对她和谷啸风之恋是不能谅解的。当口围攻百花谷之时,已曾有人向她出言嘲骂的了。如今虽说事过境迁,但奚玉瑾仍是不愿意和这些人朝夕相见。要知她虽然是巾帼须眉,但女儿家的体面,她究竟还是不能十分豁达的放得下啊。
    为了这个缘故,同时也是为了对百花谷的挂念,奚玉瑾想了一会,终于说出了一个“好”字,答应辛龙生的要求了。
    奚玉瑾以为谷啸风已死,又觉得辛龙生是个正人君子,是以对他的好感日渐增多,辛龙生在她的心上亦已渐渐代替谷啸风往日的位置了。
    她哪里知道,谷啸风其实并没有死!正是:
    一着棋差成大错,鸳鸯从此各分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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