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三十三回绣阁深闺谈往事茶亭陌路遇奸徒
    谷啸风道:“有一件事情,我始终弄不明白,包灵为什么要捏造谎言,陷害你的爹爹?现在我方才懂了!”
    韩佩瑛吃惊道:“哦,有这样的事情!他捏造了什么谎言?”
    谷啸风道:“你还记得吗,那天咱们在鲁大叔手上发现了半张信笺,上面写的是蒙古文字。这半张信笺,当时是我拿了去的。”
    谷啸风所说的“鲁大叔”乃是韩大维的管家老仆,曾奉了韩大维之命,偷往和林,给上官复送信的。
    上官复问道:“这位鲁大叔又怎么样了?”
    谷啸风道:“他给西门牧野的毒掌击毙,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捏紧拳头,手心里捏着的就是那半张信笺。”
    韩佩瑛道:“上官伯伯,我正想问你,那封信可是你写给爹爹的么?”
    上官复道:“不错,我是写有一封回信交给鲁大叔带给你的爹爹,但那封信是用汉文写的!”说至此处,上官复也是甚为诧异。
    谷啸风道:“丐帮中有懂得蒙古文字之人,是蒙古国师写给你爹爹的一封密信。”
    韩佩瑛怒道:“爹爹岂会与蒙古国师私自有书信往来?”
    谷啸风道:“不用说,这当然是包灵和西门牧野这一班人串通了来陷害你爹爹的了。幕后的主使者则是蒙古国师。”
    上官复道:“信上说的什么?”
    谷啸风道:“说是要请韩伯伯做内应,事成之后,蒙古大汗许他自立为王。”
    韩佩瑛道:“当真是胡说八道!但不知陆帮主是否相信?”
    谷啸风道:“包灵捏造谎言,把事情说成是鲁大叔劝谏你的爹爹,你爹爹老羞成怒,将他击毙的。陆帮土听说是包灵亲眼见到的,不由得不相信几分。是以他一直猜疑你家所遭遇的事情,是你的爹爹故弄玄虚,欺骗他们,以便和鞑子勾结的。”
    韩佩瑛又气又恨,说道:“可叹我爹爹一生正直,竟遭这等不白之冤,连帮主也信不过他,那包灵真是可恨,早知他是这样的人,我刚才实是不应将他轻易放过!”
    谷啸风道;“当然是不能放过他的,咱们将来慢慢找他算帐,现在且先去找你爹爹再说吧。”
    他们哪里料想得到,这屋子里藏的还不仅是一个包灵。
    他们三人离开之后,韩佩瑛卧室前面的院子的瓦砾堆中有-个人钻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谷啸风的舅父任天吾。
    原来任天吾躲在韩家已有好几天了,他是在这里等候他的大弟子余化龙回来的。韩家有原来用作藏宝的地窖,里面还贮有食粮,任天吾曾经来查探过,知道这个秘密。
    包灵和他是同谋的伙伴,两人早已约定事成之后在韩家见面,然后等余化龙回来分赃的。
    不过他们却料想不到,谷啸风、韩佩瑛、上官复三人会在同一天晚上,不约而同的来到韩家。
    任天吾当然不敢让他的外甥发现,更不敢和上官复交手,是以当韩佩瑛四处搜索之时,他想出了一条妙计,叫包灵出去引开韩佩瑛,免得她查到地窖来。韩佩瑛果然中计,包灵跑了之后,她就没有再查了。
    地窖有一个出口正是在韩佩瑛卧房前面的那个院子,故此上官复和谷、韩二人在房中说的话,任天吾都听见了。
    任天吾钻了出来,抹了一额冷汗,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心里想道:“想不到那批宝藏又给武林天骄夺了回去,我这次是枉用心机了。不过算是不幸中之幸,他们没有发觉我私通蒙古的秘密。奚玉瑾这丫头也跟辛龙生跑了,只要她和啸风、佩瑛二人见不着面,我的这个秘密,就更不容易被人识破啦。”当下发出了几声冷笑,便也离开韩家,去找包灵,准备进行另一个阴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谷啸风与韩佩瑛去找她的爹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钻过了水帘洞,韩佩瑛说道:“孟七娘所建的那座堡垒在左面的一座山峰上,辛十四姑所住的幽篁里则在右面的一处竹林之中,咱们先去幽篁里,回头再找孟七娘,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好么?”
    上官复道;“不错,当然是应该先去会见你的爹爹。”
    谷啸风暗自思量:“不知佩瑛已经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她的爹爹没有?唉,若然韩伯伯问起我来,我可不知怎样说才好了?”
    本来他最初来韩家准备提出退婚的时候,是充满了勇气,拼着受韩大维的一顿责骂甚至毒打的,但此际因为知道奚玉瑾已是另有新欢,又感到韩佩瑛比他想象的更好,越发觉得对韩佩瑛不住,那股勇气就不知不觉的消失了,两条腿跟着韩佩瑛走,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惶恐不安。
    正白心乱如麻,忽听得韩佩瑛说道:“幽篁里到了。”
    只见修竹成林,苍松迎客,藤萝绕屋,草色侵阶。端的是景色幽美,令人俗念顿消。上官复叹道:“此地无殊世外桃源,辛柔荑倒是会享清福。”韩佩瑛道:“辛十四姑琴棋诗画样样精通,也只有她这样的雅人才配住在这个地方。”
    上官复道:“辛柔荑外号辣手仙姝,不知道她底细的人见到了她,恐怕谁都会把她当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上官复所说的“不知道她底细的人”,这些人中,不言而喻,是包括有韩佩瑛在内的了。韩佩瑛半信半疑,心里想道:“难道辛十四姑当真是像上官伯伯所说的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谷啸风心乱如麻,不住在想:“见了韩伯伯,我怎样说才好呢?”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辛十四姑的住处了。
    只见竹门虚掩,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息。上官复道:“咦,里面好像没人。”
    韩佩瑛不敢无礼,当下便即叩门求见,里面没有回声。韩佩瑛道:“侍梅姐姐,我是佩瑛,我回来啦,请你开门。”仍然没有回答。
    韩佩瑛也不觉惊诧起来,说道:“她那贴身丫头也不在里面,看来是当真没有人了。”
    上官复道:“既然来了,总得探个明白。”扬声说道:“辛女侠,请恕我无礼,没人开门,我们只好自己进来了。”显然他对辛十四姑也是颇有顾忌,即使明知她不在里面,也要把说话先行交代。
    推开了竹门,里面仍是毫无声息。韩佩瑛心头鹿撞,一面走-面叫道:“爹爹,爹爹!”搜遍了几间房间,都是室内空空,莫说是人,连挂满墙壁的字画也是一张不见!
    韩氟瑛呆了半晌,说道:“她说爹爹的病最少也得在她这里静养半年的,怎的才不过几天,就不见人了?难道——”
    上官复道:“辛柔荑料想是不会害你爹爹的,多半是搬走丁。”
    韩佩瑛道:“她说爹爹的病体不宜移动,所以那天才坚持要我爹爹在她家里养伤。”
    上官复遭:“她说这话乃是哄骗你们的,你现在还这样相信她么?”
    韩佩瑛道:“无论如伺,我总得知道爹爹的下落,咱们过孟七娘那边看看。”
    上官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孟七娘性情爽直一些,她若有所知,一定会说真话的。”
    不料到了孟七娘的居处,只见那座堡垒式的建筑,只剩下断壁颓垣,满地瓦砾,烧焦的木头还有烟味,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给焚毁的。
    韩佩瑛大为诧异,心想:“以孟七娘的武功,谁能焚毁她的房屋?莫非放这一把火的也是辛十四姑?”
    心念未已,忽见烧毁的半堵墙后面,有个少女的影子闪了一闪。
    韩佩瑛又惊又喜,叫道;“是侍梅姐姐吗?”
    那少女走了出来,也是惊喜交集的样子道:“韩姑娘你回来啦!”果然是辛十四姑的贴身婢女侍梅。
    韩佩瑛看了看她,但见她颜容憔悴,好俾病过了一场似的。韩佩瑛惊疑不定,问道:“侍梅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吗?你家的主人哪里去了?为何你不在幽篁里却在这儿?”
    侍梅道:“说来话长,这两位是——”
    韩佩瑛道:“这位上官先生是我爹爹的老朋友,这位谷世兄是,是——”
    侍梅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谷少侠,韩老先生十分盼望他来,在我们那儿住的几天,每天都提起他的。韩姑娘,恭喜你啊,令尊还担忧你找不着他呢。”
    韩佩瑛知道她已知晓谷啸风的身份,粉脸轻红,低下了头,说道:“这两位都不是外人,有话不妨在他们面前说。”
    侍梅说道:“好的,咱们一道回幽篁里,一面走一面说吧。”
    侍梅走起路来似是有气没力的样子,韩佩瑛拉着她的手与她并肩同行,只觉她的脉微弱而且不大调和,韩佩瑛吃了一惊,问道:“你是受了内伤吗?”
    侍梅道:“不是。过几天就会好的。”韩佩瑛道:“那是什么病?”侍梅道:“也不是病。是我的主人用重手法点了我的穴道。今天已过二十四个时辰,方才解开的。”
    韩佩瑛大为惊诧,说道:“辛十四姑为何要用重手法点你的穴道?”
    侍梅说道:“我家主人已经走了,她怪我不听她的话,不要我了。她是在临走时,用重手法点穴来惩罚我的。”
    韩佩瑛道:“她不是一向疼爱你的吗?即使你犯了一点过错,也不该对你下得这等辣手,把你抛弃呀。”
    侍梅道:“你不知道我主人的脾气,她这样惩罚我,已经是最轻的了。”
    韩佩瑛道:“你犯了什么过错?”
    侍梅道:“还不是为了那位奚姑娘。”
    谷啸风道:“是奚玉瑾?”
    侍梅道:“不错,你也认识她么?”
    谷啸风道:“何以你因她而受惩罚?”
    恃梅道:“是这样的。那天奚姑娘来到我们家里,主人替她设计,叫她冒充是新买回来的丫头,送给孟七娘。是我陪她去的。”
    谷啸风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但你何以奉了主人之命陪她前往反而受罚呢?”
    侍梅道:“这就要说到我们的侄少爷了。因为我们那位侄少爷看上了奚姑娘。”
    谷啸风吸了一口凉气,想道:“杜复告诉我的那个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冷意直透心头,脸上却装出笑容说道:“你们的侄少爷看上了奚姑娘,与你有何相干?”
    侍梅说道:“主人叫英姑娘冒充丫头,到孟七娘那里去盗取九天回阳百花酒,好营救韩大侠。这件事情是瞒着侄儿的。那天晚上,她叫我在辛公子的卧房点了黑酣香,待奚姑娘走了之后,方始将他叫醒。我却没有完全依从主人之命,故意把黑酣香的份量减少,而且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辛公子。第二天一早,辛公子赶出来相送,和奚姑娘订了婚约。”
    谷啸风道:“你亲眼看见了辛公子向她求婚,而且她又答应了么?”
    侍梅说道:“辛公子点了我的穴道,把我放在花树丛中,他才和奚姑娘躲得远远的说话。但我虽然没有听见他是怎样向奚姑娘求婚,却看见了他把一枚戒指送给了奚姑娘,这枚戒指正是孟七娘给他,说是待他有了意中人之时,就可以用这枚戒指作订婚的信物的。因为孟七娘是他的表姑,一向也是十分疼爱他的。我认得这枚戒指。后来孟七娘的丫头告诉我,奚姑娘幸亏有这枚戒指,孟七娘发觉她是冒充的丫头之后,才不杀她。”
    这些事情,韩佩瑛是早已听说了的,孟七娘放走奚玉瑾那一幕好戏,她且还在场,亲自目击。但谷啸风则是刚刚知道,心中不由得一片惘然,想道:“如此说来,此事果然是千真万确的了,真想不到玉瑾会变得这样快!”
    谷啸风再三向她盘问有关奚玉瑾的事,侍梅也觉得有点奇怪,但仍是往下说道:“我将奚姑娘送到孟七娘家里,回来之后,主人的面色就很难看,但却没有说我。直到前天晚上,她临走之时,才和我算这笔帐,责怪我不该不听她的话。”
    谷啸风道;“你的主人不喜欢奚姑娘么?她配你们的侄少爷也很登对呀。”
    侍梅道:“谁说不是呀?可是我们的主人就是为了此事生气。或许也并非不喜欢奚姑娘,而只是不满侄儿不该瞒着她私自订婚,更不满我这个做丫头的不听她的吩咐。”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显然是含有妒意。因为谷啸风说只有奚玉瑾才配得上辛公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自足难免感到自尊心受到损害了。
    韩佩瑛道:“别是尽说那位奚姑娘了,我是来找爹爹的,你家主人走了,我的爹爹呢?”
    侍梅道:“令尊当然是和家主人一同走了。”韩佩瑛道:“他不是不能走动的么?”
    侍梅又道:“主人是驾了一辆骡车载他出去的。后山有一条秘密的通道可以出去,无须经过前山的水帘洞。”
    韩佩瑛道:“孟七娘家里的这一把火又是谁放的?”
    侍梅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昨天晚上,我看见这边起火,但我的穴道未解,不能够赶过来看。我是刚刚才到的,和你们见的情景一样,这儿已是变成瓦砾场了。”
    上官复道:“依我看来,这把火只怕就是辛十四姑放的。孟七娘也是给她迫走了的。”韩佩瑛亦有同感,点了点头。
    侍梅说道:“韩小姐,你可知道奚姑娘和我们的侄少爷去了哪里吗?有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
    韩佩瑛道:“听说辛公子已回转江南。”侍梅道:“奚姑娘当然是和他同行的了?”韩佩瑛道:“这我就知得不清楚了。”
    谷啸风愤然道:“你何必替他们掩饰,奚姑娘当然是跟他走的,这还用得着说么?”
    侍梅抬头望向远方,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江南,那可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啊!是吗?”
    韩佩瑛想起一事,说道:“侍梅姐姐,你托我把那个绣荷包交给辛公子,但我恐怕是不会到江南去的,这个绣荷包交还给你,好吗?”
    侍梅掩饰不住自己的伤心,接过了绣荷包,又叹了口气,冷冰冰地说道:“不错,现在这绣荷包再也不用送给他了。”
    韩佩瑛道:“侍梅姐姐,你作什么打算,和我们一同出去,好吗?”
    侍梅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做丫头的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主人是否会回来,但我还是要留下替主人看守这座房子的。”此时他们已回到幽篁里了。
    侍梅道:“韩小姐,你要不要进来再坐一会?”韩佩瑛道:“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心里想道:“侍梅虽然是个丫头,文才武艺,都很不错。可是却也是红颜命薄,无所归依。”目送她的背影独自走入竹林,不禁暗暗为她叹息。
    三人一同下山,谷啸风道:“想不到咱们空来了一场,毫无结果。”不过,他虽然很是挂念韩大维的安全,却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本来以为今天是可能碰上一个难堪的场面了,现在总算是避过了。
    上官复道:“我现在要到祁连山去,一路之上,我会留心打听的,你们是不是要到金鸡岭见柳女侠?”韩佩瑛望了谷啸风一眼,说道:“我有几位世交叔伯在那里,我现在恐怕也是只能往金鸡岭了。”
    上官复道:“柳女侠是绿林盟主,消息灵通,她一定可以帮忙你找到爹爹的。”韩佩瑛道,“但愿如此。”
    上官复又道:“你们见了柳女侠,请代我向她致谢,谢她对小女多年来照顾之恩。我若得有令尊的消息,会叫人送到金鸡岭去,你们那边倘有所知,也请给我捎个信儿。反正金鸡岭和祁连山是时常有人来往的。”
    谷、韩二人和上官复分手之后,韩佩瑛道:“啸风,你要回扬州吧,咱们也该分手了。”
    谷啸风道:“谁说我要回家?上官前辈刚才问我行踪何往,你不是已经替我回答了吗,怎的现在又有此问?”
    韩佩瑛道:“我只是说我自己要去金鸡岭,并没将你包括在内。”谷啸风说道;“他的问话可是问的‘你们’啊。”韩佩瑛粉面微红,说道:“难道你要我说出、说出——他倘若知道咱们的事情,一定又要问长问短的了,我可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谷啸风作了一个长揖,说道:“佩瑛,以往都是我的糊涂,我,我做错了事,对不住你,请你原谅。”
    这是谷啸风第一次正式向韩佩瑛赔罪,韩佩瑛的自尊心得到满足,积郁多时的闷气也随之发泄了,心中感到一股甜意,但却是板起脸孔冷冷说道:“过去的事情,请你别再提起。终身大事,本该由自己作主,你并没有做错,也没有对不住我,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谷啸风道:“难得你胸襟如此广阔,但我总是问心有愧。”
    韩佩瑛板起脸孔道:“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儿吧,你不回家,你往哪儿?”
    谷啸风道:“我当然和你一同去金鸡岭了,还用问么?”
    韩佩瑛问他是否回家,其实也含有一点试探的心意,要知谷啸风家住扬州,和奚玉瑾所住的百花谷相距不远,谷啸风若是对她尚未忘情,应该到百花谷探听她的消息。因为即使她是真的跟了辛龙生去江南的话,扬州是必经之地,想来她也会回家一看的。而且也说不定她的哥哥业已回家,谷啸风见着她的哥哥,也可得知确实的消息。
    谷啸风诚恳说道:“佩瑛,让我和你作伴吧,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咱们、咱们可以重新开始。”
    韩佩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啸风见她冷若冰霜,自觉内疚于心,不敢造次,怔了一怔,呐讷说道:“我只是想陪你到金鸡岭走一道,路上有两人同行,也好-些。”
    韩佩瑛道:“金鸡岭上有金刀雷飙和淮阳左臂刀王管昆吾等人,你不怕和他们相见么?”
    韩佩瑛所说的这些人都是围攻百花谷的重要人物,曾经和谷啸风交过手的。尤其是金刀雷飙,更是韩大维的好朋友,当时因为听得韩家两个老仆的投诉,说是谷啸风遗弃他家的小姐,悔婚另娶,便即气冲冲的赶到百花谷来,向谷啸风兴师问罪,结果迫得谷啸风要和他比武。倘若当时没有蓬莱魔女的使者及时赶到。谷啸风几乎落不了台。这些人现在都在金鸡岭上。
    谷啸风心想见了这些人自是难免尴尬,但为了重获芳心,那也是顾不了这么多的了。当下笑道:“雷者英雄当日向我兴师问罪,乃是为你打抱不平。他若见到了我们双双到来,知道了我们重归于好,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再与我为难?”
    韩佩瑛道:“谁和你重归于好?”
    谷啸风又再深深一揖说道:“我已经向你道歉过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佩瑛,咱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韩佩瑛道:“我也早就对你说过了,我并不认为你是做错了事,你也无须我的原谅!你要和我同行那也可以,但我必须和你说个清楚,你我之间,现在已是没有任何名份!”
    谷啸风道:“佩瑛,咱们往日的夫妻名份,凭的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我亲自向你——”
    “求婚”二字尚未出口,韩佩瑛已是截断了他的话,正容说道:“啸风,我并不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婚姻二字,从今之后,休再提起!”
    其实在韩佩瑛的心里,早已是对谷啸风原谅的了,可是由于少女的矜持,她又岂能在谷啸风声言是到她家退婚之后,又再接受谷啸风的求婚?虽然他的退婚,尚未对她爹爹正式提出。
    还有一层,谷啸风此际向她求婚乃是在知道了奚玉瑾已和辛龙生同往江南之后,韩佩瑛自是难免要这样想了:“玉瑾姐姐不要你,你才回过头来要我!”若然马上答应,岂不也伤了她的少女自尊?
    谷啸风与韩佩瑛相处了这-些日子,已知她是个很有几分傲气的女子,心里想道:“错在我不该曾令她大过难堪,也怪不得她现在不肯答应。”
    当下不敢强求,说道,“佩瑛,你实在值得我的尊敬。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好了。不过咱们两家总是世交,即使当年他们两位老人家没有结成亲家,他们也是情如兄弟的。我想,你不会反对这个说法的,是吗?”
    韩佩瑛道:“这又怎样?”
    谷啸风道:“那么,在咱们之间,即使没有任何名份,是不是也可以结为兄妹呢?”
    韩佩瑛见他说得诚恳,便即答道:“谷大哥,这两个月来你帮了我不少忙,我也是很感激你的。撇开咱们两人的私事不谈,你的侠义襟怀,我亦极为佩服。我愿意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谷啸风闻言大喜,当下两人就在道旁撮土为香,结为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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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大军已从洛阳西进,留守在洛阳城中的不过是一小部分骑兵,闭城自守。很少外出骚扰。谷、韩二人扮作农家的一对小夫妻,渡过黄河,走出了沦陷的地区,一路平安,未遭意外。
    起初几天,两人相处还是有点不大自然,渐渐也就消除芥蒂了。两人互相敬重,彼此关怀,在芥蒂消除之后,一路上说说笑笑,果然就像兄妹一般。
    这日他们踏进了河南与山东的交界地区,已经是金国统治的区域了。走到了中午时分,谷啸风看见路旁有个茶馆,便对韩佩瑛说道:“走了半天,咱们也谊歇一歇了,不知这茶馆有什么可吃的东西没有,咱们去问一问。”北方的路旁茶馆多数是兼有酒菜出卖的。
    两人走进那个路旁的小茶馆,只见里面只有两个客人,各自占据一张桌子,一个是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另一个却是和尚。这个和尚约莫也有四十来岁年纪,体格魁梧,桌子旁边插着一根精钢禅杖。
    谷啸风不认得这个和尚,但却认得那个中年汉子。
    那个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舅父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
    谷啸风受过余化龙的陷害,想不到竟在此处陌路相逢,自是又惊又喜。
    余化龙突然看见谷啸风大踏步走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本来正想和那和尚说话的,看见谷啸风进来,登时怔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已是走到他的面前,韩佩瑛守在门口,防他逃跑。
    茶馆主人有点奇怪,上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是相识的么,坐在一起好么?这位姑娘和你同来,想必都是相识的吧,请进来坐呀。”
    谷啸风进:“你别忙,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个人说。茶嘛,慢慢再喝。”
    茶馆主人也是个老江湖,见他这副神色已知来意不善,便道:“对,对,你们既是彼此相识,有话好好商量,别在小店闹事。”
    谷啸风道:“你放心,我并不想打架,但若迫不得已打起来的话,打坏了东西,赔你就是。”说罢,大马金刀的坐在余化龙的对面。
    谷啸风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冷笑说道:“余化龙,你想不到这样巧吧?这可真是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余化龙暗自想道;“这个和尚不知是否就是神偷包灵所说的那个少林寺逃出来的僧人?若是那人,我就不用害怕谷啸风了。”斜眼偷窥,只见那和尚只顾大口大口的喝酒,对他们这边的事情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余化龙拿不准这个和尚是否就是包灵所说的那个僧人。不禁有点心虚胆怯,只好赔着笑脸,讨好谷啸风道:“是呀,想不到在这里有幸相逢,不知谷少侠可打令舅的消息?我正要找寻家师呢。”
    谷啸风冷笑道:“你当然是料想不到的了,你不是说我在蒙古军营的么?怎想得到你却会在蒙古军中给我发现?那天侥幸给你逃了出来,但现在却又给我撞上了。”
    余化龙道:“谷少侠,你误会了。我是给蒙古兵俘虏的。”
    谷啸风冷笑道:“俘虏,我可亲眼看见你和那两个魔头坐在一起,亲热得很哪!”
    余化龙叫道:“冤枉,冤枉,那两个魔头因为知道我是你舅舅的大弟子,当时正在问我的口供呢。他们要骗取我的口供,自是不能不稍假辞色。谷少侠,你可不要误会才好。”
    谷啸风不由得怒从心起,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余化龙,你休在我面前胡扯!你若不说实话,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余化龙苦着脸道:“你要我说什么实话?”
    谷啸风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余化龙道:“我是误听谣言,请谷少侠恕罪。”
    谷啸风道:“谁人造谣?”
    余化龙道:“这个,这个……嗯,是一个我不队识的丐帮弟子说的。”
    谷啸风道:“胡说八道。这个造谣的人分明就是你。我劝你别耍花枪了,实话实说!第一,你是因何缘故要造我的谣言。第二,你私通鞑子,我的舅舅知不知情?”
    余化龙道,“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的舅舅呀!你的舅舅任天吾德高望重,江湖上谁不敬他三分,怎的你这个做外甥的反而不相信他了。”
    余化龙特地说出任天吾的名字,正是要说给那和尚听的。果然那和尚在听了任天吾这个名字之后,忽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凡事以和为贵,出家人可不愿意看见有人吵架打架!”
    谷啸风道:“大师你不知道这个人是私通蒙古的奸贼,小事情我可以原谅他,这样的大事我是决不能放过他的。”
    那和尚放下酒杯,说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听我劝了。”
    谷啸风道:“兹事体大,请恕小可不能从命。”
    那和尚道:“好,你既然嫌我多管闲事,我就任由你们怎样闹吧。”
    余化龙大失所望,心里想道:“若然他是包灵所说的那个少林寺僧,绝不会害怕谷啸风的,难道当真是我走了眼?但若不是,他又何必多说这番话?”
    谷啸风道:“余化龙,你还想打什么鬼主意吗?快点实话实说吧!”
    余化龙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请到外面去说。”站起身来,突然把桌子一掀,立即拔剑出鞘,便跳出去。
    谷啸风曾经打败过余化龙,料想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是以在他要求出去外面说话的时候,他还丝毫不以为意,说了一个“好”字。想不到余化龙居然这样大胆,大出他意料之外。
    谷啸风冷不及防,虽没有给桌子压着,也给茶水泼了满身。谷啸风大怒之下,一掌推开桌子,喝追:“往哪里跑!”
    韩佩瑛守在门口,见余化龙冲了出来,拔剑便刺。同时也在喝道:“往哪里跑!”
    谷啸风推开的那张桌子,跌翻在那个和尚的身旁,茶水也溅湿了他的袈裟。
    和尚怒道:“岂有此理,你们打架,打到了我的身上来了!”一掌拍出,把那张桌子打得裂成八块,碎木纷飞。
    谷啸风眉头一皱,心想:“不过是弄湿了你的袈裟,怎说是打到你的身上?”此时他已看出儿分,知道这个和尚是偏袒余化龙的了,但因错在自己,只好赔礼说道:“对不住,弄污了人师的袈裟,还请大师原谅。”
    余化龙的七修剑法虽然练得不够精纯,造诣亦已不弱,他是拼着孤注一掷,要引那和尚出手的,但不知自己料得准是不准,故此一出手便是狠辣之极的绝招。希望能够冲得过韩佩瑛这一关,和尚若然帮他固然最好,若然不如所料,他能够制伏韩佩瑛也可以用来挟制谷啸风。
    韩佩瑛本领本来胜过余化龙一筹,但在余化龙拼命之下,竟然拦他不住。不过余化龙想要将她制伏,却也不能。拼命三招,冲是冲出去了,衣袖却给削了一幅,不是他跑得快,一条手臂险些就要和身体分家。
    谷啸风给那和尚阻了一阻,余化龙已经跑了出去。谷啸风无暇再理会那个和尚,拔步便追,他的轻功远在余化龙之上,转眼之间,便即追上。
    余化龙听了和尚刚才的那番说话,情知所料不差,精神陡振,看见谷啸风追到,反手便是一招“七星聚会”,说道:“谷啸风,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你可知道强中还有强中手么?”正是:
    多行不义必自毙,相逢陌路不轻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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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兴波怪客来中土破壁魔僧叛少林
    谷啸风冷笑道:“你的七修剑法还得再练十年!”剑锋一颤,依样画葫芦的还了一招“七星聚会”,抖起了七朵剑花,余化龙只觉寒光耀眼,冷气侵肌,慌忙倒纵出一丈开外。谷啸风淡淡说道:“你身上多了些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看。”余化龙低头一看,只见衣裳上穿开了七个小孔,不用说是给谷啸风的剑尖刺穿的了。
    余化龙心胆俱寒,暗自想道:“这小于这-招七星聚会,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竟似比我的师父还要强,若然他真是想要取我性命的话,我的身上已经添了七个窟窿了。唉,但盼那大和尚是我的救星。”
    谷啸风喝道:“你想要性命,就快实话实说!”
    余化龙踌躇未决,谷啸风也感到有点诧异,心思:“他刚才说什么强中还有强中手,莫非就是指那和尚,他恃着有强援在后,才敢对我顽抗?”谷鳞风早已看出了那和尚是个高手,但想以自己的七修剑法足以制伏余化龙有余,那和尚未必能在他的快剑之下救人,自己也未必打不过那个和尚,何况还有一个韩佩瑛呢。是以谷啸风虽然看出那和尚是个高手,却也并不怎样在意。
    谷啸风喝道:“还不快说!”唰的又是-剑向余化龙刺去。余化龙吓得魂飞魄散,颤声叫道:“我,我说,说……”说字刚刚出口,谷啸风的剑尖也刚要指到他的咽喉,忽见一片红霞突然在面前涌现,卷将过来,原来是那个和尚脱下了身上的袈裟,倏然来到,插在他们二人之间。
    一片嗤嗤声响,谷啸风的剑尖刺在袈裟之上,只觉得好像碰到了一面软墙,只见袈裟上也穿了七个小孔。
    和尚冷笑道:“你恃着七修剑法,就以为可以欺人了吗?嘿,哩,洒家正大见识你的七修剑法!哼,哼,你的七修剑法虽然不错,只怕也奈何不民洒家!”
    余化龙见这和尚出手,知道自己猜得果然不差,这一喜就像一个沉在水里快将灭顶的人忽然有人抛给他一块救生木板一样。
    余化龙立即抓着那和尚的话头,说道:“对,大师你教训这个狂妄小子!”那和尚说道:“这小子犯了我。我当然要教洲他的。还用得着你来说吗?好,现在没有你的事了,你给我闪过-边吧!”
    原来这和尚名叫沙衍流,本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只因贪图富贵,误入歧途,二十年前,和公孙奇这大魔头接纳,曾经在武林中掀起极大的风波,干出了许多坏事。
    后来在群雄大破桑家堡之时,沙衍流给师伯捉了问去,罚他面壁十年,沙衍流装作悔改,十年中勤修苦练,武功大大增进。十年过后,少林寺的方丈仍然要他留寺察看,他也奉命唯瑾,并且衷示忏悔,自愿削发为僧(沙衍流事迹见拙作《挑灯看剑录》)。
    少林寺的方丈也以为他真的已是诚心悔改,过了十几年,对他的看管不免松了下来,岂知他恶性未改,半年前又偷偷地逃出了少林寺。逃出了少林寺之后,他第一个所见的旧日党羽,就是神偷包灵。
    包灵乘机游说他投奔蒙古,沙衍流一想,当今之世也只有蒙古国师尊胜法王能庇护他不受少林寺的惩罚,于是便即欣然答允,请求包灵为他引见,包灵和他约好在韩大维的家里见面。
    那晚包灵和任天吾躲在韩家,给韩佩瑛发现,任天吾要他把韩佩瑛引走,包灵逃脱之后,不敢再回韩家。
    余化龙回来找寻师父,他的师父早已走了。不过余化龙虽没见着师父,却在路上见着了包灵。有关沙衍流的事情,就是包灵告诉他的。
    沙衍流和余化龙的师父任天吾乃是旧时相识,任天吾私通蒙古之事,包灵亦已告诉他了,是以当他知道了余化龙就是任天吾的弟子之后,当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了。
    且说谷啸风见沙衍汉出头拦阻,无事生非,有意挑衅,不由得也是心头怒起,但仍按照武林规矩,先礼后兵的和他说道:“大师,你还没有分清皂白,怎能就说是我恃势欺人?至于你说我冒犯了你,也不过是弄污你的袈裟而已,我已经向你赔过罪了。”
    沙衍流昂首向天,冷冷说道:“我的袈裟足一件宝物,你说一声对不住就可以了么?”谷啸风道:“那么大师你待如何?”沙衍流道:“我要你赔!”谷啸风道:“这个容易,我给你缝一件新的就是。”
    沙衍流冷笑道:“说得这么容易!我的袈裟是件宝物,岂是你随便缝一件新的就可代替?”谷啸风强忍怒气,说道:“那你要我如何赔偿?”沙衍流道:“把你这柄宝剑赔给我,另外还加上三个响头。”
    谷啸风不由得怒火勃发,喝道:“大师,你既然定要无理取闹,我只能任由你划出道儿来了!”
    沙衍流道:“好!只要你能胜得过我这根禅杖,我就不要你赔!”
    谷啸风叫道:“佩瑛,你对付余化龙,让我向这位大师领教!”
    沙衍流喝道:“不许你们动他分毫!”呼的一杖就向谷啸风扫去,格住了谷啸风的宝剑,杖身向前一送,杖尾起处,又指到了韩佩瑛面前。
    韩佩瑛凌空一跃。禅杖呼的一声从脚底扫过,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已是快剑攻来,重复一招“七星聚会”,剑花朵朵,耀眼生缬,沙衍流的七处穴道,都在他这一招的威胁之下。
    沙衍流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口里这样说,心里可还着实不敢轻敌。当下禅杖一挑,也使出一招极为狠辣的招数。
    这一招名为“毒蛇寻穴”,虽然不及七修剑法可以在‘招之内同时刺七处穴道的精妙,但他杖重力沉,若然给他戳着穴道,却不是闭穴的功夫所能抵御的。而且他的杖尖闪烁不定,谷啸风上盘的好几处要害,也都是在他的一招威胁之卜
    双方以攻对攻,力强者胜,谷啸风知己知彼,情知不可力敌,当下急速变招,剑走轻灵,变为“玄鸟划砂”,侧袭沙衍流的“风府穴”,沙衍流杖尾一翻,叮当一声,将谷啸风的宝剑格开。幸而这一剑使得轻灵,所受的反击力道不大,但手臂亦已微感酸麻了。
    双方兔起鹘落,这几下的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韩佩瑛轻功十分了得,在这刹那之间,已是在半空中一个倒翻,落在地上,剑随身走,追上了余化龙了。
    余化龙的七修剑法因为造诣远不及谷啸风,故而一交手就给谷啸风所制,但用来对付韩佩瑛,尚不至于相差太远,两人再度交锋,韩佩瑛在急切之间,竟是攻他不下。
    沙衍流曾夸下海口,要保护余化龙,不许对方伤他毫毛的,此时给谷啸风堵住,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叫你知道洒家的厉害!”抡起禅杖,立即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向谷啸风猛击!
    韩佩瑛与谷啸风痛痒相关,见他的长剑给禅杖压住,剑法好似已是不大施展得开,不禁暗晴吃惊,不知是要转回去帮谷啸风好还是先把余化龙制伏的好。
    沙衍流占了上风,得意之极,又再喝道:“那丫头听着,你若敢伤了余化龙的一根毫毛,我就要这小子的性命,让你一辈子做寡妇了。”他从包灵口中已知谷、韩二人是未婚夫妻,但却不知他们私下解除了婚约。
    谷啸风叫道:“瑛妹,不必怕他恫吓,快把那奸贼拿下!”
    沙衍流冷笑道:“好,且看谁更快?”他在少林寺曾经面壁十年,内功的深厚远非谷啸风所能相比,抡起禅杖,呼呼轰轰。但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真是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倘若换了一个本领稍差的人,莫说给他的掸杖打中,只是在他的杖风震荡之下,只怕也要五脏俱伤。谷啸风仗着上乘的轻功,精妙的剑法,亦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反攻之力。
    另一边却是韩佩瑛占了绝对优势,余化龙给她的惊神剑法杀得手忙脚乱,沙衍流骂道:“蠢材,躲过我这边来!”
    余化龙暗暗叫苦:“我若能逃得出她的剑光圈子,难道我自己还不会跑么?”原来他已是在韩佩瑛的剑光笼罩之下!
    激战之中谷啸风使了一招“六出祁山”,冒险进攻。这一招剑法繁复之极,名为“六出祁山”,实则是一招七式,六个剑式攻向敌人,最后一个剑式则用来防御,本是一招攻守咸宜的上乘剑法,但用来对付沙衍流,仍是丝毫也占不了便宜。
    沙衍沉喝道:“来得好!”禅杖打出,使的是一招“铁锁横江”,招式非常简单,只是把禅杖横打出去,可是由于他有深湛的内功配合,这一招非常简单的横挡,却正好克制了谷啸风那一招十分繁复的剑法。
    只听得-片断金戛玉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谷啸风本人在激战之中,还不觉得怎么,韩佩瑛听在心里,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百忙中抽眼看去,只见谷啸风正在给沙衍流迫得连连后退,但却又是脱不出禅杖笼罩的范围,这情形恰巧就像余化龙逃不出她的剑光笼罩一样。
    韩佩瑛见谷啸风形势危急,岂能不救?当下连人带剑,化作了一道白光,立即飞掠过去,人未落地,已是一招“鹰击长空”,朝着沙衍流的天灵盖径刺下去。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但也是十分冒险的一招,沙衍流狞笑道:“好呀,你这黄毛丫头也要来送死么?”禅杖倏地一挑,使出了伏魔杖法中“举火燎天”的杀手,杖尖指向韩佩瑛的小腹“血海穴”。韩佩瑛人在半空,正要落地,眼看已是无法逃得过沙衍流这招杀手。
    谷啸风给沙衍流迫退,抢救已来不及,禁不住失声惊呼。哪知韩佩瑛就在这生死俄顷、性命呼吸之间,显出了超卓的轻功,非凡的剑术,只见她的剑尖在杖头上轻轻一点按,借着沙衍流那股猛力,整个身子反弹起来,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斜斜落下。
    沙衍流的禅杖刚一收回,她已是从侧面攻来,与谷啸风双剑齐出,互相配合了。谷啸风晴暗喝彩,心道:“瑛妹的轻功原来这般了得,倒把我吓了一跳。”韩佩瑛与他联手之后,方始发觉他虽是额头见汗,但出剑仍然挥洒自如,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气衰力竭,心里也在想道:“谷大哥的功力果然是比我深厚得多,倘若换了我和这凶僧单打独斗,我绝不能在正面挡他十招。”
    两人联手之后,各展所长,这才和沙衍流恰恰打成平手。但谷啸风固然脱出困境,余化龙也躲了被擒之灾了。
    其实韩佩瑛刚才若是稍微大胆的话,先把余化龙制伏,再来援助谷啸风也还不迟,谷啸风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心想:“瑛妹失了这个机会,只怕又要给这奸贼逃走了。”但在内心深处,却也不禁暗暗感激韩佩瑛对他的关心。
    余化龙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不过他却没有逃走,而是站得远远的观战。此时他已知道沙衍流就是包灵所说的那个少林寺僧人,看见沙衍流力敌二人,仍然占了七分攻势,心中想道:“包灵说他的武功已是差不多可以比得少林寺的方丈,如今得见,看来谷啸风这臭小子和韩佩瑛这野丫头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我乐得袖手旁观,万一他打不过的话,我立即见机而逃,也还不迟。”
    余化龙以为沙衍流已操胜算,殊不知沙衍流正在暗暗叫苦,原来他虽然占了七分攻势,但想要胜得谷、韩二人,却也不易。这两人都是身法轻灵,剑招狠辣,倘若稍一疏神,只怕反而要伤在他们剑下。他之所以要采取强攻,也正就是为了恐防他们两人有反攻机会的缘故,是以必须要把他们迫得喘不过气来。
    沙衍流有面壁十年之功力,内力毕竟是比他们深厚得多,时间一长,谷啸风还可以支持得住,韩佩瑛却是渐淅感到气力不加了。
    沙衍流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正在欢喜,但仍不敢有丝毫松懈。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陌生的苍老声音说道:“好功夫,好剑法!我十年未到中原,想不到中原又多了这许多能人了。”
    沙衍流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青袍老者就站在他的对面,距离不过三丈左右,意态悠闲的背着手,好像欣赏一台精彩的好戏一样,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沙衍流这一惊端的确是非同小可,试想他是何等武功,如今竟给这青袍老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未曾发现,焉得不惊?但听这老人的口气,似乎是两不相助的,沙衍流方始放下了心上的-块大石。
    谷啸风全神应敌,不敢有丝毫分心,因此虽也知道有人来了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青袍老者看了片刻,忽地自言自语地说道:“伏魔杖法使得如此迅猛,这和尚的易筋经大约也有十年左右的功力了!”
    青袍老者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沙衍流不禁又是大吃一惊,要知他面壁十年,苦练的正是易筋经的上乘内功,易筋经是少林寺不传之秘,如今竟给这青袍老者一眼就看了出来!
    青袍老者看了一会,又道:“这两个娃娃的剑法也很不错。唔,女的似乎是惊神剑法,男的却又是什么剑法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可真是叫我人开眼界了。喂,我问你,你使的是什么剑法,可以告诉我吗?”
    谷啸风正在全神应敌,对周围的一切,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焉能回答他的问话?
    青袍老者怫然说道:“天下竟有敢于不理睬我的人,这倒奇了!”忽地踏上一步,“哦”了-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给这大和尚迫得透不过气来,是不是?好,我来替你,你歇一会,再回答我!”
    谷啸风和韩佩瑛同时感到一股力道向他们推来,这股山道柔和之极,碰着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丝毫也没有痛楚的感觉。但说也奇怪,他们二人本能的运功相抗,却竟然抵抗不了这股柔和的力道,两人都给那个老者推出了一丈开外。
    沙衍流吃了一惊,说道:“老丈何人?我与你风马牛不相及,你因何也要来趁这趟浑水?”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我做事从来只凭好恶,不讲理由的。你不知道么?哼,你不知道我是谁,就该吃我一掌!”
    沙衍流自恃有面壁十年之功,对这老者虽然有点忌惮,但听了他这样不客气的说话,却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好呀,我还未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好,且看你的肉掌厉害,还是我的铁杖厉害!”
    话犹未了,只见眼前青影晃动,那青衣老者已是突然欺到他的身前,一掌拍来,掌势飘忽之极!
    沙衍记的禅杖利于远攻,不利近战,百忙中-个移形换位,闪开几步,只听得“嗤”的一声,身上的袈裟已给这老者撕去了一幅。
    沙衍流冷不防的吃了这个亏,大怒之下,立即便施杀手!他的武功也当真了得,一闪到了适当的距离,禅杖便是一招“乌龙摆尾”反打回来,拿捏时候,恰到好处!
    青袍老者如影随形的向前追击,禅杖反打回来,眼看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了,却不知怎的,仍然是给他避开了正面,突然一把抓着杖头,横掌就击下去。
    少林寺的伏魔杖法是天下第一等的刚猛杖法,虽说不是从正面捣来,这股山道仍是非同小可,沙衍流做梦也想不到这青衣老者竟敢用肉掌硬击他的掸杖。
    只听得“当”的一声,肉掌击着禅杖,宛如金属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沙衍流虎口发热,忙再后退。那老者身形晃了一晃,冷笑说道:“你的禅杖厉害,还是我的肉掌厉害?”
    沙衍流此时已经知道青衣老者的功力远远在他之上,但还有令他更吃惊的是,虎口发热过后,他忽然感到掌心有麻痒痒的感觉。
    沙行流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不山得心头一震,暗自想道:“莫非这就是隔物传功的本领,这老家伙练的是邪门毒掌,用隔物传功的本领要令我中毒!”
    沙衍流曾经是桑家堡的座上客,在二十年前和桑家堡的主人公孙奇也算得是颇有交情的朋友,他知道“隔物传功”乃是公孙奇的独门武学,如今见这老者使出了这门功夫,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诧异。
    青袍老者冷笑道:“你还不肯服输么!那就再接我一掌!”挥掌划了一道圆孤,沙衍流闻到了一股腐臭的腥气,定神看去,只见他的掌心浓黑如墨!
    沙衍流连忙叫道:“别打,别打,大水冲倒龙王庙,咱们都是自家人!”
    青袍老者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和我攀交情?”
    沙衍流道:“我是沙衍流,二十年前,桑家堡的堡主公孙奇和我也是朋友!”他见这青袍老者会使“隔物传功”,料想他和公孙奇必定大有渊源。
    青袍老者怔了一怔,说道:“沙衍流?这名字我倒似乎听人说过,但那姓沙的可并不是和尚呀1”
    沙衍流道:“我本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就因为给桑家堡的事情连累,被师伯捉回去面壁十年,不得已才做了和尚的。”
    青袍老者道:“哦,那么这十多年来你都是躲在少林寺的了?”沙衍流道:“不错。”青袍老者道:“那么桑家堡和公孙奇后来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了?”沙衍流道:“我是刚从少林寺逃出来的,这十多年来外间之事,我是毫无所知!”
    青袍老者忽地一声冷笑,说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和我攀亲故?给我滚开!”
    沙衍流见他说得好好的突然反面,当真是莫名其妙,正想再问,青袍老者已是挥袖一拂,喝道;“别在这里误我的事,我是看在你曾经住过桑家堡的份上,方始放你走的。你若还不知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一拂用的是上乘柔功,用意不在伤人,故此力道柔和之极,但却大得出奇。刚才他推开谷啸风和韩佩瑛,用的就是这种柔功。沙衍流行面壁十年之功,功力当然比谷、韩二人深厚得多,但也经不起他这么一拂。沙衍流连退三步,心头大震,只好连忙逃跑!
    余化龙初时听得沙衍流和这老者论交,心里暗暗欢喜,不料他们越说越僵,余化龙猛的想起他的师父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个人来,这个人的武功脾气和眼前这个青袍老者符合,余化龙想起这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在沙衍流未跑之前他就逃了。
    谷啸风焉能容他跑掉,拔步便追。此时沙衍流刚刚跑开,青袍老者回过头来,说道:“别忙理会这人,我有话问你!”话犹未了,“铮”的弹出了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刚好打中余化龙后心的“风府穴”,只听得“哎哟”一声,余化龙便倒下去了。他是正在飞跑中的,和那青袍老者的距离差不多已有百步之遥,不料仍是给这-枚铜钱打中他的穴道!这老者的手劲之强,认穴之准,令得谷啸风也是不禁大吃一惊。
    这青袍老者要谷啸风回来听他问话,谷啸风的心里本来是不大舒服的,但见青袍老者已经替他出手制伏了余化龙,心想:“这位老前辈的睥气虽然古怪一些,但他今日帮了我的大忙,我听他的吩咐,那也是应该的。”
    青袍老者说道:“这位姑娘的令尊想必是洛阳韩大维吧?”
    韩佩瑛知道他是从自己的惊神剑法上看出来的,心想:“此人想必是爹爹的朋友。”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家父。老前辈可是和家父相识的么?”
    青袍老者淡淡说道,“令尊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实不相瞒,我听说令尊号称剑掌双绝,很想找他领教领教,可惜我到了洛刚,却找不着他。不过现在见了姑娘的剑术,我是用不着再向令尊请教了。惊神剑法果然是精妙无比,令我大开眼界。或者我不会输给令尊,但要胜他,自问亦是没有把握了。”
    韩佩瑛听了他这番说话,心里甚感惊奇,暗自想道:“原来他不是爹爹的朋友,但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是爹爹的敌人。大约他是妒忌爹爹在武林中的声名,想要和爹爹争胜吧?但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当他是一位老前辈,以老前辈之礼待他,总不会错。”
    青袍老者又向谷啸风问道:“你呢?你又是谁家的孩子?剑法,是家传的吗?”
    谷啸风道:“先父是扬州谷若虚,剑法却是外祖父所传。”
    青袍老者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二十多年之前,我和你的爹爹曾见过一面,那时他刚成婚未久,我记得他是任家女婿,你刚才所使的想必就是任家所创的七修剑法了。”
    谷啸风道:“晚辈的剑法粗浅得很,只怕难入法眼。”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不,不,你这七修剑法精妙得很啊,老实说已是大出找意料之外了。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有个疑问了,我知道任家的七修剑法,是历代守秘,不肯轻易示人的,有一年我找到了任家的任天吾,这人想必是你的舅父吧?我迫得他比武,他使出来的剑法和你所使却不相同,远不及你所变化的精妙,他是用假的剑法骗我呢?还是真的不会?按说他那时给我迫得极紧,若有家传绝学,他是不会不施展的。难道任家的剑法,竟不传子而传婿么?”事实正是这样,谷啸风的外祖父因为早看出儿子不肖,因此把家传的七修剑法当作嫁妆留给女儿的。
    谷啸风因为不知这青袍老者的来历,自是不愿把家庭的秘密告诉外人,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出生得晚,外祖父早已去世了。”
    青袍老者好像有点失望,但随即笑道:“老夫嗜武成癖,只顾和你们谈论武学,几乎忘了正经事,有一件事情,我是要问你们的。”
    韩佩瑛道:“尚未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青袍老者道:“韩姑娘,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名叫宫锦云?”
    韩佩瑛道;“正是。不知老丈……”
    青袍老者道:“宫锦云正是小女,老夫是黑风岛的宫昭文。”
    韩佩瑛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青袍老者原来正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黑风岛主宫昭文。
    宫昭文说道:“上个月我见到黄河五霸中的洪帮主洪圻,听他说你和小女曾经在禹城的仪醪楼与西门牧野的大弟子濮阳坚打过一架,有这事么?”原来宫昭义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线索,才跑来找韩佩瑛的。
    宫昭文道:“小女顽皮得很,她瞒着我逃出来,我现在上要找她回去,韩姑娘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韩佩瑛道:“我和令嫒出了禹城,不久就分手了,直到现在,尚未见到她。不过,令嫒的下落,这位谷大哥倒是知道的。”
    宫昭文看了谷啸风一眼,见他长得英俊,心里想道:“难道我的女儿看上了他?若然真的那样,我倒是要把韩大维的这个女儿杀了才行。”当下问道:“谷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谷啸风道:“我和令嫒一道替丐帮办事,不幸遇上了鞑子大军,在乱军中失散了。不过,据我推测,她可能是会到金鸡岭去的。我们现在也正是要去金鸡岭。”
    宫昭文突然面色一沉,说道:“金鸡岭?金鸡岭不是蓬莱魔女的山寨所在之地吗?”
    谷啸风道:“不错,正是柳盟主所在之地。”
    宫昭文道:“是小女说的她要去见蓬莱魔女?”
    谷啸风道:“是我猜想的。因为还有一位和她在一起的朋友,这位朋友是要去金鸡岭的。”
    宫昭文道:“峨,还有-位朋友?这人是谁?”
    谷啸风道:“他名叫公孙璞。”
    宫昭文又惊又喜,说道;“公孙璞?对了,对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洪圻曾经对我说过:‘当日在仪醪楼上,除了韩姑娘之外,还有一个少年,打败濮阳坚,就是全凭这少年之力,想必这少年就是公孙璞吧?”
    韩佩瑛喜道:“一点不错,老前辈原来你认得公孙大哥?”
    宫昭义道:“他小时候我曾经抱过他。”韩佩瑛喜道:“那么宫老前辈和我们一起到金鸡岭去吗?”心想:“锦云和公孙璞正好是一对,难得他们又是世交,我这个媒大约是做得成功的了。”
    原来韩佩瑛与宫锦云相识之时,两人都是女扮男装的,但韩佩瑛不久就知道宫锦云是个女子,而宫锦云却看不出她的乔装,直至到了韩家,见了谷啸风之后,方始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女人的。在他们相处的那几天,宫锦云对她十分爱慕,曾经向她吐露过许托终身之意。当时韩佩瑛因为不愿泄漏自己的秘密,故此没有立即向宫锦云说明真相,但心里已有“李代桃僵”的打算,想给她和公孙璞撮合的了。
    韩佩瑛哪里知道,宫锦云本来就是公孙璞的未婚妻,他们二人乃是指腹为婚的,而莲莱魔女却正是宫锦云父亲的仇人。
    宫昭文冷冷说道:“我去金鸡岭作甚?”
    韩佩瑛怔了一怔,说道:“宫老前辈不是要找令嫒么?令嫒和公孙璞多半是在金鸡岭的,老前辈和我们一道去,不是就可以见着他们吗?”
    宫昭文面色一沉,说道:“小女是-定不会到金鸡岭的,公孙璞也不应该去。除非,除非,哼……”
    韩佩瑛说道:“除非什么?”
    宫昭文蓦地一省,心想:“韩大维的女儿尚未知我的来历,她是要到金鸡岭的,我又何必要告诉她?”当下淡淡说道;“韩姑娘,你问得太多了!”
    韩佩瑛几曾受过人家如此抢白,不由得满面通红,大是尴尬。谷啸风心里有气,说道:“老前辈要找令嫒,我们不过是就我们所知,告诉老前辈而已。既然老前辈不喜欢到金鸡岭去,那就请恕我们乱出主意吧。咱们就此别过。”
    宫昭文心里想道:“除非公孙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他焉能去找蓬莱魔女?但锦云却是知道我痛恨那个魔女的,她又怎肯和公孙璞去呢?如果他们真的是要去金鸡岭的话,我倒是非立即赶去阻拦他们不可了。”跟着又想:“我的行踪是不能让蓬莱魔女知道的,这两个人我杀他们还是不杀?”
    片刻间宫昭文转了几次念头,终于决定了主意:“锦儿和他们是好朋友,我杀了他们,锦儿一定会怪我的。我叫这个姓谷的小病一场,令他们去不成金鸡岭也就是了。”
    谷啸风虽然对宫昭文不满,但念他有拔刀相助之恩,还是恭恭敬敬的以小辈身份向他施礼道别。宫昭文道:“不必客气,我也应该感激你把小女的消息告诉我呢。”当下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本来以握手为礼乃是平辈之间才通行的,因为宫昭文先和他说了一通感激的说话,这才伸出手与他相握,故此谷啸风不疑有他,也就坦然地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了。
    一握之后,宫昭文淡淡道:“谷老弟,你的气色似乎不大好,请你善白珍重。”这话突如其来,谷啸风不禁为之一愕,转眼间宫昭文已是去得远了。
    谷啸风道:“多谢前辈叮嘱,”待他说出此活之时,宫昭文的背影早巳不见。他说这一句话乃是用“传旨入密”的内功说的。
    韩佩瑛见他能够运用内功,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说道:“刚才倒是把我吓了-跳,我以为他会暗算你呢。”
    谷啸风笑道:“江湖上用握手来较考对方的武功,那也是常有之事。但这位老前辈明知我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自是不必如此相试。至于暗算,那是更不会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哪里知道,其实他已是受了宫昭文的暗算。只因宫昭文的“七煞掌”早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令对方毫无知觉,一天之后,方始发作。
    韩佩瑛道:“你没有受到暗算就好,咱们现在应该审问余化龙了。”
    谷啸风道:“不错,我正是有满腹疑团要他解答。”
    余化龙给甘昭文用一枚铜钱打中后心的穴道,谷啸风将他从草丛里拉出来,试了好几次,方才能够解开他的穴道。
    谷啸风叹道:“这位老前辈的打穴手法真是奇妙无比。”韩佩瑛笑道:“你能够解开他的重手法打穴,也是委实不错了。我听爹爹说过,这位黑风岛主的点穴功夫亦是武林一绝呢。”
    过了好一会,余化龙的面色方始恢复正常,谷啸风喝道:“余化龙,你别和我再耍花枪了,快说实话!”
    余化龙道:“你要知道什么?”
    谷啸风道:“这样快你就忘记了么?好,我再说一遍,第一,你是囚何缘故要造我的谣言?第二,你私通鞑子,我的舅舅知不知情?回叫答我这两个问题!”
    余化龙汗滴如雨,蓦地一咬牙根,说道:“我如今已是落在你的手中,也不怕和你说了,你这两个问题其实只是一个问题。”
    谷啸风喝道:“那就快说吧!”
    余化龙缓缓说道:“这都是你的舅舅指使的!”
    谷啸风虽然对白己的舅舅亦是早已有点怀疑,但听了这活,仍是不禁大吃-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说道:“你这话当真?”
    余化龙冷笑道:“当然是真,半点不假!”
    余化龙接着说道:“你的舅舅岂止仅知情而已,和那两个魔头串通了来劫夺韩家宝藏的也是他,我不过是供他奔走的人罢。”
    谷啸风半信半疑,说道:“那日我们运宝遇劫,我的舅舅也曾受了伤,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余化龙冷笑道:“你亲自验过他的伤势吗?这是假的!”
    谷啸风道:“你不在场,你又怎么知道?”
    余化龙道:“这都是我们预先商量好的。好,我索性都告诉你吧,他是要藉口受伤留下,等我回来和他分脏的。”
    韩佩瑛道:“你和他约好了在哪里分赃?”
    余化龙道:“就在你的家里。可是因为恰巧那大碰到上官复和你们都来到这儿,这才把他吓跑了。”
    韩佩瑛道:“原来你已经见过包灵了?”
    余化龙道:“不错,正是包灵告诉我的,包灵现在也正要找他呢!”
    谷啸风更为惊骇,说道:“这么说,包灵和他也是同党了?”
    余化龙道:“一点不错。包灵就是给他联络的人!包灵是暗中受雇于蒙古的国师尊胜法王的。”
    谷啸风究明真相之后,不由得呆若木鸡,想不到人心竟是如此难测!像他舅舅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却是个私通蒙古的奸细!
    余化龙只求自己免罪,不惜把一切供了出来,于是继续说道:“你的舅舅本来是想斩草除根,假那两个魔头之手,将你也杀掉的。总算是你吉人天相,命不该绝,但你要追究元凶祸首,却应该向你的舅舅算帐才是。我造你的谣言,自知不合,但我只不过秉承师父的意思做的。现在我已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厂,请你高拾贵手,饶了我吧!”
    谷啸风恢复了冷静,说道:“看在你只是一个从犯,我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罢一掌拍下,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捏碎了余化龙的琵琶骨,说道:“我废了你的武功,免得你恃以为恶,说不定对你还大有好处呢!”琵琶骨捏碎,余化龙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韩佩瑛道:“你的舅舅与我爹爹不和,我以前还只道是意气之争,谁知他早已是包藏祸心,甘为虎伥!”
    谷啸风道:“我真是惭愧。有这样的舅舅。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到金鸡岭去见柳盟主,揭露他的真相,免得江湖上的侠义道再受他的欺骗。”
    不料事与愿违,他们恨不得插翼飞到金鸡岭,却想不到第二天谷啸风就在路上病倒了。
    初时谷啸风还是毫无异状的,行走之间,忽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正是:
    客路英雄遭暗算,殷勤却幸有红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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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忍病逞强怜蜜意装聋作哑显雄风
    韩佩瑛见他脚步踉跄,满头大汗,不禁吃了-惊,说道:“大哥,你的面色好像有点不对,歇一歇吧。”
    谷啸风初时犹自逞强,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胸口有点作闷,或许是我刚才喝冷水喝得太多的缘故,过一会就没事了。天色未晚,咱们还可以赶一段路程。”
    不料越来越是不对,一会儿发起高烧,一会儿又冷得牙关禁不住打战。他以为是患了疟疾,当下便试运真气。他是练有少阳神功的,以为只要把病毒发散出来,就可以好了。哪知不运功犹自好些,一运玄功,只觉浑身如受针刺,痛得竟然不能走路。谷啸风这才不敢逞强,说道:“看来我是真的生病了,但这病来得好奇怪呀!”
    韩佩瑛吓得慌了,失声说道:“莫非你是中了毒?”谷啸风道:“不像是中毒的模样,你别疑心。”他知韩佩瑛是怀疑他受了黑风岛主的暗算,此时其实他自己也是有点疑心的了。不过一来的确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二来他也不愿意韩佩瑛为他忧心。
    原来黑风岛主宫昭文的七煞掌神妙莫测,既可以用来施展毒功,也可以不令对方中毒只是生病的。
    有病的人当然不能露宿,韩佩瑛只好扶他去找人家投宿。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黄河南岸,北岸就驻扎有蒙古军队。村庄里的人十有**逃难上了,留在这条村子里的只有三户人家。
    韩佩瑛先找两家房子较好的人家投宿,那两家人家见她一个少女却带着一个病人,都是怕惹麻烦,不敢收留。
    最后那一家农家只有一个老头,偏偏却是又聋又哑的。韩佩瑛和他打了半天手势,他方始明白她的来意。这老头倒是十分和善,愿意收留,呀呀呀呀的指点韩佩瑛帮忙他收拾一间房间,腾出来让谷啸风养病。
    村子里找不到郎中,那聋哑老头找了一些草药煎给谷啸风喝,他的药倒还颇有功效,过了几天,谷啸风虽然每日里还是寒热交作,但病情已是渐见减轻。
    这几天里韩佩瑛衣不解带的服侍谷啸风,谷啸风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日握着韩佩瑛的手说道:“我对你不住,你却对我这么好!”
    韩佩瑛道:“你又忘记了,咱们约好了不提旧事的。你是我的哥哥,我不该服侍你吗?”谷啸风甜丝丝的,但却也有一点失望,想道:“她只是愿意和我做兄妹,做夫妻却是休想了。但能够有这样一个妹妹找又复何求?”
    谷啸风道:“现在我似乎可以运气了,但真气仍然未能凝聚,你可以帮帮我的忙吗?”
    韩佩瑛喜道:“你能够运气,这就好了。但不知要我如何帮忙?”
    谷啸风道:“我把少阳神功的运功口诀背给你听,你听不懂的问我。然后请你如法施为,助我打通经脉,凝聚真气。”
    原来谷啸风是借这个题口把少阳神功传给韩佩瑛的。要知武林中的规矩,本派的功夫固然不肯轻易传给外人,稍有身份的人也不肯偷学别派的功夫。是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虽不寻常,谷啸风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少阳神功传授给她。
    不过虽然这是一个藉口,但若要使谷啸风凝聚真气,早点恢复功力,却也的确需要韩佩瑛懂得少阳神功的运功方法,方能助他。否则若以别派内功助他打通经脉,那就反而无益有损了。
    韩佩瑛心里想道:“啸风知道我曾受过修罗阴煞功的伤,而少阳神功则正是可以克制修罗阴煞功的,虽然我喝了九天回阳百花酒,所受的寒毒业已祛除,但也恐防会有后患。啸风也想必是为了这个缘故,怕我不肯接受,故而用这个办法,把少阳神功传授给我,叫我不可推辞。”她懂得了谷啸风的用心,不由得暗暗感激。
    一来他们为了要揭露任天吾的缘故,必须尽快的赶到金鸡岭去见蓬莱魔女,二来韩佩瑛当然也希望谷啸风早日恢复健康,方能走动。是以她就不说破他的用心,接受他的传功。
    韩佩瑛懂得了运功的方法之后,两人各以掌心相抵,韩佩瑛把本身真力从谷啸风的掌心输送进去,助他打通经脉。
    以上乘的内功助别人打通经脉,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因为必须全力施为,决不能突然中断,因此倘若有敌人来犯,他们二人都是无法抵抗的。运功到了紧要关头,那就更是一点都不能分心,甚至连话都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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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时分,正在紧要关头,忽听得有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到了这家人家的门前,方才停下。
    跟着便听得扪门之声,那个聋哑的老头子开门出去,来人问道:“我的朋友生了病,想借宿一宵,不知老丈可肯应承?”
    韩佩瑛本来是不该分心的,但听了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禁吃了一惊,想道:“此人声音好熟,他是谁呢?他也有一个生病的朋友,这可真是无独有偶了!”
    来人最初可能不知道主人是又聋又哑的,见他摇头,又再求道:“敝友病得很重,请老丈做做好事,我必定报答老丈。”
    这次因为韩佩瑛比较用心来听,听出来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护送过她的那个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
    韩佩瑛想起孟霆保护自己前往扬州完婚之事,当时自己也是有病在身,不觉晴暗好笑,心里想道:“这位总镖头专保怪镖,生病的那位朋友想必又是他今次所保的‘镖’了,却不知是谁?”
    此时孟霆已经知道屋主是个聋哑老头,似乎正在猜测他的手势,说道:“你是没有空余的房间,都住了人么?不要紧,我们只须借你的院子避一避就行了,看这天色,恐怕会有风雨。我还要服侍病人吃药,也得向你老人家借几根火柴。”他是一面大声说话,一而用手势配合的。
    农家房屋简陋兼且失修,韩佩瑛住的这间房板壁上就开有裂缝,但韩佩瑛正在以全力相助谷啸风运功,可不敢分心太多的心神从板缝张望。不过从孟霆的口气听来,那聋哑老人一定是继续在打手势,表示气绝。
    孟霆道:“哦。你是说你的屋子也有病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不许别人骚扰?唉,你一定不愿收留我们,那也只好罢了。”说到这里,似平他已经揭开了车幔,探望病人。只听得他接着便是问那病人道:“奚相公,你感觉好一点么?咱们走吧。”那病人发出几声呻吟,却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
    韩佩瑛听得一个“奚”字,不觉吃了一惊,心里颇为着急。她想向屋主人求情,允许孟霆进来,可是运功正在到了紧要关头,她是不能张口说话的。
    就在孟霆想要驾车离去的时候,忽听得远处隐隐似有马蹄得得之声。屋子里的韩佩瑛也听见了。
    孟霆大惊之下不顾那聋哑老头的阻止,抱起了病人,便跑进他的院子来。
    院子里有一堆禾杆草,高逾人头,孟霆说道:“这位朋友借你的地方躲一躲,请你帮帮忙,不要泄漏秘密。”他是总镖头的身份,做事必须有个交代,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故此明知这聋哑老人听不见他的说话,还是把话说了。
    韩佩瑛知道孟霆已经抱着病人,进了院子,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她的好奇心,当下扭转了头,便向板缝偷望出去。
    这晚正是农历十五的晚上,月亮明亮,从板壁偷望出去,虽然还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但亦已可以辨认得出那个病人是谁了。
    这病人不是别人,正是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
    韩佩瑛这一惊非问小可,几乎要失声惊呼!蓦地觉得谷啸风掌心一凉,脉息也似有散乱之象,韩佩瑛只好忙再镇摄心神,不敢出声。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奚玉帆竟然如此凑巧也到了这家人家!
    孟霆把奚玉帆藏在禾草堆中,说道:“你老人家不必惊慌,关上门吧。”聋哑老人倒是看得懂他这个关门手势,孟霆出去之后,他果然就关上门了。
    韩佩瑛自从离开百花谷之后,就没有和奚玉帆再见过面。在百花谷之时,奚玉帆曾向她献过殷勤,她也知道奚玉瑾有意帮她哥哥撮合。
    韩佩瑛对奚玉帆是颇有好感的,但也只是“好感”而已,压根儿她就不曾想到“婚事”上面,更谈不上对奚玉帆有什么爱意。
    不过奚玉帆总是她的好朋友的哥哥,如今奚玉帆受了伤,就躲在与她一板之隔的外面,她当然也不能不为他着想,为他担心的。看孟霆刚才那样慌张的神气,不用说来的一定是甚为厉害的敌人了。
    谷啸风正在到了紧要关头,本来是应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但他的修为可还没有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当他知道了孟霆抱进来的病人是奚玉帆之后,吃惊得比韩佩瑛还要厉害,心头也禁不住为之一震。
    这-震不打紧,业已凝聚了的真气却又涣散了,韩佩瑛紧紧捏着他的了心,摇了摇头,示意叫他切莫在这紧要的关头乱了心神!
    谷啸风心里想道:“不错,只有待我恢复了功力,方能助他!”当下强摄心神,把涣散的真气再行凝聚。
    虽然如此,究竟还是不能无所关心,因此他们一面在加紧运功,一面还是免不了要稍稍分神,听听外间的动静。
    快马的奔驰的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在这家人家的门前戛然而止。
    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孟大镖头,咱们又碰上了,你想不到吧?嘿嘿,你这一向在哪里发财啊?”
    韩佩瑛听了这个人的声音,不觉又是-惊。原来这人就是曾给她刺瞎了一只眼睛的“野狐”安达。那次在淮右平原伙同了程氏“五狼”中途截劫孟霆的“镖”,要抢她作新娘子的那个人。
    韩佩瑛心里想道:“这个采花淫贼居然还敢如此胡作非为,可惜我现在不能出去料理他。”
    这个“野狐”安达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她,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流角色的,韩佩瑛又不禁暗暗为孟霆担心了:“-这一个野狐,已是足够孟霆对付,听马蹄的声音,来的一共是四个人,但盼谷大哥快点打通经脉,恢复武功,否则孟霆只怕要糟!”
    孟霆亦是自知不妙,但他毕竟是个惯经阵仗的人,丝毫也没露出慌张神色,听了安达的说话,便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的镖局子已关门了,哪里还能发财啊?”
    安达哈哈一笑,说道:“不对吧,我倒是听说孟大镖头接了一位大财神呢!”
    孟霆吃了一惊,却淡淡说道:“安舵主说笑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哪里还有大财神光顾我的小镖局?”
    安达说道:“孟大镖头过谦了,谁不知道虎威镖局是洛阳鼎鼎有名的大镖局?”
    孟霆道:“可惜虎威镖局的招牌早已给你老兄和程老狼他们斫了,谁还肯光顾失过事倒了霉的镖局,所以我早把它关了。这样的事是瞒不过人的,不信,你们可以到洛阳去看。但我想各位都是耳目灵通的人,不用看也早就应该知道。”
    和安达同来的人说道:“我知道,贵镖局是因蒙古大军来了,这才歇业的。这笔帐似乎不能算在安大哥身上。”
    另一个道:“虎威镖局虽然卸下招牌,孟大镖头的威名还在,就凭孟大镖头一人就可以保得了镖,哪愁没有财神光顾?”
    孟霆道:“我这辆破烂的车子就在这儿,各位不信,可以搜搜。”
    安达笑道:“也不用这样着忙,孟大镖头,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谈谈正事之前,先给你介绍几位朋友,这位是金狮谷的金舵主……”
    安达话未说完,孟霆已是接下去说道:“那么这位想是饮马川的娄舵主了。两位舵主孟某虽未曾会过,但也叫过小局的镖师拿了孟某的拜帖拜过山的,说来也总算是有了交情的了。”
    原来在江湖上吃得开的镖局,不能只靠镖师的武艺高强,最紧要的还是各方面都要有“面子”,要有面子,那就得对黑道白道的稍微有名的人物都送人情了。这就是孟霆曾差遣手下的镖师到过金狮谷和饮马川送拜帖拜山的缘故。
    金狮谷的舵主叫金发,饮马川的舵土名叫娄人俊,两人的山寨距离不远,一向交情也好,经常联袂行走江湖的。故此孟霆一听说其中一人是金狮谷的金舵主,便知道另一个人是饮马川的娄人俊了。
    娄人俊哈哈笑道:“不是孟大镖头提起,我都几乎忘了。”
    金发却道:“我就是看在和贵局有过交情的份上,所以才邀了安大哥和孟大镖头好好商量、商量,免得伤了和气。”
    第四个人是个约莫五十岁的汉子,跟着也哈哈笑道:“孟大镖头的确是交游广阔。但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孟霆留心一看,发现那人的衣角绣有一条奇形怪状的鱼,孟霆心头一动。说道:“阁下可是长鲸帮的楚帮主?”孟霆的镖局是只走陆地的,和水道的帮会人物并无交情,也没有见过鲸鱼。但他这一猜却猜对了。
    韩佩瑛心里想道:“原来黄河五霸中的楚大鹏也来了。那两个什么金狮谷和饮马川的舵主本领如何不得而知,这人的本领却是不在安达之下。”楚大鹏就是韩佩瑛那次在禹城仪醪楼上所遇见的人,当时他把韩佩瑛误认作黑风岛主的女儿,还曾请她吃了一桌仪醒楼有名的酒席。
    楚大鹏哈哈笑道:“孟大镖头端的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安达朗声说道:“好了,现在大家都相识了,咱们该说正经事啦。孟大镖头,你做的是保镖生意,我们干的却是没本钱的买卖,所以有时也就难免结点梁子,但这乃是各为本行所结的梁子,并非深仇大恨,你说对吗?”
    孟霆道:“不错。安舵主有何指教,请明说吧!”
    安达说道:“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想与你商量一桩交易,百花谷的少谷主奚玉帆是不是请你作保镖?”
    孟霆说道:“你老哥说笑了。奚少谷主是剑术名家,本领远胜于我,何须要我保镖?”
    安达冷冷说道:“你不是也曾给韩大维的女儿做过保镖么?那臭丫头的本领似乎也比你高明得多呀,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据我们所知,奚玉帆是因为受了重伤,才要你保他回百花谷的,他给你多少镖银?”
    孟霆淡淡说道:“现在暂且不管有没有这桩事情,我倒是想劝你们一劝。安舵主,你以前抢韩姑娘乃是你因为不知道她是韩大维的女儿,以致吃了大亏,但也犹可说。如今你是明知奚玉帆是百花谷的少谷主,伺以还要打他的主意?百花谷奚家和洛阳韩家都是同样不好惹的呀!这种冤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结吧!”
    安达面色一沉,但想了一想,仍然是勉强抑下怒气,说道:“百花谷奚家吓不倒我们!不过,这也是我们的事,用不着孟大镖头你替我们操心!”
    孟霆道:“那就请说,你们和我做怎样的一桩交易?”
    安达说道:“这次我们不是想分你的镖银,恰恰相反,是送一炷财香给你。只要你把奚玉帆交出来。”
    孟霆颇感诧异,说道:“你们要奚玉帆有何用处,可以告诉我吗?”
    安达说道:“咱们既然要作交易,我也不妨说给你听。不是我们要他,是蒙古的元帅要他。你交了出来,愿意做官就有官做,愿意发财就有财发。你若想在洛阳重开镖局,他们也可以给你便利。这样对你有利的交易千载堆逢,你做不做?”
    孟霆勃然大怒,冷笑说道:“原来你们几位都已经改了行替蒙古人做事了,失敬,大敬!但请恕我不识抬举,孟某人一不想做官,二不想发财,更不想在蒙古人手下讨饭吃,蒙古人在洛阳一天,虎威镖局的招牌就不会再挂!莫说奚玉帆在什么地方我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决不会和你们做这桩辱没祖宗的买卖!”
    安达变了面色,喝道:“那你是敬酒不吃,定要吃罚酒啦!”
    楚大鹏却做好做歹的劝道:“孟大镖头,俗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蒙古大军所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吞金灭宋,指顾间事。如今难得蒙古元帅给你这样大的一个面子,你还不领情?再说,你不答应,我们也会自己拿人的。那时动起手来,恐怕就顾不了交情了!”
    原来镇守洛阳的蒙古元帅因为孟霆是洛阳有名的人物,是以要拉拢他回去以利于统治,故此安达等人才一劝再劝,不想硬来。
    安达哼了-声道:“也不用说这么多话了!你若顺从,就有功名富贵;否则,就是自取杀身之祸!孟大镖头,你选哪样?”
    孟霆亢声说道:“大丈夫死得其所,又何足惧?”
    安达大怒,独门兵器,折铁扇一张,就想动手。楚大鹏道。“先把奚玉帆搜了出来再说,谅这位大镖头也跑不了。”
    安达道:“好!孟霆,我们对你可说是容忍之极,你再不知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话之时,金发和娄人俊已经动手搜孟霆那辆骡车,说道:“奇怪,真的没有人!”
    安达说道:“没什么奇怪,想必是藏在这间屋子里,咱们进去搜!”
    孟霆道:“我并没有这支‘镖’,你们不信,尽可把我拿下,杀剐听便,何必骚扰民居?”
    孟霆起初不知来的是这四个人,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了,如今却是有点害怕连累屋中那聋哑老头了。
    安达喝道:“站过一边。”乓的一脚就蹋开了农家的板门。楚大鹏和娄人俊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孟霆旁边。
    孟霆是拼着豁了性命的,可是不想连累屋主人,心里想道:“且博一博彩数,待他们搜出了人,再与他们拼命不迟。”当下跟安达他们走进这家人家。
    那聋哑老头满面惊惶之色,安达问他,他喉咙咕咕作响,连连摇手,孟霆说道:“他是又聋又哑的叮怜人,请你们别吓他了!”
    孟霆固然吃惊,躲在房间里的韩佩瑛比他吃惊更其!
    谷啸风的脉息已经没有初时那样的凌乱,渐渐恢复正常了,但奇经八脉尚未打通,危险关头尚未度过。韩佩瑛又惊又急,暗自想道:“倘若他们硬闯进来。只怕就是功亏一篑了!”
    那聋哑老头站在院子当中,满脸愤怒的神情,咿咿呀呀的喊叫,看来他虽然又聋又哑,亦已知道闯进来的是一班强盗了。不过,他的表情只是愤怒,却似乎并不慌张。
    安达看见院子中那堆高逾人头的稻草,说道:“先搜这堆稻草!”金狮谷的舵主金发应声而上。
    孟霆“哼”的一声,一掌便向金发打去,可是在他旁边的楚大鹏出手比他更快,孟霆肩头一动,楚大鹏立即便是一招“鹰爪”的“大擒拿”手法向他的琵琶骨抓下来,喝道:“孟大镖头,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孟霆擅长的是一套铁牌功夫,擒拿缠斗的功夫却是比不上楚大鹏。不过他身为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这门功夫虽非所长,他还可以应付。双掌相交,“啪”的-声响,楚大鹏身形-晃。孟霆连退三步,只觉手腕火辣辣的作痛。
    不过楚大鹏想抓碎他的琵琶骨却也不能。安达“嗖”的张开了折扇,挡在孟霆面前,喝道:“孟大镖头,你再一动,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孟霆正想不顾一切和他们拼命,不料忽有-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金发弯下腰刚要搜那-堆稻草,忽觉腰眼一麻,竟是不由自主的立足不稳,朝天跌了个仰八叉。他是给那聋哑者头推跌的。
    金发的武功虽然算不得是第一流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总是有数的人物了,虽然他没有防备,但给一个聋哑老头一推便倒,这件事情却是不能不令安达等人大大吃惊了。
    安达身法快极,一个移形换步,立即到了聋哑者头身边,折扇指着他的穴道喝道:“你是谁?”
    孟霆大喜过望,心想:“不料这聋哑老头竟是武林高手,我和他联手,说不定可以抵敌得过对方四人。即使不敌,至少也有了希望。”当下笑道:“他又不会说话,你问他也没有用,咱们干脆动手吧!”
    娄人俊扶起了金发,跟着也走上前来。他仔细的打量了那聋哑老头一眼,忽地失声叫道:“你不是乔松年么?嘿,嘿,我找了你许多年,你却躲在这里!真人面前,你还要装聋作哑么?”
    那“聋哑”老头蓦地发出一声长笑,说道:“我并不是为了躲避你的,不过既然是碰上了,咱们就顺便算一算旧帐也好!”话犹未了,娄人俊和金发已是双双扑上。
    乔松年随手在稻草堆旁拿起一把禾叉,喝道:“来得好!”禾叉画成十道弧形,使出了“拨草寻蛇”的招数,拨开娄人俊的长剑,叉尖直指金发喉咙。
    金发用的是一柄大斫刀,重达三十多斤,当胸一立,护着咽喉,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大斫刀竟然给他的禾叉拨开了。金发虎门隐隐作痛,原来这并不是一把寻常的禾叉,而是百炼精钢打的。重量和金发的那柄大斫刀也差不多。
    娄人俊一个移形换位,剑随身走,喝道:“今日誓报你一掌之仇!”剑光如练唰的便向乔松年胁下的“愈气穴”刺来。
    原来约在十年之前,娄人俊在冀北道上截劫一伙客商,商队的保镖敌他不住,正在危险万分之际,恰值乔松年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娄人俊给他重重打了一掌,打落了两齿门牙。这十年来娄人俊苦练-套八仙剑法,为的就是报这一掌之仇。
    乔松年见他剑法不俗,心道:“这厮果然是今非昔比了。”当下不敢轻敌,禾叉一抖,径搠过来,喝道:“来面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禾叉的三股又尖都对准了娄人俊的穴道。
    禾叉是一件沉重的武器,乔松年竟然能用它来点穴,使得比判官笔还要轻灵,娄人俊是个识货的行家,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收剑换招,乔松年迫退了娄人俊,倏地把招数由虚化实,禾叉当作杆棒来使,一招泰山压顶,硬劈下来,金发的大斫刀挡它不住,蹬蹬的退了儿步,叫道:“安大哥,这老头儿甚是扎手!”
    当乔松年和金、娄二人动手的时候,孟霆也拔出了紫金刀,和安达、楚大鹏展开了恶斗。
    孟霆倘若和对方单打独斗,或许还可以打个平手,如今以一敌二,却是难免处在下风了。
    安达那次劫“镖”给韩佩瑛刺瞎了一只眼睛,虽说不是孟霆所为,但却是因劫孟霆所护送的“镖”而起。是以安达一来恼孟霆“不识抬举”,二来又因瞎了眼睛而迁怒于孟霆,因此一占上风,就“得理不饶人”,招招都是杀手。
    楚大鹏倒是想把孟霆生擒回去献功,听得金发呼援,便道:“安兄,你去帮-帮他们的忙,这位大镖头我谅还可以对付得了。”
    金、娄二人是安达请来的,安达自是不便袖手旁观,心里想道:“待我把那糟老头子点了穴道,回来收拾这姓孟的也还不迟,谅他也跑不掉。”
    楚大鹏练有铁砂掌的功夫,又精于大擒拿手法,满以为有把握可以胜得孟霆,哪知孟霆亦非易与之辈。
    交手数招,楚大鹏使出聚辣的分筋错骨手法,一招“铁锁横江”,欺身直进,硬抢孟霆的金刀。孟霆的招数业已使老,刀锋不着力,若不撤手,手腕就非给他拗断不可!
    好个孟霆,在这生死关头,当机立断,身子突向后-倒,翻出数丈开外。楚大鹏跟踪急上,孟霆喝道:“看刀!”呼的一声,竟然把手中的紫金刀飞出。
    楚大鹏本来是要抢他的刀的,但这刀口挟着劲风飞来,楚大鹏却是不敢硬接了。待他避开之时,只见孟霆已经爬了起来,手上多了两般兵器,左手是一面铁牌,右手是一柄短剑。
    那柄紫金刀从楚大鹏头顶飞过,安达举起折扇轻轻一拨,金刀转了方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安达叫道:“楚大哥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孟霆已是挥牌舞剑,扑将上来,与楚大鹏再度交手。
    楚大鹏耸声笑道:“大镖头还不肯认输么?我要看看你有几条‘蛇儿’可弄?安大哥放心,楚某谅还对付得了这位大镖头的。”
    江湖上的俚语把兵器比做叫化子手上的蛇,叫化子死了蛇就没得“弄”了。楚大鹏那句话是嘲笑孟霆已经失了刀的意思。他哪里知道孟霆乃是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刀法固然擅长,铁牌挟剑的三十六路盘打功夫更是他的绝技,安达曾经领教过他的这套功夫,深知厉害,是以出言提醒楚大鹏。
    楚大鹏揉身扑上,孟霆微一偏头,一甩右手剑,“拔草寻蛇”,转身向对方膝盖削下。楚大鹏一撤右腿,使个“怪蟒翻身”的身法,反踢孟霆膝盖的“环跳穴”。孟霆喝道:“来得好!”左手铁牌以泰山压顶之势硬砸下去。
    楚大鹏腿上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连环飞腿,疾发如风,这一招有个名堂,叫作“巧踹金灯”,可虚可实。倘若对方的力道不如自己,这一脚踹实,就可以重伤对方。倘若是自己力道不如对方,也叮以用“巧踹”之法,借力倒纵,避过敌人的攻击。
    只听得“当”的声,楚大鹏一脚踢着铁牌,身形倒纵出去,低头一看,只见衣襟的下摆已经短了一截,原来是给孟霆的短剑削去的。
    楚大鹏这才知道厉害,当下加了几分小心,凝神应付。擒拿手法大战铁牌,双方各展绝技,打得个难分难解。孟霆稍微占了一点上风。
    安达加入战团,与娄人俊、金发二人合战乔松年,交手数招,这才知道乔松年确是个强手。他本以为可以在三二十招之内点着对方的穴道,如今反而要提防乔松年的禾叉刺穴了。
    但他们二人联手,毕竟是较为有利,乔松年仗着功力较深,叉法奇特,在开头数十招之内,尚还有攻有守,未现败象,数十招后,渐渐感到气力不加,只有招架之功了。
    房间里韩佩瑛听得外面的高呼酣斗之声,当真是声声刺耳,不由得胆战心惊。忽见谷啸风额角的汗珠一颗颗似黄豆殷大小的滴下来,呼吸也渐渐粗重。喘气的声音就像拉扯风箱一样。这是他的气达重关,经脉将通的现象,只要把这个危险的关头一过,他的功力就可以恢复了。
    韩佩瑛知道紧要,当下用破布塞着耳朵,强摄心神,加强运功,助谷啸风打通奇经八脉。
    安达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此时已经听见屋子里谷啸风喘气的声音,再留神一看,那间房的板壁是有裂缝的,隐隐可以察见里面有两个人影。
    安达只道是奚玉帆藏在里面,他只知奚玉帆是受了伤,却不知他伤得如何的,心里想道:“原来这屋子还有他的伙伴,若是替他裹好了伤,这奚玉帆纵然武功未能恢复,亦是一个扎手的人物,不如趁他正在治伤的时候,先把他料理了再说。”主意打定,便向乔松年猛攻二招,将他迫退。说道:“娄、金二兄,你们暂且缠着这个糟老头儿,稍待片刻,我去就来。”
    乔松年已是气喘吁吁,打得筋疲力倦,安达料想娄人俊和金发联手战他,纵不能胜,至少也不会在半个时辰之内落败。而在这个时间之内,他自忖已是足够他用来“料理”业已受伤的奚玉帆了。
    安达“乒”的-脚蹋开板门,便闯进去。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冷笑说道:“你这野狐,瞎了一只眼睛还嫌不够是不是?”
    安达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在房间里的竟然不是奚玉帆,而是刺瞎他眼睛的韩佩瑛!安达吃过韩佩瑛的大亏,焉得不慌,听得她的冷笑之声,不自禁的便连忙后退。
    可是他毕竟也是个武学的行家,退了几步之后,心神稍定,已是看清楚了韩佩瑛和谷啸风乃是盘膝而坐,正在运功的。安达登时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喜出望外,想道:“原来这臭丫头正在助她情郎恢复功力,哈哈,这可不正是天赐给我的报仇良机么?”
    安达抹了冷汗,哈哈大笑,再走进去,说道:“韩姑娘,我可不想刺瞎你的眼睛,只想你做我的新娘子!”当下举起折扇,便向韩佩瑛后心的穴道点去。
    韩佩瑛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却还不能不勉强抑制怒火,以免影响谷啸风的运功。安达扇子点来,她亦已拔剑出鞘,反手一剑将安达的折扇拨开。
    本来韩佩瑛的武功是胜过安达的,但此际她只能单臂应敌,另一只手还要帮忙谷啸风运功,而且她又不能起立,仍然要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这样一来,当然是极难应付了。
    安达那次给韩佩瑛用银管刺瞎眼睛,固然是由于他的技不如人,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当时尚是丝毫未知韩佩瑛的底细,只知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女子,故此冷不防就吃了大亏,否则以他的本领,至少可以与韩佩瑛周旋三五十招。
    但也正因为他曾吃过韩佩瑛的大亏,此际形势虽然对他极为有利,他的心中也是不免有点怯意,不敢放胆进攻。这就给了韩佩瑛一个喘息的机会了。
    韩佩瑛一掌运功,一剑应敌,头也不加,只凭对方折扇打来的风声,便即发招抵挡。她的家传剑术精妙无比,居然在斗室之内,人未起立,一样挥洒自如。
    激战中,韩佩瑛听风辨器,觅得一个破绽,喇的反手一剑,径刺安达的小腹,这一剑来得迅如闪电,安达想要后退已来不及,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安达外衣给剑尖挑破,剑尖恰好刺着他束腰的皮带。此时安达业已退开一步,低头一看,只见皮带上只是有个小小的裂口,还未割断。
    韩佩瑛一剑未能刺伤敌人,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安达抹了一额汗之后,却是瞿然一省,喜出望外。因为韩佩瑛这一剑割不断他的皮带,已是露了“底”了。
    安达喜出望外,心里想道:“我真是糊涂,这臭丫头如今正在助她的情郎运功,焉能全力与我周旋,我怕她作甚?但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迟必生变。
    安达去了怯意,全力进攻,数招之后,便即抓着一个机会,韩佩瑛长剑划了半道弧形,横削出去,这是寓守于攻的剑招,安达看出她功力不足,折扇便硬按下去,搭着剑身。这是硬拼内力的打法,力强者胜,力弱者败,绝无侥幸可能。
    韩佩瑛的内功本来是在安达之上,但此际她以真力助谷啸风运功,倘若多用几分力道来对付安达,只怕谷啸风就有走火入魔之险,她又怎能冒这个险?
    眼看手中的长剑已是给安达那把折扇压得一寸一寸的下沉,韩佩瑛正道要糟,忽觉一股热气传入掌心,霎时间遍流全身,韩佩瑛精神陡振,“当”的一声响,长剑削断了对方的折扇,剑尖顺手一伸,刺进安达的眼眶,安达血流满面,一声惨叫,掩面飞逃。
    谷啸风却站了起来,笑道:“瑛妹,多谢你啦!”原来他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奇经八脉蓦地打通,功力恢复之后,以真力输送给韩佩瑛,助她克敌制胜了。
    韩佩瑛大喜道:“可惜给这野狐逃了。咱们赶快出去助孟霆一臂之力吧!”正是:
    深情不自觉,患难共扶持。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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