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别传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8章满穴无光,咤叱丧胆;铁链中分,玱琅惊魂
    海天双煞在那孤岛上布满了恶毒的陷阱,发现了咪咪藏在洞窟里的一艘小舟,但令这两个魔头高兴的还是他们竟跟踪着咪咪找到了辛捷隐藏的所在,也找到了咪咪什么身怀绝技的原因。
    但这两个横行一时的魔头终究还是畏惧着咪咪那种超凡入圣的武功,是以他们一时还不敢朝那条神秘的铁链上爬上去。
    直到咪咪在上面对辛捷说了一句话,离开这神秘的山窟,天残焦化才朝天废焦劳打了一个手势,心胸中满满充塞着幸运和美妙的幻想,伸手一拉那铁链,朝上面攀援而去……
    他那畸形的身躯却灵活敏捷无比,身形动处,便已上升三数十丈,他自也发现了在这条裂隙旁的山壁上的洞穴。
    因为此刻这个洞穴里正发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照得这条上下数十丈的裂隙都有了青蒙蒙的光亮,只是愈到下面愈暗而已。
    天残焦化心中暗暗吃惊!他闯荡江湖的经历何等老到,一目所见,就知道这种光芒绝不是油灯、蜡烛之类的东西所能发出的。
    此刻他所惊异的自然是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强烈的光亮?如是珠宝之属,其价值自也足以惊人了。
    但是,此刻他却不能在这问题上多所探究,他身形一展,毫无声音地从铁链上移到这条裂隙旁边满生阴苔的山壁上。
    这时就可看出这昔年名震武林的关中九豪之首,在轻、软功上的造诣的确不同凡响。
    他在这滑腻腻的山壁上依附着,就生像是一只壁虎似的,四肢略一滑动,便已到了那洞穴的旁边,然后悄悄探首向里张望。
    他目光所及之处,靠着最里面的洞壁是一张净洁光滑的石榻,石榻的旁边有一张石几,上面排满了一些瓶子和书册。
    他的心狂喜地跳动了一下,因为他已想到这些玉瓶和书册就是咪咪那一身神奇武功的来源。但是他又不禁有些奇怪?因为他看不到辛捷的影子。
    他用一只眼睛朝里面张望,是以只能看到这洞穴的一半。
    此刻他目光略一凝视,忖道:“这姓辛的小子一定在洞里的另一边了。”
    心念又转动几下,觉得以自己的武功,绝无畏惧辛捷的必要。
    于是他暗中狞笑一下,左掌微一使力,嗖地,朝这洞穴里窜了进去。
    他这一举动虽然似乎大意了些,然而这久闯江湖的魔头却早已将退路打算好了,而且对任何突来的打击都早就防备周全。
    他浑身满布真气,身形一进洞,就斜斜掠向那张靠墙的石床,因为他身形是斜着的,是以他也能照顾到方才他目光不能看到的地方。
    哪知就在那一刹那里,本来照耀四壁的光芒突地一起敛去,本来极其光亮的洞穴,竟在这快如电光一闪的时间里突地变为黑暗,这种情形几乎令人有一种天地突然崩溃的感觉。
    天残焦化刚好掠到石床上,这突来的黑暗,使得他蓦地一惊,接着由背脊传来一阵难言的悚栗。
    他立刻一拧身,将背脊贴在石壁上,努力凝神而视,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就像突地由光亮的仙境落入黝黑的地狱里,四周像死一样的黑暗,方才的光亮就像谜一样地失踪了。
    黑暗里有轻微的呼吸声,那是属于天残焦化自己的。
    这种黑暗对他说来无异是一种生命的威胁,方才他那些美丽的幻想,此刻全都随着光线的突变而无影无踪。
    他掌心开始沁出冷汗。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落入人家的陷阱里,黑暗中就隐伏着一个随时可以向他的生命袭击的敌人,而他却无法预防。
    在这一瞬间,他本来狂热的思潮也突然变得冷静起来。
    他想到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有些不对的地方。譬如说咪咪去找寻那艘她自己隐藏的小船时,她当然不会希望被别人知道,但是她那时嘴里却在唱着歌,而且唱的声音很大,老远就可以听到。
    “呀!原来她是在诱我上当!他们老早做好了圈套,而我……我这只老狐狸却上了这乳臭未干的两个小孩子的当!”
    天残焦化一念至此,掌心沁出的冷汗不禁愈发地多了。
    四周的黑暗也像是愈发浓厚,浓厚得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黑暗之外,还加上无比的沉寂,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一次……两次……三次……
    然而四周却仍然半点动静也没有,此刻即使是仅仅一滴水由上面滴到下面,一颗流星自苍穹间闪过,这么短暂的一刹那,在这靠在石壁上,四面满伏杀机的天残焦化看来,却有如一年般漫长。
    他悄然将手掌贴在冰凉的石壁上,借着手掌的吸附之力,悄悄在石壁上滑开一些,他希望那隐伏在黑暗中的敌人也看不清自己存身的所在,如此,那人便也无法袭击自己。
    但是,黑暗中突地发出阴恻恻一声冷笑,一个森冷的口音低沉地说道:“姓焦的,只要你身子再动上一动,我就叫你身上添个大窟窿!”
    天残焦化厉喝一声,双掌挥出凌厉的掌风,朝这发声之处扑去。
    他凝集了毕生的功力,冀求自己这一击能够奏功,但是掌风到处,接触到的却只是坚硬的石壁。
    然这时在他的身后却又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带着令人悚栗的意味说道:“姓焦的,我劝你好好待在那里,你要嫌死得不够早,要叫我尽快地打发你,哼!那你的想法却太痛快了!”
    天残焦化纵然素来杀人不会眨眼,此刻却也不禁冷汗为之淋漓而下。因为他此刻已知道自己虽然看不到人家,人家却清清楚楚的看得到自己,这又和一个瞎子来对抗明眼人何异?
    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和人家仇恨似海,人家似乎连将自己痛痛快快地杀死都嫌不过瘾。
    他暗暗叹息一声!方才他临爬上来的时候,曾经向他弟弟打了个手式,叫他不要上来,而此刻自己纵然声音吼得再大,他也不会听见,此时此地,自己就连个帮手都不会来。
    黑暗中的声音又不再发话,生像是看着他的恐惧而引以为乐。
    他的呼吸声也愈发粗重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形反正暴露在人家的目光之下,他甚至索性闭起眼来,而且也不说话,因为他不是笨人,知道自己此刻纵然冒火也是无用。
    他留意地用耳力去听那人的行踪,但是四周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自他进洞、光灭,到此时仅仅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刻而已,然而他却觉得有如不可忍受的漫长。
    他不知道人家在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发出突击,他只知道人家若一发动,那必定是有着极大把握致自己死命的。
    而辛捷呢?
    他此刻正站在石几之前,在黑暗中望着他这不共戴天的仇人,十年来石室的苦练,使得他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天残焦化的每一个动作,也看得出这不可一世的魔头惊骇而恐惧的表情。
    他暗中微笑一下,因为他的仇人已落入他的圈套里了。
    他此刻甚至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天残焦化伤在他的掌下。
    但是,他却感觉到这胜利中欠缺了什么?他迟迟不能下手,又急急迫着自己出手,这份矛盾的感觉是令人很难了解的。
    “我这样就算能杀了他,但能够将我的仇恨和屈辱洗清吗?我这种报仇的方法,能算得光明正大吗?唉……”
    他暗中又叹了口气,脑海中思潮紊乱,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学会了许多狡计,但是,他此刻却不能用这些狡计来对付他的仇人,这一霎时间,他觉得世上所有的阴谋狡计都再也和自己无缘了,他甚至对自己以前所做的一些阴谋勾当觉得遗憾起来。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用这些狡计所获得的胜利是非常空虚的,这正如没有经过耕耘收获而得来的果实,虽能令馋夫称心,却不能令农夫满足。
    没有经过努力得来的光荣,虽能令小人喜悦,却不能不令男子汉大丈夫感到羞愧一样。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潮在辛捷心中闪电般地交击数次……
    贴在石壁上的天残焦化只觉得这洞穴像是突然起了一阵极为轻微的风声,但是这风声的来势却是飘飘荡荡,生像是四面八方都有,自家虽然是久闯江湖的武林高手,对于听风辨位一类的功夫熟得不能再熟,但是却摸不清这风声的来势。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昔日武林中的奇人七妙神君所施的轻功身法,就是这种令任何人都不能预测来势的。
    “难道这姓辛的小子是七妙神君那老儿的徒弟?”
    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他哪有时间来思虑这些?浑身真力满注,双掌交错,横亘胸前,以期能对这种绝险的袭击做一抵挡,因为他深知,只要自己稍一不慎,便得立刻命毙当场。
    哪知风声一凛过后,满洞穴立刻又恢复了光亮,这强光的骤然来临,使得他不自觉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他看到他的大敌正赫然站在自己眼前。
    辛捷目光凛然,在他脸上一扫,冷冷道:“姓焦的……”
    他话未出口,突然看到这天残焦化面上惊容未已,眼光在自己身后一转,竟突地闪过一丝狞恶的笑意。
    他心中微动,立刻停住了口,脚步微错,身形倏然滑开五尺,目光瞟处,果然看到洞穴的入口之处正站着张臂待扑的天废焦劳。
    这一来主客便大为易势,天残焦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道:“姓辛的小子!有什么话怎地不快说呢?再过一会儿,你有话就说不出来了。”脸上的惊惧之色全退,狞恶的笑意满布。
    辛捷突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天残焦化倒为之一愕!
    却听辛捷笑声一顿,冷冷道:“十年前,不管怎样,你举在我头顶上的一掌总算没有拍下来,现在我也放过你一条生路,来来来,姓焦的,你也不必承我的情,你们哥儿俩只管一齐上吧!十年前,辛捷家庄雪夜里溅的血,今天我姓辛的也要你们用血来还,而且这血还要让你们流得口服心服。”
    辛捷话声一落,身形暴长,扑向焦化。
    天残焦化狞笑未已,双掌一错,哪知辛捷一拧身,突地在中途转了个方向,右臂斜引,嗖地一掌,劈向洞口的天废焦劳。
    他身形之变化转折,矫如游龙,快逾闪电,等到天废焦劳惊觉的时候,这一掌已堪堪劈到身上,掌风凛凛,袭体生寒。
    天废焦劳寒玉似的一张丑脸,也不禁变了变颜色,双掌外翻,硬往辛捷劈来的一掌接上去。
    数日前天废焦劳和辛捷动手时,几次硬接硬碰,辛捷都不敢挡其锋,此刻他也指望辛捷这一掌会中途变招,那么自己虽失机先,也能缓过气来。
    哪知辛捷口中闷哼一声!掌心突地往外一蹬,吐气开声,竟也是硬接硬架,毫不迟疑地往天废焦劳这双掌上击了过去。
    三支手掌甫一交接,只觉“噗”地一声声响,就像是一声闷雷似的,辛捷的身形竟又往前一迈步,左掌倏然穿出……
    这时候,天废焦劳才知道不妙,方才自己尽双掌之力和人家互接了一掌,虽然还未落败势,但自家此刻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眼看人家的一支左掌又带着凌厉的掌风向自己袭来……
    这正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天废焦劳一着失机,身形一挫,大仰身,往后便翻,堪堪避过了辛捷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发出的一掌。
    但是他却忘了自己处身的地方,他本来就仅仅是半个身子进了洞,此刻他全神都放在避开前面的一掌上面,身形翻仰处,顿觉失去了重心,再也稳不住身形。
    辛捷这些天埋首于武林怪杰上大人所遗留的武林秘籍中那种至阳至刚的内力功夫上面,他发觉将这种内力的修为拿来和自己昔日所练的“暗香浮影”互做融会,其中妙用无穷!
    须知辛捷本是聪慧绝顶之人,再加上他内力的修为本已登堂入室,此时稍做琢磨,正是一艺通,百艺通;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工夫,他却已将自身功力以前虚浮的地方全都充实了起来。
    此刻辛捷双掌交替而发,但体内的真气仍然源源不息,一点儿也用不着忧虑匮乏,左掌虽然一击落空,右脚往前轻溜一步,右掌一伸一缩,一股新的掌风顿时又发了出去。
    但这时天残焦化已厉叱一声,掠了过来,骈指如剑,疾地点向辛捷右胁下乳后一寸,着胁直腋、撅胁间的天池重穴,左掌却划了个半弧,掌缘横切辛捷的颈项。
    这一招两式也是快如疾风,他兄弟连心,眼看天废焦劳的身形已自摇摇欲坠,情急之下,用的招式自然也特别凌厉。
    辛捷口中闷哼一声,摔右掌,大拧身,连消带打,居然以攻为守,右掌斜立,竟从天残焦化的双掌中直穿了出去,手掌微翻,已击向天残焦化的胸膛,而左掌借着右掌的这一摔,身躯的一拧之力,掌风着着实实地朝已自稳不住身形的天废焦劳压了过去。
    这一招本来极为普通的“凤凰展翅”,一运用到他的手里,竟有了这种极其惊人的威力。
    天残焦化胸腹一吸,右掌金丝剪腕,左掌雷针轰木,双掌伸缩之间,也是带消带打,寓守于攻的妙着。
    但这时天废焦劳可却已招架不住了,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身子一栽,竟朝那条数十丈深,天井似的裂隙中栽了下去。
    天残焦化不禁大惊失色!厉吼一声,突然将已发出的两掌硬生生往回一撤,身形一晃,竟往辛捷胁下钻了过去,嗖地掠出洞口,一把抓住那条铁链,凝神往下面去望他二弟的究竟?
    辛捷冷笑一声,也掠至洞口,双掌并扬,掌风击向攀在铁链上的天残焦化。
    只听这条铁链发出“哗啦”一连串的巨响,来回一阵摇晃,天残焦化的身躯却向下滑了一丈,一伸手,竟然将天废焦劳带了过来。
    原来方才天废焦劳身子虽然已往下坠,但是这声名赫赫的海天双煞果然久经大敌,临危不乱,一伸手,这支手掌竟像铁爪似的穿入山壁,身子一贴,也贴到山壁上,此刻被天残焦化的全力一带,便也落到那条铁链上。
    辛捷大喝一声,上身往外一探,双足石桩似地钉在地上,双手却抓住这条铁链,奋起全力往上便抽。
    海天双煞兄弟两人的身形被他这一抽,果然随着铁链向上升了几尺。
    辛捷双臂如铁,交替着又一抽,这条铁链哗啦啦地摇曳着,但却再也抽不上来,生像是下面坠着千钧之物似的。
    原来这时海天双煞兄弟已施展出千钧坠的功夫,尤其是天废焦劳对于这类以气力是长的功夫可称一绝,此时这兄弟两人一齐用力,便无殊在这条铁链上加了千斤的份量。
    辛捷嗔目而喝,十指如钩,紧紧抓着这条铁链又往上一抽。
    这一下他使出了全身的真力,只听又是哗然一声巨响,这条铁链竟应手而起,本来重逾千钧的东西,此刻竟变得轻若无物。
    辛捷也不禁骤然失了重心,蹬蹬蹬!往后连退了几步才拿桩站稳,这条铁链虽全被他扯进了洞,但却只剩下小半截了。
    试想,以辛捷和海天双煞二人的功力,他们这一较劲,这条铁链如何承受得起?方才辛捷这全力一抽,竟将这条铁链拉断了。
    铁链撞在山壁上,和掉下去时所发生的那一连串巨响,此刻仍在山腹中回响不绝,满山之中似乎全响着这种哗然的声音。
    辛捷定了定神,废然一声微叹,将掌中的小半截铁链往外一摔,身形也随即往洞口掠去。
    正待辛捷俯首下望的时候,哪知眼前一花,竟像又有兵刃朝他迎面击来。
    辛捷大惊之下,脚步微错,一拧身,眼前的黑影便回身侧打了过去。
    他凝神一望,不禁暗中为之失笑,方才迎面朝他打来的“兵刃”,只不过是那半截铁链而已。
    原来这半截铁链的上端仍挂在上面,辛捷随手一抛,这条铁链一晃、一撞,竟又往回荡了过来,正好迎面击向辛捷。
    然后,这条铁链自然又荡了回去,满山那种铁器撞击的声音也渐渐微弱,终归静寂。
    辛捷在洞口俯身下望,这条天井似的裂隙,此刻从上到下都是空荡荡的,海天双煞这两个魔头已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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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浓烟漫山,侠士有命;清风拂岛,倩女无踪
    从上面往下望,这条裂隙竟有些深不见底的感觉,因为愈到下面,光线就愈暗,辛捷站在洞口旁出了会儿神,愕了许久。
    他知道方才天残焦化在黑暗中恐惧的时候,自己如果能将正直、磊落……这些观念稍微看得淡些,那么他此刻就绝不会逃出自己的掌下,而此刻,这十年来时刻使他切齿的仇人虽然已经走了,辛捷却丝毫没有后悔的感觉。
    人们永远不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无愧于心的事感到后悔的!辛捷也正是如此。
    他突然领略到一些事的不能成功,也比不择手段的成功要令人欣慰得多,他也领略到人们假如狡计做成了一件有愧自己良心的事,他纵然能够寻出很多种理由来获得别人的谅解,但却永远找不出一种理由来获得自己的谅解的。
    在这一瞬间,他也突然想起了地绝剑于一飞,想起了对他的歉疚,因为无论如何,这地绝剑于一飞总是以诚对己,而自己却欺骗了人家,将他看成自己为了要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于是,站在这神秘的洞穴边,辛捷突然思潮如涌,想起了许多事;当然他也不能忘怀方少堃、金梅龄、张菁这些美丽的影子。
    这是奇怪的事,人们常常在某些时候想起一些他不应想到的事。
    他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思潮,突地,他发现浓烟上涌,其中还夹杂着令人不能忍受的气味,使得自己生像是立刻便得窒息。
    他大惊之下,再探首下望,但是这条裂隙已全被浓烟布满,他虽然目力惊人,但此刻也只能从浓烟之中看到一些火焰的影子。
    他不用思忖就知道这下面一定是海天双煞弄的手脚,其中甚或还燃烧了一些毒草一类的东西,所以才会发出这种气味。
    于是,他立刻屏住呼吸,回身掠到石几旁边,将石几上的每一只玉瓶都打开来看了看,这其中大多早已空了,只有两瓶中还满蓄丹药,他匆忙地将这两种丹药都倒出一粒,塞在嘴里。
    但这种丹药就算能够辟毒,他仍然禁不住这种浓列的烟呛之气,他知道不用再过多久,自己便得被这浓烟呛死。
    于是他心念微转,立刻将石几上的这两只玉瓶和那些书籍极快而又极为妥善地放在身上。
    然后,他拿起靠在洞角的一根长长竹竿,将自己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捆在这竹竿上,伸进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洞里;等他将竹竿拿出来的时候,绑在竹竿的那件长衫已完全湿了。
    原来这个小小的洞隙正是通到一处山泉,这竹竿上若捆住个杯子,那么取出来的便是一杯清水,这想必也是昔年的武林怪杰上大人夫妇居留于此时,费了很多力才找到的。
    辛捷以极为敏捷的身手,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这些事,心中却在奇怪咪咪此刻跑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咪咪一定会来救自己,但是他却不能这样等在这里,万一咪咪来得太晚,那自己不就完了?
    因之,他不再迟疑,先将湿了的长衫撕下一角,绑在自己脸上,然后掠至洞口。
    这时这山腹里的所有空隙都已全被浓烟布满了,他无法再揣量地形,身形一动,也将身子贴在山壁上,往下面滑去。
    他知道在这种浓烟中,他既看不见人家,人家自也无法看到他,于是他施展开轻功中一种虽然颇为难练,然而只要轻功已有根基的人全都能够练成的壁虎游墙功夫,极快地朝下面滑去。
    瞬眼之间,他已往下滑了二十余丈,他心中略一忖量,知道自己此刻距离地面最多只有十丈左右了。
    而这时他俯首下望,下面火焰的影子看得愈发清楚,于是将手中已经湿透的长衫一展,雄浑的内力透过长衫,使这件长衫竟然完全张开,就像是一张铁片似的。
    他的身躯也随之提气下跃,堪堪已到了火焰上面,他将这长衫往下一压,下面的火焰便随手熄灭了很大一片。
    他心中不禁暗暗一喜,哪知他长衫一掀,那火势竟又蔓延过来,恶臭之气,竟也愈发浓烈,透过那块蒙在他面上的布块呛入他鼻孔里。
    随即,浓烟中随来一声冷笑,那天残焦化森冷的口气阴恻地说道:“姓辛的小子,你别想往外闯,你这是做梦!”语声方落,十数缕锐风已分向袭来。
    辛捷长衫往外一抖,这些暗器便全被卷落,但是他的立足之地已又成了一片火海。
    浓烟中又是一声厉叱:“姓辛的!你再接这个。”又是十几件暗器带着锐风袭来。
    辛捷立足火焰之中,身上已有几处着了火,身形一动,手中的长衫像是乌云般地卷出,辛捷想朝发话之处扑去,但此刻这块地方竟全布满了火焰,而这地方的窄小险恶,辛捷也知道此刻自己在浓烟之中虽然看不到别人,但别人却可能看得到自己的人影,因为自己立足火焰,目标自然明显。
    这情况正仿佛方才天残焦化在黑暗中的光景,但却比那还要凶险十倍,自己此刻如果硬往外闯,那定是凶多吉少。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不过电闪而过,然而就这霎目之间的工夫,他身上竟已快全部着火,那种热辣、疼痛的感觉,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忍受不了。
    在这种情形下,辛捷除了原路退回之外,简直别无路走。
    而此刻浓烟中又是一阵阴森入骨的冷笑,那天残焦化竟又喝道:“姓辛的小子!你就乖乖地将命交给你焦大太爷吧!”随着喝声,暗器又至。
    这些暗器虽然只是一些有棱的石块,但被海天双煞这种内家高手发出,威力仍然惊人。
    辛捷手中长衫再次一展,这些石块便又被击落,但这时连他这件长衫上都有两处着了火,他再不抽身退去,就得立时葬身火海之中。
    而这时他眼中已被呛得流出眼泪来,呼吸自也早就屏住,他将手中的长衫一卷,这本来已张成一片的长衫立刻变成一条衣棍,而他身形暴长处,上拔两丈,又掠回那条裂隙里。
    此刻他身上已经受了两处火伤,身手已远不如先前的灵活敏捷,而且他掌中那件长衫上的火焰虽然已被他方才那一抖弄灭,但是身上仍着了火,一双鞋子更是已烧得不象话了。
    海天双煞自崛起武林以来,至今已有数十年,关中九豪昔年称霸绿林,海天双煞四字更是令武林中闻名胆落,这两个魔头的这份名声万儿,可不是侥幸可以得来的。愈在这种生死存亡,仄只一线的关头里,就愈显出他们行事的毒辣阴狠来。
    须知他们有生以来就从不知仁、义两字为何物,他们只要达到目的,是不会顾忌任何有关道德方面的感觉的。
    这两个魔头久闯江湖,对各种知识都知道一些,他们在被辛捷扯断铁链,落在下面之后,竟极快的从外面采了些枯藤和一种内含油质的毒草,用火折子点着了起来。
    他两人以逸代劳,很容易地将辛捷又逼回那条别无退路的裂隙,一面又去采集枯藤和毒草,这火势竟在里面燃烧了将近两天。
    奇怪的是,在这两天里,咪咪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海天双煞当然希望她不要现身,以免破坏了将成的好事。
    但是两天过后,海天双煞早就退出了山腹,因为纵然他们带着解药,他们已无法在这满弥毒烟的山隙待下去。
    同时他们也知道,困在里面的辛捷纵然武功绝世,此时也早就了帐,世上又有谁能够在这种情形下两天绝不呼吸呢?
    海天双煞兄弟两人相视而笑,这个心腹大患此刻竟就这样被除去。
    尤其高兴的自是天残焦化,因为他认为自己又可以控制咪咪的心了。
    “但是咪咪到哪里去了呢?”
    这魔头两人几乎搜遍了这孤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却仍然找不到咪咪的影子,就像石头掉下海一样,突然在大地上消失了。
    “她会跳海自沉吗?”
    这答案几乎必然是:“不会!”因为她万万没有这个必要。
    但若说她还在这个孤岛上,那么她绝不会不去看一看辛捷,而自己一人跑去躲起来。
    于是,咪咪的行踪去向就成了一个谜,一个不能解释的谜。
    天残焦化急得暴跳如雷,但是咪咪的影子他仍然看不到。
    天废焦劳虽然像寒冰一样地,永远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但是此刻不禁也被这少女的行踪弄得十分奇怪?难道咪咪会突然长了翅膀飞走了吗?但是她也不会抛下辛捷,而一个人飞去的呀!
    他们去找那艘精巧的小船,那小船安然无恙。
    又过了一天多,他们几乎找得断了气,但是咪咪呢?仍然是不知所踪。
    于是天废焦劳就用数十年来他们彼此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式对他哥哥比划道:“我们还是离开这孤岛再说吧,反正咪咪假如还在岛上,她也万万没有离开的方法,那我们何必死守在这里?假如万一天气变了,风浪大了,海上的行船少了,我们再也不能利用这小船离开,那么岂非我们也要在这孤岛上饿死?”
    “我们现在赶紧走,最多等我们回到家里,再弄一条船,满储食物,再来这岛上找她,这样岂非要比死守在这里好得多?”
    天残焦化这种老江湖,自然早也有他弟弟同样的想法;须知此刻正是秋冬之交,海上行船最多,他们只要乘着这小船到航程之内,便立刻可以找到搭救他们的船只。
    于是他也立刻同意,立刻将那条小船拖了出来,又准备了些食水。
    在跑到石屋里去取食物的时候,这魔头竟仅将食粮拿了一半,留下的一半,当然是为了那已失踪的咪咪。
    这平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由欲生情,竟然也有了些人性。
    然后,他们再回到那山隙之中,想进去看看辛捷的尸身,但是里面的毒气弥漫,却似乎不是一天两天之中能消失得了。
    于是他们就弄了些石块将这山隙的入口完全堵死,又拉了些藤条盖在外面。
    他们这当然不是为了保全辛捷的尸身,而是为了保全这里面一些已被天残焦化看在眼里的玉瓶、书册,等到他们再回到这岛上时,他们自然要来取去的。
    此时在海天双煞的意念中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其余的东西大可等到他们的生命已经完全安全时才能谈到。
    何况这孤岛上十余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人踪,放在这里的东西,不是最安全的吗?
    至于辛捷,他们不用看,就能确定他已必死无疑了。
    最后,天残焦化站在海边还停留了许久,希望咪咪会突然现出行踪,但是海风愈来愈强烈,寒意愈来愈浓厚。
    天废焦劳将小船推下了水,将船里长大的木桨拿在手上。
    于是天残焦化也只得施展身形,掠上了那艘已漂在海水里的小船。
    天废焦劳将长桨向岸边一点,小船便在海面上滑了开去。
    这条长逾一丈,用坚木制成的长桨,此刻在天废焦劳手上就像是一根绣花针似的,三划两划,小船破浪而去,便已离岸甚远。
    这两个魔头各有一身绝技,虽然处身之地仅是万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但是他们心里却毫无恐惧之意,因为他们久走海路,知道自己只要能捱过一两天,便可以找到来往的海船。
    他们此刻心中疑虑的还是那相同的问题:“咪咪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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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难得轻舟,终难自去;且别孤岛,却易伤怀
    这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上的海天双煞来说,从早上到晚上,这一段时间是极其漫长的。
    而从黑夜到天亮,这一段时间自然就更漫长得像是永无止境似的。
    天废焦劳一下又一下地划着手中的长桨,生像是他体内含蓄着无穷的精力,这当然也是因为他满含希望,期待着发现帆影。
    但是,等他们已航行了一天一夜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极大的错误里,他们带了一切在海上必需的用品,但是……他们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罗盘。
    若此时海上是晴天,那么他们也可借着日间的阳光、晚间的星辰来辨别方向,但是在他们自以为非常幸运时,却有不幸的事。
    此时海上竟是阴霾满布,白天没有阳光,晚间更没有星辰,风向也令他们捉摸不定。
    尤其令他们担心的是:海上的风暴似乎快要来了!
    这声名赫赫,横行一时的关中九豪之首,海天双煞兄弟两人此时也只得像一个粗犷的船夫一样不停地轮流划着桨,冀求能够在风暴来临、食水断绝之前碰到一艘海船。
    但是他们迷失了方向,在大海中四顾茫茫,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灰蒙蒙地一片,水天同色,没有丝毫能够让他们辨清方向的东西。
    他们从正午离开那孤岛,此刻已到了第三天的早上了。
    这两个魔头心中也禁不住翻涌起恐惧的意味来,内力也渐渐显得有些不继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自然”,人力再强,但是也万万无法胜天的。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叶扁舟究竟是朝哪个方向行去,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着救星。
    于是他们也开始了解世上最大的恐惧就是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
    突地──
    正在划着桨的天废焦劳偶然极目之处,竟在一片灰蒙之中发现了一点小小的黑点,这毫无疑问的,一定是帆影了。
    于是,他狂喜地将自己的这艘小舟奋力朝那点帆影划去。
    天废焦劳内力煞是惊人,在这么劳累的情况下,这艘小船仍然被他划得其行如飞,长桨每一翻飞,小舟便在海面上滑过数丈。
    等他实在累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天残焦化就立刻接替着来操桨,这艘小船到了这种武林高手手里,前行的速度直比平常快了数倍。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点黑影已可清晰地看出是一条海船的影子。
    这兄弟两人不禁透了口气,自己总算找着生机了。
    于是他们鼓起余力,更加急地往这点帆影划去,眼睛自然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这点帆影,生怕它中途改变了航行方向。
    他们每划一桨,便和那艘船影之间的距离行近了一步。
    渐渐──
    他们竟然发觉驶来的这艘海船极为眼熟?等到他们更近一步时,他们赫然发现驶来的这艘海船竟就是他们自己驶去那孤岛的。
    这一来,他们不禁大吃一惊!
    但人们在已濒临绝望时所发现的一点希望,他们就必定会将这点希望尽往好处去想,因为任何人也不敢将这点希望毁灭:纵是世上最强的人,可也不能忍受绝望的痛苦呀!
    海天双煞也是如此,他们不禁强替自己找了个最好的解释:“哈!这条船被咪咪纵走了之后,就一直漂流在海上,想不到此刻却又被我们发现了。”
    心里虽这么想,甚至嘴角也笑着,但是不知怎地,在他们心目中却像总有着某些不祥的预兆?使得他们禁不住生起了一种难言的悚栗!
    两条船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了。
    海天双煞终于发现这条船头站着两条人影,正向自己这边眺望着;而他们终于又发现:
    站在船头的两条人影竟就是辛捷和咪咪!
    在他们看清这两条人影的一刹那间,他们仅存的精神、气力、希望,便完全像一个肥皂泡沫碰着石头似的,顿时被炸得粉碎。
    正在摇着桨的天残焦化再也支持不住自己,噗地一声坐在船板上……
    小船剧烈地摇晃一下,长桨也落入海水里。
    他仰视一眼,水天依然灰蒙蒙地苍然一片,他感到一切事都是这么不可思议,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会看到这艘船,看到这艘船上竟然有突然消失了而又重现的咪咪。
    最奇怪的当然还是这艘船上竟然活生生地站着他们认为已必死的辛捷。
    天残焦化垂下头来,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喃喃地低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呢?”
    坐在他对面的天废焦劳寒冰似的丑脸上也不禁有了一丝扭曲,他正也在暗中问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不过是海天双煞眼中的海市蜃楼吗?抑或是真实的?
    原来那时辛捷退回那条裂隙之后,立刻就用掌中那件有些地方已被烧焦的长衫打灭了身上的火焰。
    一面,他又从山壁上滑行而上,身上烧伤了的皮肉擦在山石上,发出一阵阵令他咬牙的痛苦。
    满布的浓烟刺得他泪水盈眶,于是,他才开始有些埋怨自己,方才为什么不在黑暗中偷偷一掌将天残焦化击死?以致此刻自己反而变得命在垂危。
    他极快地又掠回洞穴,洞穴中也满充着呛喉刺目的浓烟。
    他摸索着找到那支长竹竿,想再弄些水来润一润已被炙伤的皮肤。
    他一面再次将长衫缚在竿头,一面却不禁自怜地忖道:“其实这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一念至此,他又想:“索性再跃下去和那两个魔头拚上一下,纵然不成,死了反而痛快。”
    于是,他急急地将长竹竿伸进那一尺见方的洞隙里。
    心念忽地一转,他又急急地将这根长竹竿抽了出来。
    “我为什么不钻进这小洞里试试?”
    一有了希望,他浑身立即又满塞了生机。
    须知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只要有他脑袋能够伸进去的地方,他全身就也能钻进去了。
    他极力屏住呼吸,内运真气,只听他全身骨节发出格格一阵声响,那件他穿在身上本来颇为合身的衣裳就突然变得宽大了起来。
    于是,他将头伸进那一尺见方的小洞,双手微按,他那已经缩小的身躯便像一条鱼一样地滑了进去。
    但是他觉得有些东西在他身上格住,使他的身躯不能运行自由。
    他只得再退出来,取出那两只玉瓶,却将里面的丹丸又塞了几粒入口,其余的放进袋里,抛掉那两只玉瓶,他再次滑了进去。
    他四肢一齐用力,往前面爬了一段路,就闻到一股清冽的水气,使得他精神不禁又为之一振,呼吸也为之畅顺起来。
    他一面调息着真气,一面再往里面钻,突地头顶一凉,原来那道暗泉由此流了下来,正好淋在他的头上,将他的头发弄湿了一大片。
    稍稍退后了一些,他看到这道暗泉不知从哪里流下来?从另一条裂隙中流了下去。
    此刻又得感谢他十年石室的锻炼,若换了别人,什么都无法看到,因为这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发现这山腹中竟然裂隙甚多,原来这座孤岛地近火山,不知多少年前,有过一次极为猛烈的地震,是以才在山腹中留下如许裂隙,而这些裂隙此刻却救了辛捷一命。
    他算准一个方向,便在这些裂隙中钻行着,有时遇着前面无路,便又得后退回来,重新来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多久,爬过多少路,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已愈来愈远了。
    终于,他找到一条裂隙,久久都通行无阻,而且这条裂隙愈行愈宽,到后来,他不用施展缩骨的身法,都能在里面行走了。
    接着,他听到由山壁之处传来海潮冲流的声音,他倒不禁为之一惊!假如他发现这条裂隙的出口竟是海底,那么该怎么办呢?
    但是这念头尚未转完,他已发现一个极大的山穴了。
    最怪的是这山穴中竟好像拴着一个体积极大的东西,他连忙从裂隙中钻出来,定睛一看,原来这里面竟放着一艘海船。
    他不禁狂喜起来,一面不禁又暗中失笑,自己和海天双煞这些老江湖竟都被一个未经世故的少女骗了!
    原来她并未将那条海船纵走,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它弄到这里来。
    “到底是女孩子的心思灵巧些……”
    他暗笑低语着,一面却又在奇怪:“但是她跑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她也被海天双煞那两个魔头害了?”
    于是他不禁又忧郁了起来。
    他忽喜忽忧,沿着这条海船走了半转,身形一展,就掠了上去。
    只见这条海船虽然不大,但却建造得极为坚固,船舱也不大,但却贮满了食物和清水,正是足以飘洋过海的好船。
    但是这种已无虑久困此岛的欣喜,却不能盖过关心咪咪的忧郁,他在船上略微看了一看,就又跳了下来。
    哪知目光动处,却不禁又喜极而呼!
    在这山洞的一个角落里,正蜷伏着一个人,长发垂肩,面目如花,不是咪咪是谁呢?
    辛捷的忧郁似乎完全过去了。
    微一提气中,他的身躯已如燕子似地掠了过去,一面呼道:“咪咪!你在这里干什么?”
    但咪咪却像睡得极熟,面孔红得像是秋天的落日似的。
    辛捷掠到她身前,在她肩头上摇了两摇,却仍然摇她不醒。
    辛捷不禁又暗吃一惊!伸手一探她的鼻息,也微弱得很。
    他大惊之下,目光四下一转,竟看到在这山洞最阴暗的角落里并排着两根白银色的小菌,小菌的下部却长着一圈似叶非叶,似根非根的绿色东西。
    他心中一转,目光转回咪咪身上,果然看到这美丽的少女那只有如玉葱般的玉掌里还拿着一些那种翠绿色的根叶,而那根叶上的白银色小菌显然已被她吃下肚里去了。
    咪咪这些天来为什么不见行踪的谜,辛捷立刻便自恍然。
    而他此刻看着这又像是晕迷,又像是熟睡的少女,却又不禁为她担心。
    他想以内力为她推拿一番,却又自知无用,把了把她的脉息,倒正常得很,只是她若永远这样沉睡不醒,那又该怎么办呢?
    外面海潮冲击的声音愈来愈大,此刻正是涨潮的时候,片刻之间,海潮竟将这山穴前面的地都弄湿了。
    辛捷赶紧掠到前面一看,原来这山穴的入口虽极开阔,然而却正面对大海,最妙的是穴洞上面竟突出一大片山石来,从上面下望,再也看不到下面会有这么一个山洞。
    但是如要从海面上趁着涨潮的时候将一艘船弄进来,却是容易得很。
    辛捷不禁暗叹造物之奇,偏偏在这孤岛上造出这么一个洞穴来,又偏偏让咪咪发现,是以她能将这艘船藏起来,而别人却寻找不到。
    这时候海潮愈涨愈大,卷着白色的浪花,澎湃翻涌而来。
    辛捷不暇多做思索,一拧身又翻进了洞,将晕睡在地上的咪咪抱上了船,安置在睡舱里的一张床上,又掠下船,拔起本来插在地下的铁锚,心念一转,又将角落里那两根白银色的小菌连根拔了起来,用布包好,带上了船。
    这时海浪汹涌,洞穴中已满是浪潮,辛捷拿起船头的长蒿一点山壁,这艘海船就随着潮落之势出了山穴,浮到海上。
    遥望海天交接之处,辛捷但觉自己有如出笼之鸟,入水之鱼,心胸间舒畅已极,此刻他唯一牵萦挂怀的只有咪咪为何晕睡不醒,而海天双煞这两个深仇的影子却反而变得极淡了。
    心胸豁达的人,每每将“恩”看得比“仇”重得多,只有器量偏狭的人,才会将复仇看得比报恩重要。
    但是,这并不是说辛捷已忘了他那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只是认为无论如何得先将咪咪救醒,其余的事不妨暂缓一步。
    这艘船随着潮水往外退了老远,但下一个浪头冲来,它便又随着朝岸边靠近一些。
    辛捷微一皱眉,急步掠至船头,抄起那只铁锚,单臂一抡,嗖地风声一凛,这只重逾百斤的大铁锚被他这一抡,立刻飞向岸边,竟插在山石里,船身立刻便为之顿住。
    辛捷负着手在船头的甲板上踱了半晌,突地双眉一展,往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却正是那本毒经。
    须知毒君金一鹏学究天人,对于毒之一门尤有心得,普天之下,无论任何一种毒虫、毒草以及毒瘴一类的东西,他这本毒经上全都记载得详详细细,几乎一样不漏。这种白银色的小菌,在这本包罗毒之万象的毒经上面自然也有记载。
    原来这种小菌叫做“银伞”,生在极为阴寒潮湿的地方,而且还要吸收大量盐分才能生长,其性如酒,食之与人并无大害,只是却要沉醉旬月,若要解此,说来却容易得很,只要将它那翠绿的根叶捣烂,和在水里服下,立时便可清醒。
    辛捷一面看,一面不禁暗暗叹服那毒君金一鹏的渊博。
    须知任何事虽然一经说穿,便像是不值一笑,但在未经说穿之前,而能探索出这种秘密的人,却一定是个绝大的智者。
    他自然很容易地将咪咪救醒转了,一切事不用咪咪解释,他却已可猜到,于是他也将自己这两天以来的遭遇向咪咪和盘道出。
    咪咪轻抚着他身上的火烧之伤,将那些还留在辛捷怀里的丹药嚼碎了敷在上面,这份温柔和体贴,使得辛捷又为之慰然情动。
    于是他们又并肩掠上了岸,发现海天双煞已然离去,也发现还留在石屋里的一些食粮。
    咪咪双睛眨动了一下,辛捷却在鼻孔里冷哼一声。
    这孤岛虽无值得留恋之处,然而咪咪生长于斯,一旦要离开,而且很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她徘徊在那小屋之前,一时之间,竟不忍离去。
    但这是应该离去的时候,两人都未操过船,手忙脚乱的将船起了椗,扬起帆,随风而去。
    他们也希望能遇着一艘海船,找两个熟悉海上生涯的船夫,否则他们还真无法将船驶回去。
    在水面上漂流了一日,他们果然发现一艘船,只是他们也料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在这艘小船上的竟是海天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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