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手枪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5章情场·战场
    (一)
    下午一点,一般人已经忙了整整半天,“飞达”酒馆老板娘依露,却依然在拥枕高眠。
    白朗宁走进房里,见睡意正浓,不忍吵醒她的好梦,便悄悄*在床角,欣赏起美人春睡图来。
    几年来,两人相处得非常随便,不论凌晨深夜,像这般直闯香闺,倚床谈心的情形,早已不足为奇,可是今天却有些特殊,因为依露这时的睡态实在太撩人了。
    三十来岁的依露,虽然消失了少女时期的青春娇美,却别具一种妩媚醉人的妇人风韵。
    她娇慵慵斜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睡抱,腰间带子系得很松,根本已经掩不住她丰满美妙的娇躯了。
    雪白高耸的乳峰,从微微散开的袍襟半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不停颤动着。两条浑圆修长的粉腿,也大部横伸在袍外,就在白朗宁眼前,只要他少许挪动一下,便可随手触到。
    这些年来,白朗宁一直将她当做姐姐一般,平日除了说说笑笑,甚或开开玩笑之外,从未想过其它的事,所以依露虽美,也仅美在白朗宁嘴上,依露身段虽然惹火,也只能换得他几声口哨而已,可是现在白朗宁却真的有些动心了。
    白朗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在依露那对起伏颤动的乳房上,深色的袍襟,衬托得酥胸更加白嫩醉人。
    他几次伸手出去,终又缩了回来,总觉得不该把脑筋动在好朋友依露身上,於是他强自定下心神,晃了晃脑袋,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谁知色心稍定,童心又起,他忽然想弄弄清楚,除了这件睡袍,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其它东西?
    他悄悄伸长颈子,东瞧瞧,西望望,没得到结论,又偷偷掀起下摆朝里瞄瞄,仍然难下决断。最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那条光滑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往上探去。
    一路上小小心心,拂过膝盖,依露没动,又摸上大腿,依露依然沉睡如故,白朗宁胆子大起来了,手掌一直朝里伸去。
    突然,探路的手停了停,又飞快的在四周摸索一阵,结果什麽东西也没捞到。
    白朗宁张大嘴巴怔了怔,急忙把手抽出来。
    “够了麽?”沉睡中的依露忽然说话了。
    声音虽不大,却把做贼心虚的白朗宁吓了一大跳,惊魂不定的问:“你……你没睡?”
    “就是死人,也要被你搓活了。”依露闭着眼睛说。
    白朗宁见她除了嘴巴之外,全身都保持原样没动,语调也很和霭,显然并没生气,这才安心下来,说:“我只是轻轻摸摸,并没搓啊。”
    “嗳,你大概是把大腿当成抢了,搓得人家好疼,还说轻经摸摸呢。”
    “对不起,我的手太重了。”
    “没关系?下次轻一点好了。”
    “下……下次?”白朗宁吃惊的问。
    “怎麽?”依露了开眼睛,瞟了瞟白朗宁,问:“一次就倒了胃口麽?”
    “说什么话。”白朗宁嘻嘻笑着说:“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是一千一万次,也倒不了我的胃口!”
    “既然这样,索性今天就给你摸个够吧。”说看,又将眼睛闭上了。
    白朗宁高兴了,笑着凑了上去,正想大展身手,忽然又停下来,摇头自语说:“不对,不对。”
    “什麽不对?”依露支起身子,急声追问。
    “事情成功得太过容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埋伏。”白朗宁把软绵绵的情场当做硬绷绷的战场了。
    依露被他逗得既好气、又好笑说:“白朗宁,你平日到处沾花惹草,色胆包天,今天怎么如此差劲。”
    “这次可大意不得,”白朗宁摇着头说:“万一到时你依露翻了脸,把我踢下床去,那多难堪?”
    依露气得抬起粉腿,当真狠狠踢了过去。
    白朗宁被她踢得莫名其妙,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依露已经跳下床去,又气又伤心的说:“这些年来,我最少给了你二千次机会,平均每天一次,你却一直不当一回事,说,我那一点不合你胃口?那一点比不上那几个臭丫头?”
    白朗宁听得大吃一惊!惊得半晌没答出话来。
    “不错,年龄可能比你大一点,而且出身也不太好,可是我并没想高攀你,叫你明媒正娶。做外室、做姘头都无所谓,还不成麽?难道年龄大一点就使你那么讨厌麽?”
    依露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後,身子一扭,背朝着白朗宁,肩膀一耸一耸哭了起来。
    白朗宁愕住了。
    五六年来,依露给他的体贴和照拂,真可说是无微不至,只要稍微留心些,早该发现那是爱情,而绝非他所想的友情了。
    男女之间的情感,是件非常微妙的事,爱情与友情仅仅相隔一线,有时的确微妙的让人难以分辨。
    白朗宁终於想通了,走上去搭着依露的肩膀,说:“依露,真抱歉,我好像搞错了。”
    依露身子一扭,把白朗宁的手甩下来,怨声说:“你白朗宁先生还会把事情搞错麽?”
    “这次真是大错特错了。”白朗宁苦笑说:“我一直把我们之间的情感当成友情了。”
    “哼,”依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少来骗人,你对我还会有什麽情感?”
    白朗宁扭过依露的身子,托着她泪痕末干的悄脸,说:“想想看,这么多年,我每天风雨无阻,起码来报到一次,遇到什麽特别高兴或悲伤的事,更恨不得早一刻赶来告诉你,这不是爱情麽?我为什么不去告诉丁景泰解超之流?我为什么不到他们那里去报到?”
    “你现在才明白呀?”依露委委屈屈说。
    “难道还晚麽?”
    “早几年明白,我还是个大姑娘,如今已变成老太婆了。”
    “坏就坏在我一直将你看成老太婆,其实现在你也年轻得很哩。”
    依露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高兴得扭了扭身子,这一扭却把睡袍的带子完全扭开了。
    白朗宁的双手慢慢伸了进去,紧紧把她抱住。
    依露也紧紧搂住白朗宁的颈子,微微闭起双眼,尽量享受着迟来了几年的爱情。
    吵吵闹闹的房间,立刻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连两人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
    也不知为什麽,依露的一双裸足忽然失踪了,睡袍也遗落在地下,剩下的一双脚,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转眼又不见了,只留下了两只空空的鞋子。
    “哎唷,白朗宁,你的枪。”一声娇滴滴的呼喊。
    “哒”地一声,连枪带鞘一齐丢下来。
    “啧啧啧。”一连串的蜜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朗宁,白朗宁,”门外大声喊。
    “什麽事?”
    “丁景泰派人来请你,说快枪解超已经跟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X号仓库附近,发生冲突,他因不便出面,想请你走一趟,车子还等在外面。”
    “知道了。”
    白朗宁急忙跳下床,一把抓起丢在地上的枪。
    “白朗宁,不要去嘛。”依露娇声说。
    白朗宁理也没理她,转眼已将衣鞋穿好。
    “白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依露追下床,拉住白朗宁的手臂。
    “依露,真抱歉,非去不可。”白朗宁斩钉截铁的说。
    依露裸足一阵乱跺,急声说:“白朗宁?你敢去,看我不拿瓶子砸你的头才怪。”
    “啊,差点忘了,”白朗宁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赶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的?”
    “什麽好消息?”依露问。
    白朗宁从怀里取出冯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证,递在她手上。
    依露捧着探员证,高兴的眉开眼笑,大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白朗宁趁她稍一分神的机会,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白朗宁,白朗宁,”依露一边呼喊,一边拾起去在地下的蓝色睡袍。
    待她穿好睡袍追赶出去,白朗宁早就去远了。
    (二)
    车子以每小时九十里的速度急驶X号仓库,路上的景色越走越凄凉,转眼已到了地头。
    仓库是个巴士和电车都不屑一停的废物堆置区,附近没有住户,没有商店,也没有机关学校,只有成千成万的废轮胎和空汽油桶,连寸土必争的黑社会,也不愿在这块毫无价值的地段上多费心血,所以这里就自然变成几个帮会的分界处。
    白朗宁远远便发现解家兄妹的老爷“福特”停在那里,他急忙跳下中环帮的汽车,大步朝里奔去。
    从轮胎堆跑到汽油桶堆,又从油桶堆跑回轮胎堆,结果什麽东西都没寻到,白朗宁心里不禁有些发急,唯恐快枪解超只拳难敌四手,毁在对头手上。
    他急不择路,又是一阵乱窜,突然发现堆积如山的轮胎角落里停着一辆警车。
    白朗宁跑过去仔细一瞧,紧张的心情立刻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因为那辆警车,正是萧朋的专用座车。
    他伸手摸摸引擎,又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回身直奔一座报废的库房。
    从引擎温度推断,萧朋到达时间已不短,以宁静的现场情形判断,战火一定尚未揭开。
    可是凭警方第一高手萧朋,佐以勇猛机智的解超,再加上个七分火候的解莹莹,居然这麽久还没能够将对手解决掉,对方究竟是什麽人物?
    白朗宁越想越心惊,警惕之心油然而生,行动也特别小心起来。
    奔到那座破乱不堪的库房,他不敢从正门闯入,沿着破裂的墙缝,悄悄朝阁楼上爬去。
    白朗宁不声不响爬上楼顶,找了个破洞,小心窜了进去,刚刚寻得立足点,马上发觉解莹莹与萧朋都在里面。
    一身牛仔打扮的解莹莹,整个跪伏在脏兮兮的楼板上,双手支在破碎的天窗框沿,心无旁骛地托看她那杆有效射程五百分尺的比利时造强力手枪。
    萧朋就站在她身後不满十公尺的暗处,静静凝视着窗外,显然解莹莹并未发现身後有人,否则凭她的脾气,岂肯让人免费欣赏她那付狗爬的丑像。
    白朗宁成心看看热闹,不想让萧朋和解莹莹知道他也到了,便蹑足走到墙角,找了个破洞旁边坐下,既有东西挡住两人视线,也可瞧见外面的情况。
    置身在胎堆桶山里的快枪解超,这时正抓着手枪,沉着的穿梭在纵横交错的通道上。
    看情形那些对手一定隐藏在附近,白朗宁居高临下,察看了半晌,却连个人影也没发现,不禁又感觉奇怪,又替解超着急。
    解超转了几圈,忽然停下脚步,仰首楞楞望着小山似的油桶轮胎发呆。
    白朗宁遥遥看了他那付神态,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解超楞了一会,突然还枪入鞘,轻手轻脚住油桶上爬去。
    白朗宁睁圆了眼睛,紧盯着解超的一举一动。
    解超爬上高达六七层的油桶,像小孩子一般,玩起搬桶游戏来了。
    过了一会,平坦的桶顶,已被他搭了个乱七八糟。他又跳下油桶,爬上轮胎,照样搬动起来。
    白朗宁看得心中一阵狂喜,忍不住连连点头,转首望了萧朋一眼,萧朋庄严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转眼解超的搬弄工作已经完成,他飞快的跃下地面,重又拔出手枪,回身不断对着白朗宁方向打手势。
    白朗宁偷偷看了看解莹莹,只见解莹莹正紧张的托起枪枝,东张西望,根本错会了她哥哥的意思,以为敌人出现了,还拼命在找敌人呢。
    白朗宁急得差点叫起来,正想出声提醒她,身後的萧朋已经悄悄走上去,一手抓住解莹莹的枪,一手抚住她的小嘴,轻喝着:“别出声,我是萧朋。”
    解茔莹微微一楞,那只安装着托柄的手枪,已经到了萧朋手里。
    萧朋连瞄都没瞄,托起枪来一轮快射。
    “碰碰碰碰碰碰。”
    接连六声刺耳的枪声,枪口吐出一道火舌。
    每一枪都击中二三百公尺外,解超辛辛苦苦搭成的目标上。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桶山胎堆排山倒海似的倒塌下来。
    在一片混乱的尘海里,突然跳出六七条人影,快枪解超来回奔跑,见一个打一个,转眼已被他干掉大半。
    “解超这小子真有两套。”萧朋大声称赞。
    解莹莹抬头瞟了萧朋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到解超身上去。
    外面声音渐渐静了下来,两面通路都被凌乱的油桶车胎堵住,只剩下中间一条狭径。
    解超站在里面,不断两边搜索。
    突然在解超背後二十码处窜出三条人影,吓得解莹莹尖声大叫起来。
    在解莹莹尖叫的音波尚未传到之先,解超早已发觉。身子闪电般扑了下去,身体还没着地,枪机已经扣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朋也发出两枪,那三条人影一齐倒在地上,只是摔倒的方向不同,一人往後倒,另两人却朝前扑。
    解超翻身跃起、赶到三具尸体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察看了半晌,匆匆朝库房奔来。
    萧朋把枪往解莹莹手上一丢,大声说:“叫解超快点滚,否则我要抓人了。”
    “抓人?为什么?”解莹莹莫明其妙的问。
    “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我身为警察,岂能不管?”萧朋神气活现说。
    “可是……”解莹莹哭笑不得地举起那把萧朋刚刚用过的枪,说:“你方才不是也杀了几个?”
    “解小姐,你们兄妹的事,可别往我姓萧的身上推,枪是你的,与我萧某人何干?”好家伙,他倒推了个乾乾净净。
    “你……你……你怎么不讲理呀?”解莹莹苦脸急声说。
    “傻瓜!”白朗宁突然搭腔了:“你要跟萧朋讲理,岂不等於对牛弹琴。”
    萧朋“嗖”的一声,猛将手枪掏了出来,一看是白朗宁,又揣进怀里,前後不过一秒钟,好快的速度。
    “白朗宁,你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万一我一个收手不住,枉死城岂不是又多了个新鬼?”
    “萧朋,少跟我白朗宁耍这一套,昨天还马马虎虎,今天可唬不倒我了,万一杀了我,自有冯大律师替我出面,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这官司你可有的打了。”
    “喝,刚刚给你披上张狗皮,马上就来咬人,神气的未免太快了点吧?”
    “彼此,彼此。”
    解莹莹被两人一对一答,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突然,楼下“轰”地一声,库房的大门被闯开了。
    “莹莹,莹莹。”解超到了。
    “哥哥,快上来。”
    “莹莹,”解超大喊着:“真有你的,打得又快、又准、又狠,哥哥都比你不上了。乾脆,太平山下四把枪里的快枪解超,从此除名,改成解莹莹算啦,哈……”
    解莹莹俏脸急得通红,一付哭笑不得的模样。
    白朗宁与萧朋也不敢笑出声来。
    “这回可好了。“解超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亮,“那天跟丁景泰碰上,哥哥在前面宰他,你在後面给哥哥压阵。哈,保险吓得那龟儿子腿发软。”
    “哥哥,少说两句嘛。”
    “为什麽不能说?”解超距离更近,声音也更大了:“我明天还要好好放放空气呢,不但吓吓丁景泰,也叫白朗宁、萧朋那两个鬼东西知道,我七海帮虽穷,身手却个个强硬得很。”
    “哥哥,哥哥。”解莹莹急得直跺脚。
    “咚咚咚咚。”一阵楼梯响。
    解超有说有笑一头窜上来,却被楼上的热闹场面吓了一大跳,差点又栽下去。
    “萧朋,还……还有白朗宁,你们两个跑来干什麽?”解超惊魂未定问。
    “来瞧瞧你快枪解超的身手究竟硬到什么程度。”萧朋抢先回答。
    解超瞟了瞟解莹莹手上的枪,松了口气,说:“瞧清楚了麽?”
    “从头到尾,一点没漏。”
    “怎么样?”
    萧朋大拇指一挑,说:“的确高明。”
    解超得意地笑了,解莹莹却差点哭出来。
    “白朗宁,你呢?”解超见白朗宁站在後面不声不响,指着他大声喝问。
    “快枪解超的身手,我一向都很佩服。”白朗宁忍笑回答。
    “莹莹那几手如何?”解超有意让妹妹出出风头,得意忘形的追问。
    萧朋听得肚子痛,急忙转过身去。
    “咳咳,”白朗宁乾咳两声,避重就轻说:“莹莹那把枪的威力真大。”
    “废话。”解超眼睛一翻。说:“谁问你枪的威力,我问的是她的身手。”
    “身手麽……身手麽……”
    白朗宁正不知如何回答,解莹莹高声抢着说:“哥哥,算了吧,洋相都被你出尽了。”
    “什……什麽洋相?”解超被妹妹怨得莫名其妙,楞楞的问。
    解莹莹正想说出实情,白朗宁与萧朋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解超仔细看了看解莹莹,解莹莹缩缩肩膀,做了个苦脸,浑身脏兮兮的跪在那里,毫无一丝得意的神色。
    那把替他解围的枪,虽然托在手上,可是却一点精气神采都没有,依照平日解莹莹的脾气,早已吹得满天飞花了,怎会如此无精打彩?
    解超稍微想了想,已经完全明白了,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凭他妹妹那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打出那么快,那么准,声势那么惊人的枪法来?
    解超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在楼板上,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脑袋,说:“真不中用,真不中用。”
    “怎么不中用?”萧朋一旁安慰说:“凭你方才的乱阵机智和追杀手法,换了我萧朋或白朗宁上去,还未必做得到呢。”
    “就是嘛。”解莹莹给她哥哥打气了。
    “唉,”解超叹了口气,说:“有什么用?最後还不是*人家解围。”
    “彼此帮点小忙,也算不了什麽,何必认真。”萧朋说。
    “为什麽每次要人帮忙解围的都是我解超,为什麽不能换一换,也叫我解超帮你们解解围呢?”解超目怨自艾说。
    白朗宁走上来,拍拍解超的肩膀,说:“如果我白朗宁事事能赶在别人前面,现在坐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恐怕不是你解超,而是我白朗宁了。”
    “赶在别人前面管什麽用,到今天为止,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没摸清呢。”解超两手一摊说。
    “解兄!”白朗宁神秘的说:“你已经追到这里,难道还猜不出他们是那一路麽?”
    “什麽?”萧朋突然赶过来,一把抓住白朗宁,喝问:“真的会是北角杨文达?”
    “差不多。”
    解超抓了抓脑袋,摇头说:“不对,不对,杨文达手下那群人,我差不多都见过,可是这些人却都面生得很。”
    “当初我也不大相信,可是现在却被我想通了,”白朗宁索性也坐下来,说:“北角是个死地方,如果杨文达想扩充势力,增进财源,就必须往繁华地区进军。可是目前港九的形势,早已划分的清清楚楚,偏僻地区不谈,中心地区的中环有丁景泰把持,对海有九龙王孙禹坐镇,水上有你解家父子盘据,这些人那个是好惹的?以他杨文达的实力,别说对付九龙王孙禹和中环土皇帝丁景泰,就是你七海帮也够他受的了。”
    一旁的萧朋听得兴趣来了,也凑过来坐下。
    白朗宁喘了口气,接着说:“杨文达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被挤在一隅,他表面上安然若泰,内心必定气闷得很,却一直抓不到机会翻身,直到最近,他才碰上个好机会。”
    “什麽好机会?”解超急忙追问。
    白朗宁笑了笑,接着说:“无论任何帮会,要想风云一时,必须拥有得力的人手,譬如中环帮如果没有丁景泰接手,怎会有今天的局面?七海帮没你解超,早就完蛋了,孙禹手下如果少了萧白石,还称得起九龙王麽?”
    说到这里,白朗宁和解超兄妹,不约而同朝萧朋望去。
    原来萧朋正是九龙王孙禹手下第一号人物萧白石的亲弟弟,当年九龙王一再邀请萧朋入帮,萧朋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就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
    因为萧白石自身已经深深体会到置身黑社会的苦恼,怎肯再教弟弟步入他的後辙,所以一直希望萧朋走上正路。萧朋为了不愿辜负长兄的期望,才断然投入警界。
    这件事当年曾轰动港九,凡是在黑社会插过一腿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段故事,难怪一提到萧白石,大家都要看萧朋一眼。
    萧朋被大家瞧得有点别扭,手一摆说:“闲话休提,快点言归正传吧。”
    白朗宁又接下去说:“杨文达的机会,便是最近他忽然发现一批足堪利用的人手。”
    “就是这些不中用的家伙麽?”解莹莹满脸不屑的说。
    白朗宁正色说:“千万别小看这群人,他们里面藏了不少高手,昨天晚上和丁景泰挑战的小子,恐怕港九就找不出几个能对付他的人物,万一後面还有比他高明的人马,我们几个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批人的来历一定大有问题,杨文达怎会如此糊涂,弄得不好,将来吃苦头的恐怕是他自己。”解超说。
    “杨文达如欲从虎口上拔须,不冒点险行麽?何况他也不是傻瓜,说不定早已有了打算。”白朗宁说。
    萧朋一旁催促说:“别管他那些,继续说下去。”
    白朗宁继续说:“杨文达与这些人当然一拍即合,有了人手,就不得不想办法弄钱来维持庞大的开支,於是他一面派人打丁景泰的主意,一面把脑筋动到亿万富翁林家身上去。”
    “你怎麽知道他在动林家脑筋?”解超问。
    “本人现在是冯朝熙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第一件任务便是负责林大小姐的安全。”
    “哟,改邪归正了?”解莹莹惊奇的说。
    “不错,自古来邪不胜正,你们兄妹怕不怕?”白朗宁笑着问。
    解超哈哈一笑,说:“怕,怕你的皮太厚,我解超的子弹打不进去。”
    白朗宁和解莹莹都被解超逗笑了,萧朋却在一旁拼命的皱眉头。
    “萧朋,你又在动什么鬼脑筋?”白朗宁问。
    萧朋想了一会,说:“白朗宁,林家的事有点邪门。”
    “有什么不对?”白朗宁吃惊的问。
    “如果杨文达要谋杀林大小姐,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什麽前後三次行刺,都只将她身边的男朋友杀死,而林大小姐却毫发无伤?”
    白朗宁一拍大腿,说:“对啊!林家十三名保镖,有十个是他们派去的人,任务只是监视林大小姐行动,为什麽?”
    “何况,他们杀了林大小姐又有什么用?他杨文达既非林家的遗产继承人,也不是林大小姐的丈夫,就算林大小姐死了,钱也不会到他手上啦。”萧朋不解的说。
    “既不准林大小姐接近其他男人,也不叫她死。嘿嘿,”白朗宁冷笑一声,说:“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萧朋急问。
    “人财两得。”
    “哈哈!”萧朋笑了:“不可能,杨文达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林大小姐才十九岁,配不上液。”
    “难道不能派个配得上的?”白朗宁笑着回问。
    萧朋不说话了,显然已经同意了他的看法。
    白朗宁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明天开始到差,第一件事先追问人家男朋友姓名,太不像话了。”
    “说不定林大小姐错会意思,以为你白朗宁动她脑筋呢,哈……”解莹莹吃上豆腐了。
    “也许林大小姐真的看中了他,带着亿万家财,投进白朗宁先生宽大的怀抱,到时咱们大家也可以沾点光,弄两文用用。”解超财迷心窍的说。
    “哥哥,你穷疯了,怎么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来?”解莹莹居然教训起哥哥来。
    解超笑了,白朗宁也跟着笑了。
    “先别轻松!”萧朋提出警告说:“白朗宁,你要特别注意两件事,第一小心自己吃冷枪,第二,小心林大小姐被绑走。”
    白朗宁听得大吃一惊,再也笑不起来了。
    “解超,”萧朋笑着说,“咱们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什么警匪大合作?”解超奇怪的问。
    “我和你合作,岂不是警匪大合作麽?”
    “好小子,你真会骂人。”
    大家忍不住又笑了一阵。
    萧朋脸色一整,认真说:“解超,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说真的,为了四海帮,你也非和警方合作不可?”
    “怎麽个合作法?”
    “尽你所能,每天穷找他们麻烦就够了,行动稍微小心些,千万不可追进杨文达地盘里,免得发生意外,一旦有了接触,马上通知我,我自会与你会合。”
    “可以,不过子弹要你出。”解超笑了笑,说:“这就是穷人苦处,萧兄不要见怪。”
    萧朋当场取出日记簿,开了张条子,交给解超说:“用多少直接找九龙帮去拿,他不给就开枪,可千万别打错人,只能打孙禹,家兄方面还请手下留情。”
    解超笑着把条子接过来,小心藏进袋里。
    “白朗宁,赶快去找张佩玉吧,叫侯先生多派些人手,冯大律师事务所那几个人不够用。”萧朋笑着说。
    “为什麽一定找侯先生,难道就不能叫警署拨些人来支援吗?”白朗宁莫名其妙的问。
    萧朋摇头说:“警方做事限制太多,什麽事都得合法,只怕很难与大家配合,所以还是找侯先生比较恰当。”
    “难道侯光生就不算警方的人吗?”
    “不算,他们只是警署之外的天星小组。”
    白朗宁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好吧,就算非找侯先生不可,直接拨个电话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找张佩玉呢?”
    萧朋笑了笑,说:“张佩玉已调到天星小组,专门负责对你白朗宁连络事宜。因为侯先生说跟你白朗宁办事,女人要比男人有用很多。”
    白朗宁只有摇头苦笑。
    解超与萧朋定好连络办法後,带着解莹莹先一步走了。
    白朗宁帮萧朋从轮胎堆里救出警车,两人窜进车厢,萧朋问:“去那里?我先送你。”
    “飞达酒馆。”
    “你还有闲情喝酒?”
    白朗宁苦笑着摸摸脑袋,不知会不会真挨瓶子。
    (三)
    白朗宁硬着头皮走进“飞达”酒馆。
    老板娘依露拼命擦着杯子,理也不理他。
    白朗宁往酒台上一坐,也不开口,两人泡上了。
    依露越擦越使劲,恨不得把杯子擦碎。
    白朗宁从坐下就一直盯着依露手上那只杯子,他闷声不响的坐了五六分钟,依露也闷声不响的擦了五六分钟,手上的杯子换也没换一只。
    白朗宁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依露开口说。
    “换只杯擦吧!这只再擦就被你擦被了。”
    “要你多管。”
    依露头也不抬,换了只杯子,又开始擦了起来。
    “依露,来杯酒怎麽样?”
    “哗”地一声,杯子与酒瓶一起滑过来,正好停在白朗宁面前。
    白朗宁接住酒瓶,皱眉问道:“没有好的吗?”
    依露白眼一翻,说:“小小一名探员,摆什么臭架子,那种高级酒你喝得起麽?”
    白朗宁微微一笑,随手将原封没动的五万三千五百元港币,一起抛了过去。
    “哎吆,白朗宁你抢了那家银行?”依露捧着钞票,匆匆忙忙赶过来问。
    “用不着大惊小敝,这不过是一个月薪金而已。”白朗宁满不在乎的说。
    “一个月薪金怎会这麽多?”依露急急追问。
    “别小看了我,目前行情翘得很哩。”白朗宁含笑回答,脸上充满得色。
    “白朗宁,”依露担忧的说:“别想一下把人敲死,做事情要图个长远打算呀。”
    “喝,”白朗宁笑眯眯说:“口气倒活像个管家婆。”
    依露眼睛又瞪起来了,钞票往衣袋一揣,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碰”的一声,摆在白朗宁面前,回身远远走开,又不理他了。
    白朗宁耸耸肩,满满斟了一杯,脖子一仰,整个倒了进去。
    依露三步并成两步地赶上来,一把将酒瓶子抢过去,急声说:“这种酒要慢慢喝,怎能像你这么灌,成心醉倒是麽?”
    “醉了也好,免得看人家白眼。”
    依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葱指在白朗宁头门一点,娇声说:“讨厌鬼,这回姑且原谅你,下次再敢不听话,哼,看我饶你才怪。”
    “放心,下次总督亲到,也请我不去了。”
    依露咬着小嘴想了想,从怀里抽出几张钞票,朝白朗宁口袋一塞,俨然太座风范,说:“不能给你太多,免得花到女人身上去。”
    白朗宁做了个苦脸,哼也没敢哼一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依露伸长粉颈朝外瞄了瞄,低声说:“土皇帝来了。”
    白朗宁慢慢喝着酒,连头也不回。
    轰然一声,店里全部不过十几个客人,几乎全部站起来。
    丁景泰哈哈一笑,高声说:“各位慢慢喝,喝够自管请便!酒帐算我的。”
    众人谢了一声,一个一个溜了出去。
    丁景泰把大钞往依露手里一塞,坐在白朗宁一旁,笑问:“战况如何?”
    “丁兄,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丁景泰吃了一惊,急问:“为什么?”
    “差点命都送掉。”
    丁景泰忽地站了起来,大声问:“对手是些什么人物?凭你白朗宁和解超两人还吓不倒他们?”
    “还有萧朋!”
    “三个?”丁景泰惊得手指乱动,差点把枪拔出来。
    “别紧张,别紧张,”白朗宁把丁景泰接到座位上,大笑说:“丁兄完全误会了,我说的送命,并非由於战况凶险,而是差点被笑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景泰楞楞的问。
    白朗宁便将当时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丁景泰听得哈哈一笑。
    突然,丁景泰的笑声就像被刀子切断般,一下停了下来,冷冷说:“看来杨文达第一个目标是我丁景泰了?”
    “错了,是我。”白朗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管他对谁,反正总免不了要大干一场。”
    “丁兄,咱们也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哈……”丁景泰一阵敞笑,说:“刚刚做了一天人,马上就神气起来了。”
    “不过这次合作,你丁兄难免要吃亏的。”
    “没关系,如何干法,尽管说出来。”
    “第一、派出你帮中好手,日夜守在林公馆四周,碰到不顺眼的就干,惹出麻烦自有冯大律师替你打官司。”
    “可以,第二条。”
    “找几个身手俐落的人,随时跟踪我,我落脚在那里,叫他们马上与你连络,然後你再派出大批人马,严守一旁,就像保护太上皇一般,免得我白朗宁吃冷枪。”
    “好家伙,讨起便宜来了。”
    “怎么样?办得到吗?”
    “你白朗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我一定像保护土皇子一样,尽量不叫人欺侮你。”
    两人相对大笑一会,丁景泰伸出三个指头。
    “第三条!”白朗宁看依露已经不在,悄声说:“由你丁景泰亲自负责保护依露安全,免得遭人绑架。”
    丁景泰怔了怔点头说:“放心,包在我身上,第四条呢?”
    “没有了。”
    “什么?”丁景泰哇哇大叫说:“这算那门子合作,简直是我中环帮全体总动员,专门保护你白朗宁嘛。”
    “吃不起亏就算了。”
    “好吧,跟你白朗宁台作,明明知道吃亏,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
    “如此一来,杨文达也就再没闲空找你丁景泰麻烦了。”
    “总算没亏光。”
    这时,依露亲自瑞着两盘炒饭走过来,往台子一摆,笑嘻嘻说:“晚餐我请客。”
    白朗宁真的饿了,马上大吃大嚼起来。
    丁景泰却朝着那盘东西拼命皱眉头。
    依露笑眯眯问:“是不是东西太坏,不合您丁大哥口味?”
    “谁说的?只要他白朗宁能吃,我了景泰为什么不能吃?”
    说罢,果然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去,只是那付苦眉苦脸的吃相,看得实在令人心酸。
    (四)
    白朗宁一直陪依露坐到深夜二点钟,酒馆的生意不但未曾中断,反而更热闹起来。
    依露芳心急得冒火,却又不好赶客人走路,只有眼巴巴挨着。
    白朗宁忙了一整天,实在有点疲倦,不断连连呵欠。
    依露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痛,硬把他拉进房里,让他自己先睡下。
    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盛,可是老板娘依露却越来越愁。
    两个雇用的酒保,也忙的晕头转向,里里外外跑个不停。
    依露身在酒台,心在房间,不时赶进去开门看看,见白朗宁好好睡在床上,才放下心又依依不舍地走回来。
    客人出出进进,依露也出出进进,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
    眼巴巴盼着客人走光,依露亲自熄灭里外灯火,拖着娇慵的身子走回房里,已经快天亮了。
    本来这段季节,正是酒馆生意最旺的时期,平日经常做到清晨方歇,依露所以发急,不过急着要早上床吧了。
    换上睡衣红着脸蛋,半喜半忐忑地窜进被窝,像条小猫似的蜷伏在白朗宁怀里。
    白朗宁睡眼未睁,双手便开始高山平地的搜索起来。
    “嗤嗤”的桥笑声,紧张的喘息声,不停地发散出来。
    忽然房门又响了。
    “白朗宁,白朗宁。”
    “什麽事?”
    “警署萧警官在外面等,好像说林家出了事。”
    白朗宁“嗖”的一声,跳下床来,拼命睁开惺忪睡眼,伸手把枪抓在手里。
    “白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
    “抱歉,职责所在,非去不可。”
    “还没到上班时间嘛。”
    “外面有人在等。”
    “白朗宁,”依露急声叫着:“你不是说总督亲到,也请你不去麽?”
    “可是外面等的人不是总督,而是萧朋啊。”
    依露气得牙根发痒,随手抓起枕头,狠狠朝白朗宁扔去。
    白朗宁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了,拉开房门,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白朗宁,这次我再也不会轻轻饶过你了。”依露恨声高喊着。
    可是这时的白朗宁,早已爬上萧朋警车了。
    依露越想越气,抓起东西拼命往外抛。
    转眼之间,高跟鞋、三角裤、尼龙袜、奶罩……等等,通通飞到门口透空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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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铁汉·红颜
    (一)
    蒙蒙的曙色里,车子吃力的爬上半山,足足走了二十分钟,直到天色已亮,才爬到整整占了一条长街的林公馆。
    走上平坦的横路,车速也快了很多。
    突然萧朋喝了声小心,轮胎一阵“吱吱”乱响,车子转进一道宽大的铁栅门里。
    一进大门,白朗宁的视线不禁一亮,自然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一片微微起伏的花园,占地足有里许方圆,地上铺满了绿油油的茵草,中间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木,看上去有如历身仙境一般。
    一幢奶油色的平顶洋楼,远远耸立在花园尽头,也正如仙境里的宫殿楼台。
    白朗宁这是第一次到林公馆,虽然他自负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景色,也不禁被林家的气派吓住了。
    车子开了几分钟,慢慢停在楼房门口,吕卓云匆匆赶出来,把车门打开。
    “这位是吕卓云,认识吧?”白朗宁指着吕卓云问萧朋。
    萧朋看了吕卓云半晌,大声说:“原来你躲在这里?上次我来过一次,怎么没碰上?”
    吕卓云露齿一笑,说:“我胆子小,见不得大人物,藏在里面没敢出来。”
    萧朋在他肩头上捶了一拳,含笑与白朗宁并排走了进去。
    绿油油的地毡,绿油油的墙壁,连天花板都是一水的绿色。
    “这林雅兰是怎么搞的。”白朗宁皱眉说:“活像从泥巴里窜出来的一样,跟绿色分不关。”
    “真倒霉,”林雅兰忽然出现了,正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翘着嘴,怨声说:“昨儿晚上睡前没祷告,害得人听了一夜枪声,一早又挨上骂了。”
    三人微微一笑,一同迎了上去。
    “白朗宁,”这三个字在林雅兰嘴里喊出来,充满了洋味,“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
    “忙着把钱用掉!”白朗宁理直气壮的回答。
    林雅兰笑了,笑得比花还美,声音比唱歌还动听的说:“如果你不知节俭,这辈子也发不了财。”
    “还好,我一直不想发财,免得那些坏人乱动我脑筋,也免得夜里听枪声,早晨挨保镖骂。”
    “哟,没想到你的嘴巴也厉害。”林雅兰几乎把身子贴在白朗宁身上。
    白朗宁急忙退了两步,不敢再跟她搭讪,他发现这小丫头难缠得很。
    可是林雅兰却像对白朗宁特别投缘,非要找他说话。
    “白朗宁,”林雅兰的手指,差点碰到萧朋的鼻子:“这是什么人?”
    “警方第一高手箫朋。”白朗宁看她那付大剌刺的神气,皱眉说:“他的枪法最厉害不过,你若对他无礼,如果他要打你的黑眼球,子弹就绝对沾不上眼白。”
    林雅兰吐舌说:“原来也是四把枪里的人马。”
    萧朋走上来,指着林雅兰的鼻子,说:“白朗宁,这丫头是谁?”
    白朗宁笑着说:“她就是林大小姐林雅兰,你千万不可对她无礼,她的钞票足够把你们警察总署买下来。”
    萧朋笑了笑,规规矩矩对三人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门外,扫视一下被子弹打得伤痕累累的墙壁,低头宽进车厢,风驰一般驶去。
    白朗宁凝望着渐渐开远的车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当年初到香港,刚刚登上码头的滋味一样。
    “白朗宁,你的房间在楼上。”吕卓云说着,领先走了上去。
    “就在我的房间隔壁。”林雅兰接了一句。
    白朗宁笑了笑,跟随吕卓云爬上软绵绵的楼梯,走进香喷喷的卧室。
    三人刚刚坐定,电话铃已响了起来。
    吕卓云伸手抓起听筒,听了一阵,脸色立刻变了。
    “白朗宁,我们又被些不明来历的家伙包围了。”
    “别紧张,可能是自己人,叫他们上去问问。”白朗宁镇静的说。
    吕卓云挂上电话,一直楞楞的望着白朗宁。
    林大小姐一旁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哼着流行歌曲,非常开心。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吕卓云听完,脸色果然轻松下来,笑着说:“白朗宁,你的神通越来越大,怎度连土皇帝的御林军也给调了出来?”
    “暂时借用几天,如果情况再严重,说不定把九龙主,四海龙王的人手都调来。”白朗宁得意的说。
    “哟,我的保镖好威风。”林雅兰唱着说。
    “大小姐,我要睡一觉,你请回房休息吧。”白的宁被她唱得心烦,有意赶走她。
    谁知没把林雅兰赶走,反将吕卓云唬了出去。
    “没关系,白天你尽管睡,我替你保镖,晚上我睡,你再替我保镖,如何?”林大小姐竟然开起白朗宁玩笑来了。
    “我要脱衣服了。”白朗宁成心吓吓她。
    “请便,要不要帮忙?”林雅兰笑嘻嘻问着,白朗宁一气之下,真的大脱特脱起来。
    林雅兰笑眯眯瞟着他,神态自若得很。
    白朗宁一面脱衣,一面瞄着她,最后脱得只剩下一套内衣裤,林雅兰仍然一付悠哉悠哉的模样。
    “林大小姐,你真的不走?”
    “我们女孩子都不怕,难道你还害羞?”
    白朗宁一气之下,汗衣也扒了下来。
    “哎唷,你怎么真脱?”林雅兰的脸红了。
    白朗宁理也不理她,又开始作出脱内裤的样子。
    “哎唷,等一等,我要出去。”
    白朗宁停住手,问:“你不是要给我保镖么?”
    “哎,你这人睡觉怎么连内衣都不穿?多难看?”林雅兰娇嗔的说。
    “自己不懂欣赏,还说难看,真是少见多怪,”林雅兰啐了一口,嘴里骂声:“缺德鬼。”
    急急推开通过浴室的门,穿回自己房里。
    (二)
    早晨起来一睁眼,林雅兰一定站在门边,一双大眼睛一眨一泛的望着他,洗睑也要被瞟着,吃饭也要被盯着,到外面察看一下地势,林雅兰也要站在阳台上瞄着他。
    对林雅兰来说,白朗宁就好像她刚刚买回来的大玩偶,弄得白朗宁没办法,只有尽量少和她接触。
    “吕兄,林大小姐的脑筋有没有问题?”白朗宁偷偷把吕卓云拉到无人之处问。
    “很正常。”吕卓云诧异的问:“有什么不对?”
    白朗宁把那两只大眼睛的情形,说了一遍,吕卓云听了,摇头叹气说:“白朗宁!不必太认真,林大小姐可怜得很,孤单单一个人,每天生活在惊吓中,连出外散散心的自由都没有,以她的年纪说来,正是个好玩的大孩子,却硬将她闷在家里,你叫她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日子?白朗宁,万一她找你麻烦,马马虎虎让她点算了。”
    白朗宁叹了口气,不禁对林雅兰生出了同情之心。
    吃过午餐,林雅兰又出现在白朗宁的门前了,一双大眼睛又开始看他。
    林雅兰有两个爱好,第一,特别喜欢听唱片,第二特别喜欢踢拖鞋,常常把电唱机连开十几个小时,也常常将拖鞋踢上半天,那鞋子往上一踢,在空中翻几个筋斗,又会穿到她脚上,就像白朗宁玩枪那么熟练。
    “大小姐,我们谈谈好吗?”
    “谈不过你,看得过你,所以不谈,乾脆看。”这就是她对付白朗宁的办法。
    白朗宁凑过去,笑看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老实实答覆我,今天晚上带你去……散步,怎么样?”
    “散步有什么意思?”林雅兰无精打彩说。
    “那么你喜欢干什么?”
    “夜总会坐坐,舞厅泡泡还差不多。”
    “好吧,只要你回答得令人满意,到那里去玩都可以。”
    林大小姐又高兴了,一直催着白朗宁快问。
    白朗宁取出一张纸,往林雅兰面前一摆,说:“把你男朋友的名字都写出来。”
    林雅兰怔了征,说:“写男朋友的名字干吗?”
    “想知道一下他们的姓名。”
    林雅兰肩膀一耸,难过的说:“早都跑光了。”
    “没关系,以前的也好,现在的也好,随你写,写得越多越好。”
    林雅兰想了想,抓起那张纸,跑回房去,过了一会,果然写了满满的一张。
    白朗宁高高兴兴的接过来一看,气得一阵乱搓,摔在地上,原来满纸上面写的都是“白朗宁”。
    林雅兰得意的“咯咯”一阵桥笑,笑的开心极了。
    “大小姐,帮帮忙好不好?”白朗宁真拿她没办法,高兴就笑,不关心就哭,只有趁她高兴时求她。
    林雅兰笑够了,眼睛一翻,问:“你急着要他们的姓名究竟干什么用?”
    “保护他们。”
    “不必,让他们都死光算了。”林雅兰恨恨的说。
    白朗宁苦笑了笑,说:“他们死活不管,难道你不要出去玩玩么?”
    林雅兰被他说动了,眼睛转了转,问:“是不是要写出最好的男朋友姓名?”
    “当然。”
    “好吧。”说完,又跑回房去了。
    这次出来,果然写了三个人的名字。
    (三)
    “白朗宁!算了吧,这几天外面乱得很。”吕卓云有点担心的说。
    “吕兄放心,我早有防备。”
    吕卓云苦笑着坐进车厢前座,白朗宁陪林大小姐坐在后面。
    车子一开出大门,马上有两台车子跟缀上来。
    “要不要把后面的车子甩开?”司机问。
    “不必。”白朗宁安然说:“别开得太快,叫他们跟上来好了。”
    吕卓云不安的紧抓住枪柄。
    林大小姐拼命挽住白朗宁的手臂,脸蛋都吓白了。
    白朗宁知道她已经被前三次的凶险吓破了胆,所以一直在安慰她。
    车子开进闹区,林雅兰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一路上东张西望,好像对香港的市街已经陌生了。
    车子在新加坡大舞厅门前停下,林雅兰高兴得跳了起来。
    “舞国艳后白丽娜”的七彩霓虹,一闪一闪照射着林雅兰的俏脸,更增添她几分兴奋神色。
    舞厅里的侍应生,匆匆迎上来,正想拉开林大小姐座车的车门,一路上跟踪在后的两台车子已然赶到,车身尚未停稳,一名壮汉已从车厢里窜出,一拳将那侍应生推开。
    另外十几名大汉,也通通跳出来,把林大小姐的车子团团包围住。
    吕卓云抽出他那把左轮,焦急地望着白朗宁,林雅兰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白朗宁怀里发抖。
    “别怕,是自己人。”白朗宁大声安慰两人,伸手将厚厚的防弹玻璃窗转开。
    立刻有名大汉弯身说:“白朗宁,稍等几分钟,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得先布置一下。”
    身旁另一名大汉,从窗口递进一具电晶体遥控对话器,说:“白朗宁,我们大哥要找你谈话。”
    白朗宁接在手里,把天线往窗外一送,里面已传出一串洪亮的笑声。
    “白朗宁,要跳舞为什么不到咱们自己舞厅去,新加坡那地方杂得很。”
    “没关系,有你丁景泰保驾,十八层地狱也去得。”白朗宁笑声回答。
    “你这小子就会计算我,这次我被你坑惨啦。”丁景泰哭一般的声音传进白朗宁耳里。
    白朗宁笑笑说:“丁兄,出几个人陪小弟打打前阵,你也并不吃什么亏,说的这么严重干吗?”
    “哎,人手当然算不了什么,我丁景泰不是糊涂蛋,还会不明白么?惨就惨在你那要命的第三条了。”
    “第三条?你现在那里?”
    “当然在飞达,既已答应你白朗宁,不来行么?”
    “可是依露有什么失礼之处?”
    “唉,别提啦,提起来真伤心。”丁景泰那苦兮兮的声音,听得白朗宁都有些心酸。
    “丁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朗宁,一定是你昨夜里练错了功,把她给得罪了,今天一直把个漂漂亮亮的脸蛋拉的比马脸还长,柜子里的好酒不肯拿出来,硬把连四海龙王洗脚水都不如的东西朝我杯子里倒。老弟,替我想想,凭我丁景泰怎能喝这种酒?昨天那盘炒饭已经倒足胃口,今天又让我喝这种洗脚水,怎么吃得消么?”
    白朗宁哈哈笑说:“那就乾脆别喝算啦。”
    “没那么简单,喝得慢一点,她都要赶人。”
    “这么说来,只有委屈你丁兄了。”白朗宁知道依露的扭脾气一发,难应付得很,除了对丁景泰抱歉外,他也一点办法没有。
    “唉,你白朗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就是真的洗脚水,也只有提着鼻子朝下灌。”说到这里,突然语声一紧:“来了,来了,好吧,你跳你的狄司可,我喝我的洗脚水,下次再谈。”
    “卡”地一声,声音断了。
    白朗宁笑着收起天线,把遥控对话器还回窗外大汉手里。
    这时又有两辆高级轿车停下来,男男女女跳下一大堆,男的西装笔挺,女的花枝招展,活像一群富豪之家的子弟。
    窗外大汉弯身轻轻说:“老五已先进去清场,再等两三分钟就好了。”
    白朗宁仔细一瞧,那堆花花公子果然都很面熟,其中一人正是中环帮的老五飞刀江静。
    吕卓云听得楞了楞,叹息说:“丁景泰这家伙真不简单,中环帮被他搞得比二年前更有声势了。”
    白朗宁点点头,说:“丁景泰这人雄才大略,这几年中环帮被他治理的景景有条,俨然香港第一大帮,足可与九龙王隔海对峙了。”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吕卓云含笑说:“据我所知,丁景泰不是个好讲话的人。为什么独独买你白朗宁的交倩?”
    白朗宁悠悠叹息说:“凭丁景泰的地位和身手,大可不必买我白朗宁的帐,与我为友固然天下太平,与我为敌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波,只是这几年来,我们四把枪之间,内心早已滋生了一股浓郁的友情,见面时大家冷言相向,背后却彼此关怀无异手足,如今解超与他,为了两帮利益问题,闹得势同水火,萧朋又摇身一变而为警方大员,两人都与他日渐疏远,唯有我白朗宁依然如故,于是他便将对四把枪的情感,全部灌注在我一人身上,处处关照,事事忍让,既怕我突然变成仇敌?又怕我为仇敌所害,说起来,他的友情,实在令人感动。”
    吕卓云听得不断的点头。
    林雅兰却似懂非懂,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白朗宁发楞。
    这时,车门突然被拉开,四周大汉也分散开来。
    三人一起跳下车子,大摇大摆走进舞厅大门。
    迷人的气氛,动人的音乐,鼓舞起林雅兰寂寞已久的芳心,还没见到舞池的影子,便在白朗宁怀里扭摆起来。
    吕卓云一旁笑笑说:“白朗宁,你陪大小姐去跳吧。我要守住电路,免得你们乐极生悲,跳进鬼门关去。”
    “不必了。”身后突然露出个娃娃面孔,笑嘻嘻说:“我早就派人把守住了。”
    白朗宁头也不必回,听声音就知道是飞刀江静,摇首说:“那种地方,普通人手应付不来,还是把你那位公子兵请回来跳舞吧。”
    飞刀江静怔了一下,扭头仔细打量吕卓云一眼,惊声说:“我道什么人被白朗宁捧上了天,原来是吕大将。”
    “不服气么?”吕卓云翻着白眼说。
    飞刀江静摆摆手,说:“唬我没用,有本事到我大哥面前去耍。”
    “丁景泰有什么了不起?”吕卓云把眼一瞪:“那天我端着枪去找他,看他还拿什么神?”
    说罢,冷笑一声,扭身走了。
    白朗宁也被林雅兰拖开,只剩下飞刀江静,楞楞站在那里,突然从怀里取出对话器,躲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把天线拉了出来。
    (四)
    “白朗宁先生,好多天没见了。”衣帽间小姐接过林大小姐外衣,对白朗宁笑眯眯说。
    林雅兰瞄了白朗宁一眼,说:“原来你常常来。”
    白朗宁笑了笑,不声不响牵她走了进去。
    “白朗宁!怎么这么久没来,白丽娜……”侍应生突然发现林雅兰,急忙收口,干笑说:“我给二位找个好位子。”
    林雅兰瞟了白朗宁一眼,说:“原来你是舞国艳后白丽娜的熟客。”
    白朗宁耸耸肩,拥着她跟随侍应生走去。
    两人被带到紧*舞池的位子坐下。
    乐台上奏着强烈的热门乐,舞池里跳着疯狂的狄司可,变幻不定的灯光,照耀在舞池里一张张充满兴奋的脸上,虽然近乎狂癫,却充份表现出青春的活力。
    白朗宁并不大喜欢这种调调,除了故意寻白丽娜开心,硬拉她出出洋相外,平日还是喜欢跳跳贴面狐步舞,他认为唯有贴得紧紧的狐步舞,才能达到既开心,又实惠的目的。
    “白朗宁,请白小姐过来一块坐坐吧?”舞女大班凑上来说。
    以往白朗宁也常常带女朋友来玩,每次都要请白丽娜过来同坐,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同,对象也不同,舞女大班当然不知道。
    白朗宁含笑摇摇头。
    待舞女大班一走,林雅兰笑笑说:“看来交情蛮不错嘛。”
    白朗宁乾脆以行动代表回答,推开椅子,一步一步朝池中摇去。
    林雅兰身子还没站直,已经开始摆起来了。
    白朗宁身子扭动中,两眼却不停的四周察看,直待江静等人一对对摇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才安心下来。
    林雅兰好像早将身边的危险完全忘记,拼命扯动着那付美妙的身段。直跳得脸上汗珠滚滚,身子依然扭的有劲得很。
    音乐停了,林雅兰柳腰丰臀还在微微摇幌。
    “大小姐,算了吧,人家都在看你呢。”白朗宁笑着说。
    林雅兰俏脸一红,赶快躲进白朗宁怀里,轻轻说:“跟你跳舞真过瘾!”
    “是么?”白朗宁含笑问。
    “嗯,”林雅兰点头说:“既安全,又神气。”
    “真的?”白朗宁故作惊容问。
    “当然是真的,”林雅兰认真说:“冯朝熙背后虽然说你是活土匪,我看却一点也不像,土匪那有你这么英俊潇洒?那有你这么威风?以前我爸爸有很多将军朋友,看起来都没你威风呢。”
    “以前你有很多男朋友,也没我英俊么?”白朗宁趁机套问她。
    林雅兰冷哼一声,把头朝旁边一摆,不出声了。
    音乐又响了,白朗宁正想开扭,却发现是慢拍子。
    “扭不成了。”白朗宁耸耸肩,说:“是狐步舞曲!”
    “放心,”林雅兰笑嘻嘻说:“这种贴面孔舞,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果然,没等白朗宁伸手过来,林雅兰已经将他的颈子搂住,脸蛋也凑了上去,那股调调,连舞国艳后白丽娜也要稍逊几分。
    柔和的音乐,柔和的灯光,与方才的疯狂情调完全不同了。
    林雅兰整个身子紧贴在白朗宁身上,连两条大腿也非等白朗宁的腿贴上来,才肯挪动。
    渐渐她连眼睛也闭上了,闭的紧紧的,就像真的跟情人来跳贴面舞一样。
    白朗宁被她弄得非常尴尬,既不能照贴,也不便推却,只好睁着眼睛活受罪。
    突然,白朗宁发现两道明亮的大眼睛远远朝他扫来,仔细一瞧,正是老相好白丽娜。
    两人远远的便开始打暗号,白朗宁更是连转带拉的带着林雅兰朝白丽娜移去。
    白丽娜也渐渐凑过来,一看林雅兰那付消魂相,小嘴一撇,转了几转又不见了。
    乐声一停,林雅兰立刻放开紧抱白朗宁的手,轻笑说:“怎么样?贴得不错吧?”
    “好是好,却把我害惨了。”白朗宁苦眉苦脸说。
    “给你便宜占还不好,怎说我害你?”林雅兰不开心的说。
    “唉,”白朗宁故意叹了口气,说:“被你贴得几乎喘不过气,全身血液循环加速,一颗心差点从喉咙出来,直到现在还跳得厉害呢。”
    林雅兰听得“嗤嗤”一笑,说:“真的?让我摸摸看!”
    说着,当真伸手穿进白朗宁西服衣襟,朝里摸去,谁知没摸着那颗跳跃的心,却摸到一只冷冰冰的枪柄,吓得她急忙缩手回来,娇声埋怨说:“整天揣着这东西干吗?”
    “压住心脏。”白朗宁取笑说:“方才如果没它帮忙,心脏早就跳出来了。”
    林雅兰又是嗤一笑,送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瞟的白朗宁真有些心跳了。
    音乐一只接一只响,两人也一直的跳,连座位都没曾回去过,一连跳了十多只。
    跳到后来,白朗宁实在吃不消了,硬把她抱了回去。
    两人回到座位,刚刚坐稳,白朗宁立刻发现白丽娜坐在他不远的对面,正对他眯眯微笑,白朗宁一面逗着林雅兰闲聊,一面朝白丽娜瞟去。
    白丽娜也一直把两只媚眼不停地朝白朗宁乱飞。
    忽然,白朗宁发觉白丽娜的眼神里吐露出一丝迷惑的光芒,心里不禁一惊,急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面貌陌生的侍应生,托着一只茶盘,直奔他而来,转眼已到了眼前。
    白朗宁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一腿将椅子对准那人蹬去。
    那侍应生身手非常了得,耸身越过椅背,人尚未到,茶盘已先甩出,直对白朗宁脸上飞来。
    一片惊呼声中,白朗宁刚刚避过茶盘。一道青森森的刀锋已经到了胸前。
    白朗宁闪避不及,双手同出,硬生生把那侍应生持刀手腕抓牢,猛将身形一转,那侍应生一双惨叫,人带刀同时翻了出去。
    一旁飞力江静等人,早已一拥而上,抓人的抓人,保驾的保驾,舞客们也纷纷起身,东窜西逃,当场情势大乱。
    在一片混乱中,又有数十个身着侍应生服的大汉窜出,直向白朗宁攻来。
    白朗宁一手抱住林雅兰,一手抓住手枪,慢慢朝角落里退去。
    这时江静等人的刀枪早已出手,连连惨嚎声中,场中情况更加凌乱。
    “江静,不要误伤舞客,赶快调人。”白朗宁大声吩咐。
    飞刀江静应了一声,立刻抓出遥控对话器,呼喊外面的同伴接应。
    潜伏门外的中环帮弟兄,一批一批拥进来,在江静的调配下,一部分加入战圈,一部分掩护舞客退出舞池。
    转眼舞客退尽,白朗宁手中的枪开始怒吼起来。
    一阵惊人的快射,对方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林雅兰的身子被白朗宁紧挤在墙角,她拼命支起脚尖,从白朗宁肩膀上偷看外边的战况,温暖的呼吸,正好喷在白朗宁后颈上,喷得他奇痒难熬,几次差点误伤了中环帮弟兄。
    敌方显然被白朗宁的神射,和中环帮源源不绝的援兵吓住,再也不敢恋战,纷纷从太平门退走。
    惊心动魄的战场,马上静了下来。
    紧藏在白朗宁身后的林雅兰,伸手将他拦腰抱住,笑嘻嘻说:“白朗宁,你的枪法真棒,中环帮几十个人都比不上你一个。”
    一直掩护在白朗宁身前的飞刀江静,听得蛮不服气,说:“有什么稀奇,我们大哥比他还棒。”
    “真的?”林雅兰贬着大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白朗宁大声说:“他们大哥的子弹是特制的,一颗子弹最少可以连咬好几人。”
    白朗宁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忍不住一阵耸声豪笑。
    这种话如若出自别人之口,中环帮弟兄一定跟他拼命,但白朗宁在他们心目中,早已视同自己人一般,大家非但不以为怪,反而陪同他一起大笑。
    林雅兰在白朗宁身边,好像真的有了安全感,也跟着大家笑起来。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一同止住笑声,掏出家伙准备再干。
    转眼间,一批警察当先冲入,侯先生、萧朋、冯大律师等人也同时奔进舞池。
    “白朗宁,怎么样?”萧朋大声喝问。
    “放心,有我白朗宁在场,还会打败仗吗?”白朗宁大刺刺的说。
    侯先生走上来,朝舞池里看了看,摇头叹息说:“唉,地下这么多死伤,也真亏你们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哭吗?”不知天高地厚的飞刀江静,顶了侯先生一句。
    这句话果然出了毛病,侯先生把眼睛一瞪,大声说:“这些是什么人?通通给我抓起来。”
    “慢点!慢点,”白朗宁走上去,陪笑说:“您误会了,这几位都是林家合法雇用的保镖!”
    “合法雇用的保镖?”侯先生半信半疑向冯大律师追问:“冯兄,这些人都是经你手雇用的吗?”
    冯大律师既不便否认白朗宁的话,也不能骗他的老朋友,正在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林大小姐接腔说:“冯朝熙,你这律师怎么越干越怕事,连替我雇用的人也不敢承认了?”
    “咳咳!舞池里光线太暗,我还没看清楚,怎能胡乱承认。”冯大律师走上几步,皱眉在这群凶神的脸上扫了一眼,硬把嘴角朝上吊吊说:“老侯,一点不错,这些都是我用的人。”
    侯先生也不为已甚,笑笑说:“就算你冯大律师说的不是黑心话,那么这些死伤怎么办?”
    “不劳费心,”一旁林雅兰娇声说:“自有冯朝熙出庭打官司,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侯先生冷冷一笑,说:“由你们胡搞去吧,萧朋,我们走。”
    侯先生一出门,所有的警察也跟着退走。
    冯大律师顿足大叫:“白朗宁,你为什么把大小姐带到这种地方来?”
    林雅兰抢着说:“别错怪白朗宁,是我自己要来的。”
    冯大律师苦笑说:“好吧,既然你大小姐维护他,我也没话可说,不过我身为你的保护人,不得不告诉你,花钱消罪在香港不是件难事,自己的安全却要自己留神,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不好过。”
    林雅兰走到冯大律师面前,轻轻在大律师老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说:“多谢你的好心,我自会留意的。”
    大律师与律师不同,在香港的社会地位非常高,冯大律师平日连个笑脸都不肯轻易露一露,如今被林雅兰当众一摸,弄得他尴尬万分,急忙倒退两步,说:“吕卓云死到那里去了?”
    白朗宁这才想起守住电路的吕大将,急忙冲了出去。
    “吕卓云,吕卓云。”白朗宁见电机房门大开着,人还没到,便已大喊起来。
    里面像狮子吼般应了一声。
    白朗宁冲进去一看,地上挺挺躺着五具尸体。
    飞刀江静也随后冲了进来,惊声问:“这么多?”
    吕卓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凭你们几个乳臭未乾的毛小子,应付得来么?”
    飞刀江静把颈子一缩,嘻嘻说:“算你狠,好了吧?”
    三人回到舞池,冯大律师正指着经理鼻子,像教训孙子似的,说:“你窝藏凶手,刺杀顾客,我不告你已是天大的面子,你居然还敢提出赔偿问题,我看你是不想在香港混了。”
    舞厅经理被骂得一楞一楞的,看看被毁的家俱和躺在地上的尸身,再瞧瞧冯大律师脸色,连连唉声苦叹,不知如何是好。
    林雅兰一旁摆摆手说:“算了,明天叫他把损失单送来,用不着为些小钱难为他。”
    冯大律师惊奇地瞧瞧白朗宁,又看看林雅兰,心说:这丫头今天怎么变了?
    在舞厅经理千恩万谢的恭送下,白朗宁拥看林雅兰窜进车箱,正对远远的白丽娜飞眼做别,中环帮一名大汉又把对话器递进来。
    “白朗宁,”丁景泰笑呵呵说:“听说吕卓云那家伙被你捞去了?”
    “你的耳朵真长。”
    “白朗宁,打个商量怎么样?”
    “说说看吧。”
    “这场仗打完,把他让给我如何?”
    “让给你?”
    “我……我出高价。”
    “丁兄,你以为吕大将那种人,花些钱就能买到手么?”
    “唉唉,”丁景泰叹息说:“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难道我丁景泰做人那么差劲?”
    “丁兄,”白朗宁笑了,“像你这种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我白朗宁第一个就想交你,可是一谈到入你中环帮,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为什么?”
    “被你丁景泰看上眼的,大都是些顶尖人物,起码也是一流高手,这些人个个心高骨傲,那个愿意屈居人下,甘做你丁景泰副手?”
    “嗯,有道理。”
    “丁兄,以你目前的人手,也该满足了,不但手下名将如云,且与我白朗宁推心置腹,有如弟兄一般,萧朋跟你处境虽然不同,但相惜之心,也不在我白朗宁之下,放眼港九,还有谁比得上你?”
    “哈哈哈,对,对,就是九龙王孙禹,也未必比我强到那里。”
    “只有一点,我真替你遗憾。”
    “那一点?快说,快说。”
    “快枪解超。”
    “唉唉,事关帮中数百名弟兄生计问题,有什么办法?”
    “给他点方便,对你中环帮也未必有大损失,像解超这种血性朋友,不好找哇。”
    半晌没声音,突然“卡”的一声,线路断了,显然丁景泰不愿再谈论这个使他伤透脑筋的问题。
    白朗宁随手把对话器往那大汉怀里一丢,朝司机挥挥手,车子立刻飞驶出去。
    “怎么把我也扯上了?”吕卓云回头问。
    “丁景泰想出高价把你买过去。”
    “哼,少做他的春秋梦。”吕卓云冷哼一声说:“我对他中环帮才没胃口呢。”
    “丁景泰对人实在不坏,能够跟上他,也不失为一条明路。”白朗宁认真说。
    吕卓云越听越摇头,摇到最后,突然回身抓住白朗宁的膀子,正容说:“白朗宁,我对你的兴趣倒大得很,等这次事情完,乾脆你把北角接下来,我吕卓云一定帮你轰轰烈烈搞一场,凭咱们两人的身手和人望,并不一定比他中环帮差到那去,你看如何?”
    “吕兄,蒙你看得起,小弟先谢啦。”白朗宁停了停,憾然接着说:“现在的黑社会,已经不同往昔了,你看九龙、中环两帮,都先后走上企业路线,帮中出钱经营各种营利事业,弟兄们安份守己替帮会赚钱,有了钱便有声势,有了声势才能固守地盘,大家也才有口饭吃,我们既无财力,又没有好地盘,拿什么兴帮闯业,难道像以往一般专*聚赌抽头,到土婊馆收花捐维持么?吕兄,不简单,我们这两把枪虽然罕有敌手,可惜凭玩刀耍枪闯天下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咱们有恒心,不怕不能成大业。白朗宁,别泄气,听我老吕的话保证没错。”
    白朗宁拍拍吕卓云的肩膀,说:“这件事还早得很,以后慢慢谈吧。”
    吕卓云昂首一阵敞笑,笑声里充满豪气,那神态就像几年前在黑道打滚时一般模样。
    林雅兰似懂非懂的静静听着,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两人。
    (五)
    清晨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浴室门边,林雅兰踢在空中翻筋斗的那只绣花拖鞋。
    整个上午,耳朵里尽是电唱机播出的流行歌曲,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林雅兰那对无声的眼睛又来了,看得白朗宁几乎把饭扒进鼻孔里去。
    白朗宁再也忍耐不住,吃过午饭,把林雅兰提进卧房,指着鼻子狠声说:“我警告你,以后你再敢拿眼睛死盯着我,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顿,到时可别怪我不够客气。”
    这办法果然收效了,可惜仅仅收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那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又偷偷瞟了过来。
    白朗宁真拿她没办法,只有随她去了。
    其实现在的林雅兰,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每天闷在笼子里,见到生人当然睁圆眼睛看,叫她干什么?
    白朗宁正要睡午觉,浴室的门又开了,林大小姐那满天翻飞的绣花拖鞋又登场了。
    那拖鞋飞的虽然好看,里面却充满了孤独情调,白朗宁一点都不喜欢。
    他非但不喜欢那只拖鞋。对林雅兰本人也不感兴趣,在白朗宁的头脑里,林雅兰虽然美冠群雌,却终归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影子,何况她既不能像依露般惹人心动,也不能像张佩玉般使人心急,更不能像白丽娜般逗人心痒,甚至连令人开心的海棠都比不上,最多只能叫白朗宁为她的处境感到心酸而已。
    “大小姐,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进房连门也不敲一下。”
    “别冤枉好人,人家正站在两房交界上,根本算不得进门。”
    白朗宁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说:“好吧,算我错怪了你,现在我想睡一会,你可以走开了。”
    “你睡你的觉,我踢我的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两不相涉,何必一定赶我走开干吗?”
    白朗宁无名火起三丈,正待发作,冯大律师的请驾电话,适时赶到。
    白朗宁如获重释,急忙把看顾她的责任交给吕卓云等人,匆匆冲下楼去。
    林雅兰急忙追赶上去,说:“白朗宁,带我去好不好?”
    “不好?”
    “卖个交情了。”林雅兰像个尾巴似的跟在白朗宁身后。
    “不卖。”
    “谈谈条件怎么样?”林雅兰半跟半跑,苦声哀求着。
    “免谈。”
    林雅兰气得脚一踩,恨恨说:“不去就不去,有什么稀奇。”
    “那就请回吧。”
    林雅兰停下脚步,双手一叉,气呼呼喊着:“你请我也请不动了。”
    白朗宁回身笑问:“真的?”
    “当然真的。”林雅兰嘟着小嘴,耸耸鼻头说。
    白朗宁哈哈一笑,说:“正好。”
    林雅兰一气之下,绣花拖鞋真朝白朗宁飞去。
    白朗宁一把捞在手里,反手甩上阳台,头也不回,大摆大摆跳上车子,直朝大律师事务所驶去。
    (六)
    “白朗宁,听说昨晚你又出个大风头?”白朗宁刚刚走出电梯,李玲风已经笑盈盈迎上来问。
    “那种风头还是少出为妙。”
    “为什么?”
    “免得遗憾终生。”
    李玲风一时百思不解的模样问:“你这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
    “死了倒是小事一宗,充其量只当早睡一会见,可是在临死之前,未能见你一面,岂非大大的憾事。”
    李玲风这才知道白朗宁在开她玩笑,微微怔了一下,含笑摇头,扭身摇摆着柳腰走进了办公室。
    白朗宁跟着走进去,正想跟她聊聊天,冯大律师已闻风赶出来,一把将他拖进里间。
    “白朗宁,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冯大律师双手合十的说。
    “什么事?”白朗宁被他拜得糊里糊涂问。
    冯大律师苦眉苦脸说:“别再带林大小姐去那种杂乱地方,那些地方太危险了,万一弄出什么差错,岂非前功尽弃,教我如何对得起故去的林千翔,教我如何对她叔伯辈交代?”
    “难道你要让她长期过着软禁式的生活?”白朗宁不以为然说。
    “有什么办法?安全第一啊。”
    “大律师,我看你乾脆把她送进赤柱监狱算了,既安全,又省钱。”
    “胡说,我并非绝对不准她出来,只是别去那种不安全的地方就好了。”
    “请问大律师!什么地方安全?”
    冯大律师嘴巴大开,却讲不出话来了。
    “大律师,长期躲躲藏藏,终归不是办法,长此下去,不被那群人打死,也要被自己闷死了?你看她那只绣花拖鞋,踢得又新奇又熟练,已经可以到夜总会表演了,家里情爱缠绵的流行歌曲唱片,更是多得不可胜数,如果不老闷得发慌,拖鞋岂能踢得那般热巧,如果不寂寞得要命,怎会一天到晚听那些哥哥爱妹妹,妹妹爱哥哥的肉麻歌曲,大律师,请救救她吧,再闷下去真把她毁了。”白朗宁拼命想说服冯朝熙。
    “怎么才能救她脱险呢?”冯大律师问。
    “把那些坏人一网打尽。”
    “这事情不简单,忍忍再说吧,也许那些人会知难而退的。”冯大律师是个有声望,有地位的人,当然不愿意大动干戈。
    “纵然再等十年廿年,那群人也绝不会轻易放手的,除非他们达到目的。”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钱。”
    “唉,有钱也并不一定幸福。”冯大律师叹息说:“就以林大小姐来说吧,虽然家财百亿,资产遍及欧亚两洲,却连一天安逸的日子都过不到;自从林千翔一死,几乎每天都在躲躲藏藏,从新加坡躲到曼谷,又从曼谷躲到东京,一直都未曾摆脱那群魔鬼的纠缠,去年偷偷把她接回香港,刚刚轻松几天,又出了毛病,差点把小命都送掉,我真搞不懂,那些人的目的既然是钱,为什么三番两次想谋害她呢?杀了她钱也不会飞到他们手里去啦?”
    白朗宁听得心里一惊,急忙追问:“其他地方也发生过人命案子?”
    “唉,”冯大律师又叹了口气,说:“已经死了七八个了。”
    “死的一定都是林大小姐的男朋友。”白朗宁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你怎么知道?”冯大律师奇怪的问。
    “只要你大律师动动脑筋,从头到尾仔细想想,也不难发现这案子的关键。”
    冯大律师想了想,摇头说:“年纪老了,脑筋也慢了,你就乾脆说给我听听吧。”
    “那主谋者并不想杀害林大小姐,他的目标是林大小姐身边的男朋友。”
    “为什么?”
    “他要孤立林雅兰,让她找不到男人,最后自然带着亿万家财嫁给他。”
    冯大律师恍然大悟说:“人财两得。”
    “不错。”
    “那主谋者是谁?”冯大律师紧张的问。
    “当然是林雅兰男朋友其中之一了。”
    冯大律师忽然叹了口气说:“林大小姐男朋友多得比海里的鱼少不了几个,想查也没法查啊。”
    “没法查也要查,”白朗宁说。
    冯大律师想了想,说:“也许她自己心里有数,你回去问问看。”
    白朗宁摇头说:“还是你去问吧。”
    “嗳,我这么大年纪!怎好追问这种事,还是你设法问问她吧。”
    “如果她不肯讲呢?”
    冯大律师大声说:“不讲也要逼她讲。”
    “好吧,”白朗宁耸耸肩,把林大小姐写给他的名单递给大律师,说:“你先查查这三个人的底细。”
    冯大律师看也没看,随手按了按桌上的按钮,李玲风像只粉蝶似的飞了进来。
    “查查这三个人的来历!”
    李玲风看了一眼,楞楞说:“人都死了,还查他们干吗?”
    白朗宁跳起来问:“怎么死的?”
    李玲风摇头笑着说:“这三人便是代替林大小姐死掉的那三个忠心耿耿的男朋友。难道你还不知道?”
    “这该死的臭丫头。”白朗宁咬牙切齿说:“回去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你要教训那一个?”冯大律师急声问。
    “当然是林雅兰。”
    “你……你要怎样教训她?”冯大律师有点发慌了。
    “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冯大律师吓了一跳,说:“她有什么供好逼?”
    “全部男朋友名单。”
    “使不得,使不得。”急得冯大律师声音都变了,双手乱摆说:“她又不是那群坏蛋,你怎能对她乱来?千万使不得啊。”
    “她比那群坏蛋也好不了多少。”说罢,再也不听冯大律师那一套,气呼呼冲了出去。
    (七)
    车子像坦克车般冲回林公馆,白朗宁像头野牛似的冲上二楼。
    “轰”地一声,林大小姐的房门被闯开了。
    电唱机亮着,里边正播放着软绵绵的情歌。
    白朗宁走上去,抓出正唱到一半的唱片,摔了个粉碎。
    “哗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白朗宁冲到浴室门外,几次想破门而入,终于忍了下来。
    浴室里的林雅兰,似乎被突然中断的歌声迷惑住了,关掉蓬头,娇声问:“谁?”
    “白朗宁。”那声音活像野牛叫。
    浴室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笑声一住,林雅兰娇滴滴呼唤说:“白朗宁,进来嘛,帮我擦擦背嘛。”
    白朗宁冷哼一笑,当真推门闯了进去。
    林雅兰正赤裸裸的站在依然滴水的莲蓬头下,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上,沾满了亮晶晶的水珠,修长的大腿,浑圆的丰臀,平坦的小肮以及纤细的蜂腰,几乎将女性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那对由于双臂高抬着整理云发而更加挺耸的酥胸,更是摄人心魂,纵然是铁汉,也一定被她溶化。
    可是气头上的白朗宁,根本没将这些优越的条件看在眼里,直冲上去,把林雅兰高抬的粉臂一拉,狠声说:“擦背没学过,我倒想替你松松骨。”
    “哎哟,哎哟,你……你怎么真进来了?”林雅兰一直斜着身子,根本没发觉,也没想到白朗宁真闯进来。惊得她花容失色,颤声喊叫。
    “你既然有胆子喊我进来,怎么又怕起来了?”白朗宁冷笑着。
    “人……人家跟你开玩笑嘛。”
    “林雅兰,你的玩笑开得太多了,”那声音好像从冰箱里取出的冰块,又冷又硬。
    只吓得林雅兰身子拼命往后缩,剩下的一只手,顾得上面,顾不得下面,顾得下面又顾不得上面,弄得她又羞又怕又急,手臂慌乱的上下乱挡。
    “林雅兰,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戏弄起我白朗宁来了。”白朗宁大声怒吼。
    “开开玩笑有什么了不起,也用不着发这么大脾气呀。”林雅兰羞愤之下,声音也大了起来。
    白朗宁一巴掌打了过去,声音又响又脆,打在什么地方连他也不知道。
    “哎哟,哎哟,你敢打人?”林雅兰尖叫着。
    “几十条人命都完蛋了,你还敢开玩笑,不打你打谁?”
    “我……我对你开开玩笑,跟几十条人命有什么关系?”
    白朗宁抓出那三个死鬼的名单、说:“你竟敢写三个死人名字骗我?”
    “人家只记得这么多嘛。”
    白朗宁越想越气。抡起巴掌又是两下,打得更响更脆。
    只打得林雅兰一阵乱跳,最后竟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这人太不讲理,怎么动手就打人,打的人家痛死了。”
    “痛就快说,不说还要打。”
    “我偏不说,你乾脆打死我吧。”林雅兰大小姐脾气发了,跟白朗宁较上劲儿了。
    白朗宁也蛮不客气,当真打了起来,“拍拍”一阵狠打,打的林雅兰又喊又跳,最后实在吃不消了,急忙说:“别打了,我说,我说。”
    白朗宁停下手来,掏出纸笔,往林雅兰面前一送,大声说:“通通写下来,少一个还要打。”
    林雅兰哭哭啼啼接过纸笔,一会便写出十几个,正想还回去,白朗宁已大声说:“不够,再写。”
    林雅兰已经被他打怕了,慌慌张张又加了几个。
    “不够,再写。”
    林雅兰收住哭声,想了又想,又添了几个。
    “不够,不够,还要写。”白朗宁得理不饶人。
    “人家实在想不起来嘛,”林雅兰可怜兮兮说。
    白朗宁一把抓回名单,朝袋里一塞,狠狠说:“限你明天中午之前全部想出来,否则打得更重。”
    说罢,打开通往自己卧室的房门,闪身退了出去。
    林雅兰又羞又气,摸索着被打的地方,哭得非常伤心。
    谁知退出不久的白朗宁,忽然又闯进来。
    “你……你还进来干吗?”林雅兰抽抽泣泣问。
    “林雅兰,我警告你,以后入浴只能锁你那边的门,如果你再敢扭住通往我房间门锁,我扯断你的胳臂。”
    白朗宁冷笑几声,又朝林雅兰赤条条的身子上下扫了一眼,满脸不屑说:“放心吧,我白朗宁要动脑筋也不会找你这种半生不熟的货色,比你好的见得多了。”
    话声未了,身子已经冲出门外,狠狠把门带上。
    “白朗宁,你太不讲道理。”林雅兰高声大喊。
    “不高兴尽管通知冯朝熙,教他解聘我。”
    “等一会我立刻通知他,马上教你滚蛋。”
    白朗宁理也不理她,急忙着手抄写那张潦潦草草的名单。
    过了不到三分钟,浴室门打开了,林雅兰红红的眼睛,披着件浴抱走出来。
    白朗宁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电话,接通冯大律师事务所,把听筒递了过去。
    电话就在白朗宁身边,冯大律师焦急的声音虽然很小,白朗宁也能听得很清楚。
    “大小姐,有事吗?”
    “白朗宁找我要过去男朋友的名单。”林雅兰平静的说。
    “告诉他了吗?”
    “随便给了他几个,”林雅兰瞟了白朗宁一眼,得意洋洋说:“差不多三分之一吧。”
    “为什么不完全告诉他?”
    “急什么?慢慢来嘛。”
    “大小姐,事关紧要,不能耍孩子脾气啊。”
    “只要他客客气气,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说着,又膘了白朗宁一眼。
    “方才他对你……没什么吧?”
    “嗯……还不错!蛮客气的。”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还有事吗?”
    “白朗宁的月薪多少?”
    “咳咳,六万港币,是不是太高了?”
    “不高,不高,我看他这人眼睛虽然不亮,却蛮会打人的,下个月再加他一万。”
    “还……还要加?”冯大律师的声音好紧张。
    “钱是我的,你这么紧张干吗?”
    “好,好,下个月照加。”
    一声拜拜,林雅兰轻轻把电话一挂,望着白朗宁说:“方才真把我气死了,后来仔细想一想,你待我还算不错。”
    “打得不够重吗?”
    林雅兰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现在还疼呢,还说不够重?”
    “那么一定是选对下手的地方了?”
    林雅兰啐了一口,扭扭身子,说:“都不对,都不对。”
    白朗宁头也不抬,只低头继续抄写名单。
    “告诉你吧,”林雅兰推了白朗宁一把,说:“你能在盛怒之下,不忘记我的安全,足证明待我还不坏。”
    “原来是房门的事。”
    “因此我的气便消去了一半。”
    “另外一半呢?”
    “当然还闷在肚子里。”
    “别气了,下次我保证打轻一点。”
    “打几下倒无所谓,只是你的话太气人了。”
    “什么话?”
    “当然是半生不熟那种气死人的话了。”
    白朗宁自己也觉得太过份了,笑了笑说:“那是故意气气你的,别认真,其实你已经熟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
    “还有……你说比我好的见得多了,是真的么?”
    “逗你玩的,像你这种身段,香港也找不出几个来,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呢。”
    “嗯,这还差不多。”
    “气都消了吧?”
    林雅兰噗嗤一笑,说:“逗你玩的,其实气早就消了,不然怎会给你加薪,一加就是一万,钞票又不是拾来的!”
    “加不加薪倒无所谓,”白朗宁趁机游说:“倒那三分之二的名字,能不能告诉我?”
    “当然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白朗宁,”林雅兰突然弯下身,几乎咬住白朗宁的鼻子,说:“你吻过多少女人?”
    白朗宁楞了楞,说:“不多,也不算少。”
    “唉,”林雅兰悠悠叹息说:“我还没开过洋荤呢。”
    白朗宁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低下头,又开始抄起名单来。
    “喂,”林雅兰又推了白朗宁一把说:“你吻我一下,我告诉你一个名字,怎么样?”
    “这么大丫头,怎么一点不害燥。”白朗宁笑骂着。
    “不愿意算了!”林雅兰小嘴一嘟,回身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白朗宁想起那些人名的重要,急忙把她喊住。
    林雅兰俏生生贴了上来,比昨晚那场舞贴得还要紧些,嫣红的樱唇,一直送到白朗宁嘴边。
    白朗宁毫无选择余地,只有轻轻吻了下去。
    单子上多了一个名字,白朗宁意犹未足,又吻了下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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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天台上的谈判
    (一)
    唇边余香犹在,白朗宁已经赶到华灯初上、人潮汹涌的中环闹区。
    “飞达”门外霓虹灿烂如昔,四周却弥漫了一层紧张气氛。
    白朗宁窜出车厢,中环帮弟兄立刻将车子接过去,好像已经知道白朗宁行踪,早就等在那里了。
    刚刚进门,丁景泰洪亮的笑声马上传进耳里。
    “好快。”丁景泰迎上来,说:“比我预计早到一分钟。”
    “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线里了。”
    “岂止你白朗宁,”丁景泰得意说:“凡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在我的追踪网内,任何行动,半分钟之内即可传进我的耳朵里。”
    白朗宁大拇指一挑,说:“真有你的!”
    丁景泰又是一阵豪笑。
    两人习惯的坐在酒台外角,依露早已将酒斟好。
    白朗宁惊奇的瞟瞟依露,对她的友善态度非常诧异。
    “看什么?”依露绽露出雪白的皓齿,说:“刚刚分别一天,就不认识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然要多看几眼才对。”丁景泰一旁说笑。
    白朗宁举杯喝了一口,含笑说:“难怪丁兄如此开心,原来杯子里已经不是四海龙王的洗脚水了。”
    “什么洗脚水?”依露问。
    丁景泰皱皱眉,犹有余悸说:“昨天那瓶酒,你是从那里弄来的?”
    依露噗嗤一笑,翘起足尖,几乎把身子爬上酒台,伏在白朗宁耳边说:“看在第三条份上,再饶你一遭,如果再犯在我手里,哼,洗脚水也休想。”
    白朗宁含笑举起右手,如同法庭上宣誓模样。
    依露满意的笑了笑,依依不舍照顾生意去了。
    白朗宁把从林雅兰处打听出的所有名单取出,摊在丁景泰面前,问:“丁兄,这些人中,有熟识的吧?”
    丁景泰仔细看了一遍,说:“没熟人,如有必要,我可以派人查查。”
    白朗宁摇摇头,说:“查也未必有结果,反而耽误时间,因为这些人几乎都是外埠来的。”
    丁景泰在台子上拍了一下,说:“萧白石或许认识。”
    白朗宁听了,迫不及待站起来,拔腿就走。
    “现在就去?”丁景泰拉住他问。
    “恨不得长出翅膀来!”白朗宁急急说。
    “别急,别急,先让我把路线替你铺好。”丁景泰说着,匆匆抓起遥控对话器。
    (二)
    “白朗宁,什么事如此匆忙?”站在艇上中环帮弟兄,大声喝问。
    “去找萧白石。”
    “萧朋已先一步去了。”
    白朗宁点点头,飞步跃上汽艇,拼命催促那人快开。
    汽艇以最高速度驶近对岸,岸上早有车子等待。
    白朗宁知道是丁景泰事先准备好的,也不多问,急忙跳了上去。
    车子一阵飞驰,转眼到了九龙帮大本营,气势宏伟的盘龙大厦。
    白朗宁匆匆忙忙走进去,急步窜进直达高层的电梯。
    “先生要到几楼?”电梯女服务生问。
    “十六楼!”
    女服务生呆呆瞪着他,却不肯开动。
    “十六楼去不得么?”白朗宁喝问。
    “去得,去得,”电梯外面闪出一名壮汉,一面接口回答,一面对女服务生递个眼色。
    女服务生吃惊地瞟着他,一直瞟到十六楼。
    “欢迎,欢迎。”电梯口等待的九龙弟兄说:“难得白朗宁先生大驾光临。”
    “萧白石在么?”
    “不要先见见我们大哥吗?”
    “先见萧白石,再见孙禹不迟。”
    那人怔了一下,说:“是,是,不过,……萧二哥正在天台上跟他弟弟谈话。”
    白朗宁想了想,问:“我可以上去吗?”
    “白朗宁先生是自己人,当然可以上去。”
    白朗宁说了一声,急步奔上天台。
    远远已听到萧朋的吼声:“目前中环帮已经全体总动员,七海帮也已参战,白朗宁更是站在危机四伏的最前线,随时都有丧命可能,你九龙帮真的无动于衷?”
    “事体重大,不得不从长计议。”萧白石的声音非常和平,了无他弟弟那股火气。
    “一定要等大家全都死光,对方逼过了海,你们才肯动么?”
    “别跟哥哥发脾气,九龙帮不是咱们萧家的,哥哥作不了主啊。”
    “九龙帮的事,你萧白石作不得主,连三岁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
    “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哥哥说作不得主,就是作不得主。”
    “既然你不愿作主,请你带我去见孙大哥,我直接跟他去谈。”
    “不必,谈也没用。”
    “没用也要谈。”
    萧白石笑了,笑好一会,才说:“你还是回去吧,要谈可以,换白朗宁来吧。”
    “为什么一定要白朗宁来?”
    “老大的决定,哥哥我也不太清楚。”
    白朗宁暗骂了声:简直在胡说八道,九龙帮那有他萧白石不清楚的事?真是骗三岁幼童也骗不过了。
    “白朗宁来谈就一定可以?”
    “谈得好,当然可以。”
    “随时都可参加?”
    “其实九龙帮早已进入备战状态,只要老大一点头,三分钟之内,香港的实力即可增加一倍。”
    “好,我去找他。”
    白朗宁知道现身的时辰到了,学着平剧的调门,大声唱道:“白朗宁来也。”
    “喝,”萧白石难得的微微一惊,笑着说:“说起曹操,曹操就到,白朗宁,你好快的腿啊。”
    白朗宁嘻嘻走上去,说:“人家都说我白朗宁枪快,如今萧兄说我腿快,听起来倒蛮新鲜的。”
    萧朋一见白朗宁露面,早已高兴的合不拢嘴巴,笑着说:“你来得正好。”
    白朗宁摇首自嘲说:“想不到我白朗宁也变成了风云人物。”
    “在我九龙帮心目中,你白朗宁极具身价,的确当得起‘风云人物’四字。”
    白朗宁怔了怔,问:“怪了,我白朗宁与你九龙帮虽然相处不恶,也不至于有这么高的身价才对。”
    萧白石走进楼梯,朝下面弟兄吩咐几句,回身微笑说:“究竟缘由何在,跟我们大哥一谈,便知分晓。”
    萧白石话声方住,身旁已响起一阵“隆隆”之声。
    白朗宁仔细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平平坦坦的天台一角,竟然慢慢浮升起来。
    渐渐从那浮升之处露出了灯光,那灯光越来越亮,天台也越升越高,转眼工夫,一间宽大的厅房,已经整个浮出天台。
    白朗宁这才知道天台上布有机关,浮升出来的大厅,必定是九龙王孙禹的特殊会客室。
    少时机器声消失了,那大厅就像天台上的一部分,安安稳稳停在三人眼前。厅里灯火通明,陈设豪华,比一流的豪华饭店还要富丽得多。
    厅中摆着几张高大的*背沙发椅,其中一张沙发忽然一转,高大雄伟的九龙王孙禹,正安安稳稳的坐在椅上,厅前一排攻璃门自动打开,九龙王豪放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
    “太平山下四把枪到了一半,难怪这幢大厦都有些摇撼的感觉。”
    白朗宁萧朋相对一笑,两人都知道九龙王一向喜欢夸大,也不以为怪了。
    “大哥,最近好吧。”萧朋自小生长在帮中,所以对九龙王的称呼也特别亲昵。
    “好什么?”九龙王叹息说:“断臂之痛,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呢。”
    这时三人已经走进大厅,分别坐在九龙王四周。
    白朗宁诧异的问:“孙兄几时断过手臂?”
    “萧朋开溜,岂不等于折断我孙禹一条手臂?”九龙王气呼呼说。
    萧朋笑笑说:“大哥说笑了,如今九龙帮霸业已成,帮中更是人材济济,像小弟这种人手,留在帮中又有何用?”
    “胡说。”九龙王眼睛一瞪,说:“闯业难,守业更难,这是你哥哥的口头语,难道你也忘了?”
    “当然记得。”萧朋说。
    “既然记得,还敢拿话来气我,那天我脾气来了,找几个警察出气,看你萧朋在警署如何做人。”
    “大哥,千万使不得。”萧朋紧张说。
    九龙王一阵豪笑,说:“小朋,你的枪法虽然厉害,脑筋却比你哥哥差远了,居然几句话便被我嘘住了,哈……”
    白朗宁一旁听得好笑,也随声笑了起来。
    “白朗宁,”九龙王止住笑声,说:“前天到你相好的酒馆看你,没能碰上,正感遗憾,想不到今天你来看我,好,好。”
    “孙兄有事么?”白朗宁笑问。
    “听说你到冯朝熙事务所干起探员来了?”九龙王反问。
    “不错。”
    “那有什么出息?”
    “像我这种人,本来就没什么大出息的。”
    “谁说的,太平山下四把枪里,数你要得,既不像丁景泰那么奸滑,也不像解超那么莽横,更不像萧朋那么糊涂,如果再说你不成,四把枪还有什么价值?”
    “孙兄过奖了。”
    “白朗宁,乾脆把那差事辞退,入我九龙帮算了,我开个全港九最大的夜总会给你干,怎么样?”
    “多谢孙兄好意,夜总会要找脑筋快的人干,手快的没用。”
    九龙王叹了口气,指着白朗宁、萧朋两人说:“你们两个已经走火入魔了,看来我这九龙王让给你们,恐怕也打不动你们的心了。”
    “如果孙兄真肯让出九龙王宝库,我白朗宁倒有兴趣得很。”白朗宁笑着说。
    九龙王孙禹怔了怔,忽然脖子一仰,扬声大笑起来。
    “白石说的不错,”九龙王停笑说:“你白朗宁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萧白石,突然开口问:“白朗宁,这两天情势如何?”
    “紧张得很。”
    萧白石皱皱眉又问:“杨文达背后,究竟是什么人物?”
    白朗宁把怀里那张名单取出,摊在萧白石面前,说:“说不定就藏在这里面,萧兄能不能找出来?”
    萧白石从头看到底,一直未曾出声,待将名单全部看完,脸色变得非常沉重,悠悠说:“原来是黑鹰帮人物,难怪杨文达敢如此嚣张了。”
    白朗宁虽然不知黑鹰帮底细,但从萧白石沉重的脸色和言词上,已不难断定该帮的实力必然强大无比,否则凭萧白石这种人。绝对不至于如此动容。
    萧朋不知厉害,蛮不在乎说:“管他是什么后台,大家联合起来,把他除掉算了。”
    “那么简单?黑鹰帮实力非同小可,像你这种人手,少说也有三五个,够你们四把枪对付的了。”
    大家听得大吃一惊,连白朗宁都有些不安的感觉。
    “白朗宁,”萧白石又说:“可要我九龙出兵,助你一臂之力?”
    “故所愿也,莫敢请耳。”
    “咱们且先谈谈斤两。”萧白石庄容说。
    “还有条件?”萧朗一旁惊问。
    萧白石微微一笑,说:“白朗宁纵然不是外人,但像这种事关全帮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不能毫无条件啊。”
    “说说看吧。”白朗宁笑笑说。
    “北角一半。”
    白朗宁摇头说:“太多,太多。”
    “三分之一怎么样?”萧白石让步了,真是少有的事。
    白朗宁依然摇头,说:“分明四家合力,为什么你九龙帮要多得一份?”
    “四家?”萧白石明知故问。
    “中环、七海、九龙,再加上我白朗宁岂非四家?”
    “你一人一枪,怎能与我三帮众多人手相比?”
    “守业我白朗宁派不上用场,打天下却不同了,你九龙帮虽然兵多将广,也未必比我有用。”
    “好吧,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
    萧白石好橡完成了一件大事,轻轻松松站起来,倒了四杯酒,分送到众人面前,边喝边问:“听说中环帮已经出动,七海帮如何?”
    “解超兄妹早已出手。”萧朋抢着回答。
    “船呢?”
    “还没派上用场。”
    “少时顺便告诉解大叔,叫他严守海岸,尽量拦截黑船,弹药补给,由我九龙帮和中环帮分担。”萧白石做惯了号命三军的人物,大战还没开始,已经发起令来。
    白朗宁点头答应,含笑回问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动?”
    九龙王孙禹一旁大笑说:“白朗宁,你耳目失灵了,四百人早就过去罗。”
    白朗宁微微一惊,自己耳目失灵倒没什么,丁景泰居然也没发现,真是怪事。
    萧白石见白朗宁沉思不话,笑问:“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丁景泰都没发现,是不是?”
    白朗宁微笑点头,心里暗说:萧白石这家伙果然厉害。
    “都在电影院看电影,他当然不会发现了,再过四个小时,如果没通知他,可能就闹出事了。”萧白石解说着。
    “原来如此。”白朗宁恍然大悟。
    “白朗宁,”九龙王的身体往前凑凑,说:“来个附带条件如何?”
    “还有什么条件?”
    “别紧张,小事一宗。”九龙王难得也小声起来。
    “请说。”
    “这场伙一完,你白朗宁一定会离开冯朝熙,对吧?”
    “不错。”白朗宁笑答:“孙兄的意思我明白,乾脆一句话,我要投帮绝对先找你九龙王,如何?”
    “好,好,咱们一言为定。”说着,高兴的伸出大手,准备跟白朗宁击掌。
    “慢点,慢点。”白朗宁往后缩了缩。
    “为什么?”九龙王惊问。
    “我也有个小条件。”
    九龙王望了望微笑的箫白石,说:“居然有人跟我九龙王谈起条件来了?真新鲜。”
    “新鲜的还没说出来呢。”
    “快说,快说,也让我孙禹饱饱耳福。”九龙王笑声催促。
    “北角的四分之一。”
    “什么?”九龙王大叫:“你想敲我孙禹竹杠?”
    “咱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一方面不愿意就算了。”白朗宁毫不勉强的说。
    九龙王张大嘴巴,瞧瞧萧朋,又望望萧白石,自言自语说:“他竟以这件小事,来交换我血汗赚来的地盘?”
    白朗宁脸上毫无表情,只顾喝酒,萧氏弟兄也默不做声,九龙王一双牛眼瞪得又圆又大,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时拿不定主意。
    停了很久,萧白石笑着说:“其实咱们九龙地盘已经够大,北角又不是块好地方,送给他算了。”
    “可是……可是……”九龙王呆了呆,说:“咱们这场仗岂非白打了?”
    “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并非萧白石说得大方,其实这场仗大家都不打,九龙帮也要打的,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好吧,”九龙王叹了口气说:“十里江山,只换得半个朋友,我九龙王之重义,由此可见一般了。”
    身旁三人听得忍俊不禁,却又不好笑出声来。
    九龙王重新伸出了手掌,使劲跟白朗宁击了三下,恨不得把丢掉了的打回来。
    (三)
    白朗宁和萧朋在海边一站,几名船夫打扮的大汉吃惊的望了望两人一眼,立刻昂首朝海里喊了几声。
    马上有条小艇如飞驶来,一名与两人年龄相若的青年汉子跃上平地,跑到两人面前,恭恭敬敬说:“两位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访龙王!!”萧朋大声说。
    那青年不知萧朋做了两年警官,已将嗓门练大,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问:“两位找的是我们少帮主么?”
    “老的。”萧朋的声音更大了。
    那青年皱皱眉头,又问:“两位找他老人家什么事?”
    萧朋正待发作,白朗宁已接口取笑说:“请你们帮主相相女婿。”
    “相亲?”那青年咧开大嘴,笑问:“咱们小姐要嫁那位?”
    白朗宁朝萧朋一指,说:“当然是萧朋了。”
    萧朋一脚踢了过去,幸亏白朗宁早有防备,如果踢上还真不轻。
    “还好你的脚没枪快。”
    “下次再敢胡说,小心我这把点四五!”
    说笑声中,那青年早就跃上小艇,如飞驰去。
    等了一会,突然一声枪响,子弹从萧朋耳边飞过,差点打在脑袋上。
    两人大吃一惊,急忙寻找掩护。
    “该死的萧朋,你吃了豹子胆,敢来寻姑奶奶开心。”解莹莹托枪稳稳站在起伏不定的艇端,高声大骂着。
    “解莹莹,你敢谋害亲夫。”白朗宁蹲在一艘废船边,故意气气她。
    “碰,碰。”又是两枪,打的木屑乱飞,不但吓的白朗宁不敢抬头,连远远的萧朋也动弹不得。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萧朋怨声说:“别人还可以开玩笑,这母老虎也能乱惹吗?”
    “解超,救命啊。”白朗宁大声喊。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我不管。”解超从舱里窜出来说。
    “莹莹,开开玩笑,别认真嘛。”白朗宁求饶了。
    “别怕,我只想打下你们的耳朵。”
    “莹莹,我郑重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不成,除非你叫我声姑奶奶。”
    白朗宁无奈,只好照叫,好在他平日叫解莹莹姑奶奶已不下一百次了。
    可是萧朋却不同了,说什么也不肯。
    最后大家做好做歹,才将解莹莹的火气消下去。
    两人跳上小艇,解莹莹为了萧朋不肯叫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爬上七海龙王的大船,龙王正坐在炉旁,烤鱼下酒。
    “解大叔好。”两人对龙王一向恭敬得很,因为在这圈圈里,他是唯一真正的长辈。
    “来,我请你们喝酒。”
    解超搬出两张凳子,摆在龙王座前,请两人坐下。
    龙婆从舱里冲出来,大声问:“相那个?相那个?”
    白朗宁不敢再指,偷着递了个眼色。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龙婆笑眯眯相了好几眼,把萧朋瞧了个仔细,瞧得萧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屁股离开凳子半尺高,神态非常尴尬。
    “很好,很好。”
    “好个屁!”解莹莹在一旁怒骂。
    龙婆根本没空听女儿的话,笑眯眯说:“别客气,坐好,坐好。”
    萧朋朝下一坐,解莹莹正好赶到,将凳子一脚踢开,害得萧朋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众人一齐大笑,龙王更笑得连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解大叔。”白朗宁不愿耽误太久,急忙言归正传,说:“这次杨文达引狼入室,想把咱们一举消灭,咱们乾脆大家合作,把他赶走算了。”
    “好,好。”龙王边喝边答。
    “中环,九龙都已出动,想麻烦你老人家派船守住海岸,杨文达后台可能是黑鹰帮,你老人家千万注意外来的黑船。切断他们后援要紧。”
    “好,好。”嘴里咬着鱼,声音也含含糊糊。
    “将来北角最少也有你七海帮四分之一,地上有个落脚点,一定比现在好混多了,大叔,怎么样?”
    七海龙王听了北角四分之一天下,酒也不喝了,鱼也不咬了,哈哈大笑说:“你怎么不早说。”
    “你老人家打算什么时候出动?”白朗宁急急问。
    七海龙王把手中的酒瓶一举,得意说:“昨天就出去了,不然怎能喝到这种好酒!”
    (四)
    “白朗宁,情况有些不对。”
    白朗宁刚刚赶回“飞达”酒馆,丁景泰的话已转进他的耳里。
    “什么事?”
    “附近的人头突然杂乱起来。”丁景泰面露愁容说。
    白朗宁笑着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是九龙王的援兵到了。”
    “这么快?”丁景泰吃惊的说。
    “下午就开过来了。”
    “我怎么没发现?”
    “人家老老实实坐在电影院看电影,你当然不会发现了。”
    丁景泰一拍大腿,说:“萧白石果然厉害。”
    “丁兄,”白朗宁正色说:“这次是四家合作,万事多担侍一些,我们要表现点地主风度给他们瞧瞧。”
    “听你的。”
    “将来打了胜仗,中环帮的地盘又长了十里。”
    “四分之一?”
    “四家当然各占四分之一了。”
    “好小子,你一人也算一份,真黑心。”
    白朗宁伸出两个指头,在丁景泰眼前一幌笑着说:“二份,九龙那份被我没收了。”
    “为什么?”丁景泰诧异的问。
    “唉,九龙王硬要卖交情,有啥办法,我只有照收了。”白朗宁居然还叹了口气。
    丁景泰怔了一会,举起拳头“碰”地砸在酒台上,大声说:“白朗宁!你已经占三份了,凭你我的交情,比九龙好了十万八千倍,他能送,我为什么不能送,哪天我高兴,把中环割一半给你,他成么?”
    “当然当然,论交情,九龙王孙禹怎比得上丁兄,只是无故收下你中环帮血汗换来的地盘,教小弟如何安心呢?”
    “什么话,有道是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只要交情够,区区十里地盘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还谈它干吗?来,喝酒喝酒。”
    两人杯子一碰,同时一乾而尽。
    依露忙着替两人斟酒,眼睛不断的瞟着白朗宁,恨不得把满腹的柔情蜜意,尽从眼睛里传过去。
    “老弟,”丁景泰亲切的呼唤一声,问:“你真想在杨文达那块地盘上干一场?”
    “有这个意思,却不知能否干得起来。”白朗宁含笑回答。
    丁景表感叹的说:“你白朗宁再干不起来,还有什么人能干?只可惜那地方太穷了,埋没了你白朗宁和吕卓云两个大好人手。”
    “地方穷有啥关系?”依露一旁笑嘻嘻接口说:“有你神枪丁景泰这种好朋友,还怕不能成事么?”
    丁景泰哈哈一阵大笑,指着依露说:“这丫头居然替我丁景泰戴起高帽子来了。”
    “越来越没规矩了。”白朗宁佯怒责骂着依露。
    丁景泰急忙阻止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白朗宁的相好,是何等身份,别说开开玩笑,既使骂上几句,谁又敢怎样?像昨天,我丁景表还不是乾瞪眼?”
    “丁兄把她宠坏了。”白朗宁笑声说。
    依露笑盈盈将酒杯递到丁景泰手上,嘴里一再陪不是。
    丁景泰接过酒杯,抑起脖子,倒得一摘不剩,胸脯一拍,大声说:“依露!你尽管放心,只要白朗宁好好干,我丁景泰绝对支持他到底。”
    白朗宁杯子一举,说了声:“先谢啦。”
    “慢来慢来!”突然散座里闪出个高瘦人影,一身码头工人打扮,边走边说:“这种帮朋友忙的事,我九龙帮向不后人,说不得也要插上一脚。”
    三人微微一惊,一同朝那人望去。
    丁景泰首先大叫道:“萧大兄,你来干什么?”
    “到了中环,当然是来拜会你土皇帝的,还用得着问么?”
    说话间,那人已走到三人跟前,白朗宁仔细一瞧,正是与他分手不满两小时的萧白石。
    丁景泰打量着平日最考究衣着,而现在却穿得活像个苦力般的萧白石,连连啧嘴摇头说:“你怎么大爷不做,当起龟孙来了?”
    萧白石打了个哈哈,说:“不化化装。怎能这么简单混进铁桶般的‘飞达’酒馆?”
    “难怪你能瞒过我中环帮上下,”丁景泰取笑说:“瞧你这付德性,晚上回家,也保证被你那口子踢下床?哈……”
    此言一出,大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依露突然问:“萧先生,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我萧白石答应的事,就跟九龙王亲口承诺一样,怎能说了不算?”
    “好,好。”丁景泰笑着说:“我倒要看看九龙王肯拿出几分力量来。”
    “你士皇帝拿得出,他九龙王也做得到,绝不含糊。”字眼虽硬,在萧白石口中道来,却一点火药气味都没有。
    “好,咱们一言为定。”丁景泰大声说。
    “一言为定!”萧白石笑眯眯的,声音平和得很。
    白朗宁一旁笑着说:“萧兄的好意,小弟心领,这事情且莫决定得太快,恐怕我白朗宁跟他九龙王的交情未必够得上呢。”
    “谁说的?”萧白石挤挤眼睛,呵呵一笑,说:“交情不够,怎会把那四分之一的地盘毫无条件送给你?”
    白朗宁知道方才与丁景泰的对答,都被他听去了,脸上不禁一阵发烧,急忙转过头去喝酒。
    酒台里的依露,这时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说:“唉,看来我这酒馆也该搬家了。”
    丁景泰听得一楞,大声问:“这里地点适中,老主顾又多,为什么搬走,难道房子有了问题?”
    萧白石接口说:“土皇帝,你这人真糊涂,人家白朗宁在北角开山立柜,依露身为压塞夫人,还留在你中环干什么?”
    “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狗头军师操心,”丁景泰大声说:“凭我跟白朗宁的交情,他的老婆,我丁景泰代他供养,也是份内之事,何况仅仅在我的地盘上开个酒馆?!”
    萧白石笑笑,不讲话了。
    丁景泰尽量把声音放软,笑睑说:“依露,北角离中环近得很,坐上车子,几分钟便到,何必搬来搬去惹麻烦。何况经此一战,这间‘飞达’酒馆,已俨然变成抗敌总都,说起来也变有历史性价值,改天我跟房东谈谈,乾脆把它买下来,翻盖一下,索性盖个港九最大的酒馆,不但可傲视全港,也藐藐九龙王座下的‘醉龙’酒馆,免得以后他们乱吹大气。”
    依露听得既高兴,又奇怪,摸不清丁景泰为什么突然对她大方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急忙以询问的眼光朝白朗宁望去,希望他表示点意见。
    白朗宁既不便谢绝丁景泰的好意,也不能替依露乱做主张,正在期期艾艾的答不出诟来,萧白石已经开口了:“土皇帝的话虽然带刺儿,却也有几分道理,这间‘飞达’酒馆不但具有历史性价值,也慢慢变成港九各巨头的聚会地了。依露,别搬了,等这场仗打完,他土皇帝替你翻盖时,也算上九龙帮一份,盖得更大一点,陈设也尽量豪华些,将来港九地面万一有什么事,大家也好有个地方碰头。”
    丁景泰听得开心,举杯大叫说:“萧大兄,难得咱们谈对了路,来,乾一杯。”
    两人一杯又一杯的乾,依露高兴得拼命倒酒,恨不得把满柜子酒都倒进两人肚子里去。
    突然,丁景泰怀里发出一连串的紧急信号声。
    丁景泰匆匆放下酒杯,取出遥控对话器。
    “什么事?”
    三人听不到回声,六只眼睛一齐盯在丁景泰脸上。
    丁景泰脸色一紧,急声对白朗宁说:“杨文达在林家附近出现了,指名要见你白朗宁,你看该怎么办?”
    白朗宁尚未开口,萧白石已抢先问:“除了要见白朗宁外,有没有攻击现象?”
    丁景泰依样画葫芦的问过去,少时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
    “好,叫杨文达耐心等着,就说白朗宁正陪丁景泰喝酒,现在没空见他。”
    丁景泰楞了楞,照样将萧白石的话传过去,把对话器一收,瞪眼睛说:“萧白石,你是出了名的诸葛军师,丁景泰不得不听你的,林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可别怪我丁景泰不够朋友。”
    “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来,闲话体提,喝酒要紧。”
    “什么?”丁景泰跳起来,说:“这种时候,你还真的有心喝酒?”
    萧白石也不理他,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在嘴里喝,神态非常悠闲。
    白朗宁也不慌不忙,照喝不误。
    丁景泰焦急地坐了一会,忍不住说:“萧大兄啊,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后喝酒的机会正多,眼前林家的性命要紧啊。”
    “土皇帝,沉住气,林家内有吕卓云那等高手,外有贵帮保护,我九龙帮三百多名弟兄也尽在四周待命支援,凭他杨文达进得去吗?既使有高手相助,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放心喝你的酒。”萧白石悠哉悠哉说。
    丁景泰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继续催促说:“有没有危险都是一样,早些赶去总是好的,何必提心吊胆泡在这里?”
    “杨文达指名要见白朗宁,一定有非见不可的理由,在目的尚未达到之先,他绝不会冒然进攻的,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教他多等一会,也算给他个下马威。土皇帝,多喝两杯再走不成么?”
    丁景泰听萧白石说得有理,心里也安定下来,便不再多说,当真坐下喝了起来。
    三人足足泡了半个小时,萧白石才推杯离座,照规矩付过酒钱,领先走了出去。
    “丁兄也要去?”白朗宁见丁景泰也跟着朝外走,不免有些焦急。
    “放心,这周围少说也有两百只枪,万一对方大举来攻,也足可守到警察开来解围,保证万无一失。”丁景泰得意的说。
    依露一旁听得真切,心中有些不信,悄悄追出门外,极目四望,不禁啐了一口,跺脚说:“这丁景泰倒会吹牛,连个人影都没有,那来的两百只枪?”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依露愕然回顾,一名大汉正冲着她微笑。
    依露急忙又朝四周望去,就在这一刹那间,街头巷口已经尽是人影,每个人手上都抓着只枪,不必数,两百只有多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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