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手枪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1章漏网之鱼
    一
    大门一开,左手快枪何武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吕大将在那里?吕大将在那里?”何武大叫。
    吕卓云杯子一推,越椅奔了上去。
    依露轻轻推了身边的丁景泰一把,悄声问:“不会真的干起来吧?”
    “放心,”丁景泰尽量把嗓门缩小,说:“他两人交情最深,就像我跟白朗宁一样。”
    依露安心了,含笑朝门前望去。
    吕卓云与何武两人,正在面对面的发楞。
    过了一会,何武开口了,语气极不自然的说:“吕大将,这几年你死到那去了?”
    “何武,对你不起,一躲两年多,倒教你担心了。”吕卓云的声音也有些异样。
    “仅仅两年,想不到你吕卓云会变成这付蠢相。”
    “瞧瞧你自己那张丑脸吧,更令人讨厌了。”
    何武嘿嘿一笑,赶上两步,突然展开双臂,紧紧把吕卓云抱住。
    吕卓云也使劲的反抱住何武,神态非常激动。
    “不像话,不像话,”丁景泰揉着鼻子大喊:“当年我跟家里那口子,一分就是五六年,见面也没像你们这般肉麻!”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别出洋相了,快滚过来喝酒吧。”丁景泰高声大嚷。
    吕卓云却哈哈一笑说:“丁景泰,你懂什么?这叫做真情流露啊。”
    哄笑声中,两人大步走了上来。
    依露亲自赶到墙边,搬出一张椅子。
    “依露,长久不见,你怎么愈来愈漂亮了?”何武笑嘻嘻说着。
    “唉,”依露娇声一叹,说:“被白朗宁摆在冰箱里五六年,怎会不漂亮?”
    “摆在冰箱里?”何武呆了呆,发笑说:“呵呵,你倒会开玩笑,又不是青菜萝卜,冻起来就能永保青春么?”
    依露把椅子朝吕卓云座旁一摆,挺挺地站在何武面前,说:“左手快枪,你孤陋寡闻了,这年头科学进步,活人冻起来,不但可以永保青春,几十年甚或几百年后,还可以复活呢。”
    “真的?”何武疑信参半的望望大家。
    “当然是真的,”依露忍笑说:“不信回去把大嫂冻起来,试试看嘛。”
    何武还在发楞,大家已然笑了起来。
    何武这才知道上当,哇哇大叫说:“好丫头,白朗宁那套坑人的玩艺儿,都被你学会了。”
    “何兄,不关我的事,别硬把我扯上去。”白朗宁急忙接口说。
    何武小眼一翻,大叫:“依露得罪了我,不找你找谁?”
    白朗宁笑了笑,说:“算你狠,总可以吧?”
    “当然了,”丁景泰鬼笑说:“人家打在你头上,你都不敢还手,像这种硬货,你白朗宁惹得起吗?”
    依露听得好笑,站在旁边咯咯的笑个没完。
    白朗宁伸手推了一把,才把她推了回去。
    何武袖子掩起来了,腰带也重新扎过,拍拍吕卓云的肩膀说:“吕大将,咱们跟他拼了。”
    吕卓云肚子一拍,说:“你何武的事还有什么话说?拼就拼吧。”
    “有把握吧?”
    “六成!”
    “好,也教他们知道,除了四把枪之外,港九还有两个比他们更高明的好手。”
    吕卓云端起杯子指了指,说:“何武,我说的六成,是这个。”
    “枪呢?”
    吕卓云伸出两个手指,忸怩说:“两成!”
    “才……才两成?”
    “两成已经不错了。”
    “几分里边的两成?”
    “当然是十分了。”
    “唉,”何武好泄气,屁股往椅子上一摔,再也神不起来了。
    萧朋掏出两本薄薄的册子,朝两人面前一扔,说:“别尽打自己人主意,要找对手,这里边有的是,随你们选。”
    两人一阵翻动,何武大叫:“那个最强?那个最强?”
    “枪王欧喜。”萧朋说。
    左手快枪何武胸脯一拍,说:“算我的。”
    “何武,”萧白石瞪眼说:“别跟咱们大哥过不去,断臂之痛,不是好受的?”
    何武乾笑两声,说:“这欧喜号称枪王,一定很厉害了?”
    “一秒不到。”白朗宁沉声说。
    “连拔带还?”解超急急问。
    白朗宁摇摇头,慢慢说出三个字:“拔、射、还。”
    “砰”地一声,解莹莹手中的杯子,脱手掉在桌子上,虽然没碎,大半杯好酒却完全泼了出来,直溅到对坐吕卓云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开口的不是发楞的祸主,也不是解超,竟是警方第一高手萧朋!
    大家一齐诧异的朝萧朋望去,把萧朋的脸孔看得通红。
    还好吕卓云的几声豪笑,替他解了围。
    “幸亏不是子弹,否则我这胖肚子岂不透了气。”吕卓云拭着肚子上的酒说。
    “其他的呢?”丁景泰担心的问:“除了欧喜之外,其他人如何?”
    “差不多都有一秒左右的实力。”
    众人闷闷的沉默一会,丁景泰喝了口酒,豪气又来了,大叫:“好对手,好对手。”
    白朗宁朝众人脸上扫了扫,问:“几位的纪录如何?”
    “一秒绝没问题,再快就吃力了。”丁景泰抢先回答。
    “解超,你呢?”白朗宁问。
    “一秒……有里无外。”
    “好,”白朗宁应了一声,眼睛转到解莹莹脸上,有意出出她洋相,问:“莹莹,你呢?”
    “我?”解莹莹不安的瞄瞄右首的解超,又瞟瞟左首的萧朋,嚅嚅说:“一秒……”
    “真的?”众人齐声喝问。
    “有……有外无里。”解莹莹蛮不愿意的揭开了底牌。
    解超一旁噗嗤一声,笑起自己妹妹来了。
    “你……你还敢笑?”解莹莹恨恨推了哥哥一把,委委曲曲说:“子弹都舍不得给人家买,让人家拿什么练么?”
    “解超,”丁景泰瞪眼大叫:“这就是你不对了,不给她子弹,教她怎么练得出来?”
    “唉,”解超连连叹息说:“她那种子弹实在难买得很哪。”
    “胡说,”丁景泰大喝一声,说:“香港这地方只要有钱,连天上的月亮都能买到,何况是子弹。”
    “咳咳,如果没钱呢?”解超红脸说。
    丁景泰桌子一拍,说:“没钱不会开口,别说你只有一个妹妹,就算有个十个八个,凭咱们这笔人,还供不起她练枪的子弹吗?”
    解超不吭气了,解莹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在几个人脸上转。
    丁景泰换上一付面孔,笑眯眯说:“莹莹,你用的是什么枪?给我看看,说不定我帮里有这种子弹。”
    解莹莹打开提包,提出只大家伙来。
    别说丁景泰,连见识多广的萧白石,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女孩子家,怎么用这种东西?”丁景泰摇头说。
    “卡”地一声,枪套跟枪身接在一起了。
    “原来可以当长枪用。”萧白石恍然点头说。
    解莹莹枪柄朝外,送到丁景泰手上。
    丁景泰接在手里,退下弹夹瞧了瞧,耸眉说:“看上去是九公厘口径,子弹却长出许多,大概射程不短吧?”
    “有效射程五百公尺。”解莹莹得意的回答。
    “比卡宾还远?”
    “嗯,远了几乎一倍。”
    “好家伙,”丁景泰摆弄一阵,不解的问:“你们兄妹为什么都用取远的重货,不觉得压手么?”
    解超苦笑说:“我四海帮可没有你们那种隔音的地下室,平日都是把船开到海上,拿海里的鱼当靶练习,射程不远,鱼早就吓跑了,还拿什么练?”
    “原来如此。”丁景泰微微点了点头。
    “丁景泰,”解莹莹指名唤姓问:“你究竟有没有这种子弹?”
    “子弹是没有,不过咱们有的是钱,明天就去买。”丁景泰豪迈的回答。
    “算了吧,”萧朋接下来说:“等你把货买进来,起码已经十天开外了,还是我想办法吧。”
    解莹莹扭头望着萧朋,问:“你有?”
    丁景泰一旁哈哈大笑,说:“莹莹,你找到好后台了,他们家的仓库大得很,子弹更是堆积如山,保证你一辈子都打不完。”
    解莹莹立刻说:“对,对,那仓库我们去过──”刚刚说了一半,解超急急把她的嘴巴捂住。
    萧朋一阵苦笑,说:“莹莹,记住,那地方千万不能再去,你哥哥不是好人,别被他带坏了。”
    解莹乖乖点了点头,仔细瞧了萧朋几眼,说:“你这人蛮不错嘛。”
    “当然了。”白朗宁笑说:“龙婆看上的人,还错得了吗?”
    “死鬼白朗宁,”解莹莹娇喝一声,双手插腰,正想跟白朗宁干一架,突然左边裙角被人轻轻拉了几下,不禁微微一怔,火气马上散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说:“不要你管。”
    白朗宁拭了把汗,松松领口,说:“好人,你呢?”
    “叫我么?”萧朋楞楞的问。
    “除了你还有谁?”白朗宁作个鬼脸说。
    萧朋皱眉苦笑两声,问:“什么事?”
    “速度。”
    “我,”萧朋想了想,说:“西装一秒,警装出头。”
    “那度你可以穿西装干。”
    “还是穿警装的好。”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天机不可泄漏。”萧朋神秘兮兮的说。
    白朗宁也懒得追问他,眼睛又朝萧白石望去。
    “别看我。”萧白石摆手说:“诸葛亮一生运谋,从没听说他拿刀持枪的打过仗。”
    白朗宁淡淡一笑,瞟向何武问:“你呢?”
    “一秒。”
    “不错嘛。”
    “不带扣机。”
    “回去把它练出来。”
    “白朗宁,”何武愁眉不展的说:“别打鸭子上架了,如果练得出来,四把枪还轮到你们做?”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教萧白石给你买个拍节器,跟几天试试看。”
    “什么拍节器?”萧白石问。
    “就是练跳舞,学钢琴用的那种三角型的东西嘛。”林雅兰比手划脚的说。
    “噢?原来是那东西,有用么?”
    “有用得很。”白朗宁正容说:“欧喜的速度就是*那东西练出来的。”
    丁景泰忽地站起来,拍手大喝声:“来人哪。”语声大落,两名大汉闪身进来。
    “马上买六个拍……拍……”
    “拍节器。”林雅兰说。
    “对,马上买六个拍节器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糊里糊涂问:“拍节器是什么东西?”
    林雅兰又比手解说一番。
    两人好不容易才搞懂,正想转身出门,萧朋突然喝声:“慢着。”两人立刻停了下来。
    “多买一个回来,一共七个。”
    丁景泰一摆手命两人退去,望着萧朋问:“多买一个干吗?”
    萧朋不声不响,仅仅朝身边的解莹莹指了指。
    “对,对!我怎么糊涂起来。”
    萧白石眼瞧看解莹莹从丁景表手中收回手枪,费了半天劲才装进去,不禁好奇的问:“解小姐!你这把枪也快得起来吗?”
    “要看看么?”
    “很想开开眼界。”
    “卡”的一声,皮包打开了,枪口已经对准了萧白石的鼻子。
    萧白石急忙避到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快收起来。”
    解莹莹得意洋洋的一甩,手枪在指上翻了两个筋斗,又回到皮包里。
    白朗宁拍拍吕卓云的肩膀,说:“吕兄,你怎么样?”
    “用不了一秒。”
    “拿在手上?”
    吕卓云胖眼一翻,说:“当然拿在手上,我再傻,也不会像你们那么笨,插进去,掏出来的,多么烦。”
    “假如……假如插在怀里,一秒够不够?”
    吕卓云拍拍肚子说:“去年还马马虎虎,今年恐怕不成了。”
    “吕兄,回去咱们一块练。”
    吕卓云长长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白朗宁吩咐下来,还有什么话说?”
    白朗宁微微一笑,慢慢端起了酒杯。
    “白朗宁,你自己呢?”丁景泰一声大喝,立刻将全场的眼睛,通通引到白朗宁脸上。
    “跟各位差不多。”
    “别听他胡说!”解莹莹突然插嘴了:“这家伙深藏不露,玩艺儿多得很。”
    “喝,莹莹今天大概特别高兴,居然给我白朗宁戴起高帽子来了。”
    解莹莹鼻子里哼了一声。
    萧白石重重咳了两声,把杂乱的声音全部压下去,开口说:“白朗宁,实话实说吧,这种时候,谁也不准再装佯,否则连自己的实力都模不清楚,还打什么仗?”
    “真的跟大家差不多,大不了快个十分之一二秒而已。”
    “够了,”丁景泰哈哈一笑说:“十分之一二秒虽短,已足够送枪王欧喜下地狱了。”
    白朗宁急忙摇手说:“且莫打错算盘,凭我这两手,对付别人还差不多,想杀枪王欧喜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在座众人,各个听得心惊不已。
    丁景泰跳起来,问:“枪王欧喜比你还强?”
    “各位别慌,没那么严重。”一直落落大方坐在白朗宁身边的林雅兰开口了。
    大家眼光又一齐聚在林雅兰娇美的脸蛋上。
    林雅兰微微一笑,泰然说:“我曾亲眼见过欧喜练枪,他用十分之八秒的拍节,勉强可以跟上五次,白朗宁却能跟上六次,仅凭这点差别,当然难分高下,可是白朗宁不弱于他却已获得了充分的证明,只要现场能够抓住一丝意外因素,便可制强敌于死地了。”
    “如果抓住意外因素的是人家呢?”左手快枪何武问。
    “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被你敲在头上,而不敢还手的人了。”丁景泰轻声告诉他。
    何武斜了安然喝酒的白朗宁一眼,端起杯子也想借酒消消心头的愁闷,又颓然地放下,好像愁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萧白石叹了口气,说:“白朗宁,你勉为其难吧,除你之外,别人恐怕更没把握了。”
    “萧兄放心,”白朗宁依然轻松的笑笑说:“我不找他,人家也会找上我,躲都躲不掉,这对手是天生注定的。”
    “对,对,真是天生注定了。”丁景泰脖子一粗,说:“就像我丁景泰和他倪永泰一样,简直是天生注定。”
    依露莞然一笑,故意斜眼瞧瞧丁景泰的身后究竟有没有尾巴。
    丁景泰故意挪挪椅子,大叫:“冰箱里好像没装杀菌灯,青菜萝卜上沾满了白朗宁的毒菌。”
    众人听得各个忍俊不禁,只有端庄的林大小姐,偷偷瞄着依露那盛开花朵一般的笑脸,芳心一直往下沉,好像真的进了冰箱一样。
    何武突然桌子一拍,哇哇大喊:“听说那马秀夫号称快枪,注定是我左手快枪的了。”
    “慢着,慢着。”解超摆手说:“有道是左不胜右,那马秀夫是我右手快枪解超的,轮不到你。”
    何武抓了抓脑袋,大叫:“胡说,从来是邪不胜正?那有左不胜右的?唬人也不是这么唬法。”
    吕卓云臂肘触了何武一下,说:“左手快枪,做人不能太认真!有时总得吃点亏的,马马虎虎让给解超算了。”
    “那怎么可以。”何武于心不干说:“风头不能让他们四把枪出尽,咱们多少也要抢上一个。”
    萧白石眼睛一瞪,说:“何武,这是场有关三帮几千弟兄生死存亡的大战,岂是出风头的时候?”
    “总座说的是,不过……”何武手一摊,苦兮兮说:“多少总要分一个给我……尽点力啊。”
    解莹莹扭了扭颈子,瞧瞧何武,又瞟膘萧白石,搞不懂这港九出了名的莽汉,为何会对几乎被自己吓住的萧老大那么服贴?
    “等会总少不了你一个。”萧白石说罢,朝自己弟弟箫朋望去。
    萧朋笑了笑,轻描淡写说:“随便留两个给我好了。”
    “两个?”丁景泰嘴一撇,说:“凭你那一秒出头的速度,一个已经够瞧的了,还两个呢,真是大言不惭至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明微微一笑,也不与他分辩。
    “丁景泰,你先别骂人。”解莹莹又插上嘴了:“我常常听哥哥说,萧朋这人一向稳重,既不像你那么爱吹,也不像白朗宁那么坏,他既然敢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丁景泰脖子一胀,还没喊出声来,解莹莹突然挤眉尖叫起来。
    “哎哟,哥哥,你怎么踢人家,疼死了。”
    大家又是同声一笑。
    解超苦脸解释:“两位别听她胡说,我这妹妹一向口没遮拦。”
    白朗宁停杯一笑说:“快枪解超,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就是说过,何必硬往外推?何况……你妹妹又给你拉上一个,二比二平分秋色,怕什么?”
    “就是嘛。”解莹莹得意洋洋说。
    解超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吓得她急忙把大腿贴到萧朋腿上,唯恐哥哥再赏她一下。
    丁景泰只要跟白朗宁站在一条线上,挨骂也认了,仔细分析萧朋的为人,也觉得解莹莹的话有些道理,蓦然想起他方才神秘兮兮的态度,忍不住开口说:“萧朋,还是把天机漏点出来吧,让大家心里也有个底。”
    萧朋拂了拂身上的制服,说:“丁兄,放下交情不谈,我这样站在你面前,你敢打我么?”
    丁景泰怔了一下,脱口大叫:“有道理,有道理,趁他们那阵短短的犹豫时刻,已经足够了。”
    何武也猛一拍大腿,说:“对,这就叫做是邪不胜正啊。”
    吕卓云大拇指一挑,说:“咱们枪法虽不如人,脑筋却比他们快得多。”
    何武得意的仰天大笑,萧白石却大皱眉头。
    直待何武笑够,萧白石才开口说:“这次该你了,三个人随你挑。”
    何武翻翻名册,说:“欧喜弄不到手,陈政也将就了。”
    萧白石点点头,转首对萧朋说:“要两个就给你两个,到时可别给你们四把枪丢人。”
    “哥哥放心,保险错不了。”
    “喂喂,军师大老爷,本大将呢?”吕卓云高声大嚷。
    萧白石指了指林雅兰说:“白朗宁对付最强的欧喜,不能再让他有后顾之忧!如果你再找上一个,林大小姐由谁保护?”
    “萧大兄说的是。”吕卓云点头应着。
    林雅兰对萧白石感谢的一笑。
    解莹莹突然双手一拍,娇声说:“这狗头……”
    解超咳了一声,解莹莹立刻刹住,停了停,改口说:“肃大哥想得果然周到,难怪大家都肯听你的。”
    萧白石笑笑说:“解小姐,不是我当面捧你,我萧白石一生见过的高手不少,女人里边,你还是第一人呢。”
    解莹莹这下高兴了,偷偷笑了一会,说:“萧大哥,等我的速度快过十分之八秒时,我再练给你看,教你评评是白朗宁快,还是我快。”
    萧白石连说:“好,好。”
    这时,大门又被推开了,两名大汉抱着七个盒子走进来,将盒子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恭身退了下去。
    几人纷纷动手,每人从盒里抓出个三角形的拍节器,上满发条,摆在自己面前,“嗒嗒……”地发出均匀的响声,当中一根指针,一左一右的摆动个不停。
    七个人头也自然地随着指针摇幌起来,各个都暗自估量着自己的实力。
    突然“卡”地一声轻响。
    吕卓云椅子一蹬,斜身窜出去好几步。
    原来解莹莹小姐的大家伙又出笼了,枪口正对着吕卓云,他不溜等什么?
    “胡闹,胡闹。”解超抢过手枪,替她塞进皮包里,嘴里不住轻怨着。
    吕卓云松了口气,抓出手帕拭了把冷汗,又慢腾腾坐回座位。
    一阵紧急的电讯声,丁景泰、萧白石以及何武三人,同时将遥控对话器掏了出来。
    萧白石手中的对话器已经传出了急喘的呼声:“第二队孙启芳报告,第二队孙启芳报告。”
    “别急,有话慢慢说。”
    “北角已经有行动了,火力强得很,现有人手恐怕不够,请总座派人支援。”
    “知道了,尽力阻挡他们五分钟,援军即刻就到。”
    “是,啊,中环人马到了。”
    “好,守下去。”萧白石又将对话器收进怀中。
    丁景泰本来也正在一旁对着那具对话器发话,几乎与萧白石同时开始,同时也收了天线,哈哈大笑说:“喂,帮你三百。”
    “谢啦。”
    何武在萧白石身旁等了半晌,这时再也等不住了,急声说:“总座,我要先走一步。”
    萧白石手一摆,说声:“去吧。”
    何步连招呼都赶不及打,回身就跑。
    “何武,接着。”吕卓云头也不回,一只盒子反手甩了出去。
    何武随手一捞,身形已然冲出门外。
    “吱──”又是萧白石身上的对话器。
    “第二队孙启芳──”萧白石还没等他说完,急问:“什么事?”
    “对方已欺近避风塘,四海帮援兵也已赶到,可惜可惜……他们占了好的地势,却不肯加强火力,好像舍不得子弹。”
    “把他们的头领抓一个来再回报我。”
    萧白石把对话器朝桌子上一扔,沉下脸说:“一天六十万还不够么?”
    解超不安地瞄了瞄林雅兰,嚅嚅说:“萧兄有所不知,我七海帮上下几百弟兄,一年辛苦到头,也仅能混个温饱,从来没什么储蓄,如今北角四分之一地盘眼看到手,地方虽然不大,要想立刻兴建起来,让弟兄们有个改变生活的机会,非得大批资金不可,试想以我们目前能力,这笔庞大的数目从何而来?除了尽量把这战费节省下来,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所以你们就连子弹都舍不得买?”萧白石脸色更难看了。
    解超眼望着桌面,微微点了点头。
    萧白石忽地站起来,桌子一拍,暴喝道:“说,你七海帮为了集攒这笔战费,放了他们多少人进来?”
    “没……没有。”解超恐怕这辈子还没如此怕过。
    “没有?”
    “没有……多少人。”
    萧白石随手抓起酒杯狠狠泼了过去,怒声喊:“我马上找七海龙王去算帐,他竟敢为了一念之私,误了三帮几千弟兄的大事。”
    大半杯酒都泼在解超脸上,解超动也不动,任由酒珠滴滴滚下,眼里的泪珠也掺着滚了下来。
    白朗宁、丁景泰等人,听出事态严重,谁都不便开口,泼酒之举虽然过份些,也不敢出声阻拦。
    萧朋更是悸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吭。
    萧白石说罢,回身朝外走去。
    白朗宁与丁景泰两人,不约而同窜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兄,”白朗宁平静的说:“事已至此,找龙王争吵也与事无补,何苦浪费时间,且坐下来慢慢商量个补救办法才对。”
    “不,我非去找他不可。”
    “何苦来呢?”丁景泰说。
    “何苦来?”萧白石跳脚大喊:“你们知道他后门一开,三帮要多死多少人,啊?”
    “萧大兄,”解超跑过来,悲声说:“家父年岁已老,做事难免糊涂,请大兄原谅,有什么事,尽管教训小弟好了。”
    “不行,我说什么也要找他理论,不过你尽管放心,我就一个人去,龙王不服,可以差人干掉我,你解超不教我去,也只管把你那把快枪掏出来。”
    “萧大兄,”解超大声说:“这次的事,我七海帮的确大错特错,不怪你发脾气,我现在只求你网开一面,放过家父一遭,如若你实在气不过……”说着,把自己的枪掏出来,倒递过去,“你拿枪朝我解超身上打好了。”
    “我只找龙王说开就好,打你解超干什么?”
    “难道许你萧大兄忠于事,就不许解超尽孝心吗?”解超凄声吼着。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凄凄切切的呜咽,解莹莹哭了。
    吕卓云与萧朋也走过来,几人把萧白石团团围住。
    萧白石重叹一声,脚一踩,走回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家一同松了口气,各自走回原位,也一同坐下。
    解莹莹依然耸动着肩膀,抽抽泣泣的哭着。
    依露跟林雅兰两人的俏脸都吓白了。
    “唉,”萧白石又是一声重叹,“解小姐,别哭,别哭。”
    解莹莹拭拭眼泪,悲凄凄的说:“我们帮里实在太穷了,大家逼得没路可走,只有想出这个办法,当时哥哥虽然一再反对,可是……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萧白石点点头,火气渐渐消了,轻声说:“凭你兄妹两人的个性,打死你们也做不出这么没出息的事,只怪你爸爸老糊涂,被那群蠢材左右了,如果那些人有我萧白石一半本事,你七海帮早就好了。”
    萧白石的语气虽然过于自负,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萧大兄,”解超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恭声说:“我回去就叫他们全面封锁。谁要再反对,我就干掉他。”
    “可叹哪,可叹。”萧白石惋惜说:“三帮人数以你七海帮最多,不可能一个人材都没有,只怪龙王太没有识人之明了。”
    “大兄说的是。”
    “解超,老的教他老去吧,今后你要多重人材,动脑筋往往比动枪更要有用,切记,切记。”
    “多谢大兄指点。”
    “解超,方才一时冲动,也算敬了你一杯,不会怪我吧?”
    “大兄说那里话,别说我们自己理亏,理应教训,冲着我与萧朋的关系,你就是敬我一脸盆,我也没话好说,何况……这杯酒好像给我开了窍,教我明白了不少事情,真是受益无穷,大兄,真的要谢谢了。”
    说话间,桌上被萧白石丢置的对话器又响了。
    “什么事?”萧白石没等对方开口,已回问过去。
    “七海帮第六号船的王队长来了。”
    “解超在这里,叫他答话。”说看,把对话器递了过去。
    “解超,”丁景泰大声说:“叫他们尽量打,老规矩,子弹算我们两帮的。”
    “解超吗?”对话器里传来大刺刺的声音。
    “王队长,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认真打,你传话下去吧。”
    “解超,还是先跟龙王商量一下吧?”
    “王来富,我警告你,如果从现在开始,谁敢不打,我马上干了他,到时可别怪我不讲交情。还有,我第一个先干你,你小心了,只要你不怕子弹,尽管到爸爸耳边告状去吧。”
    说罢,不等对方答话,恨恨地把天线压了下去。
    萧白石摇着头,收起对话器,笑问:“解超,这几天你们放了多少人进来?”
    “百十来人吧。”
    “也许那几个高手也渗在里面。”
    “没有。”萧朋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
    “有情报,那几个人还没有呢。”
    萧白石笑了笑,说:“还是警察有办法。”
    解超忽然站起来,说:“各位慢喝,我有点不放心,想过去瞧瞧。”
    萧朋也跟着站起,说:“我也想去看看。”
    萧白石手一摆,说:“去吧,有事随时找九龙或中环帮的人,抓个对话器,随时可以跟我通话,我跟土皇帝开夜车了。”
    三人应了一声,正要动身,林雅兰突然说话了。
    “解超先生,你们七海帮那漏洞有多大?”
    “什么漏洞?”
    “放人进来的漏洞。”
    解超脸一红,苦笑说:“不大!不大!”
    “五百万港币补得上吗?”
    解家兄妹眼睛比嘴巴瞪得还大,那还讲得出话来!
    林雅兰微微一笑,说:“七海帮穷富与我无关,快枪解超就不同了,因为你是白朗宁的朋友,我总要买你面子,今后战费照领,五百万奉送,好教你回去有个交代,如果再不好好打,你快枪解超要向我负完全责任,说不定我一发脾气,买艘巡洋舰来,把你们七海帮一举消灭。”
    解超大喜,咧开大嘴笑着说:“大小姐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林雅兰打开小小的手袋,取出支票,歪歪曲曲的签了名,在上面写了很多圈圈,撕下来递给白朗宁,白朗宁瞧了瞧,随手交在解莹莹手上。
    把解莹莹高兴得直跳,推着解超萧朋两人走了出去。
    “白朗宁,你好大的面子。”丁景泰叹息说。
    白朗宁乾笑了两声,瞟了林雅兰一眼,越想越怪,这丫头里外怎么像两个人似的?
    最后白朗宁实在忍不住了,硬把吕卓云推到墙角上去,问:“吕兄,这林雅兰今晚有些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吕卓云莫明其妙的回问。
    “怎么比平日成熟多了,又能讲话,又会做人,处处都很周到,好像一下子大了几岁一般,不奇怪吗?”
    “呵呵,原来是这个,白朗宁,你也孤陋寡闻了,林大小姐的社交是有名的,她自小周旋于高层社交场中,公侯帝王面前都能应付得头头是道,何况这小小场面。”
    白朗宁楞了一会,又把吕卓云拉了回来。
    “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萧白石问。
    “萧兄,别得了便宜卖乖,你再多嘴,我可要揭你的底牌了。”
    萧白石眼眯眯瞟了白朗宁一眼,笑嘻嘻说:“你这家伙太鬼,我懒得理你。”
    “什么事?什么事?”丁景泰又叫了。
    “没事!喝酒,喝酒。”萧白石急忙摇手说。
    依露瞄了萧白石半晌,突然问:“萧兄,你如何知道七海帮走私?”
    萧白石自负的笑笑,说:“如果真的教北角帮后援无着,凭杨文达那老鬼,最多也只能忍上一个星期,岂会撑到今天?”
    “那么……”依露想了想,又问:“方才没有他们两位拉住你,你真的会去找龙王理论么?”
    白朗宁一旁噗嗤一笑。
    萧白石乾咳两声,说:“依露,别跟白朗宁学,揭好朋友的底牌不是件好事。”
    依露娇笑一阵,说:“万一他们不去拉你,岂不糟了?”
    “这个倒不怕,”萧白石得意失笑,说:“既使白朗宁忍得下,土皇帝也忍不下的。”
    “啊?”丁景泰跳得比桌子还高,“我又上了你的当,早知道非叫你出出洋相不可。”
    “可惜早不知道,哈……”
    丁景泰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气之下,喝酒。
    依露跟着笑了一会,又问:“萧兄,你给小龙王的第一道命令,叫他等五分钟,你怎么知道中环帮人马五分钟之内准到?”
    “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那么五分钟……”
    依露的话说到一半,萧白石已抬手止住,笑嘻嘻说:“我们在这里喝酒,五分钟转眼即过,他们在拼命,一分钟比一小时还长,叫他撑五分钟,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如果五分钟到了,没人去呢?”
    “再延五分。”
    “如果还没赶到呢?”
    “再延,直延到援军开到为止。”
    依露明白了,虽然不关她的事,也难免带点失望的意味,说:“原来你在骗他们。”
    萧白石耸耸肩,说:“有什么办法?”
    “唉,”依露叹了口气,说:“你这人太坏了,当初大嫂怎会看上你?这些年来,还不知被你骗得多可怜呢?”
    几人听得哄然大笑,丁景泰连酒都喷出来了,还好身子转的快,否则林雅兰也要洗脸了。
    萧白石怀里又叫了:“第一队何武报告,第一队何武报告。”
    “什么事?”
    “北角那批人被咱们水陆夹攻,已经退回去了。”
    “好好守住,小心他卷土重来。”
    “知道了。”
    “伤亡如何?”
    “据初步估计,三帮阵亡仅仅五人,轻重伤十九人。”
    “对方呢?”
    “死的比较多,伤的不清楚。”
    “详细查过,伤得比咱们多就算了,少一个追进去伤他两个,少两个伤他们四个,一定要加倍追回来,少一点都不能饶他。”
    “是。”
    萧白石神里神气的把对话器一收,端起杯子,美酒尚未入口,丁景泰已经说话了:“这是那国军师?还有这种狗屈不通的命令。”
    白朗宁一旁接口说:“丁兄,这道命令乍听之下,虽然没什么道理,对士气却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这手你该学学。”
    萧白石哈哈一笑,说:“可惜龙婆子瞎了眼睛,竟看上我那宝贝弟弟,如果选中白朗宁,七海帮也许还有点希望。”
    白朗宁听得一阵急咳,匆匆站了起来。
    “要走?”丁景泰问。
    白朗宁看看表,说:“半夜了,该回去了。”
    吕卓云也扶林雅兰站起来,跟依露客套一番,慢慢朝外走去。
    “嗳,”丁景泰伸了个懒腰,说:“你们一走,又只剩下我们两个可怜虫了。”
    “三个。”依露搭上腔了。
    白朗宁伸手在依露红晕脸蛋上轻轻扭了一把,笑嘻嘻追出大门。
    车子早已等在门外,三人鱼贯窜进车厢。
    一阵微微的波动,车身已然飞快地急驰出去。
    “白朗宁。”林雅兰肩膀触了他一下。
    “干什么?”白朗宁冲声应着。
    林雅兰眨着两只大眼睛问:“你真准备把我也摆进冰箱么?”
    “赌不赌随你。”白朗宁蛮不在乎说。
    “时间太长嘛,一年怎么样?”林雅兰身子往上凑凑说。
    “少一天也不行。”白朗宁一步也不肯放松。
    吕卓云慢慢斜过身子,望着林雅兰说:“大小姐,跟他赌了,只要忍得住,到时保证他出洋相。”
    “出什么洋相?”林雅兰楞楞的问。
    “跪在地上向你求婚啊。”
    林雅兰“噗嗤”一笑,马上俏脸一绷,朝白朗宁冷冷哼了一声,扭身移到窗口,再也不肯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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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风雨悲大将
    (一)
    阵阵的西北风,连日暴雨袭来,使得秋意本浓的香港,倍加寒冷了。
    经过一夜接触后,野心勃勃的杨文达手下,又沉寂下来。
    于是丁景泰的左轮枪,对准手不离杯的萧白石一天起码照顾他几千下,当然是空枪。萧白石也见怪不怪,照喝不误。
    解超的小艇,几乎泡在外海了,专跟小鱼过不去了,一日三餐都是由妹妹送去,每次,解莹莹看个手痒,总难免要找几条大鱼耍耍威风,直到解超连连催驾,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萧朋的大半时间,都消磨在地下靶场里,他的佩枪部位,已从胁下移到腰间,经过几天的猛练,也逐渐习惯了。
    只有白朗宁,好像把枪丢掉一般,不,根本连人也丢了,害得林雅兰吹胡子瞪眼,专门找吕卓云麻烦,难怪吕大将练了几天,仍然跟不上拍子。
    白朗宁究竟躲到那儿去了。
    早上八点。
    张佩玉冒雨奔出家门,白朗宁的车子早在门外按喇叭了。
    张佩玉匆匆窜进车厢,眉开眼笑说:“每天害你起早,真不好意思。”
    白朗宁淡淡一笑,轻轻踏下油门,车身缓缓开了出去。
    张佩玉身子往上凑凑,紧倚在白朗宁座旁,脸上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白朗宁伸出手臂,单手环抱在张佩玉的腰围上。
    突然,张佩玉“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哟,哎哟,快停手,人家怕痒嘛。”
    原来白朗宁的手指,正在张佩玉腰眼上不断地扣动着,正像扣枪机一样,又均又快,平均一次仅仅十分之八秒。
    九点正。
    李玲风合上水淋淋的雨伞,走进电梯,白朗宁也跟了进去。
    李玲风表面上绷起俏脸,内心却说不出的喜悦,喜气已经从眉梢上溢了出来。
    “嗳?你怎么又来了?”
    白朗宁淡淡一笑,手指在二十九字上点了一下。
    李玲风终于忍不住笑了:“白朗宁,别想在我身上磨洋工,没用,昨天不是告诉你嘛,想动脑筋,先规规矩矩工作半年再说,否则免谈。”
    白朗宁点头不迭,说:“这个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快些回去吧,别心急,半年的时间短得很,转眼便过去了?”
    “对,对。”
    电梯上停了下来,李玲风伸出葱心般的玉手,跟白朗宁握了握,扭身走了出去。
    谁知白朗宁也跳了下来,紧赶几步,替李玲风推开房门,手掌朝里一摆,笑嘻嘻说了声:“请进。”
    李玲风秀眉微蹙,有气无力的说:“还进来干吗?”
    “既来之,则安之,陪你聊到九点五十分,多一分钟也不坐,如何?”
    李玲风奇怪的问:“为什么不坐到十点呢?”
    白朗宁肩膀一耸,大拇指比了比,说:“懒得跟他罗嗦。”
    李玲风笑了,开开心心的坐在秘书宝座上。
    白朗宁也在对面坐下,笑眯眯欣赏着李玲风的姿态。
    无意间,李玲风发现了那对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立刻把笑容收起,俏脸一整,手提包里取出毛线,静静地编织起来,再也不看白朗宁一眼。
    白朗宁也一旁默默坐着,绝少开口。
    过了一会,李玲风站起来,把编到一半的毛衣在白朗宁身上比了比。
    “给谁编的?”白朗宁诧异的问。
    “少管,”李玲风面泛红晕的抓出一团线,往白朗宁手里一抛,说:“帮我卷线。”
    白朗宁乖乖的抬起双手,把线高高撑起来。
    李玲风卷了一会,蓦然楞了下来,呆呆盯着白朗宁一动一动的手指,奇声问:“手指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白朗宁笑应着,手指仍然一曲一直的扣个不停。
    十点。
    白丽娜淡妆站在路边,撑着雨伞,拎着菜篮,心急的望着腕表。
    白朗宁从身后悄悄走上来,轻轻一吼,吓了白丽娜一跳。
    “哎唷,吓死人家了。”白丽娜抚胸娇怨着。
    白朗宁哈哈一笑,接进菜篮,轻轻拖着二十一寸的蛮腰,慢慢朝菜市踱去。
    “今天怎么迟到两分钟?”
    白朗宁腕子一抬,笑嘻嘻说:“可能是你太心急了吧?”
    白丽娜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对了对自己的表,恍然说:“原来我的太快了!”
    白朗宁微微一笑,菜篮在手指上不住的发抖。
    “白朗宁。”
    “嗯?”
    “你看我的身段怎样?”
    “丰满极了。”
    “脸蛋呢?”
    “那还用说,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有没有胃口?”
    “什……什么胃口?”
    “娶我呀。”
    “咳咳,当然有,不过……不过……”
    “不过我的负担太重了,是不是?”
    白朗宁呵呵一笑。
    白丽娜轻轻叹息一声,幽幽说:“也不知那年那月才能熬出头。”
    “快了,快了。”白朗宁安慰着:“再过个两三年,你弟弟长大就可以替你接棒了?”
    “可是……”白丽娜苦眉苦脸说:“两三年以后,我已经老了。”
    “那有那么快?”白朗宁想了想,说:“三年之后,你才不过二十八岁,还年轻得很呢。”
    白丽娜依然愁眉不展,说:“那时你白朗宁也许儿女成群了。”
    “哈哈,”白朗宁脖子一仰,说:“好丫头,你把我比成猪了?”
    白丽娜勉强陪他笑了两声,又叹息起来。
    “我真担心你溜掉呢。”
    白开宁拍了拍臂弯里的玉手,说:“早得很呢,想那么长远干吗?”
    “对,想那么远也没用,”白丽娜自言自语说:“也许有一天来个大脚客人,把我踩死也说不定。”
    “好大的蚂蚁。”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白朗宁,”白丽娜担心问:“你的手指怎么了,有毛病么?”
    “没有,没有。”
    午前十一点。
    白朗宁喘喘爬上“蓝塘”公寓五楼。
    刚想抬手敲门,房门已呀然而开,一个风姿绰约,媚态撩人的女郎,娇嗔的站在里边。
    “白朗宁,”那女郎葱指朝白朗宁一点,展开磁性的喉咙说:“你把人坑死了。”
    白朗宁征了一下,问,“是不是昨天舌尖咬得太重了?”
    那女郎玉足一踩,一把将白朗宁拉进去,伸首朝门外扫了一眼,回身扣上房门,怨声说:“你站在门外乱喊什么?”
    白朗宁笑了笑,一溜烟似的进房里。
    “白朗宁,白朗宁。”那女郎追在后,边急声喊着:“你的鞋子脏死了,快换下来。”
    当她提着双拖鞋赶进去,白朗宁早已躺上床了。
    “啊呀,小心别弄脏床单,快脱下来。”
    白朗宁双腿一伸说:“拜托。”
    那女郎嘟着嘴,硬把白朗宁脚上一双湿底皮鞋拽下来,拖鞋往上一套,回身提着湿底鞋走了出去。
    “海萍,你怎么给我双高跟拖鞋,叫我怎么走路?”
    海萍笑着走回来,笑着说:“将就点吧,起来走走看,一定好看的要命。”
    白朗宁当真怪模怪样的走了两步,只笑得海萍前仰后台,眼泪都流了下来。
    “怎么样?”白朗宁怪里怪气问。
    “天哪,”海萍拭着眼泪,说:“你们男人穿高跟鞋走路真难看。”
    白朗宁拖鞋一甩,轻轻把海萍搂进怀里。
    海萍身子急忙扭了扭,扭脱白朗宁怀抱,紧张地摆着手哀求说:“我这人最怕痒,今天别抱好不好?免得害得人家笑痛肚子。”
    白朗宁双手一摊,又躺了下去。
    海萍娇柔地坐在一边,轻声唱起情歌来,歌唱低沉,词意感人,听得白朗宁鼻头发酸。
    “海萍,唱首快的吧。”
    海萍忽地跳起来说:“想起来了,白朗宁,你把人害惨了。”
    “什么事?”
    “这几天你整天要人唱快的,人家是抒情歌后,你硬要听迪司可,害得人家唱上了瘾,在台上也唱了起来,昨晚差点被客人嘘下来,难为情死了。”
    “啊?”白朗宁翻身坐起,眼睛一瞪,大叫:“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嘘我白朗宁的女朋友?我去找他算帐。”
    “可以,”海萍笑嘻嘻说:“不过你得先跟我到婚姻注册署走一趟。”
    “为什么?”
    海萍媚眼一翻,说:“你到夜总会一吵,我还能再混下去么?除了嫁你之外,教我吃什么?”
    “有理。”
    “还要去么?”
    “占且饶他们一遭。下次……哼。”
    海萍凄楚的笑了笑,转身冲了出去。
    “海萍,海萍。”
    “鬼叫什么,人家要做饭嘛。”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听上去,鼻子好像不通气了。
    十二点正。
    白朗宁坐在餐桌上,海萍忙着上菜,转眼端上了五六样。
    “青豆呢?”白朗宁追问。
    海萍又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捧着一盘青豆,在白朗宁面前一摆,摇首问:“白朗宁,你属什么的?”
    “属马,怎么样?”
    海萍“噗嗤”一笑,说:“难怪喜欢吃豆子了。”
    白朗宁微微一笑,青豆一颗一颗挟进嘴里。
    “为什么不用汤匙?”海萍有点奇怪的问。
    “一颗颗住嘴里送才过瘾。”白朗宁含含糊糊说。
    “吃得好快!平均一秒一个。”
    “不,十分之八秒。”
    海萍摇头笑笑,也坐对面吃了起来。
    足足吃了十几分钟,白朗宁才放下筷子,说:“海萍,你这两手真不赖。”
    海萍开心的托着空盘走进厨房,声音从窗缝里传出来,说:“玩艺儿多得很哩,娶了我保证不吃亏。”
    白朗宁苦苦一笑,掏出萧白石分给四把枪的遥控对话器,在桌上一摆。
    “狗头,狗头。”
    “拜托,”萧白石焦急的声音传了来,“白朗宁,不能这么叫啊,弟兄们听了不好。”
    “萧大兄,有没有消息?”
    “没有,你那边如何?”
    “一切如常。”
    “白朗宁,你那种练法不成啊,时间已经不多,别再胡闹了。”
    “我的枪怎样才能练好,自己心里有数,放心,绝对误不了事。”
    “白朗宁,”丁景泰的声音:“你的枪法究竟是怎样练出来的?”
    “哈哈,说了你们也不信,还是不说的好。”
    “说来听听如何?”
    “追着女人,打她们头上的花打出来的,相信吗?”
    “哈……”丁景泰一阵大笑,说:“跟我差不多,我是江湖卖艺出身,打师傅嘴上的香烟打出来的。”
    “香烟比花小,难怪你比我准了。”
    “唉,准有什么用?那要命的十分之八秒,把我累死了,还是赶不上,你说糟不糟?”
    “别急,慢慢来。”
    “再慢命都没有了。”
    “没命?谁没命了?”依露上场了。
    “到时即知分晓。”丁景泰答覆依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白朗宁?”依露娇喊着:“这几天为什么不来?”
    “懒得跟那两个家伙罗嗦。”
    “那还不好办?赶他们出去算了。”
    “喂,依露小姐,”丁景泰急声喊着:“紧要关头,千万赶不得啊。”
    “哼,被你们弄得生意不能做不算,白朗宁也不肯来了。”依露在发唠叨。
    “依露,”丁景泰低声下气说:“这事情一过,保证陪你个七层……不,十层大楼。”
    “万一白朗宁跑了,有大楼管什么用?”
    依露的情意比海还深,连十层大楼都没看上眼,只要白朗宁。
    “放心,”萧白石的声音:“白朗宁跑不了。”
    “你敢保险?”依露问。
    “一切包在我萧白石身上,跑了我赔。”
    “好,”依露沉声说:“万一赔不起,当心你的狗头。”
    白朗宁眉头一皱,急忙把天线压了下去。
    “白朗宁,”海萍美艳的脸孔从厨房门口探出来:“跟谁说话?”
    “自言自语。”
    “不对呀,明明听到女人声音嘛。”
    “活见鬼。”海萍摇摇头,又缩了回去。
    “海萍,还有二十五分钟了,快点吧。”
    “你这人倒蛮有时间观念。”海萍从厨房走出来,解下围裙,拭着手说。
    “不错。”
    “信用呢?”
    “人无信不立,那还有什么话说。”
    “好吧,说个时间出来吧。”
    “什么时间?”
    “到婚姻注册署的时间。”
    “唔……别急!以后再说。”
    “白朗宁!你究竟拖个什么劲儿?像我这种女人,难找得很哩。”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总不能害你年纪轻轻的做寡妇啊?”
    “什么?”海萍跳了起来:“难道……难道你犯了什么重罪?”
    “没有,只是因为仇家太多了。”
    “仇家,躲开他们好了。”
    白朗宁苦苦一笑,说:“这些你不懂。”说着,从怀里取出几张照片,往桌上一摊,问:“海萍,你经常在外走动,见过这些人么?”
    海萍凑近一看,立刻在欧喜照片上指了指,撇着小嘴,不屑地说:“这家伙最坏,每天穷吃豆腐,硬缠着人家跟他跳贴面舞,讨厌死了。”
    “看起来蛮帅嘛。”
    “帅有什么用,满嘴粗话,身上硬邦邦的,好像穿着铁衣服一样。”
    白朗宁听得脸色一变,摸到海萍身边,抓住她的手臂,紧张的催问:“他身上穿着硬邦邦的衣服?你确实见过吗?”
    “白朗宁,”海萍有些惊慌的唤了一声,急声说:“别乱吃醋嘛,人家只是陪他跳跳舞,其它根本没什么。”
    “我只问你,他里边穿的衣服什么样子?”
    “碰上去硬硬的,好橡一个个小方块连起来的。”
    “是不是很宽大?”
    “没有,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
    白朗宁放松海萍,踱了两步,自言自语说:“一定是特制的避弹护胸。”
    “白朗宁,你在说什么?”
    白朗宁勉强露了个笑脸,看了看表,说:“还只有十几分钟,快去换衣服。”
    海萍担心地瞧瞧白朗宁,一步一回顾地走进卧室里。
    这时,白朗宁怀里突然传出一阵紧急的讯号声。
    白朗宁急忙拉起天线。
    “白朗宁、解超注意?警署消息,强敌可能到了香港,即刻展开行动,五分钟后再连络。”
    紧紧张张的几句话,没容白朗宁援腔,已经断了,想必是急须对九龙帮方面发布什么命令之故。
    白朗宁跑到门边,鞋子一蹬,大叫:“海萍,我要先走一步,你自己去吧。”
    海萍钮扣尚未扣好,人已匆匆冲了出来。
    “白朗宁,白朗宁。”
    白朗宁恐怕已奔到四楼了。
    (二)
    白朗宁奔进公共电话亭,接通林公馆一问,留守人员的答覆是:“大小姐由吕先生陪同出去半小时了。”
    “去了那里?”白朗宁急急问。
    “可能到水晶宫吃饭吧?”
    白朗宁电话一挂,又拨通水晶官。
    “林大小姐来了吗?”
    “还没到。”
    白朗宁听筒一扔,暗叫声:“糟了。”
    立刻掏出对话器,不管它到没到五分钟,天线一下拉了出来。
    “萧兄,萧兄。”
    “白朗宁,什么事?”
    “叫丁景泰命令中环帮弟兄,即刻全力追寻吕卓云和林大小姐下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好。”
    一道闪电,冲开阴沉的云层,“轰啦啦”一声巨响,震得白朗宁耳鼓欲聋,冷飕飕的凉风,挟雨扑在白朗宁身上,使他猛然打了个寒颤。
    白朗宁冲进车厢,拭了拭头上的雨水,油门一跨,车子绕过绿油油的跑马地,直向中环驶去。
    下午一点二十分。
    车子徐徐停在警署门外。
    “萧朋,”白朗宁朝雨中的萧朋喊了一声:“抱歉,迟到五分钟。”
    萧朋手一摆,急声问:“老吕有着落吗?”
    白朗宁摇摇头,一付失魂落魄的表情。
    萧朋窜进车里,拍拍白朗宁肩膀,说:“别急,香港小得很,飞不掉的。”
    “会不会过海?”白朗宁突然问。
    萧朋立刻掏出对话器,与萧白石取得连络。
    “哥哥,我现在跟白朗宁在一起,有消息么?”
    “香港遍寻不获,我已通知留守九龙弟兄,全体动员查访,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们,叫白朗宁沉住气,吕大将不是那么好惹的,何况,黑鹰帮那几个究竟有没有赶到,还没能确定呢。”萧白石的声音也有些急促了。
    萧朋又拍拍白朗宁肩膀,说:“走,咱们到码头附近去等。”
    “白朗宁,白朗宁。”萧白石的声音。
    白朗宁紧张的抓着对话器,急声问:“萧兄,有消息么?”
    “你们在那里?”
    “油麻地码头。”
    “好,我马上与解超连络,你们等在那里。”
    “萧兄,萧兄。”白朗宁大声呼唤。
    可是萧白石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线路早就掐断了。
    白朗宁气得要命,反手将对话器朝后摔去。
    过了还不到一分钟,被摔在后座上的小东西又叫了起来。
    白朗宁连窜带抓,一把抓在手里。
    萧白石的声音:“解超马上就到,吕大将带林大小姐吃海鲜去了。”
    “香港仔?”
    “对。”
    白朗宁松了口气,说:“没发生什么事吧?”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与丁景泰随后就到,何武已从铜锣湾出发,你们尽快赶去,免得被人家早到一步。”
    “萧兄,有……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
    “既然没什么发现,何必如此紧张,岂非小题大做了?”
    “白朗宁,你手上的东西,不是专线电话,你听得到,人家也可以听到,你为了保护林大小姐,人家老远赶来,为的是什么?少罗嗦,用你那把白朗宁比住解超的脑袋,教他飞吧。”
    “咔”地一声,白朗宁的心脉也像被人切断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风雨沸腾的卷打着茫茫海面,扬起一片迷雾,连对岸的九龙也被隐藏在雨雾里。
    就在这茫茫蒙蒙的雨雾中,一艘快艇,像浪里白条般,突然破浪飞窜而至。
    两人急忙跳下汽车,奔进岸边。
    一阵惊人的引擎声,小艇在海上猛然一刹,艇身斜斜切了过来。
    “跳上来,跳上来。”解莹莹细微的声音,隐隐随着马达声传进两人耳里。
    两人对望一眼,不待艇身*岸,已然腾身跃了上去。
    “解超,快,快。”白朗宁大声嘶吼。
    解超牙关紧咬,吭都没吭一声,舵轮一轮急打,小艇犹如脱弦箭般直朝茫茫大海射去。
    (三)
    娇艳的香港仔,完全笼罩在一片雨幕里,再也不若往日那么荡冶媚人了。
    小艇冲速一减,七海帮船只立刻*了上来。
    “在那里?”解超大声喝问。
    船上大汉抬手朝远远的一座红漆花舫一指。
    小艇马力一加,直对目标驶了过去。
    “砰砰”突然两声枪响。
    白朗宁心脏一阵猛跳,差点栽下艇去。
    “左轮。”萧朋高兴地叫着。
    “第二枪呢?”白朗宁问。
    萧朋楞了楞,伸手在艇身上拍了几下,连喊:“快,快。”
    眼看就到了,还怎么快得起来。
    画舫上早已乱成一团,看在白朗宁眼里,更是急得要死,飞身纵上船头,籍着小艇的冲力,拧身扑上舫廊,连翻带爬,疯狂般窜入人堆里。
    “吕兄,吕兄。”
    吕卓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倚坐在一只圆柱下,右手紧抓着左轮,左手抚在小肚子上,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里不断地溢了出来。
    “吕兄。”白朗宁哀嚎一声,伏身跪坐在地上,把吕卓云肥大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白朗宁,”吕卓云松开了手枪,抓住白朗宁发抖的手,喘喘说:“小心避弹衣。”
    “我知道,”白朗宁呜咽的问:“吕兄,你觉得怎样?”
    吕卓云凄惨地一笑:“完蛋……完蛋。”
    “别泄气,”白朗宁哭声说:“咱们有的是钱,找好医生治,把颗子弹怕什么?”
    “不行了……”
    “白朗宁!”萧朋急声在后面提醒他:“快问正事。”
    “大小姐呢?”
    “掳去了。”
    “什么人?”
    “陈……陈……政。”吕卓云的脸色更坏,声音也更轻微了。
    “吕兄,吕兄。”白朗宁眼泪泉水般洒了下来,悲声吼着:“你不能死,咱们还有一番事业要闯呢!”
    吕卓云无力的摇摇头,嘴唇一阵嗡动。
    白朗宁立即附耳上去。
    “真想……帮你好好干……一场。”吕卓云断断续续的倾吐着心愿说:“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身子一软,最后的一点温度,也随着眼泪送到白朗宁脸上。
    白朗宁忍不住哭出声来,往日的交情,月来的相处,未来的计划,使得两人间的友情一日千里,一朝永别,怎不令他痛心?
    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不但白朗宁痛哭失声,身后的萧朋和解超兄妹,也为之心伤不已。
    “吕大将,吕大将。”左手快枪何武的呼声,由远而近,转眼已经冲了进来。
    “吕大哥。”何武分开众人,摇摇幌幌走上几步,两腿一曲,轰然跪了下去,大喝道:“吕大哥,为什么你尽做些令人痛心的事?”说罢,身子朝吕卓云尸体上一朴,捶地嚎啕大哭。
    “白朗宁,再不追就来不及了。”解超急声大喝。
    “追什么?”白朗宁晕晕淘淘问。
    “陈政的船?”
    “陈政?”何武跳起来大叫:“原来是他,在那里?”
    白朗宁慢慢放平吕卓云的尸身,从附近的台子上揭下张雪白的桌布,蒙盖在上面。
    “何武,接住。”白朗宁回身用足尖将吕卓云的左轮一挑,何武正好接在手里。
    “追。”白朗宁大喝一声,当先奔了出去。
    (四)
    艇首高昂,船疾如风,引擎声响远远落在后面,好像生了翅膀,在水面滑翔一般。
    七海帮的船只,冒雨奔波在海上,拦阻劫贼和指示解超追赶的方向。
    “解超,追得上吧?”白朗宁哭过死的,又担心活的了。
    “放心。”解超镇定的说:“我七海帮大小三百多条船只都已出动,捉他虽然吃力,影响他的方向却游刃有余,我这小艇冲劲十足,只要给我们时间就不怕追他不上。”
    “好,快吧。”
    “再快就要到真龙王殿去报到了。”解莹莹红着眼睛,正色的说。
    艇身冲速过高,脚下有些发烫,幸亏头上的雨很大,大部温度均被抵消了。
    几人心情极端悲忿,各个睁目闭口,恨不得马上赶上陈政,救下林大小姐,再用吕卓云的左轮,把他打成蜂窝。
    小艇一起一伏地往前冲窜,海浪挟杂着雨水,不时打在紧*船头的白朗宁身上。船身的温度是被抵消了,却抵消不掉他心中急忿的火焰。
    “解超,还要多久才能赶上?”白朗宁脸上也显露出一片急躁的神色。
    “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看见了。”
    “还要这么久?”
    “没办法,那条是七海帮第二快船。”
    “抢去的?”
    “不错,陆上来的,想从海里逃走,太渺视我七海帮了,那有那么简单。”
    白朗宁急得要命,不断地敲打着艇身。
    “白朗宁,”解莹莹一旁柔声说:“别着急,也许再过一两分钟就看见了。”
    “为什么?”
    “可能他走到一半,油已用尽,正在海上等我们去捉他呢。”
    “那么巧?”白朗宁摇头苦笑着。
    “也说不定。”解起插嘴说。
    白朗宁望了望解家兄妹,说:“谢谢你们,尤其是莹莹,也居然学会安慰人了。”
    小艇又冲了一阵,突然一直沉默的萧朋一声大吼。
    “看!”
    “那里?”何武大声喝问。
    “正前方……大约两千公只左右。”
    “别乱紧张,”解超语气非常镇定:“那是自己的船。”
    萧朋脸一红,又把嘴巴闭上了。
    白朗宁与何武也穷紧张了半天。
    又过了十来分钟。
    解超突然开口说:“莹莹,枪上好。”
    解莹莹取出枪只,转眼工夫便将枪柄安装上去。
    “交给白朗宁。”
    “为什么?”解莹莹以为自己表演的机会来了,正在满心欢喜,谁知又出了岔子。
    “船上有个亿万富翁,咱们担不起责任,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解莹莹一想有理,立刻腕子一抖,枪身平平稳稳地飞进白朗宁手里。
    “白朗宁,陈政是我的,如果你下手,枪王欧喜可得给我。”左手快枪何武紧张的说。
    “放心,绝不抢你的生意。”白朗宁托枪试了试,说:“我打船,你打人,如何?”
    “好,咱们一言为定。”
    “小心林大小姐。”解莹莹提出警告,可能是看在那五百万的份上。
    “黑鹰帮要的是活人,只要何武出枪小心,别打到她,陈政就是丢了老命,也不敢伤她分毫。”白朗宁说。
    “白朗宁,”何武大声:“休要小看了我何武,讲快比你不上,准头嘛……嘿嘿,也并不一定差到那里。”
    “别忘了,海上跟陆地可不大一样呢。”白朗宁有意提醒他。
    “有什么不同?”何武不屑的问。
    “身子不稳,目标不准。”解莹莹把重点喊出来。
    “哈哈,”左手快枪何武仰天一笑,说:“正好!我老何是海盗出身,水上比陆上更有把握。”
    虽然各各心中沉重无比,也不禁被他逗得一笑。
    “白朗宁,你呢?”解超担心的问。
    “差不多。”
    “难道你也是海盗出身?”解莹莹追上一句。
    “差不多。”
    大家都一同吃了一惊,疑信参半的朝他望去,连解超都斜过头来。
    “解超!”萧朋两眼一直望着前面,问:“在那里?我怎么看不见?”
    “正前方一万公尺。”
    萧朋吓了一跳,怪声说:“你可以看那么远?”
    “我又没说看见,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那么……你怎么知道敌船的方位?”
    “凭帮中弟兄的情报,再加上自己的经验。”
    “原来如此。”萧朋点点头,眼前又朝正前方望去。
    过没多久,萧朋又跳起来,大叫:“看见了,看见了。”
    “这次对了。”解超说。
    白朗宁精神一振,忙对擦拳磨掌的何武说:“左手快枪,招呼他的脑袋。他们身上都穿着特制避弹护胸。”
    “真的?”大家几乎同声喊了出来。
    “假不了,否则凭吕大将还会打空枪么?”
    “噢……”萧朋恍然大悟说:“难怪第一枪明明是左轮声,吕卓云仍不免死在陈政手上了。”
    何武突然胸脯一拍,豪气万丈的说:“这点把握还有,我要取的眼球,绝对碰不到他的睫毛。”
    “万一人家闭上眼呢?”解莹莹又来了。
    “莹莹,”萧朋指指她,说:“嘴巴乖一点,有时人家吹牛也要当真的一样听,免得人家下不了台。”
    “好小子,你敢损我?”
    “何大哥,她损你,我骂她,你怎么发起火来了?”
    何武被他顶得怔了一下,大叫:“好,等会我打给你们看,是不是吹牛,少时便知分晓?”
    “瞧你的。”
    目标越来越近了,转眼已接近两千公尺。
    “白朗宁,如何下手?”解超大声问。
    “先毁他的船,教他动不得,何武也好表演。”
    “好,朝屁股上动手,免得打中油箱。”
    前面的黑点渐渐大了,隐隐可以看见船上两个人头。
    白朗宁托枪站在船头,恨不得马上进入有效射程之内。
    一千五百码公尺。
    “白朗宁,小心对方长枪。”萧朋提出警告。
    “船上只有他和林大小姐两个人,没法用长枪。”白朗宁自信地回答。
    一千公尺。
    陈政挟持林雅兰的情形,已经清楚地看在白朗宁眼里,更令他心急。
    “白朗宁,算准风速。”何武关照地说。
    “知道了。”
    两船的间隔更近了,八百公尺、七百公尺、六百公尺。
    白朗宁抬手探探风速,枪身托了起来。
    陈政一手扶着驾驶盘,一手抓着个电晶体对话器,嘴巴不停地动着,林雅兰的手腕,被一付亮晶晶的手铐扣在船栏上。
    白朗宁越看越气,手指一用力,枪机接连不断地扫了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
    “够了,够了。”解超大声喊着。
    “砰砰”白朗宁好像瘾没过足,又补了两枪。
    “白朗宁,再打船要沉下去了。”解超心痛的大叫。
    接连六枪,几乎都击在船尾同一地方,船速马上慢了下来。
    “何武,准备。”白朗宁大声呼喝,托枪的姿式依然如故。
    前面的小船渐渐停了下来,陈政马上藏到林大小姐身后,准备以林雅兰的身子作掩护来等待救兵。
    艇身转眼冲进百公尺之内。
    “砰”又是一枪。
    突然,林雅兰身子一跃,一头扎进海里,原来白朗宁把扣住她的手铐打断了。
    就在陈政刚刚一楞的工夫,艇身已冲进了七十公尺之内。
    “砰”左手快枪何武手中的左轮一跳。
    小艇上的陈政应声而倒,解超也马上慢了下来,唯恐撞伤林雅兰。
    “林大小姐,林大小姐。”解莹莹抓着一只救生圈,尖声呼喊。
    小艇围着伤船徐徐绕了一圈,居然没发现林雅兰的影子。
    “奇了,”解超停下引擎,抓着脑袋说:“瞧她入水的姿式,一定会游泳,怎会不见了?”
    “雅兰,雅兰。”白朗宁放开喉咙,拼命地喊,声音大得几乎连龙宫的龙女都能听到。
    可是只有林雅兰听不见。
    雨点击打着波浪涛涛的海面,海风一阵阵推波而来,两条小艇在浪里东摇西幌,不时发出“砰砰”的船身相碰的声响。
    艇上五人的心,也不住地“砰砰”乱跳,尤其是白朗宁,急得鼻涕眼泪都流下来了。
    “雅兰!雅兰……”白朗宁的嗓子都沙哑了。
    林雅兰仍然芳踪杳然,难道真的随波而去了?
    解超开始扒衣服了。
    “哥哥,波浪太大,危险啊。”解莹莹担心的说。
    “她瞧得起我解超,我也敬重她,就是死了,也要想法把尸体捞上来。”
    白朗宁拳头忽捶着船板,又失声哀泣起来。
    “白朗宁真可怜,一会死掉两个好朋友。”解莹莹同情的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白朗宁,噤声,”萧朋突然一声大喊,好像发现了什么?
    白朗宁止住哭声,仔细一声,怒啸的海风里,隐隐挟杂着一阵极其轻微的悲啼。
    “别是鬼吧?”解莹莹汗毛懔懔的说。
    “别胡说。”解超瞪她一眼。
    “不是鬼难道还是人?”解莹莹更害怕,回头瞟了另一条小艇上缺眼尸身一眼,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雅兰!”白朗宁忽地跳起来,沿着艇边大叫。
    “白朗宁……白朗宁……”那悲悲凄凄的声音更清晰了。
    白朗宁疯狂般扑向船头,身子差点栽下海里。
    “白朗宁。”正是林雅兰的声音。
    白朗宁又往前凑凑,低头一瞧,林雅兰正浸在海里,双手扒着船头,悲悲切切地哭个不停。
    “雅兰,”白朗宁心头一喜,急忙伸手出去,“拉住我的手,快些上来。”
    “是我害了老吕,是我害了老吕。”雅兰边哭边喊着。
    “人已经死了,哭也没用,先上来再说。”
    “白朗宁,你一定气死了。”林雅兰冷得牙齿打颤,声音硬从牙缝挤了出来。
    “你……先骂我吧。”
    “混蛋,死丫头,苯瓜,蠢牛,还有……还有……”白朗宁实在想不出来了,“可以了吧,快伸手过来。”
    林雅兰身子在水中窜了窜,猛然住上一跳,冰冷的小手已被白朗宁抓个正着。
    “解超,快来帮忙。”白朗宁吃力的喊。
    解超早已爬过来,抓住林雅兰另一只手。
    两人合力一拽,便将林雅兰拎了上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她送进舱里,任由解莹莹照顾去了。
    (五)
    一路上枪声连响,七海帮跟北角援兵拼上了。
    小艇安然转回香港仔,丁景泰与箫白石也已赶到。
    “林大小姐如何?”丁景泰大声喝问。
    白朗宁朝后一指,林雅兰一身渔家女的装扮,俏生生走了进来。
    丁景泰吐了口气,面露凄笑说:“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何武一见吕卓云的尸体,悲从中来,伤心的在尸身一坐,左轮朝血淋淋的单子上一摆,洒泪说:“吕大哥,小弟幸未辱命,陈政总算死在你的枪下了。”
    白朗宁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不声不响地在尸身一旁坐下。
    林雅兰更是伤心欲绝,跪在白朗宁身边,对着吕大将的尸首痛哭失声。
    三人起了领头作用,其他人也自然纷纷围着吕卓云尸身席地坐下,转眼坐了一圈。
    萧白石轻叹说:“想不到一时大意,倒害了吕大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已经死了,徒自悲伤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替他办理后事吧。”萧朋一旁劝解。
    “对,”丁景泰应声说:“正该好好替他办理后事,也教他死后风光一番。”
    林雅兰抹抹眼泪,也悲声说:“我要替他办个隆重的丧礼,比……比影后林黛的丧事还要热闹。”
    “唉,”白朗宁摇头叹息一声,说:“人都死了,热闹又有何用?”
    “话不是这么说。”萧白石接口了:“吕大将一生不得志,教他死后风光一番也是好的。”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喧嚷,七海帮弟兄们忙着清道,原来是七海龙王驾到。
    看在解超兄妹份上,众人纷纷起身,连丁景泰和林大小姐也站了起来。
    “坐,坐。”七海龙王随和地摆摆手,自己领先在解超兄妹中间坐下。
    众人尚未坐稳,又是一阵喧哗之声,从另一面遥遥传来。
    “各位坐着别动,现在不是要客气的时候。”萧白石说。
    “对,”何武应合说:“管他什么人来,大家尽管坐着,免得一起一落的麻烦。”
    “有理,其实凭咱们这些人的身份,还有谁值得咱们站起来迎驾?”像这种话,也只有丁景泰讲得出口。
    “谁来了?”林雅兰悄声问。
    “大概是九龙王孙禹吧。”白朗宁轻轻在她耳边说。
    果然,白朗宁刚刚说完,九龙王孙禹已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偌大的舫身,也跟着他的脚步摇幌不止。
    “呵呵,想不到港九名流都到了。”九龙王孙禹打看哈哈说。
    丁景泰怪他不识相,冲声说:“难道你不知道中间躺的是什么人么?”
    “嗯,”孙禹脸面也沉重下来,说:“恐怕也只有鼎鼎大名的吕大将,才有这么大面子。”
    萧白石一旁挪动一下,在地上拍了拍。
    孙禹怔了一下,朝丁景泰和七海龙王扫了一眼,见两人都坐得安安稳稳,这才慢慢凑上过去,从口袋里摘出一张雪白的手帕,随手抖了抖,平平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萧白石伸手一抓,已经把那方铺了半晌的手帕抽了出来。
    九龙王孙禹坐下之后,好像极端不习惯,身子微微往后移了一下,低头一瞧,发现手帕不见了,不禁又惊又奇。
    众人看得连连摇头,若非中间躺着吕大将,恐怕大家早就笑出声来。
    萧白石急忙触了他一下,手帕代他装回袋里,轻声说:“地上乾净得很,用不着铺东西。”
    孙禹恍然说:“对,对,这地上果然乾净,坐起来也舒服得很,好像……坐在沙发上一样。”
    丁景泰冷冷说:“孙兄,这里可不能摆派头啊,瞧瞧这些人的身份,七海帮解老大,警方第一高手萧朋,快枪解超,白朗宁和中环帮大哥神枪丁景泰,那个比你身份低?何况……凭吕大将这种人能躺着,我们还不能坐么?”
    “有道理。”萧白石抢着回答。
    “还有,你孙兄虽然富有,哼哼,”丁景泰肩膀一提,狠狠哼了两声,说:“比起白朗宁身边那位小姐来,还差得远呢,说不定连人家一成也够不上。”
    “咳咳,”萧白石又插嘴说:“土皇帝说的对,咱们大哥怎比得上人家林大小姐。”
    “林大小姐?”九龙王孙禹被丁景泰一阵挖苦,正满肚子不高兴,突然听说对面那红眼丫头竟是港九首富林雅兰,不禁惊得跳了起来。
    白朗宁急忙招了拍林雅兰的肩膀,说:“雅兰,我替你引见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说着,先指指七海龙王,说:“这位是解超兄妹的爸爸,七海帮帮主解大叔。”
    “解大叔。”林雅兰娇声唤了一声。
    “不敢当,不敢当。”七海龙王急声说:“白朗宁,你怎么抬起我来了?”
    丁景泰一旁说:“快枪解超的父亲当然要比人高出一辈了。”
    “噢?”萧白石嘴角往上吊吊,问:“难道也比你土皇帝丁景泰高么?”
    丁景泰眼睛一翻,说:“凭我跟快枪解超的交倩,喊他一声大叔,有何不可?难道还贬了我的身份么?”
    七海龙王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萧白石在旁边不断地摇头。
    “哥哥,”萧朋唯恐哥哥失礼,急声叫着:“凭我们四人的交情,叫声大叔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你就少说一句吧。”
    “唉,”萧白石叹了口气说:“我这弟弟吃里扒外,八成是被……人家迷住了。”
    解莹莹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想反唇相击,已被身旁的解超阻住。
    白朗宁又指了指九龙王孙禹,说:“这位是九龙帮帮主孙禹,孙……”
    “孙大哥!叫我孙大哥好了。”九龙王孙禹这点倒很识相,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吧。
    “孙大哥。”林雅兰当真叫起来了。
    当着吕卓云的尸身,虽不便大笑,大家的睑皮也不禁一同抽了抽。
    “唉,”何武一声长叹沉痛的说:“港九黑社会有史以来的大团结,吕大哥,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以瞑目了。”
    众人刚刚开朗一些,又被何武几句话引得悲伤起来,尤其是心存歉疚的林雅兰,连泪珠都滚了下来。
    过了半晌,萧白石腰身挺直,朗声说:“难得三帮大哥聚在一起,大家且莫悲伤,索性咱们就在吕大哥尸前,商量一下迎敌之策。”
    “对。”大家几乎同声答应,精神也都振作起来了。
    “白石,”九龙王孙禹首先开口说:“咱们九龙帮方面,一切由你全权处理,我完全付托于你了。”
    丁景泰瞧了七海龙王一眼,神色庄重的说:“三帮并肩作战,不能没有个主帅,我相信萧大兄的才智,中环帮暂时也交给你了。”
    “这个……这个……”萧白石迟迟疑疑地半晌讲不出话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什么这个那个,”丁景泰大叫:“我还要对付姓倪的,那有工夫每天陪着你喝酒。”
    萧白石尚未开口,七海龙王也说话了:“萧白石,我年纪老了,不便跟看你们跑东跑西,超儿还要对付人家那把快枪,说不得我这道兵符也要暂时交给你了,水陆由你一人调动,也方便得多。”
    萧白石更加犹豫了,恐怕一旦接下来,军心不服,反而弄巧成拙。
    “萧大兄,”解莹莹又来了:“别装模作样了,给你这么多兵指挥还不好?”
    “莹莹,不准多嘴!”解超一时阻止不及,气得一旁怒声喝骂。
    “萧兄大概怕难服众望,一旦调动失灵,反而误了大事,对吧?”白朗宁点出萧白石心中顾忌。
    丁景泰立刻胸脯一拍,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中环帮上下绝对听你的,否则唯我丁景泰是问!”
    解超也郑重说:“今日的七海帮已不同前几天了,我解超敢负全责,再也无人胆敢耽误全体的大事。”
    萧白石沉思良久,缓缓抬起头来,肃容说:“既蒙各位推重,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还差不多。”丁景泰赞许的点点头,忽又皱眉说:“可惜这地方没有林大小姐那种好酒,否则真该痛饮几杯。”
    萧白石双眉一耸,拍手大叫:“来人哪。”
    一声呼喝,不但九龙帮有人应声闪出,跟随七海龙王同来弟兄,也同时赶到。
    “传令下去,中环、七海、九龙三帮全体弟兄,即日开始,严行戒酒,违者重惩不赦。”
    众人一呼而去。
    丁景泰原以为萧白石唤人取酒,正在高兴,没想到蛮不是那回事,不禁大失所望,摇头问:“好好的戒什么酒?”
    “免得因酒误事,怠懈了军机。”
    “咳咳,”七海龙王整理一下喉咙,问:“萧大先生,这酒……要戒多久?”
    “大叔放心,”萧白石身子几乎伏到吕卓云尸身上,轻声说:“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天,北角的天下,就是你七海帮和白朗宁的了,到时我再好好敬您一杯。”
    “这么快?”
    “只要大叔多尽些力,可能更快。”
    “如何做法,大先生只管呀咐。”
    “附耳过来。”
    众人一齐凑了上去,把吕大将的尸身整个掩盖起来。
    (六)
    风已经小了,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气比前几天更加寒冷。
    吕大将的遗体早已运到殡仪馆里。
    整条街道上,尽是各色各样的花圈仪帐,从早到晚,祭客川流不息,其中包罗了社会名流,政府官员,同事好友和三山五岳的英雄,当真是盛况空前。
    正如大家所说的一般,吕大将一生不得志,死后却风光得很。
    停灵的大厅上,更是坐满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如冯大律师,侯先生,九龙王孙禹,中环土皇帝丁景泰,三帮总帅箫白石,警方第一高手萧朋,快枪解超兄妹等大都在坐,独缺白朗宁和林大小姐。
    “白朗宁呢?”侯帮办随口问问。
    “大概到飞达喝酒去了。”丁景泰答。
    “喝酒?”侯先生皱皱眉头:“你们这几天不是戒酒吗?”
    “戒酒令只在三帮里生效,白朗宁是第四帮,咱们管他不到。”萧白石平静地应着。
    “哼哼,”侯先生叼着烟斗,冷冷地说:“白朗宁最重情谊,大家都在,他绝不可能单独去喝酒,萧白石,究竟玩什么花样?说来听听。”
    萧白石也冷冷的说:“侯先生把白朗宁那小子看成神仙了,没有这些人,凭他那两手,除了抱抱女人,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提起女人,冯大律师突然想起李玲风的痴心,不禁大摇其头,说:“那小子对女人真有一手,真有一手。”
    “也不见得,”解莹莹接口说:“我就起心里讨厌他,除非什么依露啊,什么白……白丽娜,还有什么女警察啊……”
    “咳咳。”解超的喉咙又出了毛病。
    侯先生微微一笑,说:“了不起,像解小姐这种坚定的女人,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就是嘛,”解莹莹轻飘飘应着,“别说那几个女人,像林大小姐那么有钱。最后还不是……”
    “莹莹,不准胡说。”解超没等她说完,已怒声责骂起来。
    “林大小姐?”冯大律师突然吃了一惊,转身搜索了一圈,果然不见林雅兰下落,慌张喝问:“林……林大小姐那里去了?”
    萧白石偷偷触了弟弟一下,萧朋拉拉侯帮办的衣角,说:“侯先生,林大小姐不是在署里么?”
    侯先生干了大半辈子警察,反应机敏无比,怎会听不出个中道理?急忙点头说:“外边实在太危险了,我想藏她两天再说,免得砸了老朋友的饭碗。”
    “原来在警署里,”冯大律师神情一松,指着侯先生说:“老侯,瞧你两人鬼鬼祟祟模样。别是把林大小姐给关起来了吧?”
    “胡说!”侯先生煞有其事的说:“林大小姐是何等身份,我想关她,总监也不会答应啊。”
    萧朋也急忙帮腔说:“大律师别担心,林大小姐在里面也有专人服侍,跟在家里差不了多少。”
    “这样我就放心了。”
    侯帮办狠狠瞪了萧朋一眼,叭叭的抽着烟斗,满厅喷得尽是烟雾。
    解超看看表,站起来说:“诸位多谈谈,我们还要过海,要先走一步了。”
    少了两个,一点也没影响大家的情绪,照样高谈阔论,尤其是萧白石,谈得更加起劲。
    过了一会,丁景泰也站了起来,客客气气说:“各位再聊聊,我还有点私事,先告辞了。”
    丁景泰也匆匆忙忙走了,大家也没注意。
    谁知又过一会,萧朋也忽地跳了起来。
    “抱歉,有件公事忘了,回去交代一声再来,你们多坐坐。”
    侯先生发觉情形不对了,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帮忙去搞搞,各位再见。”
    萧朋大步走出,侯先生立刻追上去,一把将他扭住,恨声问:“好小子,你们搞什么鬼,快说!”
    “没……什么,没什么。”
    “萧警官,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侯光祖也敢隐瞒起来?”
    “帮办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语声未了,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密密的枪声。
    “北角?”侯先生吃惊的问。
    “里边。”萧朋轻松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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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血泪太平山
    (一)
    半山的林公馆跟往常一样,静静的浸在细雨中。
    阵阵秋风,吹得几排稀落的树干东摇西摆,不时发出些凄惨呜咽。
    几名年老的佣人,聚在车房里下棋喝酒,远远避开主人,免得自惹麻烦,三名大律师事务所派来的保镖,瞪着大眼把守在门口,手上全端着家伙,连只麻雀也休想飞进去。
    整个楼上,除了大小姐房间外,一点灯光都没有,北角开火,白朗宁当然不在,三名保镖又在楼下,难怪楼上没灯光了,人都没有,开那门子灯?
    林雅兰怕兮兮地坐在床边,翻看一本本的账簿,眼角不时扫着露台,好像唯恐有坏人或恶鬼跳进来一般。
    电唱机里依然是哭哭泣泣的情歌、电视里的节目,只有动作,却没声音,大概是林雅兰不愿再听那些“砰砰”的枪声吧?
    林雅兰一面翻账目,一面想着白朗宁,不知多少圈圈,才能将他买了过来,越想越是头痛,账簿一合,看电视。
    电视里英勇的侠士,紧抓看手枪,轻轻推开坏人的房门,发出一声微微的声响。林雅兰秀眉也随之微微一皱,明明已将音响关闭,怎会又出声了。
    “维兰,好久不见了。”声音更大了。
    只吓得林雅兰身形一顿,转首望去,一个又年轻,又英挺的青年,正站在*露台的房门里。
    “死鬼欧喜,吓死人家了。”林雅兰抚着酥胸说。
    “把你吓死,也变成个死鬼,正好跟我配成对。”枪王欧喜眼睛不断扫着四周,一字一步地走上来。
    林雅兰强自镇定说:“昨天为什么不来?”
    “喝,”枪王欧喜拉只椅子,倒骑在林雅兰面前,说:“你的消息倒满灵通。”
    林雅兰香肩耸耸,说:“死鬼陈政告诉我的。”
    枪王欧喜微微一震,急声问:“他人呢。”
    “掉在海里喂工八去了。”
    “谁干了?”欧喜厉声问。
    林雅兰歪头想了想,说:“叫什么左手快枪何……”
    “左手快枪何武?”
    “对,对,那家伙的枪真快,陈政枪没出鞘,人已经完蛋了。”
    欧喜楞了一下,取出个小本子,仅用左手翻了翻,难以置信说:“陈政比左手快枪只强不弱,怎会那么容易被人干掉?”
    “活该,”林雅兰切齿的说:“谁叫他色迷心窍呢。”
    “什么?”欧喜跳了起来:“他也敢对你无理?”
    林雅兰腕子一举,怨声说:“你瞧,他把人家用手铐扣在船上,拼命毛手毛脚,不然人家怎会把腕子都净破了?”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算你还有点良心。”
    欧喜轻声一笑,眼睛又闪闪在前后瞟了瞟,说:“还是跟我走吧,有我给你保镖,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省省吧,”林雅兰俏脸一沉,说:“欧喜,别打如意算盘,我想跟你,当初又何必跑出来?”
    枪王欧喜冷泠说:“林雅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欧喜,当心把我逼急了什么都落不到。”林雅兰声音比他还冷。
    “你的意思是……”
    “谈谈条件。”
    “说吧。”
    “简单得很,要钱还是要人。”
    “要钱怎么样?要人怎么样?人钱都要又怎么样?”
    “要钱一半,要人死的,人钱都要除非做梦。”
    “好硬啊。”
    “少罗嗦,干不干一句话。”
    “冯朝熙同意吗?”
    “早就商量好了?否则你进得来吗?”
    欧喜阴阴一笑,说:“好吧,一半就一半。”
    “别不知足,一半也够你父子糟蹋一辈子了。”
    欧喜想起那庞大的数字,心头一喜,说:“那里办手续?”
    “当然在冯朝熙那里。”
    “什么时候?”
    “现在,冯朝熙等着呢。”
    欧喜考虑了一会,说:“不会布下天罗地网吧?”
    “有我在你身边做人质,怕什么?越来越没出息了。”
    欧喜又是一阵阴笑,突然问:“你那叫什么……白朗宁的保镖呢?”
    “北角捉你去了。”
    “凭他也配。”
    “不要小瞧了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拍节器:“也有一秒的程度呢。”
    欧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听说你跟他很不错?”
    林雅兰胸脯一挺,说:“大小姐愿意,怎么样?”
    “随你,随你,”欧喜感叹的说:“只是太便宜他了,我搞了几年才弄到一半,他只花几个月工夫,不但捞到另外一半,连人也骗上了。”
    林雅兰看看时钟,好像不愿再跟他穷拖,急忙将鞋子穿上。
    “做什么?”欧喜问。
    “走哇。”
    “别忙?好久不见了,聊聊嘛。”
    “不高兴。”
    “亲个嘴怎么样?”
    “少作梦。”
    “只一个。”
    “欧喜,”林雅兰瞪眼说:“这些钱足够你买几万个女人回来,随你怎样啃都行,就是别动我脑筋,免得弄个蛋打鸡又飞,人财两不得。”
    “好,好,算你狠。”
    “走吧。”
    “慢点。”欧喜瞧看她那双硬头鞋,说:“换双软的吧,万一紧要关头你赏我一脚,嘿嘿,吃不消。”
    林雅兰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有气无力的把鞋一甩,忽然眼球转了转,说:“既然怕我踢你,索性教你放心,我穿拖鞋去,如何?”
    欧喜抓过拖鞋睢了个仔细,挥手说:“前面走。”
    林雅兰打开房门,又被欧喜拉住。
    “开灯。”
    林雅兰随手一按,整个走廊立刻一遍明亮。
    欧喜取出一面镜子,两旁照照,才将林雅兰推了出去。
    “走慢点。”枪王欧喜在林雅兰身后指挥着。
    林雅兰一拖一拖地走在前面,芳心碰碰乱跳个不停。
    “走后门。”
    林雅兰芳心一定,差点笑出来。
    走到转角处,林雅兰自动停了下来,欧喜果然又照了一番。
    “放心了吧?”林雅兰笑眯眯问。
    欧喜哼了一声,两人相隔一步,慢慢沿着走廊走去。
    突然,林雅兰刹住了脚步,“为什么不走了?”欧喜前后一瞄,厉声问。
    “欧喜,”林雅兰慢慢转回身子,面对面说:“我警告你,别掏枪,你背后没穿避弹衣,后面有只白朗宁正比着你呢。”
    “胡说,”欧喜嘴上镇定,心里却有些发慌:“方才刚瞧过,跟本没人。”
    “现在有了,慢慢转身过去,人家要给你个公平的机会,有本领尽管使出来吧。”
    枪王欧喜神色一变,身子果然慢慢朝后转去,刚刚转到一半,猛将身子朝林雅兰身上一扑,手枪已飞快地抓在手里,动作快得比闪电还快。
    “哈……”林雅兰被他撞倒在地上,抚着肚子大笑起来。
    枪王欧喜发现身后根本没人,心里已然有气,听到她的笑声,更如火上加油,举起枪柄就想给她一下。
    “欧喜,”林雅兰一声高喝:“你敢碰我一根汗毛,咱们的交易就算砸锅。”
    欧喜硬生生收住手,翻身跳起来,没好气的把枪一插,恨声说:“具丫头,我也警告你,如果再敢戏弄我,拼着钞票不要,也要给你来个先奸后杀,到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林雅兰安安稳稳躺在地上,双手往后脑上一垫,翘起二郎腿,说:“欧喜,我再警告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掏枪啦,后面那只白朗宁已经扣下半机去了。”
    欧喜听得魂都吓没了,紧张的说:“你……你还敢胡说?”
    “这次是真的了。”后面传来了白朗宁的声音。
    “什么人?”
    “白朗宁。”
    “你……你要怎样?”
    “只要不玩花样,绝对给你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当真?”
    “不然你还有命在吗?”
    “斗了。”
    “慢慢从右首转身过来。”
    枪王欧喜再神,也没花样好耍了,林雅兰躺在地上,从右首转身,跟本不便拔枪,既是拔出来也一定慢了人家很多,只有乖乖遵照人家的话去做。
    当他回身一看,悬在胸口的心整个放下了,原来白朗宁的枪根本还没出套。
    “欧喜,”林雅兰躺在地上得意洋洋说:“方才告诉你白朗宁的速度是假的,人家真正纪录是十分之七秒,快些祷告吧。”
    “白朗宁,真的么?”
    “试试就知道了。”
    白朗宁一直目不转瞬地盯着他,说话时也不敢张大嘴巴,声音难免有些怪味。
    枪王欧喜的神态,也一样慎重,丝毫不敢大意,嘴巴动也不动说:“白朗宁,为什么不从后边给我一枪?”
    “江湖道义不准我那么做,何况那种卑鄙的行为,岂非唐突了美人?”
    “奸,跟你赌了。”
    “赌什么?”
    “林雅兰和她的财产。”
    “那要看林大小姐答不答应了。”
    “照准。”林雅兰大声说:“不过命令要由我发。”
    “说说看!”欧喜由于嘴不敢动,连口水都滴下来了。
    “我喊一、二、三,你们同时拔枪,如何?”
    “好。”两人同声答应。
    “欧喜,小心别摔在我身上。”
    “放心,摔的日子有的是,何必急在今天?”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耍嘴。
    “好,准备。”
    两人嘴巴一闭,眼睛瞪得像电灯泡那么大。
    “一。”林雅兰幌着腿喊。
    “二。”绣花拖鞋突然飞了上去。
    “三。”
    那拖鞋正好翻在欧喜脸上。
    枪王欧喜微微一挪,手枪一闪而出。
    白朗宁动作更快,那枪好像根本就在外边,林雅兰拖鞋甩出之后,一直斜首盯着他,都没能看清枪是怎么拔出来的。
    “砰砰”两枪几乎合成一声。
    白朗宁枪一入鞘,马上奔了过来。
    枪王欧喜身子一震,笔直朝后倒去,吓得林雅兰连滚带爬,让出好远。
    轰地一声,枪王欧喜终于躺下了。
    令人吃惊的事出现了,欧喜那只枪竟好好的插在套里。
    “我的天,”白朗宁吐吐舌头:“好快的枪。”
    “白朗宁,你的衣服怎么了?”林雅兰高声大嚷。
    白朗宁这才发觉一股怪味,低头一瞧,衣摆正在冒烟,原来欧喜那枪正打在白朗宁的西装下摆上。
    “好险,好险。”
    “唯有冒险得来的东西才是可贵的。”林雅兰走过来,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东西?”
    “我林大小姐和亿万家财,都是你的了。”
    “胡说八道。”
    “别装佯,这笔赌彩,推也推不掉,本大小姐赖上了。”
    “唉,”白朗宁苦眉苦脸说:“要没你那一脚,我跟他早就同归于尽了,这场比斗,该是你嬴的才对。”
    “就算奉送好了。”
    白朗宁直拿她没办法,脚一跺,说:“懒得跟你鬼扯。”
    说罢,回身便走。
    “到那里去?”
    “北角。”
    “我也去。”
    “免谈。”
    “那么你只好走路去罗。”
    白朗宁朝袋里一阵穷摸,车钥匙不见了,回头一瞧,林雅兰笑嘻嘻站在身后,手指上挂着两只小东西,正碰得“叮叮”直响。
    “那地方太危险了,去不得啊!”
    “没关系,这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你白朗宁,不冒险行么?”
    白朗宁气得狠狠踢了楼梯栏干一脚,喊声:“走!”
    “喂,等一下,我的拖鞋被你打破了,待我穿双鞋子再走。”
    “不等。”
    “不等尽管先请。”
    (二)
    车子一下山坡,已隐隐听到一片枪声。
    白朗宁心急似火,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盘里去。
    林雅兰蜷伏在白朗宁身边,嘴里郎呀郎地唱个不停,可惜白朗宁听不进,他的耳鼓早被越来越响的枪声塞满了。
    冲进中环,越过飞达,一口气驶到铜锣湾,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枪声密如爆竹,警察比爆竹梢还多,重重阻住去路。
    白朗宁探员证一亮,警察立刻高声大喊:“白朗宁到了。”
    “啊呀,我的大少爷。”侯先生跑上来,说:“你把林大小姐带到那儿去了?”
    “在家里。”
    “什么?”侯先生瞧瞧白朗宁,又瞧瞧林雅兰,问:“这时候,你们躲在家里干吗?”
    “等枪王欧喜。”
    “我的老佛爷,”侯先生仰起脸来,让雨水淋了淋,说:“等到了没有?”
    “当然等到了。”
    “如何?”侯先生紧张地追问。
    林大小姐伸出玉手,指了指地下,娇滴滴说:“翘啦。”
    “哈哈!哈……”侯先生开心得一阵大笑,雨水都落进喉咙里去了。
    白朗宁忽然车门打开,抱起林雅兰往侯先生怀里一塞,叫声:“拜托。”
    侯先生抱着林雅兰身子,一阵摇幌,还没站稳脚,白朗宁的车子已经窜了出去。
    “白朗宁,白朗宁。”林雅兰手捶着侯先生的头,蹬着大腿直声大吼。
    害得侯先生头晕腿抖,还好旁边立刻有人把她接了过去。
    (三)
    丁景泰一马当先,率领中环九龙两帮数百弟兄,直朝北角总部冲去。
    一时枪声震耳欲聋,大街小巷顿成一遍混乱。
    “老二。”丁景泰捞住一条膀子,大声呼唤着。
    那大汉正是中环帮第二把交椅卜万松。
    “大哥有何吩咐?”
    “带领弟兄们直冲下去,前面即可与七海帮会台上了。”
    “大哥呢?”
    丁景泰傲然一笑,说:“去找姓倪的斗斗。”
    卜万松愕了一下,点头喝了声:“好。”
    “老二,”丁景泰突然面容一惨,说:“万一大哥不幸,中环帮交给你了。”
    “大哥,”卜万松狂吼一声,说:“你在说什么话,那姓倪的是什么东西,怎是你太平山下四把枪之首,神枪丁景泰的对手?”
    丁景泰仰天哈哈一笑,说:“大哥不过随便说说,量那姓倪的也非我神枪之敌,安心去吧,别丢在左手快枪后边。”
    卜万松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两人嘴上虽硬,心里却明白得很。也许一旦分手,即成永别。
    卜万松反抓住丁景泰的手臂,一阵摇撼,呜咽一声,转首奔了出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丁景泰掏出雪白的手帕,拭净脸上的雨水泪珠,反身窜进了一条暗街。
    兴奋痛苦的厉嚎,势如破竹的枪吼,不断传进丁景泰的耳里,更激起他狂放的斗志。
    几经冲杀,终被他闯进仅隔北角总部后门五十公尺左右的一座高楼里。
    混乱的枪声越来越近,北角帮南道中环九龙两帮猛攻,北有七海帮冲杀,军心早已慌乱,成群的大汉,一批批奔了出去,总部附近渐渐空虚下来。
    丁景泰爬上楼顶,从平台上悄悄翻进北角大楼,悄悄朝下摸去。
    高仅六层的北角总部,层层灯火通明,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丁景泰一层层模下去,直潜到三楼,才听到二楼发出说话的声音。
    “唉,”听那一叹,即知是北角龙头杨文达,“早知白朗宁是个祸害,当初一念之慈,没将他干掉,如今果然吃了他的大亏。”
    “白朗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陌生的声音。
    “枪法高明,反应机敏,确是一把好手,当然,比起欧兄,多少还要差了一些。”
    “区区一名枪手,有什么了不起?”又是另一个陌生人。
    “那小子虽然毫无权势,却交到不少朋友,这次三帮联合,也都是他居中搞鬼,唉,欧兄早来个把月就好了,如先把他干掉,岂至于这般费事?”
    “现在宰他也不算晚。”
    “奇怪,”杨文达焦声说:“欧兄去了将近两个小时,怎么还不回来?”
    “哈哈,说不定被那丫头迷倒,正生龙活虎地睡在被窝里呢。”
    几人哄然大笑,听得丁景泰又惊又气,没想到这多人都留在这里,真叫他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突然一阵急促的登楼声,一直冲上了二楼。
    “报告大哥,解超和萧朋出现了。”
    “丁景泰呢?”第一个陌生声音问。
    “还没露面。”
    “奇怪,怎么独他不见?”
    “倪兄稍安勿燥,量他也逃不出你的枪下,让他多活一会算了?”
    丁景泰牙齿一咬,左轮已然出鞘,一步步朝楼下挪去。
    “两位稍坐,我们去去就来。”
    “三位小心了。”
    又是一阵凌乱的楼阶声由近而远,转眼便静了下来。
    丁景泰偷偷望下去,二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北角龙头杨文达,另一个当然是他要找的倪永泰。
    “杨兄,那丁景泰的枪法究竟如何?”倪永泰问。
    “还过得去。”杨文达瞟了倪永泰一眼,笑眯眯说:“比起你倪永泰来,当然相形见拙了。”
    倪永泰大刺刺一笑,连句客套话也不说。
    丁景泰再也忍不下了,枪口对准倪永泰的脑袋,扬声大喝:“姓杨的,想不到你脸皮子厚,嘴皮子倒很薄,不但会做汉奸,拍马屁也有一套。”
    楼下两人大吃一惊,倪永泰手臂抬了几抬,硬没敢动手,嚅嚅问:“杨兄,这是谁?”
    丁景泰抢着回答:“神枪丁景泰。”
    倪永泰脸色大变,更加不敢妄动分毫。
    杨文达老奸巨滑,居然还笑得出来:“哈哈,丁兄号称神枪,倪兄也是出了名的神枪,却不知究竟那个是真正神枪?”
    丁景泰远远啐了一口,唾沫正好射在杨文达脸上。
    “不要脸的狗东西,如果再听你放个屁,老子就先干你。”
    杨文达果然不再吭声,连脸上的唾沫都不敢去拭。
    丁景泰瞧着倪永泰,冷笑说:“瞧你这种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的东西,也敢号称神枪?”
    “只要枪法高明,还在乎什么长像?”倪永泰木讷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傲气。
    丁景泰嘴巴撇撇,满脸不屑地问:“强到什么程度?”
    倪永泰傲然说:“足可与阁下一拼。”
    “好,”丁景泰打量一下二楼的环境,说:“送给你个公平决斗的机会,身子退到墙边,双手高高举起来。”
    倪永泰立刻举手过顶,一步步朝后退去。
    丁景泰依然紧守在楼梯口,慢慢把手中左轮收进怀里。
    就在丁景泰的枪柄刚刚离手的刹那间,杨文达突然抽出枪来。
    丁景泰何许人物,岂容他得手,身子忽地朝楼梯上一个倒翻,同时左轮已然发射出去。
    倪永泰的枪也在这短短时间里,从襟里跳出,直朝身未着地的丁景泰射去。
    “砰砰砰”三声清脆的枪响。
    杨文达捧着肚皮,接连住后冲了几步,身子摇了两摇,终于摔倒在地上,枪口依然冒着青烟,可惜子弹仅将天花板打了个大洞。
    丁景泰早已翻上楼梯,手抚着左胸,头上冒出一滴滴的汗珠,连滚带爬地冲回三楼。
    “丁景泰,如何?”倪永泰大吼着。
    “砰砰”又是两枪。
    楼下闻声赶来的两名北角帮弟兄,原封栽了下去。
    倪永泰悄悄步进楼梯口,朝上瞄了一眼,楼阶上留下一片血债,木讷的脸孔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
    (四)
    快枪解超兄妹,像出栅的猛虎般,带领一帮弟兄,从北面乘风冲来。
    出人意外的突击,杀得北角帮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四海帮一路冲来,如入无人之境。
    不到十几分钟,已经与中环,九龙两帮人马会合在一起。
    “飞刀江静,”解超抓住个小伙子,“你们大哥呢?”
    “解兄来得好,我们大哥找姓倪的决斗去了,解兄快去瞧瞧吧。”飞刀江静高兴得好像遇到救星一般。
    “在那里?”解超急声问。
    飞刀江静呆了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混蛋。”解超大骂说:“难道你们没派人跟下去?”
    “这……这要问问我二哥!”
    “走。”解超左手拉着妹妹,右手抓住江静撒腿便跑。
    “二哥,解超来了。”飞刀江静远远喊着。
    卜万松疾步迎了上来,大叫:“来得好,来得好。”
    “丁景泰呢?”
    “大哥宰那姓倪的去了。”
    “在那里?”
    卜万松回手一指:“那边。”
    “没派人跟下去吗?”
    “没……没有。”
    “混帐王八蛋,你们这群龟孙,连自己的大哥都不要啦?”解超跳脚大骂。
    卜万松垂头说:“解兄骂得对,小弟一时糊涂,竟忘了派人跟踪下去,当真是混帐至极。”
    这时,突然一辆吉普飞驰而来,转眼刹在几人面前。
    “丁景泰呢?”萧朋从车上跳下来,大声问。
    卜万松目睹解超萧朋两人对丁景泰关切之情,既感动、又惭愧,轮起手掌,狠狠在自己脸上刷了两下,悲声说:“混帐,混帐到了极点。”
    飞刀江静也如法泡制,来了个左右开弓。
    萧朋大吃一惊,抓住江静领口,喝问:“怎么回事?说!”
    飞刀江静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大哥单枪匹马去找倪永泰,咱们竟忘记派人跟踪下去。”
    萧朋松了口气,说:“这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哭哭啼啼?”
    “一个人去,总有些放心不下。”解超说。
    “用不着担心,神枪丁景泰是何许人物,岂会败在那些跳梁小丑手上?”萧朋这人胸襟一向开朗,说起话来也令人开心。
    “不行,”解超把妹妹往萧朋怀里一推,说:“我去支援他,莹莹拜托啦。”
    说罢,跳上萧朋的吉普,飞也似地驶了出去。
    “解超,等一等,我也去。”飞刀江静一声大喊,撒腿便追。
    吉普一阵疾驰,突然慢了下来,车子缓缓驶向路边,从回光镜里瞧了几眼,猛然把车身转回头,不及不离的跟在四名大汉身后。
    “什么人?”那四人停身喝问。
    “快枪解超!”
    “正要找你,想不到自己送上来了。”一名高头大马说。
    “你就是马秀夫吧?”
    “不错,敢不敢比比?”
    “就是想跟你斗斗才来的。”
    “有种。”
    “教他们滚吧。”
    马秀夫手一摆,那三人一声没吭,回身就走。
    待那三人去远,解超才慢慢探出腿来。
    这段时间,解超一直隐在车里,马秀夫以为他的枪必定持在手上,所以一直不敢妄动,心中非常紧张,唯恐他不顾道义,冒然出枪。
    如今解超大腿先现,那马秀夫正好抓住了机会,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理,肩膀一耸,手枪已然跳出,直向那条刚刚露出一半的大腿射去。
    解超人在暗处,马秀夫的一举一动却看得清清楚楚,见他突然出枪,大腿急忙一偏,飞快地拔枪反击回去。
    “砰砰”两声,解超的大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带,整个身子栽下车去。
    马秀夫庞大的身躯,也同时倒了下去。
    解超躺在车旁,听得马秀夫身体轰然倒地之声,才安心下来,咬紧牙关爬了过去,瞧见马秀夫眉心多了个鲜血汨汨的小洞,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
    “解超,解超,”江静远远奔来。
    解超撕下一片衫衣,紧紧将大腿捆住。
    “解超,你……你受伤了?”飞刀江静颤声问。
    “这点小伤算什么?”
    “还……还能动吗?”
    “当然可以。”解超勉强支起身形,扶着江静的肩膀,指了指吉普,问:“能开吧?”
    江静两手一摊。
    解超傻眼了,楞了一会,说:“老弟,恐怕要借尊腿一用了。”
    血气方刚的江静,被解超的英勇感染得豪气丛生,大声说:“好,你的枪,我的腿,咱们杀进杨文达老窝,也教大家知道,我飞刀江静手上虽然比不上你们四把枪,腿下却不含糊,走。”
   
    萧朋脱下雨衣,跟解莹莹合顶在头上,也期着北角总部方向赶去。
    这时战火正紧,双方火力大都集中在几条主要大道上,萧朋和解莹莹避开战火,直从小巷穿越过去。
    两人半奔半走,—转眼又从小巷中穿进大街,迎面并排走来三人,正好阻住去路。
    “就是他。”那三人其中一个,抬手一指,回身溜之大吉。
    “什么人?”其实萧朋不问也该知道。
    “叶文维。”
    “庄锡坤。”
    “来得好。”萧朋雨衣一甩,立刻露出一身毕挺的警装。
    正如萧朋的想像一样,叶文雄和庄锡坤,果然微微一楞,两人对望了一眼,似是拿不定主意。萧朗就趁看这刻不容缓的良机,闪电般拔出枪来。
    身边“咔”地一声轻响,解莹莹的大家伙也已出笼,与萧朋一先一后朝那两人射去。
    叶文雄庄锡坤两人,能够济身星马高手之列,当然也非简单人物,萧朋肩膀一动,两人早已警觉,也飞快地拔枪还击过来。枪声一阵乱响,一刹那便静止了。
    “哎唷,我的耳朵被打掉了。”解莹莹尖声喊着。
    萧朋听她还有命在,已经大念阿弥陀佛,那还顾得一只耳朵,急步奔了出去。
    叶文雄鼻梁中弹,几乎被萧朋的点四五打掉半张脸,庄锡坤不但左胸开了个洞,倒地的位子也比叶文雄远了一步,解莹莹那把大家伙威力之强,由此可见一般。
    萧朋伏身摸摸庄锡坤的胸前,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庄锡坤也与其它人一样穿着避弹衣,如若换了普通枪只,解莹莹焉有命在?
    “哎唷,我的裙子。”
    萧朋摇头一笑,回身问:“伤得怎样?”
    解莹莹一手抚耳,一手遮裙,眼泪汪汪说:“他们怎么专找我麻烦,打掉人家一只耳朵不算,还把人家的新裙子也开了个洞。”
    萧朋拉开她耳朵上的手瞧瞧,噗嗤一笑说:“别穷紧张了,只擦到一点边皮而已。”
    “没掉?”
    “差得远呢。”
    解莹莹一高兴,两只手一齐放开,阿哥哥短裙中间,露出个鸡蛋大小的圆孔,看上去极不雅观。
    萧朋急忙拿起雨衣,替她披在身上,说:“莹莹,你的命真大?”
    “对。”解莹莹认真说:“从小算命的都说我命大,将来还有官运呢。”
    萧朋笑了笑,回手指指庄锡坤的尸体,说:“知道被你杀的是什么人吗?”
    “管他呢。”
    “黑鹰帮的一流高手,庄锡坤。”
    “这个我知道。”
    “莹莹,你这次风头十足,港九第六把枪非你莫属了。”
    解莹莹呆了呆,大叫:“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解莹莹忽地搂住萧朋的脖子,又哭又笑,其心中之高兴,可想而知。
    (六)
    白朗宁不顾林雅兰的呼喊,全速绕过避风塘,一直闯进北角大街。子弹无情地射在车身和玻璃上,还好林大小姐的座车备有防弹装置,否则早就报销了。
    左手快枪何武,翻滚到车旁,大叫:“白朗宁,快去北角大楼。”
    白朗宁车门打开,硬把他拖上来,问:“那几个呢?”
    “都去了。”
    白朗宁也不多问,油门一踩,车身立刻冲出战区。
    转过大街,又穿出小巷,正好瞧见解莹莹正抱着萧朋的颈子有说有笑,白朗宁不禁摇头说:“这两个宝倒开心,居然在枪林弹雨中调起情来。”
    何武哈哈一笑,说:“当真伟大,果然伟大。”
    白朗宁悄悄停下车子,扭开窗门,轻声问:“萧朋,滋味如何?”
    萧朋猛然转身,枪口正对准白朗宁的嘴巴。
    “白朗宁,你怎么、永远都鬼鬼祟祟?”
    白朗宁回望了何武一眼,两人一阵哈哈大笑。
    萧朋枪身打了两转,插回套里,红脸说:“有什么好笑?”
    “笑我们自己胆小,不敢抱女朋友到这种地方来表演。”
    萧朋摇头苦笑说:“你们整个搞错了,方才不过是莹莹得意忘形,扑在我身上罢了。”
    “哦?”白朗宁瞧瞧脖子都被窘红的解莹莹,问:“什么事值得如此开心?”
    解莹莹立刻精神一振,也不窘了,走上两步,得意的说:“白朗宁,你猜我把那个毙掉了?”
    “一定是个硬角色。”
    “庄锡坤。”
    白朗宁回头望望何武,又瞧瞧萧朋,吹了声口哨,挑起大指说:“不亏是解超的妹妹,萧朋的达令,真有两下子。”
    白朗宁一顿赞美,直把解莹莹乐得眉开眼笑,嘴都舍不拢了。
    “你跟欧喜的事怎样?”萧朋突然问。
    “欧喜被林雅兰的绣花拖鞋砸死了。”
    “什么话?”
    “真的,”白朗宁笑眯眯说:“林雅兰把拖鞋砸在他的脸上,我不过把拖鞋打了个洞而已。”
    四人同声一笑,萧朋又问:“那欧喜号称枪王,身手必定不弱吧?”
    “头部中弹,死后依然能还枪入鞘,你说如何?”
    萧朋楞了半晌,“咕”地咽了口唾沫,说:“我的天,真快。”
    何武也在后边大摇其头,莹莹更是听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解超呢?”
    路上的两人这才想起正事,急忙跳进车厢,大叫:“快走,快走。”
    白朗宁想也不必想,知道一定很急,开车就走。
    又走了一条街,车子突然停住。
    “马秀夫?”何武大喊。
    “解超跑到那儿去了?”萧朋急声问。
    “负伤了。”白朗宁发现地上有片血渍。
    “啊?”解莹莹差点哭出来,凄声问:“伤得重不重?”
    “轻得很,否则还能走么?”白朗宁安慰着莹莹,心里却非常担心,轻伤怎会流那么多血?
    车子又赶了一阵,遥遥瞧见路灯下正有两人叠在一起,东摇西摆地朝前直窜。
    “哥哥,那是我哥哥。”解莹莹大喊。
    白朗宁猛加油门,转眼拦住两人去路。
    “解超,伤得怎样?”何武首先跳下车子。
    大家也跟随都跳了下来。
    “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话说得轻松,神色却已憔悴无比。
    “江静,”白朗宁恨不得踢他一脚,说:“这么重的伤势,你难道带他去送死?”
    江静在几人协助下,慢慢把他放在地上,回身一瞧那苍白的脸,不禁汗颜说:“抱……抱歉,我实在不知他伤得这么重。”
    白朗宁退身验验解超伤口,急急说:“快送医院,再迟这条腿就废了。”
    “慢,慢,”解超支起身子,说:“先救出丁景泰再去不迟。”
    “丁景泰自有我们几人去救,你先去就医吧。”
    “不成,大家都是一样交情,你们全去,我怎能独缺?”
    “可是这条腿……”
    “少一条腿算得了什么?”
    解超生性固执,大家都知道得非常清楚,只有一旁乾着急,解莹莹更急得呜咽起来。
    “解超,”白朗宁遥指万家灯火,悠然说:“看这片大好江山,马上都是你的了,正需要这双腿去奔跑,何必跟自己的身体和事业过不去?”
    “都是我的?你们呢?”
    “中环,九龙两份早已归我,我原想与吕大将合力闯一闯,如今吕卓云已死,我也灰心了,索性全部送给你吧。”
    “白朗宁,此话当真?”解超激动的问。
    “这等大事,岂能儿戏?当然是真的。”
    解超紧紧抓住白朗宁手臂,眼泪一颗颗朝下滚,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解超紧张地问。
    “完完整整的快枪解超,少只脚指头都不成。”
    “好,丁景泰拜托各位了,莹莹,咱们走。”
    (七)
    北角大楼四周的警戒,愈加松弛了,白朗宁、萧朋、何武和江静四人,很容易便混进对面的大楼下。
    灯火通明的大楼里面,不时传出些零零星星的枪声。
    白朗宁细听一阵,激声说:“丁景泰在里边。”
    萧朋也即刻点头说:“很像他的枪声。”
    江静精神大振,伸手抓出几柄飞刀,大叫:“咱们冲进去。”
    “慢着,”白朗宁摆摆手,触了身旁的箫朋一下,悄声问:“萧兄,那些人躲进隔壁干吗?”
    萧朋闻声望去,方才从大门走出的几人,果然前后隐进隔壁大厦中。
    “抄后路。”萧朋跳了起来。
    白朗宁便将萧朋按住,沉声说:“三位正面佯攻,待我赶去瞧瞧!”
    丁景泰肩下中弹,伤势虽非致命,由于流血过多和长时间的精力消耗,精神渐感不支,手脚也开始冰冷起来。
    “唉,”丁景泰瞧着自己半身血渍,凄然自语说:“想不到我丁景泰竟会落个如此下场。”
    “丁景泰,乖乖爬下来吧!看在泰字份上,我也送你个公平机会。”倪永泰叼着香烟,斜斜倚在沙发上,大腿骑着二腿,神态好生悠闲。
    “砰。砰。”二响,楼梯上滚下了两具尸体。
    丁景泰喘喘吹了吹枪口。刺鼻的火药气味,呛得他一阵急咳,引得伤口痛如刀挖,冷汗不断淌了下来。
    “北角有的是不怕死的好汉,别枉费气力了,还是乖乖滚下来吧。”倪永泰怪声调地喊着。
    “砰。砰。”上下各一。
    丁景泰又习惯地吹了两口,咳嗽的比方才更加厉害。
    “没用,何必一定把子弹打光,教人上去拖死狗呢?下来吧,让你先拔枪如何?”
    丁景泰小小心心把手枪摆在大腿上,急急忙忙在几个衣袋里摸索个遍,面容忽然一惨,暗叫声:“苦也。”
    “砰!”又一个不怕死的好汉,从楼上直滚下来,一直滚到丁景泰脚下。
    丁景泰连吹枪口的习惯也忘了,一把将尸身抱过来,搜了半晌,一无所获,抓过枪只打开一瞧,“嗒”地落下一颗子弹,除此之外,枪里再也没有同样的东西。
    丁景泰呆呆地瞪着那颗子弹,那子弹也硬着头皮瞪着他,弹身冒出亮晶晶的铜光。
    丁景泰心中一阵难过,眼泪差点掉下来,口里呢喃说:“真绝,真绝。”
    “丁景泰,”楼下又叫了:“大概子弹该差不多了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以到那些被你干掉的尸体上寻找,数量不多,每人仅仅一颗,前后一共十八人,正好够你上三次,不过取这十八颗子弹,也要付出不少鲜血和很多气力,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砰!”最后一发。
    楼下偷偷摸上一人,被丁景泰子弹推得像车轮般翻滚下去。
    “丁景泰,何必呢?还是赶快爬下来吧。”
    丁景泰抓起地上那颗子弹,狠狠塞进弹槽。
    “姓倪的,有种自己上来,何必教人家替你送死?”
    “哈……”倪永泰笑得真开心:“丁景泰,少费点心思吧,你倪大爷在沙发上*得舒服,懒得爬那段楼梯,等会儿随便派个人把你拖下来,岂不既好看,又省事?”
    “不要脸。”
    “嘿嘿,等一会我要摸着你的鼻子,扯着你的耳朵,抓着你的头发,扭着你的脖子,问问你究竟那个要睑?那个不要脸?”
    丁景泰嘴唇一阵哆嗉,忍了很久的泪水,一齐涌出了眼眶。
    “姓倪的,别做你的清秋美梦,我丁景泰是何许人物,岂会受你们这群跳梁小丑的凌辱?”
    “哈……”倪永泰得意的笑声。
    丁景泰慢慢举起手枪,枪口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大门外兴起一阵枪声。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丁景泰暗自叹息着,紧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扣了下去。
    “丁景泰,砰砰砰,丁景泰,砰砰。”
    丁景泰指劲一收,睁开泪眼,惊喜地瞧着楼梯口。
    “丁景泰,砰砰,丁景泰,砰砰。”
    “白朗宁。”丁景泰颤轻喊着:“白朗宁的枪声,九响白朗宁。”
    白朗宁过关斩将,连杀九人,疯狂地冲了下来。
    “丁景泰,丁景泰。”白朗宁边跑边喊。
    “白朗宁,我在这里。”丁景泰高兴得连太阳穴上的枪也忘记收回,颤声大叫着。
    楼梯口一暗,白朗宁英俊,潇洒,比天下任何东西都要可爱千万倍的脸孔,出现在丁景泰的泪眼里了。
    “丁兄,使不得。”白朗宁狂吼着。
    丁景泰这才想起手里那把枪,脸孔微微一红,急忙将手臂放下。
    白朗宁飞奔下来,夺去丁景表手中左轮,忍不住轻轻责了声:“丁兄,你好生糊涂。”
    丁景泰脸上肌肉一阵抽搐,脑袋一低,低声呜咽起来。
    白朗宁瞧他胸前血涔涔,背后汗淋淋,毫发凌乱,脸色苍苍的一付狼狈像,也不禁有些发酸。
    白朗宁亲切地拍着他颤动的肩膀,关心的问:“伤势要紧么?”
    丁景泰摇摇头。
    白朗宁有些费解了。
    “既然伤得不重,何苦自寻短见?”
    “唉,”丁景泰凄然长叹说:“弹尽援绝,敌人猛攻不息,犹如饱受凌辱而死,倒不如自我解脱来得乾脆。”
    白朗宁有意替他打气,应声说:“对,你神枪丁景泰何等英雄,岂能忍受这些宵小的欺辱。”
    丁景泰听得果然振奋不少,胸脯猛然一挺,不小心触痛了伤口,又呻吟着弯了下去。
    “丁景泰,”楼下的倪永泰已喊了:“你这人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临死何必又找个人陪葬?”
    “放屁,”丁景泰的劲头来了:“什么陪葬,要你狗命的来了。”
    “少吹大气,凭你们这些货色也配。”
    “姓倪的,”丁景泰又威风了:“有种的拿出本领斗斗,耍嘴巴没用。”
    “好,公平的决斗,有胆子下来吧。”
    白朗宁回身瞧了瞧,从甬道壁上摘下一面大镜子,轻轻顺着楼梯溜了下去,镜子正好停在半腰,倪永泰的举动,立刻映进了白朗宁的眼里。
    “倪永泰,真有胆子吗?”白朗宁开口了。
    “少罗嗦,下来受死吧。”
    白朗宁手朝丁景泰一伸,喝声:“走,咱们下去。”
    丁景泰怔了一下,苦脸说:“我去了岂非碍你手脚?”
    “什么话,”白朗宁大刺刺说:“我要扶你站在一起,让你亲眼看看他的死相。”
    丁景泰嘴巴一咧,豪气顿生,扶腿站了起来,捞住白朗宁的左臂,脑袋微微一摆,说了声:“走。”
    白朗宁托住丁景泰的腰身,两人一阶一阶朝下移去。
    倪永泰站在厅角,瞪他两人那付狼狈像,嘴角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两人步步小心的迈下最后一阶,挺梃站在倪永泰对面,双方相隔两丈上下,正是一决胜负的好距离。
    “倪永泰,黑鹰帮六员大将,你已是最后一个,我不想赶尽杀绝,如愿逃生,快些去吧。”白朗宁知道他不是自己对手,有意放他一马。
    可惜倪永泰死不领情,哇哇大叫道:“你港九这些人,怎把功夫练在嘴巴上了?凭白朗宁那小子,岂是枪王欧喜之敌?解超又岂是马秀夫的对手,唬人也要打个草稿,免得使人听得反胃。”
    白朗宁笑笑,说:“倪永泰,你知道我是那个?”
    倪永泰微微一惊,说:“难道……难道你是解超?”
    “非也,非也。”白朗宁嘴巴说着,一旁丁景泰替他摇着脑袋。
    “哦,你必是那号称港九警方第一高手的箫朋。”倪永泰自信满满的说。
    “不对,不对,还差一点点。”白朗宁跟他逗上了。
    “不可能,不可能。”倪永泰的脸拉得比鬼还难看,比马还长。
    “你为什么不说他是左手快枪何武呢?”丁景泰的兴趣也来了。
    “对。”倪永泰神色一宽,说:“你一定是何武。”
    “可惜他偏偏不是左手快枪,也偏偏不叫何武。”丁景泰好生得意啊。
    “懒得跟你们罗嗉,报上名来领死吧。”倪永泰终于沉不住气了。
    “杀欧喜比吃豆腐还轻松的白朗宁。”白朗宁一字一顿的说。
    “你……你吹牛。欧喜那十分之八秒的枪法,岂是你港九人手破得了的?”
    “抱歉,本人刚好十分之七秒。”
    “拔、还?”
    “拔、扣、还。”
    倪永泰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一步。
    “怎样?”白朗宁兜着嘴角,问:“还要比么?”
    倪永泰紧咬着嘴唇,目不转瞬地虎视白朗宁。
    “我劝你还是回去算啦,何必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倪永泰又是一惊,下意识瞟瞟自己的胸都,还以为避弹护胸露了出来。
    “倪永泰,最后的机会,走不走随你。”
    倪永泰腰身一驼,肩膀也塌了,有气无力说:“走就走吧。”
    丁景泰脑袋一仰,还没笑出声音,已感到肩下一阵剌痛,身子不由自主朝下弯去。
    白朗宁的肩膀被丁景泰压得微微一沉,立刻发觉情势不对,根本无须思虑,手枪已然飞闪出来。
    “砰,砰,哗啦。”
    倪永泰紧握着吐烟的短枪,身形接连倒冲几步,正好倚在墙角上。眉心已经多了个小洞,一条血蛇破洞奔出,延脸直落而下,身子也擦壁慢慢滑倒在地上。
    白朗宁回首望去,那楼阶间的大镜子,早被枪弹打得稀烂。
    (八)
    时过子夜,风雨皆停,北角也静了下来,静得犹如一池死水。
    白朗宁说将丁景泰送上救护车,安步当车朝回程慢慢踱去。
    沉寂的北角大街,忽然被一阵汽车声响划破,刺眼的车灯,直对着白朗宁射来。
    只瞧那对车灯,白朗宁已然知道是林大小姐到了。
    车子缓缓停在他身边,一阵悦耳的圆舞曲,从车厢中冉冉传进他的耳里。
    林雅兰的俏脸,像朵盛开玫瑰般探出窗口,操着柔腻腻的腔调,轻声呼唤:“白朗宁,快些上来。”
    “这么晚还出来干吗?”
    林雅兰身子朝里挪挪,娇滴滴说:“专程来接你回家的。”
    那付娇媚的神韵和语气,正像太太对先生说话一般。
    白朗宁微微一笑,坐上驾驶座位,徐徐将车子驶离北角。
    “白朗宁,谢谢你救了我。”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啊,”林雅兰双臂一伸,开心地叫着:“今后再也不必东躲西藏了,多好。”
    “海阔天空,任你飞翔。”
    “不,”林雅兰粉首枕在白朗宁肩上,柔情万缕说:“只要常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
    车子正好驶过避风塘,白朗宁高声喝问:“解超伤势如何?”
    船上立刻有人应声了:“保住了,白朗宁,谢谢你。”
    白朗宁抬手一挥,继续朝前驶去。
    “白朗宁。”林雅兰轻轻拂着他凌乱的头发,“拜托你,娶我吧。”
    白朗宁车子一刹,正好停在一片大厦前面。
    “看,”白朗宁指指对面的新建高楼,悠悠说:“这本是移山填海的梨园山,现在已经建起摩天大厦了。”
    “我知道。”
    “有件事,你不会知道。”
    “什么事?”
    “七年之前,我曾在这儿从早挖到晚,每月所获,不过区区百多元港纸,勉强仅够维持个人的温饱。”
    白朗宁瞧着林雅兰充满惊奇的脸色,继续说:“没想到连这口苦饭碗,最后也被人挤掉,当时我被环境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混进黑社会里,整天帮人保镖、打架、讨债、吓人,虽然没做下什么大案,却也干了不少令人齿冷的勾当,说起来真教人惭愧。”
    “英雄不怕出身低,以前爸爸曾经说过;世界上的伟大人物,十九都由贫苦奋斗起家,只要你一心向上,还谈那些历史陈迹干吗?”
    “我只是告诉你,凭我这种环境和出身,若能获得你大小姐青眯,正如平步登云,是何等荣幸的事。”
    “别这么说嘛。”林雅兰拼命挤在白朗宁身旁,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
    “唉。”白朗宁一声叹息,车子又开动了。
    林雅兰慢慢抬起她那美艳的俏险,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好像迫切等待着他的答覆一般。
    “你是个亿万富豪的千金小姐,我却穷得身无立锥之地,你是个纯洁无邪的少女,而我却是个满身罪恶的流浪儿,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相距太悬殊了。”
    “人家不在乎嘛。”林雅兰急声高喊着。
    “你不在乎,我却在乎。”
    林雅兰急得眼泪都滴了下来,紧抓着白朗宁的手臂,不停地摇撼着:“我不管,我不管。”
    “雅兰,”白朗宁又将车身刹住,面朝林雅兰的泪脸说:“结婚要白头偕老,比不得买个洋娃娃,喜欢拿起来抱抱,厌了便随手抛弃,这事情儿戏不得,不管是不行。”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爱上了你!真的看上了你,一点都不假。”
    “雅兰,这些年来你接触的人和事都太少了,如果你能海阔天空的飞翔一番,一定可以增进很多知识,见到很多理想的男人,那时你就不会对我如此盲目崇拜了。”
    “白朗宁,”林雅兰不要命的抱住他,呜咽着说:“我虽不太懂事,见过的男人却太多了,我对你绝非盲目崇拜,打从第一眼就偷偷爱上了你,三十天来,对你的爱情一天比一天深,如今已深得再也离不开你,没有你几乎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
    白朗宁扯开窗门,做了几次深呼吸,冷静的说:“就算你的爱情绝对真实,也不必急着非马上出嫁不可,难道短短的两年也等不及么?”
    “为什么一定要拖延两年呢?”
    “让大家都有个冷静考虑的机会,也多少可以把两人悬殊的地位拉近一些。”
    “妤,只要你不开溜,两年就两年。”
    “也许在这两年中,你已经碰到更值得垂爱的男人了。”
    “绝对不会的。”林雅兰坚决地摇摇头:“倒是你这人,实在教人有些放心不下。”
    白朗宁听得呵呵一笑,林雅兰直起身子,认真说:“白朗宁,我先警告你,如果两年后你不乖乖回来报到,到时我一定雇用成千成万的枪手,闹得你鸡犬不宁。”
    白朗宁倒抽了口冷气,急忙推门跳下车去。
    “上那去?”
    “回家。”
    “你……你的职责还没完呢。”
    “辞职了。”
    “干得蛮好,为什么辞掉?”
    “功成身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傻瓜,七万块一个月的差事不好找哇。”
    “非份之财不取,这就是白朗宁。”
    林雅兰默然怔了一会,挥手说:“由你去吧,只是别忘了两年之约。”
    白朗宁应了一声,道声再见,回身匆匆走了。
    林雅兰遥望着那使她神魂颠倒的背影,泪珠成串洒了下来。
    忽然,她想起一句重要的话忘了问他,急急倒车追赶上去。
    “白朗宁,白朗宁。”
    白朗宁停下脚步吃惊地回望着她。
    “白朗宁,你也真的爱我么?”林雅兰担心的问。
    “你以为我真是只白朗宁么?”
    林雅兰满意的笑了,拭乾眼泪,玉足在油门上使劲一点,车子如飞的驶了出去。
    白朗宁又回到那条陋巷,又踏上那条楼梯。
    奇怪,楼梯为什么不响了?白朗宁上去仔细一看,房门已经下锁,玻璃也安装上了。
    房租明明付到年底,难道她提前转租了出去?
    “二房东,二房东。”白朗宁打开喉咙大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房东从楼角闪了出来。
    “王太太,这房子……”
    “修好了,那位张小姐一再交代,限我今天一定完工,你果然回来了。”
    白朗宁楞楞地接过钥匙,问:“这些钱……”
    “张小姐替你送来的钱已经足够,说不定还有多呢,改天再仔细算过。”
    白朗宁送走二房东,开开房门,扭亮电灯一瞧,忍不住笑了。
    房里已然粉刷一新,桌椅床柜收拾的整整齐齐,床头灯下,书桌左角,墙壁四周,尽是漂亮女人的照片,张数虽多,人却是一个──张佩玉。
    白朗宁看得不断摇头,笑声自语:“这丫头的名堂真不少。”
    白朗宁浴洗完毕,老毛病来了,换上套衣服,不由自主的朝飞达走去,好像不到依露面前转转,便睡不安寝似的。
    已经三点多了,夜风凉如潭水,路上行人早已绝迹。
    白朗宁匆匆赶到飞达,依露刚刚把大门关好。
    “喝酒,喝酒。”白朗宁捶门大喊。
    “打烊了,明天再来。”依露的声音。
    “老板娘,”一名酒保说:“这声音有点像白朗宁。”
    “管他白朗宁、左轮、还是零点四五,不卖就是不卖。”依露大概太累了。
    “不卖算了。”白朗宁叫了一声,回头就走。
    “啊哟,”依露惊声说:“真的是白朗宁。”
    马上里门、外们、铜门、铁门齐开,依露一阵风似的奔了出来。
    “白朗宁,白朗宁,白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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