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泽潜龙》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还我本来
    谭正廷一声长笑,身形疾闪;斜身一腿疾挑,踢中一条挥刀的手臂,再人如猛虎,回头
    反扑,右手一伸,从刀旁切入,一掌削在另一人的右肋下。
    说快真快,刹那间的接触,也在刹那间结束。
    “啊……”两个人几乎同时狂叫着退出丈外,虽则他们被击中的时刻有先有后。
    谭正廷拍拍手,沉下脸说:“我谭正廷要逐一铲除你们,直到我满意时为止。快滚!在
    我起意杀死你们之前滚出我的视线外.”
    两个家伙的刀都断了,一个右手肘骨碎裂,一个断了四条肋骨,居然受得了,踉跄而
    遁。
    七个人废了三个,另四个也有两个负伤,被谭正廷的神勇吓得胆裂魂飞,怎敢再自寻死
    路?呐喊一声狼狈而逃。
    志豪兄与大智兄两人受伤不轻,腿部被护手钩钩伤的伤口相当严重,行动已经不便,更
    无力追击,两人收了刀剑,向谭正廷走去。
    “谭兄,你……你用什么法宝把他们吓……吓走的?”大智兄喘息着问:“在…在下听
    到狂叫声……”
    “扮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谭正廷笑笑。“记得你们两位第一次看到在下时,也吓得心惊胆跳,没错
    吧?”
    “看来,怕鬼的江湖人不止我一个。”
    “为人不做亏心事,就用不着怕鬼。”谭正廷的活带有浓浓的讽刺味:“快走吧,老
    兄,昨晚你们是失败了。”
    当谭正廷出现在东湖客栈时,引起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
    他毫不以为怪,写意地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然后回房睡觉养神。他告诉店伙,任何人
    都不许打扰他。
    午后,他重新出现在食厅。他现在的气色,与往昔完全不同了,有了极为明显的转变,
    笑容依旧,但神情是自信、满足、豪迈,与往昔落魄归人的倒霉像判若两人。
    叫来了酒菜,他慢斟浅酌等候大事发生。那三位被废了的仁兄,应该把他的口信传到
    了,心怀鬼胎的人,一定会来兴师问罪的。
    午间的食厅食客有限,如果有,那一定是在岳州有事羁留的长住旅客,而这一类旅客为
    数不多,偌大的食厅,二十余张食桌仅六张有人,人数不足二十名。
    旅客们不知道将有事故发生,但店伙们不安的神色极为明显。
    第一个踏入店堂的人,是一而再受到挫折的神拳罗威罗大爷。这位爷近来真是霉运当
    头,白虎星照命,倒霉透顶,几次出事,就没有一次占得了上风。
    对付谭正廷,这位爷自信定可占得便宜。
    五名打名人轶事手跟在罗大爷身后,都带了刀剑。
    来者不善,罗威本来就没有善来的打算,气虎虎地往谭正延的面前一站,双手叉腰有如
    猛虎发威,隔着食桌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瞪眼睛。
    “谭正廷,你给我站起来回话。”神拳罗威的嗓门像打雷“你是替老龙神来探路的奸
    细?你这吃里扒外的混帐东……唉唷……”
    随着叫声,这位大爷踉跄后退,几乎撞翻了身后的一张食桌。口中,塞着一只汤汁淋淋
    的花鱼头。花鱼是岳州人对鳜鱼的称谓,洞庭的鳜鱼真像粤东海中的石斑鱼,鱼身淡金色,
    黑斑明显,鱼头的硬度,决非其他淡水鱼类所能企及,两斤重的鱼,鱼头足比拳头大,强塞
    人口中,那滋味决不会鲜美可口。
    鱼头是从谭正廷的筷子上飞出的,快逾电闪,骂得正痛快的神拳罗威即使看到了,也无
    法闪避。
    谭正廷推凳而起,脸一沉,绕桌侧大踏步向神拳逼进,虎目中杀机怒涌,煞气逼人。
    一名打名人轶事手本能地伸手拉阻,要从中插入。
    “劈啪”耳光声清脆震耳,打名人轶事手仰面便倒。
    “你骂得很痛快是不是?”谭正廷逼近刚站稳,刚将鱼头吐出的神拳罗威面前:“阁
    下,你也未免太狂了,连你师父洞庭一鹤翟道常,也不敢在谭某面前放肆,瞎了你的狗
    眼!”
    他这几句话,把全食厅的人吓了一大跳、那四位本想拔刀动手的打名人轶事手,真被吓了一大
    跳,拔刀的手僵住了。
    罗家三兄弟拜师君山洞庭一鹤门下,洞庭一鹤的师兄双绝秀士季德甫,两人受艺于武当
    俗家门人,誉满武林的武当高手入云龙吴真。入云龙是老一辈武林八大风云人物中,排名第
    三的高手中的高手,声威满天下。
    洞庭一鹤与双绝秀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潮声望,也是高高在上的,在武林有他们崇高的地位,连门人
    三湘剑客也在江湖出人头地。而现在,谭正廷居然说连洞庭一鹤,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如
    果这些话不是吹牛,那还了得?
    神拳罗威大概为了吐鱼头吐得昏了头,也许真的并未听清谭正廷的话,急怒攻心浑忘一
    切利害,一声怒吼,拳发似雷霆。
    谭正廷根本不理会攻左肋的大拳头,右手疾闪,可怕的耳光声震耳欲聋,四记正反阴阳
    耳光快得不可思议,响声似乎在同一瞬间传出。
    “啊……”神拳罗威狂乱地叫,眼前星斗满天,仰面便倒,却被谭正廷劈胸一把抓住上
    带,幸未倒下。
    “你们罗家才混帐,男男女女全混帐。”谭正廷的嗓门也大得惊人:“阁下,你知道混
    帐两字的恶毒意思吗?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有崇高的身份地位,居然用这种恶毒的话骂
    人,我要你永远永远后悔……”
    “住手!”厅门口传来沉叱声,及时阻止谭正廷扭掉神拳罗威的耳朵。
    来了三个人,快速地抢入食厅,领先的是罗二爷浪里蛟罗远。
    罗二爷已着清乃兄的狼狈像,惊骇的神色极为鲜明,抢至切近,却不敢出手援救乃兄。
    神拳罗威已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双颊红肿,脸已变了形,似乎连站立的力道都消失
    了。
    “又是你,罗二爷,好像你的右膀不得事啦!”谭正廷嘲弄地说:“月仙子的执扇,可
    不是你这种气功火候仅有三成的人所能挡得住的。你有何高见,不会是你兄弟联手,把我谭
    正延活埋在食厅下吧?”
    “谭正廷,放下家兄,咱们谈谈。”浪里蛟沉静地说,隐在肋后的手杖已暗运真力。
    “谈什么呢?我谭正廷没有什么好谈的,你已经逼迫在下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你最
    好自爱些。”
    “放了家兄……”
    “抱歉。恕难应命。”他断然拒绝:“令兄带了大批爪牙公然行凶,语出恶毒,他必须
    受到惩罚。”
    “大胆!你……”浪里蛟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变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易改,本性难移,土豪嘴脸不
    自觉地露出来了。
    “砰噗!”谭正廷给了神拳两记重击,把神拳击倒在地,一声长笑,伸手急抓浪里蛟的
    领口,完全是村夫俗子打架的恶劣手法。
    浪里蛟勃然大怒,右手一拂,蟠龙手杖猛拂抓来的大手,志在必得。
    谭正廷更快,大手一沉一抄一勾,奇准地抓牢了手杖,同时起左脚反击。
    大笑声与浪里蛟的惊叫声齐发,浪里蛟身形倒飞而起,翻越一张食桌,砰一声大震,跌
    倒在后一张食桌上,一阵怪响,食桌被压坍,长凳被震倒。
    两个随从的手刚落在分水刀的刀靶上,尚未拨出,打击已猝然光临,谭正延用夺来的蟠
    龙手杖左敲右击,两随从的右肩尖骨碎肉陷,狂叫声中,扭身摔倒。
    “还有谁再动爪子?”谭正廷轻拂着蟠龙手杖,瞥了神拳罗威几个没有受到打击的打名人轶事
    一眼。“拔刀吧!在下奉陪。”。
    浪里蛟右胯骨近腹处挨了一脚,虽已运功护体,仍感内腑如裂,浑身两百多根骨头好像
    都崩散了,吃力地爬起,摇摇晃晃嘎声说:“你……你打……打得好……”
    “本来就好。”谭正廷将蟠龙手杖往对方脚前一丢:“下一次,决不会这样便宜你。就
    算你们这次胜得了老龙神,并不见得幸运,因为还有我谭正廷这一关,这一关你们是过不了
    的,信不信由你,你最好是相信。你们走吧,不要打扰在下的酒兴。”
    说完,他回到食桌坐下,取壶斟酒,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千紧万紧,吃食要紧。
    打名人轶事手们怎敢再自讨苦吃?架起神拳罗威兄弟俩,狼狈而遁。店伙不敢阻拦,生财家具被
    毁只好认了。
    酒足饭饱,他回房拾掇行囊,在店堂结帐,背着行囊出了南泽门,消失在城外的郊野。
    就在他离店后不久,巡捕光临东湖客栈,但扑了个空。尹五爷终于横定了心,利用官府
    出面保护自己了。
    夜来了,夜是属于江湖人的。
    尹家在仁德坊,却是冷冷清清。原来尹五爷心中有鬼,回东乡枫桥老家躲避去了,因为
    城内不安全。仁德坊大宅庭深院广,房舍并立,一两百人也防止不了夜行人入侵,任何地方
    都可以接近。枫桥老家却不同,古老的农宅三进两院地方不大,防守容易,可以把长工佃户
    都派上用场,护院打名人轶事手集中起来运用,小股土匪也休想越雷池半步,地底秘室可说安如泰
    山。
    尹宅北面的里余就是枫桥镇,也称枫桥堡。宅位于尹家的田地中心,四周水田中禾苗欣
    欣向荣,只有一条小径贯连入城大道,想接近的人难以遁形,想利用水田接近,决难逃过警
    哨的耳目。
    神拳罗威与尹五爷是连襟,罗威被谭正廷打得半死,尹五他当然知道不妙,逼着罗家派
    人保护尹家的安全。罗家正忙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凶狠的搏杀已在城外展开,双方互有胜负,人根
    本不够用,哪能兼顾尹家?在谭正廷未显示实力之前,尹五爷志得意满,没将谭正廷放在眼
    下,用不着罗家派人帮忙,现在情势逆转,亟需得力的高手助阵,要死要活硬逼着当家的三
    湘剑客派人。
    二更天,天宇中众星朗朗。一个黑影背着手,踱着方步从大道折入至尹家的小径,脚下
    从容,神色悠闲。
    走了半里地,前面小径右侧的一株大树下,踱出一个穿长袍的人影,慢慢踱至路中央,
    挡住了黑影的去路。
    黑影是谭正廷,打算与尹五爷暗中结算。他发现了挡路的人影,但神情更为镇定从容。
    终于,两人面面相对。
    “是谭正廷吗?”挡路的人影问:“在下有事请教,请留步。”
    “不敢当。”他冷冷地说:“有话你就说,何不把两旁潜伏候机的朋友,请出来大家谈
    谈?”
    挡路的人仔细察看他全身,他两手空空,紧身的天蓝色劲装掩藏不了任何兵刃,腰间除
    了一个百宝囊和一束长索之外,没带有兵刃。
    “老夫不希望他们参与。”挡路的人说:“尹五爷不是江湖人,你如果用江湖人私行了
    断的方法……”
    “你们这些人好可怜。”他抢着说:“尹五不是江湖人,却有你们这种无聊江湖人替他
    撑腰助恶。我郑重的告诉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三倍:“天下间公断如果能了断天下不平
    事,世间便不会有冤屈的事发生,世间也就不需要你们这种所谓白道武林人物,你们早就该
    埋在土里或者供上神案了,刀剑可以毁弃,天下间的人也用不着练武了。你凭什么在谭某面
    前说这种活?你替尹五出头,是不是私了?嗯?说呀?岂有此理。如果你反对私了,为何联
    了狐群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此地拦截?你为何不报官,让官府派人来保护他?说吧!如果你说得有道理,
    我饶你,我这人是很讲道理的。哼!等在下查出家叔出事的经过内情,我告诉你,我可以向
    你保证,肝脑涂地的将不知有多少人,我说话算数,理直气壮,说到做到。目前在下尚未获
    得确证,所以迄今为止,尚无血案发生,给予罗家兄弟的小惩戒,只是回报他这几田虐待在
    下的利息而已。等在下查出陷害家叔的内情,哼!洗净你们的脖子准备挨刀吧,在下绝不会
    饶恕你们这些卑鄙无名人轶事耻率兽食人的畜类。”
    这一番讽刺怒骂、沉重刻毒的话,把挡路的人骂得脸上挂不住,也激怒了附近潜伏的武
    林高手,共出来了六个怒不可遏的人。
    “阁下,你也未免太狂了。”最先从田埂中掠到的黑影说:“在季前辈面前,你居
    然……”
    “哈哈哈哈……”谭正廷狂笑,指指挡路的人:“原来阁下就是浪得虚名的字内四奇之
    一,以爪功天龙爪与生花妙笔享誉江湖的双绝秀士季德甫。据在下所知,你那天龙爪从来就
    没用在正正当当赚钱养家上,你那生花妙笔,也从来没有写过字画过画,你这一辈子不可能
    有什么艺林传世作品……”
    “狂徒无礼……”刚才发话的人怒吼,狂妄地冲进戟指便点,攻取七坎大穴无畏地从中
    宫突入,快如电光一闪,不但快捷而且力道奇猛,认穴奇准。
    “该死的东西!”谭正廷咬牙叫,左手已抓住了对方的手,对方的手掌在他强劲的抓握
    下有骨碎声传出。
    “啊……”对方发出可怖的号叫声,跌伏在他的脚前。
    “你下手好毒,但我饶你,滚!”谭正廷说,手一抖,对方庞大的身躯斜飞而起,一声
    水响。飞落在两丈外的稻田中,浑水四溅。
    双方接触大快了,谁也无法插手援救。
    双绝秀士晚了一步,同伴被摔出方接近谭正廷。
    一声冷叱,谭正廷迎上右手一伸,来一记最平凡的云龙现爪,无畏地切入正面进攻,上
    抓五官下带胸口,招式狂妄己极。
    这是善用爪的人强而有力的进攻很招,分明是针对双绝秀士的绝学天龙爪而发的挑战性
    攻击。
    双绝秀士已另无抉择,谭正廷的攻势太快太猛了,大喝一声,双爪一抬,愤怒地一合,
    要硬接来爪。
    上当了,谭正廷的爪是诱招,猛地一振,无穷强劲的力道硬将双绝秀士向中聚合的一双
    大爪崩开。
    双绝秀士大骇,感到谭正廷的手臂碑爪像是铁铸的,振的力道似乎并不怎么强韧,但触
    手时有如炽红的烙铁,有一股触手如烙,震撼全身的神奇怪力,把自己所发的劲道完全引散
    吸收,本能地退缩收爪。
    一切反应都来不及了,辟啪两声暴响,双颊各挨了一击,阴阳掌快得有如电耀霆击。接
    着胸口一紧,被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道抓起、摔出、飞抛,砰一声向前栽跌两丈外。本来
    已眼前发黑,这时更被掼得昏天黑地,耳听同伴们骇然惊呼,更清晰地听到谭正廷直震耳膜
    的语音:“天龙爪如此而已。站起来,阁下,把你的生花妙笔掏出来,在下要看看你这位乡
    亲笔上功夫有何惊世绝技,看看你凭什么敢担当尹五的司命保护神。”
    谭正廷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强攻绝技,把其他几个人吓得脊梁发冷,胆战心惊。。
    双绝秀士晕头转向地挣扎击起,面对着谭正廷高大的身躯不住发抖,一双手十指更是抖
    得利害,用变了嗓的声音失魂般叫:“你……你你……”
    一个黑影大概看谭正廷没带兵器有便宜可检,铮一声拔剑出鞘。
    “谁要用兵刃招呼,在下要他永远永远后悔。”谭正廷转脸向拔剑的人凶狠地说。“卸
    一手一脚一耳一目,决不容情。”
    拔剑的人打一冷战,僵住了。
    “传……传说中的大……大罗天手!”双绝秀士终于可以说出清晰的话来:“你……你
    是浪……浪子谭……谭彬……”
    武林高手中,空手入白刃的技击术并不稀奇、眼明手快躲避得法,加上揣摸敌方神意的
    经验,徒手搏刀剑并非难事。内家气功火候精纯的人,刀剑难伤也平常得很。而江湖上传说
    浪子谭彬的绝学大罗天手,却是可令对方发出的力道在刹那接触中消失,连脱身的力道都无
    法保留的神奇绝技,除了任由宰割之外,毫无抗拒的能力。
    双绝秀士名列宇内四奇之一,盛名之下无虚士,武林地位高高在上,天龙爪罕逢敌手,
    对方如被天龙爪沾身,不被擒也将被摔得半死,比沾农十八跌更神奥更霸道。对手将像被八
    爪鱼缠住一样,万难挣脱任由宰割。而今晚双爪齐出,反而被谭正廷揍了耳光再摔飞两丈
    外,要是谭正廷想要他的命,恐怕那两耳光就足以拍碎他的脑袋,用不着费神把他摔飞了。
    “我给你们十声数送行。”谭正廷不承认也不否认身份,“声落而仍落在谭某的视线
    内,废了手脚决不容情,一!二……”
    “谭老弟……”双绝秀士吃力地急叫。
    “三!四……”
    首先便有两个黑影转身飞奔,快如劲矢离弦。
    “五!六……”
    所有的人都跑了,只剩下双绝秀士孤家寡人啦!
    “七!八……”谭正廷一面叫数,一面阴沉沉地向双绝秀走去,阴森森的杀气,罩住了
    浑身发抖的双绝秀士,想走已不及了。
    “九!十!”
    双绝秀士的生花妙笔吐出袖口,而谭正廷的大手亦已伸出。
    妙笔吐出,便落入谭正廷的大手内无法动弹。
    “手下留人!”叫声及时传到。
    谭正廷的左手,已搭落在双绝秀士的右膀上,神奇的无法抗拒力道,已将双绝秀士的护
    体神功逼散了。
    黑影疾掠而至,在丈外止步。
    “宇内双残已把南天一刀的朋友们,屠名人轶事杀得所剩无几了。”孤叟公羊化及的语音犹有惧
    意:“为贵乡亲留一分情义吧!杀他不如让宇内双残去杀。”
    “也好。”谭正廷放手后退:“宁教他无情,不可我无义,虽则他们对我这个乡亲既无
    情也无义。”
    “你不助老朽去阻止双残屠名人轶事杀吗?”孤叟问。
    “怪事,小可为何要阻止?”
    “你……”
    “我又怎么啦?双残虽然残忍得不是东西,但他们决不会残杀安份守己不做强梁的人。
    老伯,你不认为杀掉这些凭武功称豪道霸、以武犯禁、欺凌弱小的强梁,不是有益世道人心
    吗?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他身形破空疾射,眨眼间便已远出百十步外,有如电火流光一闪即逝。
    “老天爷!”孤叟悚然叫:“他一定是浪子谭彬。季德甫,你最好带着所有的三湘武林
    子弟,加快脚步逃离岳州城,免得被双残和老龙神屠名人轶事杀得精光大吉,浪子谭彬也不会轻饶你
    们,走吧!”
    “公羊前辈。”双绝秀士恐惧地说:“尹瑞昌五年前谋夺谭伯年的产业,事后晚辈的师
    侄们根本不知道风声,还是这几天……”
    “你算了吧!老夫决不相信你那些师侄又聋又瞎。”孤叟嗤之以鼻:“任何稍具常识的
    人,皆不会满意这种有悻常情的答复。尹五与令师侄罗威是连襟之亲,尹家的打名人轶事手护院。有
    一大半是罗家的徒子徒孙,要说罗家不知道这事,大概只有白痴才肯相信。你快回去救死扶
    伤吧!我老人家不配过问浪子谭彬的事,保重了。”
    “公羊前辈……”
    孤叟已消失在小径的远处。
    远处尹宅突然传出群犬的狂吠声,接着人声鼎沸。
    双绝秀士长叹一声,懊丧地喃喃自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尹五,我已经无能为
    力,顾不了你了。”说完,怆然举步觅路返城。
    尹宅中,谭正廷弄来一根大铁棍,见物就砸,见人就打,在狂笑声中八方穿掠,三进院
    的大宅中鬼叫连天,墙角、庭柱、屋面、门窗、屋檐……凡是铁棍所及的地方,无一幸免,
    没有人挡得住他,铁棍一搭一挑之下,那些护院和打名人轶事手必定被挑飞跌得头破血流。足足闹了
    一个更次,尹宅已是人仰马翻,屋坍墙塌鸡飞狗走。所有的打名人轶事手护院,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
    整的。所幸的是,不需要办丧事。
    次日一早,尹五爷逃入罗宅避祸。
    而在谭正廷袭击尹宅的前一个时辰,洞庭十县的精神领袖人物南天一刀曾永德,与一众
    助拳的三湘武林高手,在南津港栈房聚会处,受到老龙神一群高手猝然袭击,人从水中乘小
    船接近,登岸便直捣中枢,双方死伤甚众,天南一刀的人损失最为惨重,死了三成以上,伤
    的已超过五成,几乎全军覆没。
    南津港并不因昨夜的罗家栈房大屠名人轶事杀而冷落下来,正当的商旅根本不理会这起武林血
    案,往来的船只依然抵埠离埠,杀人放火的事与普通百姓毫不相干。
    丽日高照,湖水波浪汹涌。这几天,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倒灌入湖的春汛已把湖水染得成了稀米汤色,
    过几天,该是风大水涨,网捕浮头鱼(小银鱼)的季节了。
    亭中心的石桌子,摆了五个荷叶包菜肴,一只巨型酒葫芦,一个酒碗一双筷。谭正廷大
    马金刀地坐在一旁,一面喝酒一面观赏湖景。
    码头方向,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沿湖畔向望湖亭走来,远在百步外,其他的人留下,只
    有一个人往前接近。
    他继续喝酒,懒得理会。
    来人到了亭外,讪讪地说:“老弟台,可否让我进去?”
    是三湘剑客罗广,气色差极了,腰部鼓鼓地,里面定然裹了伤巾,走起路来已可明显看
    出步伐虚浮。
    “我不希望看到你,你明白吗?”他冷冷地说:“你这种前倨后恭的嘴脸,很令人受不
    了。”
    “老弟……”
    “你一定要扫在下的酒兴吗?”他不悦地说:“好,我让你。我这人是很讲理的,从不
    以豪强姿态欺凌弱小,这里是大众可来的地方,在下无权禁止阁下光临,在下走总可以
    吧?”
    他从脚下取出食篮,动手收拾食物。
    三湘剑客长叹一声,知趣地退走。
    他不走了,继续喝他的酒。
    换了两个人替代三湘剑客,到达亭外正欲举步入亭。
    “在下对你们这些人烦透了。”谭正廷狠盯着亭外的两个人说:“留些精神应付老龙神
    今晚的袭击吧,你们根本不需耽心在下乘人之危浑水摸鱼,不客气地说,你们还没有抵挡在
    下的力量。”
    “在下曾永德。”那位年约花甲精神矍铄的人说:“三湘武林大劫……”
    “在下不过问什么大劫,我谭正廷目下烦得很,十年离乡浪迹江湖,连家都失去了。”
    他抢着说:“曾前辈,不要为在下的无聊事分神,在下郑重向前辈保证,决不乘火打劫,不
    介入你们与老龙神的纠纷。这几天都是你们的人来找我的麻烦,打也让你们打了,骂也让你
    们骂了,但我仍然容忍,你们应该满足了才是。你们自己闯的祸,必须自己承担起来,尹五
    谋夺在下的产业,所以在下只找他,旁人如果逞强介入,祸福他自己负责。在下的态度已经
    表明了,你们也可以放心走了。”
    “老弟,冲乡亲情谊……”
    “你们谁把我谭正廷当作乡亲了?你说这种活不感到惭愧?”他截断了南天一刀的话:
    “曾前辈,你再不走,在下可要得罪你了。”
    另一位年约半百,手长掌大身材壮实,有一双令人害怕的阴森怪眼,冷笑一声接口说:
    “老弟,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一代奇人浪子谭彬?”
    “你说是不是?你一定说不是,因为岳州人决不至于敢明目张胆谋夺浪子谭彬的产
    业。”
    “在下深有同感。”
    “而且你有向在下挑战的念头。”
    “这……”
    “你就别客气啦!”他放下筷子离座:“如果你阁下的修为不比双绝秀士强三五倍,就
    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下答应你可以全身而退,你就不用客气放手拼死我这无名小卒啦!咱
    们亭后的草坪见。”
    他一不作势,二不用劲,就这样身躯平直地斜拨而起,速度并不快,像幽灵般上升、飘
    退、落地,所立处,已在亭后的草坪中心,距亭心也在四丈外。
    “来吧!在下候教。”他拍拍手叫。
    南天一刀与中年人吓了一大跳,张目结舌似乎吓傻了。他这种骇人听闻的轻功,还没听
    说过呢,人决不可达到这种境界,即使天下间的轻功绝顶高手起势前跃,也不可能远及四丈
    之遥,只有鬼怪才能办得到。
    “兵刃暗器,阁下可以任意施展。”谭正廷加以催促:“明攻暗袭悉从尊便。”
    南天一刀还能沉得住气,中年人却浑身发抖,如见鬼魅般向后退,退了五六步扭头撒腿
    狂奔。人是不能与鬼怪斗的,聪明人决不肯做笨事,不走才是天下间最笨的人。
    南天一刀长叹一声,转身垂头丧气走了。
    一个时辰后,远远地,出现洪淑华姑娘的身影。
    他出亭相迎,微笑着说:“淑华,我猜,三湘剑客走投无路,请出你来做说客,对不
    对?”
    “不请我进去坐?”淑华嫣然微笑:“是这样的,洞庭一鹤找上了孤嗖公羊老头儿,带
    了三湘剑客,到船场找上我爹,陪上千万小心,我能不来吗?”
    “你来也没有用。”他让淑华人亭坐下:“岳州没有武林人,百姓小民一定活得更祥和
    更平安。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武林人死光了,天下虽不至于就此太平,至少不比现在更
    坏。”
    “谭大哥,你难道不是武林人?”淑华笑问。
    “什么叫做武林人?为何武林人要与常人有别?”他笑笑反问:“练武人平时练武强
    身,离乱时保国卫家,决不是练来欺凌弱小的,恃强凌弱那是弱肉强食的禽名人轶事兽行为,所以真
    正练武有成的人,宁可吃亏让人一步。”
    “所以你装疯扮傻,让他们狠揍以便名正言顺报复?”
    “我还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苦笑:“不瞒你说,昨天之前,我决不能运功与人拼
    搏,那将会冒极大的风险,很可能送掉性命。”
    “为什么?”
    “我体内蕴藏着一种歹毒掌力所遗留的奇毒,花了半载岁月,一丝丝一毫毫逐渐排出体
    外,受到外力打击,奇毒聚而复散,毒势加剧,这就是我被那些地棍痛殴时,痛苦不可名状
    的原因,也因此而耽搁我两天工夫余毒未能早早离体。”
    “哦!你真是传说中的江湖奇人浪子谭彬了。”。
    “是的。”他承认了。“我可以告诉你,十年浪迹江湖,我做的可是规规矩矩的行商,
    赚了钱就作为海阔天空遨游天下的盘缠,所以获得浪子的绰号。想不到我这浪子倦游归乡,
    几乎丧身在这些可敬的乡亲父老手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谭大哥,我好难过。”淑华难过地说:“我也是你的乡亲,而且是儿时的玩伴,我想
    帮助你,却无能为力……”
    “不要说这些了。”他拍拍淑华的掌背:“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恐怕他们
    早就将我沉入湖底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灭迹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那时,我真的无力自保。受人之恩不
    可忘,有生之年,我会报答你的。”
    “谭大哥,我……我想求你……”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双眉深锁:“按理,我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我爹也算是武林人。”淑华迟疑地说:“老龙神的计划相当恶毒,他要消灭岳州的武
    林人,把岳州划入他的势力范围,我爹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我不许任何人在岳州兴风作浪。”他正色说:“老龙神如果敢动你洪家一草一木,他
    将后悔八辈子。”
    “我不能自私得仅为我家的安危求你周全,问题是老龙神并不需要在岳州屠名人轶事杀三湘子
    弟,他在其他地方仍可大开杀戒。尹五侵占你家的产业,他愿意加十倍赔偿……”
    “目下谈赔偿言之过早,我必须查出家叔的下落……”
    “令叔确是迁到长沙寄藉了,尹五发誓说并未谋害令叔,家父正着手查询五年船行船
    主,以便查出载运令叔至长沙的船只,并派人至长沙所属各州县向官府查问,一定会有结果
    的。罗家目下住着长沙的第一高手南衡居士李应龙,他拍胸膛保证可以在短期间查明令叔的
    下落。尹五曾向三湘剑客罗三爷保证,如果他害了令叔,令叔有了三长两短,他愿意用命来
    偿还。谭大哥,人不亲土亲,我求你为乡亲尽一分力,不要因为几个不肖的害群之马而令其
    他的乡亲家破人亡。谭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
    “淑华,我不要听其他的理由。”他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我只是为你而赴汤蹈火。回
    去给他们说,老龙神的事了结,我与他们的事却刚开始,家叔如果有三长两短、他们最好赶
    快迁居,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我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躲起来。”
    “谢谢你,谭大哥。”淑华欣然紧抓住他的手:“不要喝了,你已经在这里喝了半天
    啦!我不喜欢酒鬼,陪我回家好不好?”
    “我不能送你回家,要去拜望老龙神,去晚了他不在,今晚上可就有人送命啦!”
    “我陪你去。”淑华雀跃地说。
    “什么?你以为是去游湖看风景吗?你……”
    “浪子潭彬这块金字招牌,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你摆脱不了我的,我
    跟定你了,小时候你不是常到我家的船场带我玩吗?”
    “现在不是去玩……”
    “至少我可以帮你呐喊助威,我的武艺不错呢,罗家三兄弟任何一个,一比一休想占得
    丝毫便宜。”淑华半真半假地笑说:“你如果不教我防身的绝技,我要缠得你一天也不得安
    宁,走啦!我来收拾食具。”
    “你这磨人的丫头。”谭正廷苦笑。
    午牌末,零落的尹家旧宅。
    尹宅已不适宜居住,尹五爷带走了所有的打名人轶事手护院迁至城内避祸,长工们更是害怕,走
    了个精光大吉,整座大宅在天明后不久,就剩下三个硬被派留下来看家的老仆。接着来了一
    批神秘客,囚禁了三个老仆,占据了尹宅,外来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谁也没料到尹宅藏有外
    人。
    踏入宅前广阔的晒谷场,场右的一株大树后踱出一个老仆打扮的人,大声问:“留步,
    请问你们是……”
    “请禀报贵当家老龙神。”谭正廷止步微笑:“浪子谭彬求见。专诚拜望。这位是敝友
    洪姑娘。”
    老仆吃了一惊,骇然问:“怎……怎能证明阁……阁下是……是浪子谭彬?”
    “宇内双残应该记得区区在下,三年前在下与他俩在徐州曾有一面之缘。”
    “请……请稍候。”老仆匆匆地说,匆匆奔向不远处的院门,竟忘了请客人入宅,却要
    客人在外面等候。
    不远处稻田中央,出现孤叟的身影。那地方空敞得很,真没有人料到会有人在内藏身。
    老人家一阵急走,闪入晒谷场旁的一丛桑树下。
    片刻,人群涌出,男女老少一大群。领先的是威镇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北,上起夷陵下迄苏扬的江湖
    大豪老龙神黄兆吉。这位年已花甲的大豪长像威猛,暴眼金睛,花白虬须戟立,满脸横肉,
    真象个龙头。右首两个人,左手装了铁假手的铁臂猿白怀协,与瞎了右眼的独眼灵官蒲仲
    贤,两人不但身体有残缺,心肠更是残忍,所以号称字内双残。
    其他的人有些是熟面孔,毒箫赵海、鬼手石彪、妙判田立本、江湖双绝月仙子、凝香仙
    子……全来了。
    “果然是你……”铁臂猿瞪大那双火眼金睛说:“你……居然没死在山西,没死在密宗
    大印掌下……”
    “老相好,我敢跟你打赌。”谭正廷笑吟吟地说:“你一定为了我的死讯,额手相庆举
    杯祝贺,说不定大醉三日高兴得上了天。你不是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时狂笑不已吗?今天好像你笑不出
    来了,昨晚你与独眼灵宫杀了在下不少乡亲,这笔帐我等你两位仁兄算,只要把结果告诉我
    就成。”
    “你就是浪子谭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老龙神傲然地说:“来来来,
    咱们亲近亲近。”
    “应该应该。”谭正廷含笑举步上前。“阁下是客人,一代大豪威震宇内,哪将我浪子
    谭彬放在眼下?公然大举打上门来,谭某想不高攀亲近也不行啦!呵呵!”
    两人相对而进,右手伸出了,要行把臂礼啦!
    “啪!”一双大手接触,互扣对方的上臂,小臂贴实。这是军礼,也是江湖人表示亲近
    的较劲礼,除非有一方认输,不然将会有一个人躺下来。
    万钧力道骤发。脚是力之源,力得自大地,因此马步必须踏实,重心不偏不倚,人如离
    开大地,即使另有物体支撑,也将减弱部份力道,所以练武人穿的是薄底靴,尽量减少支撑
    的厚度。两人的腿部够粗壮,站好马步立地生根,劲一发脚下坚实的地面,立即出现龟裂的
    痕迹。
    “你上了年纪。”谭正廷开口发话,表示他并未运气行功:“在下……”
    一声沉喝,老龙神突然变抓为推,想脱出纠缠,身躯下沉真力迸发。这一记反常的变
    化,按理绝对可将谭正廷的手指震松滑脱,可将谭正廷推出丈外。
    可是谭正廷五指如钩,不但没被震松滑脱,反前抓得更牢,而且如山劲道骤发,剧变突
    生,随着谭正廷后发的吼声,老龙神被万钧巨力掀起,身躯离地力道乍消,砰一声被摔翻在
    地,旁观的人发出惊骇的哗叫。
    老龙神禁得起摔,一滚而起,手中多了一根一尺八寸的盘龙枪,金芒耀目,枪尖映日发
    出眩目的熠熠光华,拉开马步准备进击。
    谭正廷却不拉开马步,双脚平分屹立如山峙渊亭,双掌立下双盘手门户,一双虎目紧吸
    住对方的眼神,用阴森森冷冰冰的语音说:“你这百步飞枪伤不了我,我将在枪飞射出套筒
    的刹那间击倒你。在你的大拇指压下机簧的瞬间,我将比你的飞枪快万分之一忽。如果快不
    了这万分之一忽,你将是胜家;反之,你输定了。”
    老龙神不言不动,杀气似浪涛般向谭正廷涌去。
    谭正廷保持原势,紧吸住对方的眼神。他身上每一条肌肉都是松驰的,随时可以突然将
    真力聚于某一点迸发而出。生死关头,能修至这种境界,百万人中找不出三两个,他就是其
    中之一。
    相距仅一丈二尺左右,强劲的飞枪比箭更猛更快,枪离筒及体,肉眼很难看得到,时间
    决不会多于一忽(一分的十万分之一)。这是说,谭正廷只有一忽之内的时间闪避飞枪。人
    的体能有限,看到枪法离简,绝对无法闪避了,所以他必须知道对方何时压下机簧,从对方
    的神意中下最正确的判断。
    假使有人加入分他的心,他输定了。
    而对方共有二十人之多,其中定然有知道其中奥妙的人出来帮助老龙神。他不能坐等这
    种恶劣的致命情势发生,必须制造生机。
    他护胸的手是左掌在前上,右掌在后下。右掌缓慢地、令人难觉得地回收,小指巧妙地
    钩断了百宝囊的系带。
    死一般的静。不远处的淑华姑娘,只感到浑身冒冷汗,像是暴露在严冷的冰窟里。
    独眼灵宫与铁臂猿耳语片刻,铁臂猿迈出了第一步。紧张的气氛令人感到窒息。
    老龙神的百步飞枪其实是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行天下三十年从未失手过,在陆上可远射百步外,在
    水中也可在十步内贯穿人名人轶事体,死在这枝可怖飞枪下的高手名宿,数不胜数。
    今天,老龙神真有点不安了,这一生中,老家伙从没见过这么镇静、难测、神秘的对
    手。即使是那些真正的亡命,面对死亡也只有咆哮而没有镇静。而眼前的对手,不但异常镇
    静沉着,而且眼神中充满自信。从容,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涌发在外,眼神中自信的强烈
    程度,足以令老家伙心中发虚。
    独眼灵官也跟在铁臂猿身后迈步而出,将打破均势。
    淑华脸色大变,急叫:“你们干什么?”
    突变立生,石破天惊。
    谭正廷双手一动,身形微晃,百宝囊突然向下掉落。
    枪离筒,八寸长的飞枪破空而飞,金芒一闪即至。
    谭正廷不向左右闪,而是扭身向前扑倒、滑出。飞枪掠过他的左肩外侧,划开了了条血
    槽。
    生死间不容发,他躲过了致命的一枪。
    老龙神大叫一声,被正廷抓住右足踝扭翻在地。
    谭正廷先一刹那跃起,老龙神身形尚未转正。
    “噗!”谭正廷跃起从天而降,右膝先向下沉有如万斤巨槌,从上面重重地下落,撞压
    在老龙神的右肋上。接着右掌发似雷霆,劈在老龙神的前额上,有如开山巨斧。
    仰躺在地的老龙神发出一声厉号,浑身一震。
    谭正廷挺膝而起,抓住老龙神的领口向上拖,右掌举起了,这一掌定可劈碎老龙神的脑
    袋。
    “手下留情!”铁臂猿急叫:“你如果不杀他,彼此的仇恨一笔勾消;不然,仇恨代代
    下传,千年万载无休无止。这次结怨,错在南天一刀的三湘子弟。”
    “老夫作见证。谭老弟,冤家宜解不宜结。”孤叟从桑树后奔出叫。
    “谭大哥!”淑华也叫:“死的人够多了。”
    “老龙神。”谭正廷松了手退后两步:“双方管束自己的人,各谋生计和平相处,没有
    什么好争的,是吗?”
    老龙神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脸色泛青。
    “你不是人。”老龙神说:“你一点都不像人,你真的快了万分之一忽,那决不是人所
    能办得到的,我服了你。好,我欠你一条命的债,今后你浪子谭彬走遍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北,我那些朋
    友将会把你看成朋友而非仇敌。咱们走了,后会有期,彼此珍重。”
    一群人开始离去,月仙子在经过谭正廷身边时,向替他裹伤的淑华笑笑说:“丫头,不
    要爱这个骗子、伪善者、浪子,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真的,连名都是假
    的……”
    “那是我的事。”淑华毫不脸红地顶回去:“一个人爱一个人,用不着问他的名是真是
    假,你少耽心好不好?”
    “天下太平!”孤叟摇头说:“这浪子真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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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隐机伏
    他站在独秀山与分龙岭之间的山脊上,仰天吸入一口长气,闭上双目,整个人似乎僵化
    了,身上每一条肌肉,都静止松驰像是失去了活力。久久,久久,方重新开始呼吸,但仍然
    没有“活”的迹象,像个死人,只是死人多口气而已。
    东方出现了朝霞,已可看清四周的景物了。
    满山都是新绿的树林,野草一片鲜绿,野花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簇簇。他呼吸着浓浓的、清新的春
    的气息。好一个难犁清明好天气,与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恼人时节完全不同。
    这里真是永远安眠的好地方。背后,是挺然杰出的独秀山,和石如层楼岩洞深遂的桑
    山。前面,是气魄浑雄的分龙岭,向左右伸出两条巨臂,东面是大龙诸峰,西南是大雄、太
    平诸岸,站在高处,几乎乎可以看到五十里外银光如带的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柱山南脉在此地分龙,形
    势之雄自在意中。回望高入云表、郁郁苍苍、连峰接岫的天柱诸峰,更感造物主的神奇浩
    瀚。人能够在此地安息,如果在天之灵有知,亦将永无遗憾。
    朝阳上升之前,他已练完每天必练的功课。
    他抬起放在草中的佩剑,徐徐整衣。青袍的腰带系妥,结好原已披散的长发,草草挽了
    一个懒人髻。年青的面孔,开始回复正常的气色,脸庞呈现健康的肉红,行道江湖将近八寒
    暑,但岁月并未曾在他脸上留下多少风霜的遗痕,依然显得年轻、健康、充满活力。
    八年,在他的感觉中,已经够漫长了,过去的那一串刀光剑影的岁月,进出生死之门的
    惊险历程,目前,他连想都懒得去想。十八岁出道,他逐渐成熟了,成熟才能使他了解人间
    冷暖,成熟才使他看破了生老病死的无常世情,那不是他的错。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到此地,祭扫他已仙逝十年的父母坟墓,和教养他成名人轶事人,飞升坐华
    的恩师成道遗蜕,那怕是身在万里穷荒,他都要赶在清明的这一天到达,十年如一日,从不
    间断。
    他的家就在前面的分龙岭下,地名叫上溪口村,三四十户人家,有一大半是种山的殷实
    农户。目前,他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在江湖流连忘返;所以,他无牵无挂。
    这里是他吴家四代祖先的墓园,共有九座大坟。右首,另以巨石堆起一座假山,里面安
    放着他恩师的羽化遗蜕,修道人不需要黄土长埋。
    祭过祖,祭过恩师,他的思路,随着袅袅香烟,飘入云天深处,飘入渺渺虚无。他在
    想:人是多么渺茫哪!生,短短的百十年;死,黄土一坯。不管是圣贤或不肖,生是一样
    的;死,也是一样的,谁也逃不过宿命轮回。
    红日已升上东山头,山风带来一阵阵凉意。他收拾好祭品,纳入那两尺宽的提篮,走出
    墓园口,转身深沉地注视冷清的墓园。
    他知道,他得走了,走向他选择的道路,走向不可测的茫茫天涯。明年清明,他能否再
    回头整修这寂寞的墓园?恐怕只有天晓得。也许,他自己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骨已不知化在那一片黄土中,
    喂饱了那些蛆虫。
    他终于走了,随之而来的无端感慨已抖落在墓园,坚定的步伐,代表了他向前迈进的豪
    迈心情。到了岭下,上溪口村在望。从散乱的起伏茅舍中,他已可清晰地看到位于村东,傍
    着溪流,一连三进外有大院的土瓦室,那就是他的家。
    相距三四里,他突然看到树林映掩中,前院的防兽墙外有异物一闪而没。
    突然,他站住了,缓缓地放下了提篮,庄严地肃立,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得冷森、威
    严,双目冷电四射,常身散发出异样的危险气息。
    他解下佩剑,改插在腰带内,挽起袍袂掖在腰带上,捞起衣袖,检查左右两具护臂套。
    每一具臂套外,各有六枚体型表面无异。但光线反射呈折向扭曲的四寸柳叶刀,不但可保护
    手臂,取出也十分容易灵活。这就是他江湖绰号的由来:邪剑幻刀。
    邪剑幻刀吴玄,江湖上最剽悍、最莫测、最难缠的年轻高手。不论黑白道名人,皆对他
    存有三五分戒心;除非这人立身行事真的无怍无愧。
    他出现在村口的大树下,前面是一条跨越溪流的小木桥,站在桥头,可看到半里外他家
    的前院。
    大树下,坐着一位老态龙钟,一条腿不良于行的白发老人。这种年岁的人,可说已入土
    大半,早晚会入土与泉下的亲朋们聚会,不上山祭祖是可以原谅的,反正不久就可以躺在那
    里面永远安息了。
    “三伯公。”他提高嗓门,似乎认定老公公是聋子:“明年,小玄再回来向人老人家请
    安。”
    “哦!小玄。”老公公眯着老眼笑说:“这就走了吗?明年,也许你见不到我了。”
    “放心,三伯公,小玄可以保证,你老人家一定可以尝到,小玄从南京带回来孝敬你老
    人家的美味点心。”
    “呵呵呵!但愿如此。”
    “小玄走了,祝福你老人家寿比南山。”
    “谢谢你。走吧!趁着年轻。像我,想走也走不动啦!好走。”
    他走了,大踏步越过小桥,头也不回地扬长去远。
    不久,八个男女老少沿小径狂追。
    领先的花甲老人生了一张三角脸,雷公嘴,鼠须稀疏,鹰目冷电闪烁。腰带上,插了一
    把古色斑斓的长剑,还吊着一捆天蚕丝混绞的九合蛟丝带三爪钩长索。
    八个人,每人都有一捆这种刀砍不断的怪索。
    “这家伙该死!”花甲老人一面急奔一面咒骂:“没料到他祭完祖不返家迳自走了,咱
    们白等了半天,失去了大好机会。该死的!”
    “陈老。”后面的一个瘦长中年人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我们,所以逃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陈老肯定地说:“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料到有人侵入屋中布埋伏等
    他。”
    “恐怕追不上了。”
    “废话!他走路,平常脚程能走多远?我们是赶,至少比他快五倍。”
    “陈老,追上他也没有设伏狙击的机会了。”
    “只要咱们先看到他,就可以绕到前面找地方设伏布阵,这就是老夫先派李家兄弟加快
    赶去的缘故。”
    “陈老,兄弟总觉得有点不妥,风险太大。”
    “你少废话好不好?要怕,你可以不必跟来。”陈老不悦地说。
    小径在丛山里蜿蜒南行,通向安庆府城,沿途村落稀少,人烟罕见,飞禽走兽满山满
    谷,见人不惊。
    一阵好赶,小径一折,树林已尽,前面出现一处平坦的茅草山坡,小径绕坡西而过,径
    西是清澈的水溪流。
    “哎呀!”前面的陈老突然惊呼,身形倏止。
    后面的七男女刹不住势,几乎撞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路有的小树下,躺着两个劲装中年人,佩剑和百宝囊位置依旧,可知并不曾发生斗殴。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干,双目睁得大大地,瞳仁已散。
    任何人也可以看出,这两位仁兄已经死了,死去片刻而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李家兄弟完了!”陈老抽口凉气说。
    前面,突然传来了悦耳的歌声:“十年湖海泛舟,几多愁?白发青灯今夜,不宜
    秋……”
    陈老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在歌声中疾冲而出,到了平坡下。
    草坡中间,鬼魅似的升起邪剑幻刀修长的身影,歌声已止,人站在那儿不言不动,阴森
    的煞气充溢在天宇下,远在百步外的八男女,依然感觉到煞气的无边压力。
    陈老举手一挥,咬牙切齿向他接近。
    七男女左右一分,缓缓上围,一面徐进,一面解下那捆有三爪铁钩的怪索。
    他屹立如山,星目炯炯目迎围来的八男女。
    八男女脚上渐快,两翼更是加紧伸张。终于,四面合围,八个人形成一个四丈方圆的圆
    阵。
    八只三爪钧开始旋转,索逐渐加长。
    陈老站在正北,轻旋着三爪钩,咬牙切齿地说:“吴小狗,你冷血地偷袭,杀死了李家
    昆仲。”
    他森然卓立,像个石人。
    绳索破风声渐紧,八只铁爪愈旋愈急。
    只要一声令下,八只铁爪便会八方齐聚,即使不被铁爪抓中,八根怪索缠绕紧勒之下,
    必可将他捆住、拖倒,万难躲避。
    “小狗,你知道咱们要来?”陈老咬牙问。
    “你们不是来了吗?”他淡淡一笑说。
    “一定有人事先通风报信。”
    “要有,一定是你们的人。”
    “果然有内奸。”陈老切齿大恨:“你仍然落在老夫手上了。”
    “你以为在下没有把握杀死你们,会愚蠢得在此地等你们慢吞吞合围吗?”他的脸色更
    阴森了:“狂剑双李死前,已招出你阁下在舍下的院门外,布下捆索大阵偷袭,所以在下引
    你们来到空旷处,让你们全力旋展,以免死不瞑目。如果你花了三年工夫,向索仙潘萍姑订
    制的九合天蚕索没有用武之地,死了怎肯甘心?发动吧,在下等着你呢?”
    陈老的确有点心中发毛,对方如果没有把握,怎会愚蠢得等待强敌合围?想发令不无顾
    忌。主要的是,主动已失,心中发虚,信心一失便行事迟疑难决。
    “有一件事,在下必须纠正你的错误。”他继续说:“吴某一生中,行事光明正大,卑
    视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行道江湖八载,江湖同道可为吴某作见证。狂剑双李是正大光明被
    杀死的,在下让他俩从身后猝然发起偷袭,然后面对面用双手杀死他们。你们在舍下埋伏准
    备偷袭,在下有以牙还牙杀死你们的充分理由,可惜在下对偷袭毫无兴趣,不然这条路上,
    将会陆续出现你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不可能有机会合作你们的天罗大阵了。”
    “这里也必须摆平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陈老凶狠地说。
    “我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人,仍愿给你一次机会。”他心平气和地说:“大天星砦主追
    魂一剑陈韬辈高位尊,名列黑道八豪的第三豪,而且坐三望二,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数不胜
    数,满手血腥天人共愤。可是,我邪剑幻刀与你无冤无仇,也没有机会目击你的罪行,彼此
    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不该在吴某行径贵地时,做贼心虚派人暗算在下,暗算失败再群起
    而攻,必欲将吴某置之死地而后甘心,吴某不得不击杀你两位拜弟,剑毙贵砦八虎将,在公
    平决斗下,杀死阁下的内兄。冤仇宜解不宜结,在下三年来知道你志切复仇,召集友好图谋
    日亟,派人遍布天下侦查在下的举动,无时不在作暗袭谋杀的打算,但在下并不介意。今
    天,你追到舍下来了,按理我不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是我仍愿给你一次机会。阁下,带着你
    的好朋友走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八个人想将吴某置之死地,老实说,绝对办不
    到。”
    “老夫花了三年工夫,才查出你的行踪惯例,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何必呢?阁下,你已经失败了一半,难道还分辩不出情势对你不利吗?”
    “八比—……”
    “阁下,在下在刹那间,保证可以用幻刀杀死你们一半人。如果你们几根难以控制如意
    的绳索,就可以将吴某置之死地,我邪剑幻刀那能活到现在?走吧,还来得及。”
    “今天不杀死你,老夫……”
    “好吧,生死由命,谁强谁活。”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森可怖:“你发动吧!在劫者难
    逃。请小心在下的幻刀,对付群殴,在下是从不悲天悯人的,准备了。”
    他双手一错,徐徐拉开马步,神目炯炯冷电如炬,杀气勃发,似乎整个人被浓厚的杀气
    所笼罩,目光所及处,杀气强大的压力随之光临。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幻刀,只看到他一双大手空无一物。
    八只铁爪愈转愈急,八个男女开始移位。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他沉声说:“我不希望做你们的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
    一声沉叱,双方同时发动。
    八只三爪铁钩从八方同时飞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织成网向中间集中,破空厉啸令人闻之头皮发炸,配
    合得天衣无缝。
    如果是猛虎,也会被缠住拖翻。
    他不是猛虎,而是可怕的武林高手。
    就在八只铁爪飞起的同时,他那淡淡的快速身影向北飞射,快得令人目眩,有如鬼魅幻
    影。
    而两道几乎肉眼难辨的小小电芒,分向左右前方一闪而逝。
    铁爪还没有在中心汇合。青影已透围而出,快得骇人听闻。
    “嗯……”闷叫声先一刹那传出。
    八根怪索在中间相互缠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惊呼声乍起乍隐,人影倏止。
    “砰!砰!”两个人丢掉收不回来的怪索,号叫着摔倒在草丛中挣命。
    北面那位年约四十上下的蓝衣妇人,被自己的怪索缠住身躯五六匝,连双手都被捆实,
    被吴玄抓住索钩,踏住咽喉踩在脚下,双目发出骇极惊怖的光芒,像是失了魂,本来相当明
    亮的媚目,睁得大大地不再可爱了。
    只要他用一分劲,一定可以踏破妇人的咽喉。
    “我在想,该怎样处死你们这些想杀我的人。”他盯着脸色灰败,不知如何是好的追魂
    一剑陈韬:“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已残忍;我邪剑幻刀不是大慈大悲的人。”
    他脸上有愤怒和残忍的表情。如果他事先不知道追魂一剑的恶毒阴谋,或者武艺差劲功
    力不足,只要被一根怪索所缠住,后果不问可知,难怪他愤火中烧。
    有人丢下索开溜,起初是一个,然后又是两个,三个人先后丢索撒腿便跑,急似漏网之
    鱼。这些都是聪明人,看出凶兆便溜之大吉。
    只剩下追魂一剑,和一个年约半百的虬须大汉。
    “饶我!”他脚下的蓝衣妇人失魂般狂叫。
    他收回脚,冷然注视着脚下战栗的女人。
    “我……我退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江湖……”女人语不成声,在他冷然的注视下魂飞魄散。
    他丢掉抓住的索和钩,挥手示意要女人快走。蓝衣妇人这才敢滚动身躯,松解缠身的怪
    索,狼狈地爬起,连衫裙也无暇整理,失魂般撒腿便跑。
    追魂一剑心向下沉,一咬牙,丢掉怪索,一步步向他接近。
    “有种你就不用飞刀,与老夫剑上判生死。”追魂一剑凄厉地大叫:“我天星砦被你一
    闹,几乎在江湖除名,老夫与你恨比天高,誓不两立,你我两人中,只许一个人活在世间,
    你敢不敢公平决斗?”
    “在下也有同感。”他冷静地说:“你不死,以后会搞出更卑鄙的阴谋来计算我,不如
    早些了断,一劳永逸,在下接受你的挑战。”
    “不用飞刀?”
    “不用飞刀。在下言也如山。”
    “铮!”追魂一剑拔剑出鞘。
    虬须大汉急步上前,按住了追魂一剑的手。
    “陈老哥。”虬须大汉诚恳地说:“五年前五虎岭三星七宿大决斗,一代剑豪神剑许亮
    逞强排解,几乎送年老命,身中三剑命在顷刻,这小子突然光临,不但救神剑许亮于生死须
    夷间,且在片刻间击溃七宿剑阵,三招慑服三星,大决斗无疾而终烟消云散。陈老哥,与他
    决斗毫无希望,咱们走吧!咱们受伤的人必须及早救治哪!”
    “不!”追魂一剑发疯似的狂叫。“我要和他拼命,不是他就是我,杀!”
    号叫声中,老家伙突然疾冲击上,剑发似奔雷,出其不意运全力以绝招抢攻。
    “铮!”一声暴响,但见电光一闪,吴玄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手法拔剑出鞘,泰然封出一
    剑。
    火星飞溅中,剑鸣震耳,追魂一剑连人带剑被震得侧飘八尺,空门大开。
    吴玄神奇地出现在一侧,剑尖点在追魂一剑的右腮下,如果轻轻一送,锋利的剑尖便可
    深入颈喉。
    “这叫公平决斗吗?”吴玄语气奇冷:“你也算是一代高手名宿,难道只学到猝然袭
    击?我想,你追魂一剑的绰号,是这样得来的。”
    “老夫已……已经亮剑,你……你不拔剑不……不是我的错……”
    “无名人轶事耻!”他咒骂:“丢剑!”
    “老夫死时手中必须有剑。”追魂一剑顽强地说。
    电芒疾闪,噗一声响,剑拍中追魂一剑的右手腕脉,力道恰到好处。
    追魂一剑握不住剑,噗一声长剑脱手堕地。
    他的剑尖,重新点在追魂一剑的右腮下。
    “我有充足的理由杀你。”他阴森森地说:“对付你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江湖枭雄,杀
    你是便宜了你。”
    “你……”
    “废了你比杀你妙多了。杀你污我之剑,让别人找你讨债……”
    话未完,他信手将剑一丢,噗一声响,追魂一剑右肋挨了一记重拳。
    不等追魂一剑身形稳下,拳掌像狂风暴雨般光临,最后一掌劈在脊柱上。追魂一剑狂号
    一声,倒在地上叫嚎。
    虬须大汉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眼睁睁看着追魂一剑挨揍。
    他的剑,就丢在虬须大汉的脚下,亮晶晶的剑身,映着阳光冷电四射,寒气森森。
    虬须大汉就是不敢拾剑,虽则他的背部正暴露在大汉面前。
    他站正身躯,瞥了躺在草中呻吟的追魂一剑一眼,缓缓转身,向虬须大汉走去。
    虬须大汉徐徐后退,退出丈外。
    他从容拾回剑归鞘,目光冷森森落在大汉身上。
    “在下不会上你的当。”虬须大汉沉着地说:“在下抬剑或者拔剑的手法,决没有你的
    幻刀快。”
    他淡淡一笑,走向被幻刀击倒的两个人,取回飞刀,拾回自己盛祭品的提篮,扬长而
    去。
    回到分龙岭下的家,他感到意兴阑珊,无端的寂寞爬上心头。偌大的宅院,只有他孤零
    零一个人。
    第三天,他带了包裹,离开这四处积尘的家,重新踏入莽莽红尘走天涯。
    在府城逗留了三天,打听出追魂一剑曾在府城的客店治脊伤,以后乘船走了,同行的只
    有一个虬须大汉。江湖寻仇报复的事平常得很,因此,他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介意,事情过去
    了就算啦。
    随着追魂一剑乘船离城的人,并不止一个虬须大汉。船是临时雇请的小客舟,但上航一
    个时辰后,绕泊一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湾,与一艘神秘小舟会合,小舟上有四个男女,接过行动不便的追魂
    一剑与虬须大汉,立即上航。
    第三天近午时分,舟泊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东南的女儿港大姑塘。
    这是鄱阳湖口的有名渔港,不但是渔货的集散地,也是土产的转运站,却甚少旅客上
    下,进出的人,大多数是商贾与粗豪的吃水饭人物。
    船靠上港南端的小山脚下,这一带人迹稀少,四名大汉抬着一张大环椅,椅内坐着腰挺
    不直的追魂一剑。虬须大汉独自走在前面领路,沿小径走向山脚下的一座有亭园之胜的大
    宅。
    大宅静悄悄,冷清清不见人踪。远客到达,敲了好半天门,许久许久,大院门方吱呀呀
    拉开,一位半死不活的老门子当门而立,有气无力地眯着老眼问:“谁呀?有事吗?”
    虬须大汉淡淡一笑,左手提至胸前,掌向外一翻,扣食中二指伸屈二次,放下手说:
    “走累了,借贵宅歇歇脚,讨碗水喝不知可否方便一二?”
    老门子仍然堵在院门中间,仍是那要死不活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歇歇脚无妨,要
    水嘛,自己来,院子里有水井,至于吃食,你们自己张罗。”
    “贵主人在吗?”
    “在不在不久便可分晓。”
    虬须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递过说。“相烦通报,具帖人专诚拜候”
    帖上的具名是天星砦主陈韬。老门子一怔,老眉一轩,瞥了不远处坐在大环椅内的追魂
    一剑一眼,眼中有疑云,说声请稍候,匆匆入内走了。
    天星砦主追魂一剑陈韬,江湖朋友耳熟能详,武林地位高高在上,今天坐在椅内让人抬
    着走,的确令人莫测高深,难怪老门子眼中有疑云。
    不久,大厅中宅主人与来客会晤。主人是个年约半百出头,一脸朴实像的青袍中年人,
    先是客套一番,主人并未通名,仅同虬须大汉替主人引见追魂一剑,然后与大汉告罪相偕进
    入内院,片刻方重行出厅。
    主人回座后,干咳了两声,向追魂一剑笑笑说:“陈砦主,田老兄已将砦主的事概略地
    向在下解说了。在下与田老兄早年曾有生意上的往来,可说小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即然他老兄介绍砦主
    前来,在下只好为砦主尽力。砦主寻找邪剑幻刀三年之久,这件事已经不算是秘密,在下早
    有风闻,没料到会是如此结果,遗憾之至。在下用不着说客套话,请教砦主知道这件事的严
    重性吗?”
    “老弟台何不明告?”追魂一剑说:“当然,如果没有困难,陈某也不会接受田兄弟的
    建议前来拜托老弟台。隔行如隔山,陈某不知此事的严重性是否对老弟台的困难,或者老弟
    台是否无力接受陈某的委托。”
    “这不是有否力量接受的问题。”宅主人似笑非笑地说:“而是严重影响到砦主日后的
    处境,在下不能不预先提出警告。”
    “老弟台的意思是……”
    “这种买卖,通常是话不传六耳。”宅主人瞥了四大汉一眼:“固然田兄可算是当事
    人,但……好了,万一有一丝风声传出,早晚会有人找上砦主的,邪剑幻刀的朋友,都是了
    不起的老江湖,砦主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这点老弟请放心,陈某已成了一个废人,返家之后,天星砦将不再存在,江湖上将没
    有我这号人物。而且,我这些弟兄……”追魂一剑指指身后的四大汉:“都是忠心耿耿,永
    远追随在陈某身边的心腹,决不可能有风声传出。假使真的传出了,决不是从陈某这一面传
    出去的。”
    “好吧,既然砦主深具自信,在下就不再顾忌了。”宅主人淡淡一笑:“在下这一面,
    是决不会有风声传出的,三十年信誉保证。当然,在下不否认在这漫长的三十年内,本会确
    也有几次失败的前例,但失败尽管失败,却从来没有因此而累及委托人的不良纪录,这点陈
    砦主想必心里明白。所以,假使风声外传,绝对不是本会的责任。”
    “咱们双方的意见并不相左。”
    “对。”宅主人说:“该说是双方已获谅解。”
    “那么,何时可与贵会主事人……”
    “不必了。”宅主人一口回绝:“在下可以作主。本会的主事人从不与顾客当在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道。砦主只要把七成订金送到,咱们的买卖约定立即生效。”
    “好。陈某半月内当派人送到……”
    “这件事在下要与田兄协商。送到此地,砦主是找不到人的。本会办事有极周全的计划
    准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了事的。”
    “那就一切委由田老弟主事了。”
    “有关期限方面,在下得事先申明。”宅主人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操之过急,
    急必坏事,必须妥善安排。因此,砦主须听由敝方订期限。”
    “那是当然。”
    “好,砦主可以走了,今后行动,砦主可由田兄处获得一切消息。”
    “兄弟是否留下?”虬须大汉田兄问。
    “别说外行话了。”宅主人笑笑:“田兄必须留在砦主身边,自有人与田兄连络。”
    “但兄弟与陈老哥的行踪……”
    “从现在起,你们的行踪全在敞方的耳目所及处。呵呵!别忘了与你们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的人,是
    享誉江湖三十年的修罗会。田兄,你们走吧。”
    船驶向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舟中,虬须大汉田兄向追魂一剑说:“陈老哥,你真打算封闭天星砦?”
    “是的。”追魂一剑肯定地说。
    “有此必要吗?”
    “是的。田兄弟,难道你没看出来?如果我不这样说,我这四位弟兄恐怕出不了那家鬼
    宅,那句话不传六耳说来毫无凶兆不带火气,却杀机炽盛令人心寒。田兄弟,那位仁兄到底
    是何来路?”
    “我也不知道,上次兄弟与他见面时,只知道他自称姓严,其他一切如谜。”
    “他在修罗会的地位……”
    “不知道,好像是三流掮客,负责接买卖的外围跑腿的人,恐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修罗会
    的当家人物。你老要求与主事人当面协商,犯了他们的忌讳,那是不可能的。”
    “你认为他们真能掌握咱们的行踪?”
    “陈老哥,兄弟深信不疑,恐怕咱们前后的船只,最少有两艘就是他们的。不要妄想试
    试他们的实力,不会有好处的,咱们不信任他,他同样不信任我们,谁敢保证他们不将咱们
    看成探修罗会底细的人?只要他们一生疑,不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取消,说不定咱们还有天大的麻烦
    呢。”田兄慎重地说,已看出追魂一剑存有试试修罗会实力的念头。
    “你想他们会成功吗?”
    “一定会成功。据兄弟所知,三十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知道修罗会的底细,没有人能
    见过修罗会重要的人物。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最隐密的刺客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从没听说过有人捉
    到了该会的的刺客。江湖上有不少高手名宿神秘失踪,恐怕都与修罗会有关。”
    “你猜,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吗?”
    “大概会的,吴小狗的身价的确太高了。”
    “数目大概要多少?”
    “恐怕不会少于五千两。”
    “哦!要三个人才能挑五千两银子,但我花得心甘。”追魂一剑咬牙切齿地说:“十个
    人挑我也愿意,我早该与修罗会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的。”
    “陈老哥,没有门路,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田兄说:“你老哥与吴小辈结怨的事,
    江湖朋友耳熟能详,他们不需多费工夫去查证,因此,成交之期不会太久,老哥你筹款的时
    间相当急迫,迟了须防有变。顺便提醒你,他们只要金银,不要珍宝折价。”
    “放心,不会有问题。”追魂一剑肯定地说,失神的怪眼中,闪烁着仇恨、怨毒的光
    芒。
    两月后,太平府南面的芜湖城。
    十年前,山东响马三度经过芜湖,芜湖几乎成了一片焦土,将军港内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万。但十年
    后的今天,已看不到往日烽火留下的遗痕,城南临长河的河口市,比以往更繁荣,更活跃,
    十里长街栈埠林立,河边大小船只密密麻麻,比城西的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码头更热闹。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码头北端的吴波亭内,吴玄与一位蓝袍中年人并肩站在亭栏外,一面观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景,一
    面低声谈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风扑面振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帆影成群,上空水鸟阵阵,浊浪滔滔烟波浩瀚,构成一幅
    极为壮观的烟水图,十分赏心悦目。
    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不赏心悦目。
    “吴老弟。”蓝袍人眉心紧锁,语气不稳定:“那刽子手的确曾在五天前现身于金马门
    外的杨家,随即发生通济桥康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船行总管事,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鳌郑启隆神秘暴毙的惨案,杀人的
    手法一如往昔,内腑尽裂没有外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船行与对岸无为州的独角蛟卫靖,宿怨仍在仇恨依
    然未能解决,所以那刽子手决不会以杀了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鳌为满足,他不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船行两位东主杀死,决
    不会罢手,目前一定还躲在县城附近伺机行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船行两位东主已经躲起来了,他岂能久留伺机下杀手?”吴玄说出自己的判断:
    “屠贾曾杰不是傻瓜,既然他在金马门外杨家现踪,必定知道找他算血债的人将闻风而至,
    还敢在此地逗留?”
    “那刽子手隐身有术,艺臻化境,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找他索债,所以我认为他一定还
    在本城潜伏,改向南京追踪必定浪费精力。”
    “当然,在未获得确证之前,不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追踪寻迹。”吴玄说:“而且,他不一定逃向南
    京。他虽然从武昌来,谁也不敢说他必定不回武昌。这样吧,你我分头进行,侦查他出没的
    线索,如何?”
    “老弟打算如何进行?”
    “那家伙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性和所好,我略有风闻。如果他还在,我会找到他的。咱们就此分手,保
    持连络。”
    “兄弟静候老弟的佳音,走吧。”
    两人沿码头南行,水西门大街在望。
    “老弟对芜湖地面熟不熟?”蓝袍人一面走一面问:“这是一处龙蛇混杂的大埠头,三
    教九流朋友的猎食场,河口市更是复杂,地头蛇潜势力庞大,弄得不好,会在阴沟里翻船,
    要不要兄弟召集一些朋友协助?”
    “咦!”吴玄一怔:“安兄,如果你有朋友可用,何必十万火急地派人把兄弟从池州催
    来相助?”
    “兄弟的朋友只配作眼线跑腿传信。”蓝袍人安兄苦笑:“对付屠贾这种神出鬼没,技
    艺深不可测的刽子手,我那些朋友不堪一击,没有人敢与那凶魔照面,派不上用场。”
    “你知道兄弟办事,一向独来独往。”吴玄诚恳地说:“为免误会,安兄,你的人必须
    离开我远一点,不然将有严重后果。你知道,我这人在生死关头是六亲不认的。”
    “好,我会小心的。”安兄沉静地说:“其实,朋友们如果知道要对付的人是屠贾,恐
    怕没有几个人敢冒险挺身相助,不闻风远避已经是不错了。”
    “这也是实情。”吴玄点头:“宇内五大凶枭,屠贾名列第三,天生的冷血,怨残恶毒
    名符其实的屠夫,武林一流高手也闻名丧胆,敢找他的人屈指可数。安兄,不是兄弟长他人
    志气,万一与凶魔照面,你还是及早僻开比较安全些,而且千万不要让他查出你找我来对付
    他的实情,不然将有横祸飞灾。人渐多,咱们该分手了,再见。”
    南门外,就是著名的河口市,也称河南市,从河口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合流处的富民桥头,沿河直伸
    展至金马门附近,长有十里地,所以也叫河南市十里长街。这条街,真是名符其实的蛇神牛
    鬼猎食场,名种行业的根据地,米油布的集散场,南京民生必需品的供名人轶事应站。
    东面的通济桥,是通宁国府的大道,这一带的客店,旅客几乎全是货主和小商贾。西面
    富民桥附近客店的旅客,大都是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下的行商,品流比较复杂。至于水西门码头,旅客都
    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这三处地方,进出的人,无形中分出品流与地位,有经验的人不难
    分辩出他们的地位身份。
    吴玄落店在富民桥东首的裕丰客栈,登记的身份是南京来采购绸纱布的小行商。他的路
    引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府的关防大印,如假包换。他那身鲜亮而不过份的打扮,足以表明他是个腰缠多
    金,但不怎么聪明的小商人。
    当然,他曾经在通济桥西的鸿泰布庄露过脸。鸿泰在宁国府有自己的机房,所产制的绸
    纱在南京是有口皆碑的,小商号自购自运,皆与鸿泰直接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他以为,芜湖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是那位安兄,一个江湖上颇具时誉,专以猎
    捕官府有案,罪不可赦的万恶凶犯的所谓猎赏人。江湖朋友提出果报神安康宁其人,皆对他
    深怀戒心,说不定哪一天失手犯案,到头来栽在他手上;江湖朋友犯案的机会太多了。
    屠贾曾杰所犯的杀人案,在官府在档案中,没有二十件也有十件之多,每一州县皆有这
    凶魔的搜捕文书存档。
    水西门码头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街与河南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汇处,近城根的所谓后街,就是本地的是非地,有脂粉
    巷,有半开门的烟花,有各式各样的赌名人轶事场,有声色俱备的酒楼,有销金窟,也是是非场,蛇
    神牛鬼鸡鸣狗盗的混迹处。
    天黑不久,他出现在双街的金陵酒肆的店门外。
    不等他迈步入店,斜刺里钻出一个獐头鼠目的泼皮,贴近他身侧,鬼鬼祟崇在他耳畔低
    声说:“吴东主,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哦!”他向对方邪笑:“你居然认识我,失敬失敬。”
    “阁下住在裕丰客栈,曾在鸿泰谈了半天买卖。”那汉子的语音放得更低:“干我这一
    行的人,消息不灵通,就只有喝西北风啦!”
    “呵呵!你老兄到底干的是那一行呀?”他一脸流气:“拉皮条?打闷棍?背娘舅?打
    抽丰……”
    “胡说八道!在下是做买卖的……”
    “哦!做买卖的人?同行嘛!失效失敬。呵呵!你老兄做哪一种买卖呀?”
    “吴东主,你不是要采购绸纱吗?”
    “对,在下……”
    “有批货,上等的,急于脱手,比鸿泰的行情便宜四成,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没有风
    险。”
    “哦!我明白了。”他用行家的口吻说:“你在开玩笑。要买黑货,我可以去找癞龙赵
    十一,至少也便宜五成。你老兄这样冒冒失失兜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这一行我是第一
    把手,你老兄大概是初出道的嫩货,小心癞龙打断你的腿,你在挖他的墙脚,偷他的饭碗,
    你知道吗?算了吧!老兄。”
    那家伙一听苗头一对,老鼠般溜走了。
    进入食厅,灯火辉煌人声嘈杂,闹酒的声浪震耳欲聋,食客几乎满座,一连三间的大食
    厅,近四十付座头,食客之多可想而知,乌烟瘴气自在其中。
    总之,在这里喝酒的人,决不是有身份的大汉。他在边间的一副座头落坐,吩咐店伙送
    来几味小菜三壶酒,自斟自酌留心食厅的动静。这里,可看清全食厅的每一角落,可监视店
    门出入的景况。
    凭他的江湖经验,他看不出任何异状。即使有跟踪的人,这时已不可能找得到食厅监视
    他。
    刚喝了一杯酒,那位獐头鼠目汉子又出现了,而且多了一个人,一个用青巾包头,粗眉
    暴眼满身邪气的四十左右大汉。
    “这些家伙在打我的主意。”他心中暗笑:“癞龙赵十一亲自出马了。”
    两个家伙果然排开阻挡在走道中的醉客,邪笑着向他的食桌走来。
    “呵呵!”他先发制人打招呼:“赵十一,你不该派一个生手来装神弄鬼。看样子,你
    阁下真有货。坐下啦!叫店伙加两付杯筷,我请客。”
    “哈哈!该兄弟请客,兄弟是地主。”癞龙赵十一拖出凳子坐下,用手示意同伴也落
    坐,满脸奸笑:“吴东主,你是第一次在敝地露脸,兄弟不得不防着点。说实话,东主对兄
    弟的货有兴趣吗?”
    他召来店伙,加酒菜杯筷。
    “如果来源不带腥,在下当然有兴趣。不然,你另找别人商量。”他率直地说:“带了
    腥,在下担不起风险。贵地的捕头镇八方林五爷灵得很,手段够辣。你是地头龙,知道风色
    可以趋吉避凶,在下可就成了代罪羔羊啦!”
    “你放一千万个心,在下的货从不带腥,不然就不可能混到今天的局面。”癞龙不客气
    自己斟酒:“镇八方这些日子不好过,几件无头命案已了弄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管这种
    小事?”
    “你癞龙的口碑是不错的。”他举杯奉承:“有你这些话,在下就放心了。这样好,等
    看过货,咱们再谈其他细节,怎样?”
    “一句话,依你。”
    “好,一言为定,其他的事,你去安排,如何?”
    “好,一言为定,这就说定了,吴东主明天晚上有没有空?”癞龙欣然问。
    “有。”
    “掌灯时分,咱们在金马门孝烈桥头见面。”
    “好。现在,我敬你,为明晚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于杯。”
    三人举杯。那位獐头鼠目的仁兄,始终一言不发,癞龙也不为双方引见,似乎把他看成
    跟班仆人。
    但吴玄留了心,他发觉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内涵比外表丰富得多,那双鹰爪似的手指与
    常人不同。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心中暗忖。
    正事谈妥,双方皆按规矩隐起话题,也依惯例不探问对方的底细,避免套口风。酒至半
    酣,三个男人不久就谈上了女人。这方面癞龙材料丰富,地头龙当然清楚本地每一处风月场
    的花魁月首,说起来如数家珍。
    正谈得起劲,突然间,人声渐止,猜拳斗酒声徐消,所有的食客,皆将头转向厅右的明
    窗前。
    一位老苍头,领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十七八岁少女,随着一位店伙到了窗台下,店伙拖过
    一张条凳,请老苍头落坐,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低了几句话,迳自离去。
    原来是少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位少女的确长得十分出色,一双秋水明眸充满灵气,粉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光彩,瓜
    子脸,远山眉,小樱唇红艳艳地。穿俏丽的窄袖子黛绿短春衫,同式八褶裙。黑油油的秀发
    梳了双丫髻像个丫环,手中的轻罗帕很长。说美真美,所有的食客都看呆了,灯下看美人,
    她那耀目的清丽像乍现的光华,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老苍头年约花甲出头,一双老眼毫无神彩,一举一动慢吞吞有气无力,似乎人世间任何
    事也引不起他的激动。
    老苍头将木托篮放在脚下,慢慢地取出腰系着的箫囊里那管斑竹箫。
    吴玄也被少女所吸引,放下了酒杯。
    “那是月前来敝地卖唱的刘十老祖孙,小丫头叫小秀姑娘。”癞龙低声说:“她也赚缠
    头钱,只是脾气不好,看不上眼的人,再多钱也打不动不了她。才艺双绝嘛!使性子脾气坏
    并不足奇。”
    “我看得出她不是规矩的人。”吴玄也低声说:“她那双眼睛太活,气质是装出来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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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温香
    “呵呵!想不到吴东主会相人术,而且可以论断人的气质。”癞龙邪笑着说:“凭良心
    说,如果我癞龙不知道她的底细,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她是个卖春的。”
    人声终于完全静止,因为袅袅箫声已君临全厅。
    好高明的技巧,没有人敢相信是出于一个半死老苍头之口,中气之浑厚,手法之熟练,
    揉音之控制……无不臻于极致,似乎天底下,除了这动人心弦的箫声外,别无其他存在了。
    那是一曲昼夜乐的过脉,已令听众屏息以赏了。昼夜乐,属于慢词长调。
    终于,荡气回肠的珠圆玉润歌声;与出神入化的箫声相应和:“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
    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长调艳词一代宗师,烟花神女的守护神,号称柳七郎(骚坛墨客称之为柳絮田,或称其
    名柳永)的“昼夜乐”,从烟花女史口中唱出,不艳也艳,岂仅是荡气回肠而已?那简直是
    勾魂摄魄的绵绵情话,心动神摇的情欲之媒,向远离娇名人轶事妻的他乡客作强而有力的挑战。
    箫声残,歌声歇,全厅食答鸡鸣狗叫喝起采来。
    “吴东主,怎样,有意思吗?”癞龙邪笑着问:“以你的人才,嘻嘻!包在我身上。”
    “算了,像她这种人,必定接应不暇,哪能轮到我?”他欲擒放纵:“我不想打破头,争她
    的人必定不少,我不是有权有势的人。”
    “这也是实情。”癞龙阴笑:“早些天,的确有几个人被人扔死狗似的,从她的门内扔
    出门外摔得半死。”
    “是有人霸住了她?”
    “是的。”
    “是何来路?”
    “不清楚,这人霸住她三天……不,四天,来路不明,好像是一个四十来岁,膀宽腹
    大,满脸肥肉的人,抓一个人吊起来像是抓小鸡般容易。”
    “这人呢?”他不动声色信口问。
    “前天神秘地失了踪。”
    “小秀姑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口否认有这么一个恩客。”
    “你没查?这处地面该算是你的地盘。”
    “查个屁,人平空消失了,小秀姑坚决否认,怎么查?”癞龙耸耸肩,作出无可奈何的
    表情:“而且,没闹出大事,我也没有工夫去多管妓女与嫖客的滥帐。”
    “呵呵!我如果对她有意,会不会出毛病被人打破头?”他邪笑着问。
    “哈哈!你如果被打破头,咱们的买卖岂不吹了?”癞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
    啦!一切有我,至少,我癞龙赵十一还吃得住兜得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啦!”
    这时,小秀姑已拎起小木篮用纤纤玉手托住,袅袅娜娜逐桌收钱,正沿走道向他们这一
    桌接近。
    “吴东主,你打发她一些银子,出手大方些。”癞龙低声叮咛:“这样就会引起她的注
    意,以后的事由我来安排,不用你费心。”
    “你要直接与她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废话!她又不认识我。”癞龙说:“通常接待拜码头的人,由我那位拜弟黑飞鱼接
    待。兄弟对女色看得很淡,她不合我这种人的胃口。”
    “哈哈!你的胃口是又麻又黑又糟的?”
    “吴东主笑话了,哈哈哈……”
    小秀姑出现在桌旁,那双会说话的媚目,仅在吴玄脸上轻瞥一眼,在看到吴玄放入托盘
    的一锭十两纹银时,也仅含情默默嫣然轻笑,并无特殊表情流露。
    “好像她并不怎么重视金银。”小秀姑走后吴玄向癞龙低声说:“是一个颇为自负的姑
    娘。按理,她收入甚丰,似乎没有另结恩客的理由,她的歌喉足以赚钱糊口。”
    “吴东主,哈哈!”癞龙的笑声相当刺耳:“财不嫌多,能赚,早些赚岂不聪明?等到
    青春永逝,门前冷落车马稀,再想赚就嫌晚了,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不是吗?哈哈!不再
    反对在下替你安排了吧?”
    “只有白痴才会反对。”他盯着在邻桌讨赏钱的小秀姑背影说:“不错,是个可人
    儿。”
    “那我就着手安排,看样子,不会有问题,我看到她向你含情一笑,有意思啦!”癞龙
    说完转头,向那位獐头鼠目仁兄附耳嘀咕了几句。
    獐头鼠目汉子不住点头,然后悄然离座,轻手轻脚到了老苍头身旁,在老苍头耳畔咕哝
    了片刻。
    吴玄一直就在暗中留心四周的变化,可是,看不出任何异象。
    闹哄哄的酒肆、粗犷不够上流的食客、阴险污秽的泼皮地棍、爱钱的风尘歌女……一切
    是那么平常,一切是那么自然。这种场合,走遍天下,每一个通都大邑或稍像样的城镇,都
    有这种久已存在的地方,委实看不出有何不妥的反常现象。
    在他来说,癞龙口中所说,有关那位霸住小秀姑的神秘嫖客,才是不平常的事。
    四十来岁,膀宽腹大,满脸肥肉,抓一个人吊起来像是抓小鸡般容易;这是屠贾曾杰的
    像貌特征。他要我的人,就是屠贾曾杰,天下五大凶枭排行第三的屠贾。
    屠贾是个冷血的屠夫,神出鬼没艺臻化境,唯一的嗜好是女色,而且特好懂情趣床第工
    夫过人的风尘女人,对那些楚楚可怜不懂风情的小姑娘毫无胃口。
    这就是他想从小秀姑身上找线索的原因。屠贾如果未曾离开芜湖,必定会重返小秀姑的
    香巢。如果他能在小秀姑的香巢逗留一些时日,早晚会碰上屠贾把他丢出门外的,他希望等
    到这一天到来。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更没想到有人要计算他。他之所以留心四周的动静,完全
    是出乎江湖人警觉本能,具有这种本能,就会活得长久些。
    没有任何岔眼事物,嗅不到任何危险气息。连那位獐头鼠目的汉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异
    样的举动。这家伙只是一只阴险、贪婪、精明、善于掩藏自己欲名人轶事望的地老鼠;一只在黑暗中
    活动周身有刺的刺猬而已,用不着他耽心。
    食厅内又恢复喧闹的杂乱现况,小秀姑已回到原处,等候另一次大展歌喉的机会,连续
    唱会破坏食客的酒兴。
    獐头鼠目汉子回来了。吴玄看到小秀姑远远地向他这一面注视,脸上没带有任何特殊表
    情。
    “我想,你没办成功。”他向就坐的獐头鼠目汉子说。
    “只成功了一半。”獐头鼠目汉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土腔甚浓:“其一,小秀姑今晚本
    来与人有约,须等她辞掉约会方能答应,是否能辞掉,现在很难说。其二,如果辞掉了,要
    你午夜过后方可前往会晤,她卖唱通常在亥时正左右结束,你去早了她和她老爷爷不在家,
    去也是任然,她希望你在此听她唱到终局。”
    “我是有耐心的。”他说。
    “那就好,她已经请人去安排。”獐头鼠目汉子说话不带表情:“先给你一些消息,她
    的夜度资很高,你得先有所准备。再就是她是否愿意留你过夜,她有权决定,如果她请你
    走,你可不能赖在那儿闹事。”
    要求很合理,他当然毫不起疑。
    “你放心,我会知趣的。”他说,话锋一转:“老兄,贵姓大名呀?来了许久。酒也喝
    了不少,而且你老兄也替我办事,迄今尚未请教,真是失礼。”
    “我这种人姓名是多余的,你就叫我地老鼠好了。”獐头鼠目汉子居然毫无表情自嘲:
    “我跟随赵老大五六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干得胜任愉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随人
    叫,叫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哦!地老鼠老兄,你的修养真不差。”他嘲弄地说:“你说你干得胜任愉快,也不见
    得,至少刚才在酒肆外面,你对我耍那一招就拙劣得很,不但不灵光,而且几乎引起天大的
    误会。”
    “你终于与赵老大谈成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对不对?”地老鼠说:“这就是在下成功的地方,失败
    的该是你。”
    “不要多废话了,听,小秀姑又在唱啦!”癞龙亮开大嗓门叫嚷。
    小秀姑的确又开始唱了,动人的箫声应和着。那双动人的媚目向其他的食客大抛媚眼,
    边唱边拈着罗巾扭着水蛇腰,媚眼如酥风情万种,但却从不向吴玄这一面瞧,似乎有所顾
    忌,道是无情却有情,也许她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吴玄真佩服这位风尘女人的老练,和善于掩饰的独到工夫。
    河南市由于在城外,所以不实施夜禁,也不好禁,船只昼夜往来不绝,随时都有船到埠
    或发航,如何禁?
    戌牌末,食客渐散,一些灌饱黄汤的酒鬼,是被同伴挟持出去的。
    小秀姑与老苍头终于走了。临行,总算远远地向吴玄嫣然一笑,眉目传情令人心荡神
    摇。
    癞龙与地老鼠一直就组成联合阵线向吴玄灌酒,可是,两人反被灌得醉眼模糊,几乎躺
    下啦!而吴玄喝了百十杯酒,似乎除了出一身汗之外,最多只有三分酒意。
    地老鼠比癞龙清醒些,小秀姑一走,立即放下杯筷,双手撑住食桌,短着舌头含含糊糊
    向吴玄说:“吴……吴东主,该……该走了,要……要不要我……我带你去……去秀姑
    的……的香闺?”,
    “地老鼠,你能走吗?”吴玄问。
    “当……当然能。老大,你……你先走好了。”
    癞龙已爬伏在桌上了,自己走不了啦!
    “唔……嗯……嗯……呃……”癞龙直打酒呃,看样子要吐。
    “他快爬下了。”吴玄说。
    “等……等会儿自……自有弟兄来……来接他。”地老鼠撑桌摇摇晃晃站起:“吴东
    主,走……走吧,远……远得很呢。那……那小妖精,唔……那一天我……我也去……去找
    她快……快活,快活。走,我……我领路。”
    “不必了,我知道怎么我。”吴玄掏出两锭银子递给旁照料的店伙:“在街尾的城根
    下,并不远。”
    “哦!原……原来你……你早就对小……小秀姑留……留了心。”
    “河口市的人,谁不知道那地方?你白说了。”吴玄说,推椅而起:“秀姑好像没派人
    来回话,不知她是否已把约会取消了?”
    “还用派人来回话?她早就打名人轶事手式表示啦!”
    “哦!怎么我没留意?”吴玄颇感意外。
    他一直就在留意小秀姑的举动,按理他应该看到小秀姑打名人轶事手式,但他的确不曾看到。
    “她在等你。”地老鼠说:“我……我羡慕你。走吧!我……我领路,说不定在……在
    她那儿可……可以吃她所做的醒……醒酒汤,鲫……鲫鱼酸……酸辣汤……”
    “你走不动的,我自己走好了,谢啦!”吴玄说,整衣举步。
    癞龙开始呕吐,酒臭薰人。来了两名挑夫打扮的人,挟了就走,店伙们没有人敢出面过
    问。
    地老鼠摇摇晃晃出店。街上行人寥寥,店铺的门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几个醉鬼像幽灵
    般地街角踉跄而行,夜深了。而街西一带河边,仍然有船只移动,有人在忙碌。
    吴玄已经不见了,往街尾走啦!
    前面一处屋角的暗影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唿哨。
    踉跄向西面相反方向走了十余间店面的地老鼠。脚下突然加快,醉态全消,在街角一闪
    不见,隐入小巷的茫茫暗影中。
    街东是街尾,房舍渐稀,已没有店铺,所以也没有门灯,显得暗沉沉,一些无主猫犬在
    暗影中巡逡,不时发出几声吠叫。河畔芦苇高有丈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风吹来沙沙有声。如果再往前走,
    往北一折,便可以到达金马门,那一带更是荒僻,晚上决无行人走动。
    近城根处,一排五间上瓦屋,高高矮矮参差不齐,街道已窄了两倍,只能算是小径了。
    五间屋,只有第二间窗口有灯光泄出。前面有院子,两侧是空地,杂草荆棘丛生。
    吴玄赤手空拳,泰然到达有灯光泄出的院子外。首先,他打量四周的形势,这是江湖人
    的信条:永远要留心你的处境。
    平平常常的土瓦屋,简简单单一目了然。白天他已经侦查过,这时只须小立看看动静便
    可。
    如果屠贾今晚先来了,屋中决不会如此平静安祥。
    他上前叩门三下,片刻,应门的是老苍头,默默地拉开门等他跨入再默默掩门上闩,再
    默默转身领路越过小院子往大门走,老态龙钟,像个又瘦又小的幽灵。
    厅堂很小,布置得倒还清爽。两侧没有厢房。走道在右侧进去就是光线有限的房间,然
    后是个小天井,最后面才是内室。这种市街附近的房屋,平平实实毫无特色。
    迎接他的,是已更衣换装的小秀姑。一袭松宽的罗衫,水湖绿百褶裙,隐约可见胴体的
    曲线,平添三分秀丽。
    老苍头已到里面去了,大概厅后的房间就是老苍头的居所。
    小秀姑挑亮油灯,轻盈地奉上一杯茶,粉颊上居然有一抹羞态,妖柔而毫不造作地说:
    “吴爷请用茶。贱妾寄居不便,家中还没雇使女,执行不周,休嫌简慢。”
    “秀姑娘客气。”他并未用茶,将茶杯搁在桌上:“不要把我当作客人。”
    “吴爷请小坐片刻。”秀姑并未坐下。“我在厨下准备点心;要不了多少工夫。要不,
    请到内间小歇,不然爷一个人独坐,反而不便,请啦!”
    谈吐不俗,也没有装腔作势的风尘女人打情骂俏恶像,吴玄心中一宽,至少不至于有尴
    尬场面出现。
    “秀姑娘请便。”他说:“能不能请那位老伯出来坐坐?听人说,那是姑娘的祖父。”
    “他有点重听,人老了懒得说话。”秀姑娘笑笑说:“他老人家歇息了,我们到内间去
    吧,请随我来。”
    秀姑一面说,一面放茶具,想想却又重新放下,袅袅娜娜往里走。
    吴玄跟在后面,一阵颇为清雅的脂粉幽香淡淡地往鼻中钻。
    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脚下一慢,双眉深锁低头沉思。
    走道后端挂了一盏纱灯,光线幽幽地。突然,秀姑转身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
    手臂。
    “天井没点灯,吴爷脚下留神些。”秀姑脸上有动人的笑意:“有一天,我会买一间宽
    大的,有庭有院宜于居住的家。”
    “你会达成心愿的。”他说,思路被打断了:“我觉得,这小小的希望恐怕满足不了
    你。”
    一进内堂,像是进了另一处天地。堂不大,但却像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妆楼,只不过缺
    少一张床而已,那通向内房的门帘,是双凤朝阳图案的精制苏绣,恐怕至少也值一二百两银
    子,其他就不要说了。没有凳,却有精致的绣墩。阵阵幽香中人欲醉,几上一对烛古色古
    香。内堂已经如此华丽,内房就更不用说了。
    “吴爷请坐。”秀姑放下他的手臂,媚笑如花:“我去沏壶好茶来、”
    “先不必管茶。”他宽心地一笑,顺势将秀姑一拉,一挽小蛮腰,秀姑不由自主坐在他
    怀里了,这种锦墩本来就是便于男女叠坐的:“你这里,比南京秦淮名姬的香闺还要富贵
    些。”
    “嗯……吴爷。”秀姑半推半就倚在他怀中,诱人的小樱唇一撅:“算了吧,别挖苦人
    了,你是南京的小财主,见过的场面多,谁又能比得上秦淮的艳姬名花呀!是不是你每天都
    往秦淮八楼跑?”
    “商场应酬嘛!少不了的,但每天跑却又未必,我可不是家有金山银山的财神爷。”他
    提起秀姑的玉手放在掌中欣赏:“以你的才艺来说,绝对称得上才貌双绝的名花,秦淮那些
    花国艳姬,比起你来差远了。
    秀姑是侧身坐在他腿上的,右手被他握住,小蛮腰又被他的右手挽实,想起身势不可
    能。
    “你像个花丛老手。”秀姑想把手抽回,娇媚的神情迷人极了,左手纤纤玉指点在他的
    印堂上:“我说过我要买屋,你如果信得过我,借我几百两银子周转,不知道你舍不舍
    得?”
    妓女与嫖客,谈的不是财就是色,事极平常,吴玄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虽则他进室就
    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至少,一个半开门的风尘女人,把租来的房子布置得华丽无匹有悖
    常情。
    “不是我舍不舍得,问题在你身上。”他说。
    “我?你的意思是。你想金属藏娇,怕我不答应。”
    “这个……”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秀姑的粉颊贴上他的脸,他无法看到秀姑脸上的神色变化,只
    感到粉颊腻润无比,耳鬓厮磨吐气如兰。
    “我的意思是……”
    “吴爷,你要明白。”秀姑亲亲他的脸,情意绵绵地说:“跑遍河南市,就找不出几个
    能有你这般英伟超群的人,而且位尊而多金。我跟定了你,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希望,除
    非你对我无意无情。
    “你又在说奉承话了……”
    “不是我在说奉承话,而是说我心里要说的话。”秀姑挺身欲起:“你我初识,在我是
    落花有意,一见钟情倾心,你这一面我就不知道了,就算你是逢场作戏吧,我也不会怪你
    的。别毛手毛脚,我的点心还没弄妥呢,你自己坐坐,我就来陪你。内房已清理过,要不可
    以进去躺躺。”
    “在酒肆灌足了黄汤,肚子里填满了草料,还吃得下点心?”他抱住不放,嬉皮笑脸,
    抱在小蛮腰的手不老实,揉来抚去把秀姑揉得浑身发燥:“不忙不忙,且……”
    “你们男人呀!”秀姑媚眼水汪汪,春意上眉梢:“像是馋嘴的猫,进了厅就想进堂,
    进了堂就想进房……”
    “进了房就想上床。”他邪笑着接口:“我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秀姑腻声问,右手抽回,挽住了他的颈脖,整个胴体倚在他怀中,饱
    满的酥胸压在他的广阔胸膛上。
    吴玄不是坐怀不乱的鲁男子,他也不想做鲁男子,亲了秀姑的粉颊,色迷迷地邪笑说: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因为目前我还没想到床,也没想到床上的美娇娘。上了床,玉环飞燕
    都是一样的,西子无盐并无多少差别,差别的是上床前的气氛和情调,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
    得多,你这内堂布置得有如闺房,可见你定是这方面的能人高手,任何人进了堂,不色授魂
    予者几稀。但今晚我的心情不一样,我要和你秉烛清谈。”
    “什么?你……”秀姑扭着小腰肢挣扎。
    “不要起来,就坐在我怀中闲聊。”他抱紧不放:“我不会放你走,因为……”
    “哦!你总该让我宽宽衣……”
    “该宽衣时,我会替你宽。”他抱得更紧:“不管你的身世如何,那一定是古往今来,
    千篇一律的陈旧老故事,我不必提,我要提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
    “现在?你决定金属藏娇了?你……”
    “那是将来的事,现在要谈你的处境。听癞龙说,早几天有人在你这里争风打架,有人
    被丢出门外,被打得头破血流。”
    “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些什么人?把人打了丢出门外的人是……”;-
    “哎呀!你揉痛了我的腰。”秀姑突然娇笑着叫:“放开我,我要站起来喘口气……”
    “我又没呵你的痒。”他到底仍是放了手:“争风吃醋事情虽然平常,但处理不好,可
    能会出人命……”
    “你想知道那人是谁,对不对?”秀姑用手掠着鬓脚,信口问。
    “我是不放心你……”
    “替你自己耽心吧。”
    “你的意思……”
    “要你死!”
    死字声出,秀姑的玉手下移,电芒一闪,三枚原先藏在发内的牛毛针,奇快地射向吴玄
    的胸口。贴身而立,一站一坐,手一伸便可触及身躯,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大罗金仙也难逃
    此劫。
    吴玄的右手,这时刚抬起轻抚下颔,他首先发现秀姑的衣袖出现不正常的波动,等看到
    几乎肉眼难辨的芒影;已无法闪避了。
    “哎……”他惊叫,仰面便倒。
    牛毛针长有三寸,如果全部贯人胸膛,那还了得?不可能当堂毙命,但决难走动,一动
    便痛入肺腑,可以把人痛得全身发软。失去活动意志。
    秀姑随发针的退势,轻灵地飞返丈外,飘落在内房门,飞快地掀帘而入,出来时左手有
    一把精巧华丽的尺二匕首,站在通向厨房的通道口,冷然注视着在地上挣扎,被痛苦所折磨
    的吴玄。美艳的面庞变得又冷又僵硬,那双勾魂摄魂的媚目冷电森森泪不转瞬地注视着吴
    玄,像一头已吃饱了金钱豹,冷然漠视着死僵了的小鹿,眼中虽有杀机,但已经没有胃口;
    豹通常不吃残剩的隔宿猎物,因为它猎食太容易了。
    吴玄蜷曲着身躯,强忍痛楚慢慢地、一寸寸地挣扎着坐起,片刻,他成功了,左手按住
    胸口,右手抱着锦礅支撑,屈右腿半坐,总算坐稳了。他脸色冷灰,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崩紧
    得变了形,脸型扭曲相当怕人,牙关咬得死紧,可知他所受的痛苦是如何可怕了。
    他的目光极为怕人,焦点向秀姑集中,燃烧着怨毒之火,黑得怕人,冷得怕人。
    远远地,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柝声。
    “毫……芒丧……门……针……”他浑身颤抖着说:“你……你……你是……”
    秀姑眼神一动,似乎对他还能挣扎着坐起颇感意外,更被他还能说话所惊。
    匕首无声地出鞘,冷电四射,锋刃之利不言可喻。
    “你是……是那神……神出鬼没的针……针魔……”
    秀姑迈步轻移,一步步走近,步度极为缓慢,眼中有极度警戒的光芒。
    吴玄身形一晃,几乎伏倒,但终于以手支地撑住了,颤抖着一寸寸向后挪动沉重的身
    躯,以臀挪动双脚吃力地后撑,每一撑动,脸上痛苦的线条即加深一层。
    身后不远处便是堂门,外面是黑沉沉的天井。
    秀姑接近的速度,比他挪动的速度快。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身躯的颤抖愈来愈激烈。
    电虹飞射而至,人影冉冉压到,秀姑已迫不及待用匕首进击了,劲风压体,香气袭人,
    森森刃气直指胸口,快逾电光石火。
    他坐在地上,秀姑的匕首指向他的胸口,身形必定前倾,而且必须贴至切近。
    一声低叱,他在锋刃及体的前一刹那,向后躺倒双足行迅雷的一击,剧痛令他失去应发
    的力道,但攻势依然猛烈。
    “哎……”秀姑惊呼,右足挨了一脚,斜撞出丈外,砰一声大震,撞得墙壁窗户撼动不
    已,人亦摔倒在壁根下。
    他仰起上身,但堂中一暗,一对银烛已被秀姑击倒,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显然,秀姑知道他的幻刀可怕,很可能有余劲发射幻刀,熄灯是最好的防护。
    黑暗中,传出秀姑一声怪啸。
    前面有了响动,老苍头鬼魅似的冲出天井,手中有那枝斑竹箫,但比用来演奏的箫要长
    四寸,两尺二。
    “他在门下!”秀姑急促地叫。
    门内下方有物移动,藉天井的星光隐约可见。
    “击中他的胸口,但他竟然挺得住。”仍是秀站的声音,但换了方位:“他踢中我的右
    脚,短期间无法活动自如,快毙了他!”
    老苍头举箫就唇,一道冷芒从箫中喷出,奇准地击中丈外在门内下方移动的物体,在异
    声发出。
    “不是人。”老苍头讶然叫:“他真在里面吗?”
    “应该在。”
    “你真击中他了?”
    “三枚全中胸口。”
    “你没补他一刀?”
    “晚了一刹那……”
    “糟!快出来。”
    “按理他支持不了啦……”
    “快走!”老苍头惶然叫。
    整座住宅暗沉沉,声息全无。
    吴玄隐身在后门的草丛中,身后是两丈高的城墙,人隐伏在草中,真不容易发现。他是
    从后门走的,剧痛击不倒他。
    他不能走,那老苍头的话靠不住,对方既然设下天衣无缝的妙计杀他,决不会不见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便匆匆撤走。
    他心中明白,对方在附近最少也埋伏了五个人,等他冲出去送死,或者等他断气再来找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我真该死!”他心中暗暗咒骂自己:“那么多可疑的征候,我却昏了头一一忽略了。
    老天爷!是谁安排下这无懈可击的毒计来暗算我?我与针魔无冤无仇,她没有暗算我的理
    由,为什么?为什么?”
    他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善用针杀人的女人,天下间见过针魔真面目的人还没听说
    过,双方从未朝过像,怨从何结起?针魔其人姓什名谁是美是丑,谁都不知道。
    毫芒丧门针,那真是江湖朋友心惊胆跳的歹毒玩意,在大庭广众间施用暗杀,真可说神
    不知鬼不觉,得心应手,百发百中。针太过锋利,劲道惊人,不中则已,中则必定没人名人轶事体内
    直贯五脏六腑,不将人名人轶事体剖开,决难将针取出,片刻间内腑必将充血而死,因为针细,创口
    不易被发觉,所以死了的人连死因也无法查出,江湖朋友提起毫芒丧门针,真是谈虎色变,
    畏如蛇蝎,不论是黑白道朋友,无不恨之切骨,这几年来,莫名其妙死在这种针下的人,没
    有五十也有三四十之多,全是些江湖上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后才发现体内
    的致命怪针。至于未发现遗针的受害者,到底有多少实难统计。
    他被这恶毒的女人打了三针,针入体他便知道所中暗器的特性了。
    他缓慢地小心地拔出袖套上的一把飞刀,缓缓拉开衣襟。他是那么小心,毫无声息发
    出。
    敢设下毒计暗算他的人,决非无名小卒,这些人潜伏在附近等候证实他的生死,任何轻
    微的声息,也难逃这些高手的灵敏听觉,生死关头,任何微小的错误,皆可以决定生死大
    局。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但这一次他犯了事后方知可疑征候的严重错误。
    首先,他想到了果报神安康宁。他与果报神是有数面之缘的朋友,没有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只有道上
    的同道感情。论艺业,果报神与屠贾相去有限,而屠贾很少与人结伴,只要多加上一两个助
    拳的人,对付屠贾应该胜任愉快。果报神派人从池州把他催来,他以为果报神身边必定缺乏
    人手。但与果报神分手时,果报神居然说可以找朋友来助他,这件事怎不令他生疑?
    其次是癞龙,在酒肆长久逗留,那些码头痞棍竟然踪迹不见,癞龙那群狐群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躲在何
    处去了?岂能任由他们的老大与陌生人独自出头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显然癞龙如不是同谋犯,必定是被
    凶手控制住了。
    再就是那吹名人轶事箫的老苍头,如果是人士大半的普通老人,哪能吹出中气充足出神入化的箫
    声?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曾经嗅到秀姑身上散发出来,那品流极高,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
    香,竟然未生警兆。行道江湖八春秋,他接触过不少各色各样的异性朋友和陌生人。那些清
    白人家与名门闺秀,所用的脂粉香或黛衣香,品质绝对与风尘女人不同,一嗅便知,即使是
    秦淮花国名姬,自抬身价也使用高品质的胭粉,但皆不能免俗用量着重浓艳,一方面表示身
    价高,一方面可以冲淡生张熟魏身上的男性臭味,尤其是酒臭汗臭口臭,没有浓香怎受得
    了?
    秀姑是风尘艳姬,她凭什么肯用淡淡的芝兰幽香?当时他确曾生疑,却被秀姑挽臂表示
    亲热而打断了他的思路,突然兴起的疑云悄然消散。
    他愈想愈毛骨悚然,也对秀姑那种精细手段和设计暗暗佩服。如果喝了外厅的茶;如果
    他不施手段缠住秀姑;如果他不是步步进迫谈上了屠贾而进入香闺……
    又假使他不是坐着受到袭击;不先一刹那看到了秀姑眼中的杀机……
    他死过一次了,而现在危机并未消退。
    他割开了左胸肌,咬牙忍痛拔出斜贯在胸肌肉的一枚毫芒丧门针。
    但时对方针飞出掌心时他是仰面倒地的,而且右手放在下颔抚摸,本能地用手臂挡暗
    器,所以针是斜贯人肉的,并未贯人胸腔,真是危机间不容发,生死须臾。
    用百宝囊中的药散敷上创口,再割袍袂裹伤,一切皆在静悄悄中进行。他是那么沉静、
    有耐心、能忍受痛楚,这是他闯道八年依然活着的凭籍。
    城墙上方,女墙的一处垛口,徐徐移出一个人的半个脑袋,全神贯注用目光向下面搜
    索。
    他看到了,不加理会。
    最外侧的一栋房屋瓦脊上,有一个蠕动着的黑影。
    大概那些人等得不耐烦,准备入屋搜索寻觅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了,这些人都是些胆小鬼。
    天太黑,邪剑幻刀声威四播,黑夜中幻刀的威力增加十倍,谁又敢充好汉呢?
    他慢慢地捞起右袖,谢谢天!不,该谢谢他自己的皮护手臂套,两枚毫芒丧门针,斜贯
    入皮套的刀插内,被飞刀的刀身所阻挡而折向,贯穿力消失大半,所以仍留在套上,又硬又
    冷弹性极佳。按部位,这两枚针正射心房要害,另一枚射稍上方取左胸,认位之准,令人心
    惊胆跳。
    “这贱女人好狠毒!”他心中暗暗咒骂。
    前面传出轻微的声息,有人登上瓦面潜降天井。
    “今晚外面接应的人,绝对不少于八个人。”他心中暗暗嘀咕,定下神留心附近的声
    息。
    他不能出去,割开的胸肌一动就会创口迸裂,就会大量流血,怎能与高手拼死?
    而且,他身上没带有剑。
    他躲的地方很不错,屋后至城根还有三十余步距离,蔓生着杂草荆棘,他蹲伏在草中,
    野草往内掩,即使光度再亮些,从城上往下看也难以发现他的形影。
    最重要的是。任何轻功已臻化境的高手,也不可能突然从十余步外像闪电般。快速纵近
    向他突袭。前来拨草寻踪的人,在两丈外便可被他的幻刀击中。他目前的景况,咬牙忍痛运
    可用的劲道发射幻刀,仅可及两丈左右了。
    如非必要,他不准备用幻刀,以免创口迸裂被人缠住送掉老命。他唯一可做的事,是躲
    得稳稳地,老天他保佑不要让这些人把他搜出来。
    只要天一亮,这些家伙一定会溜之大吉的。屋内找不到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必定引起一阵慌乱,
    说不定主事的人以为他已经逃掉,不早早逃离现场才是怪事。
    终于,他听到屋内的声响,甚至可看到墙缝泄出的灯光,这些家伙已在屋内明目张胆亮
    灯搜索了。
    接着,有人搜城根,有人搜对街的河岸,有人匆匆从他隐伏处的左方经过奔向城根,相
    距不足一丈,对方竟然忽略了他隐伏的短草区,却去搜城根附近高与人齐的丛草杂树。
    来人全是穿了夜行衣,以黑巾蒙面的人,不但看不出面貌,也看不清身材轮廓,天大
    黑,而这些人的行动又太快速了。
    久久,城根方向有人往回搜,开始以房屋为中心汇聚。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小心翼翼一
    步步探索而行,不时以剑拔动可疑的丛草。
    看方向路线,他的潜伏处,正位于右面那人的进路上,毫无疑问他一定难逃被发现的恶
    运了。
    他一咬牙,双手各拔了一把飞刀。
    黑影渐来渐近,生死关头将到。
    他感到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
    两丈、丈五……他的双手不再冒汗,恢复了往昔的沉着稳定,将行生死立判的雷霆一
    击。
    这是他能在江湖出人头地的本钱。当他决定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后,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冷静
    得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几乎连天掉下来也撼动不了他,他面对死亡的勇气,比任何自诩亡
    命的人都强烈旺盛。快接近至丈内了,那位黑影的目光,正从右方徐徐移扫过来。
    他的幻刀,劲道已凝聚于锋尖。
    蓦地,瓦面升起一个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的锐啸,然后一闪不见。
    将举步接近的黑影,扭头向左方的同伴吹出一声口哨,举手向后一挥,两人扭身奔向城
    根,一鹤冲天扶摇直上,登上两丈高的墙头,一闪即逝。
    他又开始心跳了,手心也重新开始冒汗,危险已过的松懈感觉,令他感到十分疲倦,而
    且创口又感到痛楚了。
    “我会找到你们的。”他心中暗叫。
    他确曾查证过屠贾的行踪,也从衙门的仵作处,证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船行总管事,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鳌郑启隆的
    死,确是被摧枯掌震毁内腑而死的,摧枯掌是屠贾杀人的惯用手法。
    屠贾是否真是曾在芜湖现踪?如果在,今晚布陷阱暗杀的阴谋,可能有屠贾一份。
    线索很多,他只要抽紧一根线,就不怕对方不暴露出原形来,只要他留得命在,这件事
    早晚会了断的。
    天终于亮了,他悄然进入秀姑的家,仔细地搜查每一角落,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可
    是,他失望了,除了家俱,什么东西也没留下,连一件衫裙也无法觅得。
    在他曾经用来引诱老苍头的茶几上,留下一只暗器击中的小洞孔,暗器已经失踪。那是
    一个豆大的洞孔,已透穿半寸厚的几面,贯入处有突然扩大的痕迹,孔周围有一圈难以分辨
    的暗青色遗痕。
    他不住轻嗅小孔,最后解开百宝囊,用飞刀挑出一只小陶瓷大肚瓶中一些粉末,蘸口水
    轻涂在小孔的一边,再凝神察看变化,不住轻嗅。
    不久,沾了粉末的一边,隐隐泛起苍白色的渍痕。
    他又换用另一只瓷瓶的药未,另涂在小孔的另一边。
    连试了四种药未,最后一种泛现灰绿色的痕迹,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鱼腥味。
    他满意地笑了,拾掇妥百宝囊缓缓站起。
    “夺魂箫,化血吹针,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喃喃地说,眼中阴森的冷电突然炽盛,嘴
    角出现冷酷的笑容,一双手呈现反射性的抽动。
    第三天,他出现在鳖洲的东岸。吩咐舟子在原地等候,独自进入洲西。
    这是横展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的一座沙洲,南北长东西窄,是县河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水回涌所形成的沙洲,与
    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对岸的老蛟遥遥相对,洲上长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搭了几座渔夫歇息的草棚,平时没有
    人居住。
    当他突然钻入一座草棚现身时,把在棚内睡大头觉的三个大汉惊醒了。
    “咦!你……”一个大汉跳起来惊叫。
    “谁是浪里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秋山?”他背着手含笑问。
    “你是……”
    另一大汉警觉地问。
    “我姓吴,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秋山。”
    “他不在,过对岸无为州去了。”
    “你老兄是……”
    “小姓高,你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哥……”
    “向他讨你们老大癞龙赵十一的消息。”
    “这……”大汉脸色变了。
    “在下是善意的,三天前,你们老大与在下曾在金陵酒肆称兄道弟,喝了百十杯酒。”
    “哦!你就是那位姓吴的布商,南京来的。”大汉恍然地说,脸色大变。
    “对,南京来的布商。”他笑笑:“这表示癞龙暗中已有防险的安排。你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哥大
    概知道这件事。”
    “知道又有什么用?”大汉苦笑:“赵老大当晚就死了,仍未能逃得性命。”
    “哦!癞龙真的死了?”他问,并不感到意外。
    “半点不假,咱们几们弟兄,根本拦不住那两个挑夫打扮的人,而且赔上两位弟兄的
    命。”
    “所以你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哥躲到洲上避祸了。”
    “对,咱们这些人斗不过强龙。”
    “在下特地来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三讨消息。”
    “这个……”
    “你们不希望报仇?”
    “这个……”
    “把所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我去找他们。比喻说,那些人的去向,那些人的真正面貌等
    等,我相信他们再神秘,也逃不过地头蛇的耳目,因为癞龙已暗中将情势告诉你们,你们应
    该有所准备,所以我来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三。”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哥的确到无为州去了,你所要的消息在下无条件奉告,希望对彼此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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