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群龙传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黄鹤楼上现黄鹤
    常百化听鱼素真要与自己比斗拳掌,遂立即点了点头,怪笑答道:“贫道遵命,就以自创‘蛇形太乙掌法’,在鱼道友的‘天魔妙音拳’下,领教绝学!”
    话音甫了,双肩轻晃,倏然退出五步,目光凝注鱼素真,足下盘旋,活开步眼!
    鱼素真一任常百化宛若灵蛇地,围绕在自己身外,不住盘旋游走,却自巍然凝立,一动不动!
    但她两只手儿,却不时有所动作!
    忽而双掌互拍,忽而双掌合击,忽然从十指一屈一伸之中,发出“格格格格”清脆声息!
    上官柔本未留意,但见皇甫端仿佛听得出神,遂也冥心倾耳,静听起来!
    听了片刻,上官柔失惊叫道:“上官兄,鱼素真的手中所发声响,颇有节奏,显非随意而为,莫非还藏有什么玄妙?”
    皇甫端点头笑道:“音魔之名,岂是幸致?当然蕴藏有相当奥妙!柔妹不信请看,鱼素真在这次十指连伸之后,可能会合掌三拍!”
    他这里语音方落,鱼素真果然目光笼注常百化,举掌连拍三响!
    上官柔见皇甫端能预知鱼素真的动作,不禁大为敬佩!双眉一轩,方待动问,皇甫端却又复笑道:“柔妹再看,我猜鱼素真拍了三掌之下,还将再拍三掌,然后便向‘金蛇道人’常百化,发动攻击!”
    上官柔听得将信将疑,注目看去,果见鱼素真拍完三掌以后,仍复连拍三掌!
    不知怎地,这六掌连拍三声,竟仿佛使“金蛇道人”常百化听得出神,足下略为一慢!
    一流高手对敌,哪里能有丝毫可乘之隙予人?就在“金蛇道人”常百化这略微一慢之下,“音魔”鱼素真便即奋拳急捣,袭向对方左肋!
    常百化大吃一惊,急忙身形一摇一拱,足下一移一滑!
    眼看鱼素真十拿九稳,业已一拳击中常百化,但常百化却在对方掌将及肋,而未及肋的一瞬之间,像条灵蛇般,身形微拱,闪滑出丈许以外!
    鱼素真忍不住,脱口赞道:“常道友,你好巧妙的‘灵蛇身法’!”
    常百化回身笑道:“鱼道友,你好厉害的‘天魔秘音’!”
    但一语方毕,身形立闪,猛扑鱼素真,接连攻出七招“蛇形太乙掌法”中的沉雄诡辣绝学!
    鱼素真立即挥掌相迎,刹那之间,当空掌影如山,举风若啸,渐渐看不清这两位一代豪雄身影!
    龙腾虎跃的人影忽分,并发出“铮”的一声及“哧”的一声等两种声息!
    鱼素真手中持着从“金蛇道人”常百化身上撕裂的半幅道袍,咬牙切齿的怒视对方,神情愤恨已极!
    常百化则在若无其事地,满面得意奸笑!
    上官柔诧然说道:“上官兄,常百化所着道袍,被人撕去半幅,分明落了下风,他为何反倒这等高兴呢?”
    上官柔忽然失惊地叫道:“上官兄,我明白了,你看鱼素真的肩后!”
    皇甫端目光注处,果见鱼素真的肩后“七弦古琴”,业已断为两截!
    上官柔低声说道:“一个肩后古琴被断,一个身穿道袍被撕,说来仍是秋色平分,未判胜负!为何‘金蛇道人,常百化,竟笑得那样得意!”
    皇甫端低低说道:“大概‘金蛇道人’常百化怯惧‘音魔’鱼素真的那具‘七弦古琴’,遂建议双方不用成名之物,然后再交手过招之下,设法将对方这一具令他头痛的‘七弦古琴’毁掉,便可滥肆凶威,毫无忌惮!”
    上官柔被皇甫端一言点醒,瞿然说道:“我也明白了!换句话说,在这鱼素真的‘七弦古琴’已断之下,常百化就要利用他那条金蛇制敌的了!”
    他们话方至此,壁下石破天惊的恶斗,又复开始!
    “音魔”鱼素真因自己最心爱的“七弦古琴”被毁,有点怒极心疯,厉啸一声,十指箕张,竟以“僵尸抱柱”身法,恶狠狠地,向“金蛇道人”常百化,猛扑而去!
    这种“僵尸抱柱”身法,歹毒无论,只要容她十指沾身,便休想得脱,非有一方气绝身死以后,才可解开纠缠,确实是种遇上强仇大敌的拼命招术!
    常百化一来因觉毁去对方威力无边的“七弦古琴”,业已稳占上风,自不肯冒险拼命!二来因见鱼素真厉啸飞扑的来势,太以猛凶,也不敢轻樱其锋!
    遂赶紧又施展他那独擅胜场的“蛇形身法”,双肩微晃,腰背一拱,便从鱼素真十指疾抱之中,拱了开去!
    鱼素真哪里肯就此干休?接二连三地,追踪猛扑!
    常百化则灵活如蛇,在鱼素真十指指风交织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巧妙闪避!
    上官柔低声说道:“上官兄,我们大概猜得不错,常百化形势奇险之下,怎么还不用‘金蛇’制敌……”
    话犹未了,壁下忽然响起一声尖锐怪啸!
    这声尖锐怪啸,是出自“金蛇道人”常百化的口内,他在发啸之后,并足下加功,闪纵出四丈来远!
    鱼素真以为他心怯想逃,遂冷笑叫道:“常百化,你也是当世武林的第一流人物,怎地竟如此怯战?”
    一面发话讥刺,一面提足轻跃,纵身五六丈远,仍向“金蛇道人”常百化,拼命追扑!
    鱼素真身形刚刚凌空,常百化便自口中响起第二声尖锐怪啸!
    随着他这第二声尖锐怪啸,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细细血虹!
    这道细细血虹,是从那条小小金蛇的口中喷出!
    “音魔”鱼素真身形方一凌空,忽见血虹飞射,知道又中了“金蛇道人”常百化的毒计,不禁紧咬银牙,愤怒到了极处!
    但危机当前,徒自愤怒何用?鱼素真提足内家真气,迎着细细血虹,猛力喷出!
    她这等身份的一流高手,所喷真气,自然具有莫大威力,眼看把这细细血虹,一喷而散!
    鱼素真心头方自一宽,但鼻中忽然闻得一种淡淡腥味,立即神智昏昏地,颓然晕倒!
    那条业已胀大不少的金色小蛇,也告突然收缩,恢复原状!
    原来金蛇之所以突然胀大,便因腹中吸满红蟒毒血之故!
    如今既已把红蟒毒血,化作细细血虹喷出,向鱼素真暗袭,躯体便自然则然地,收缩成本来大小!
    鱼素真一口内家真气,虽然喷散了蟒血毒虹,却不曾料到空中还布有金蛇毒气!
    一丝金蛇毒气化的奇腥入鼻,鱼索真神智立昏,常百化则发出高兴万分的哈哈大笑!
    但常百化的得意狂笑,尚未收歇之际,却听得峭壁以上,有人声若春雷暴响,向下喝道:“常百化,想不到名满武林的‘金蛇道人’,竟会使出这种无耻手段取胜?你大概也想不到此事居然会落在我‘括苍紫裘生’上官渊的眼内!”
    一来“括苍紫裘生”上官渊的名号,威震当世!二来“金蛇道人”常百化的举止,有欠光明,心内生愧!故而他一听壁上有人发话,又看见有一男一女两条人影,凌空飞落,遂赶紧点手召回那条业经豢养调教通灵的小小金蛇,电疾遁向谷外!
    皇甫端万想不到自己冒用六师叔“括苍紫裘生”上官渊的名号,大叫一声之下,竟会把“金蛇道人”常百化,轻易吓走,免去一场意料中的狠拼恶斗!遂摇头说道:“这也算是相当侥幸,倘若我们两人之力,或许能在武功方面,勉强抵敌常百化,但只要他将那条恶毒金蛇放出,我们恐怕将仗义有心,救人无力,甚至会与‘音魔’鱼素真,遭受同样命运,丧命在这荒山野谷以内!”
    上官柔笑道:“上官兄不必再感叹了,我们且去看看‘音魔’鱼素真的中毒情形如何?是否能救得她的性命?”
    皇甫端扬眉说道:“只要她一息尚存,便有生机,因为我那根‘通天犀角道簪’具有相当灵验的吸毒功效!”。
    上官柔失笑说道:“对了,我在‘括苍山’中,业已见过上官兄的那根‘通天犀角道簪’,如今竟会忘了此物?”
    她一面说话,一面俯身察视“音魔”鱼素真的中毒情形,见鱼素真只是昏迷不醒,失去知觉,气息却末断绝,遂高兴得扬眉叫道:“上官兄,你快把‘通天犀角道譬’拿来,这位鱼前辈的气息未绝,能有救呢。”
    皇甫端闻言,遂立把“通天犀角道簪”递过,命上官柔持向鱼素真口鼻之间,吸取所嗅入的金蛇毒气!
    上官柔如言施为,约莫过了两盏热茶功夫,但见鱼素真胸前起伏,眼皮微动地,即将苏醒!
    上官柔刚把“通天犀角道簪”还给皇甫端,“音魔”鱼素真便蓦然醒转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鱼索真跃起身形,目光微扫,便已猜出自己中毒晕绝后的一切情事!
    “金蛇道人”常百化业已不见,自然是被这少年男女赶走.自己的一条性命,更必是对方所救!
    鱼素真名列“乾坤十四煞”,是当代武林中的第一代高手,如今竟落得这等情况,使她一阵伤心,流下了两行珠泪!
    恩情难受,仇恨难忍之下,鱼素真忽萌死念,惨笑一声,骈指自点心窝,意欲求得解脱!
    上官柔站在她的身旁,早就防到鱼素真羞怒交并,可能有此一举,遂赶紧伸手相拦,含笑劝道:“鱼老前辈,你这算何意?”
    鱼素真早就认识上官柔,遂颓然一叹说道:“我……我觉得太以惭愧……”
    上官柔摇手说道:“鱼老前辈不必如此想法,你这次只是中了‘金蛇道人’常百化的无耻恶毒算计,才先被毁‘七弦古琴,,后中金蛇毒气,并非艺业不敌,哪里有什么惭愧之感?”
    鱼素真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上官柔又复嫣然笑道;“故而鱼老前辈绝不能因一时气愤,遽尔轻生,你应该海角天涯,追寻‘金蛇道人’常百化,求以报仇雪恨!”
    鱼素真听得双眉一挑,目闪奇光,点头说道:“庞姑娘,你说得对,我要去寻那‘金蛇道人’常百化报仇!”
    皇甫端听得一愕,暗想鱼素真怎把上官柔叫做“庞姑娘”?
    莫非‘上官柔”三字也与自己的上官悲三字一样,只是化名而已!
    上官柔见鱼素真说完以后,转身便走,急忙赶前几步,含笑问道:“鱼老前辈,‘七情玉笛’鱼小梅姐姐,如今在不在‘幕阜山天音谷’内?”
    鱼素真摇头答道:“她不在‘天音谷’,业已前去四川探友!”
    说完,再不停留,也不向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皇甫端、上官柔等,说上一个“谢”字,便自疾如电掣地,绝尘而去!
    上官柔目送鱼索真驰出谷口以后,向皇甫端摇了摇头,微笑说道:“上官兄,天下事真巧极,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若非在此,与‘音魔’鱼素真相逢,又哪里知道‘七情玉笛’鱼小梅已到四川探友,难免要奔向‘幕阜山天音谷’,跑趟冤枉路呢!”
    皇甫端笑道:“鱼小梅去往四川探友,我们又欲到岷山赴约,或许双方便会异常凑巧地,相逢于蜀道之中!”
    上官柔柳眉微扬,含笑说道:“上官兄,我们如今可以直接前往‘岷山’,赶那‘玉面屠夫’金若雨之约的了!”
    皇甫端点头,一面与上官柔并肩同行,缓步出谷,一面向她低声笑道:“柔妹,我有句话儿,既想问你,又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
    上官柔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说道:“上官兄你想问便问,像我们之间的如此情分,又有什么话儿,不能问呢?”
    皇甫端欲言又止地,几度嗫嚅,方自低声问道:“柔妹,你……你……你当真是叫做‘上官柔’吗?”
    上官柔真想不到他会这么一问,遂在微觉愕然以后,坦然相承地,立即点头说道:“不瞒上官兄说,我本名不叫‘上官柔’。但你的本名,是否不叫‘上官悲’呢?”
    皇甫端赧然说道:“我因有难言之隐,‘上官悲’三字确是化名!但我们既已情如骨肉,不算外人,如今似可互示以真面目了!”
    上官柔含笑说道:“好,我先对你吐露真情,我姓陶,单名一个‘敏’字!”
    皇甫端剑眉微蹙,改说道:“敏妹,你既然姓陶,方才‘音魔’鱼素真,怎又叫你‘庞姑娘,呢?”
    陶敏神色凄然地,长叹一声说道:“陶是我的真姓,庞是我的假姓,‘上官柔’三字,则是我和你萍水初逢时的随意化名!换句话说,鱼素真以前认识我之际,连我自己也以为我姓庞呢!”
    皇甫端点头说道:“敏妹,我仅仅从你这几句话儿之中,业已听出你有颇为复杂的伤心身世!”
    陶敏目中泪光微转地,凄然失笑道:“怎么不复杂,不伤心呢?我起初昧于本来,认仇作父,如今获知身世以后,却又要替仇人报仇……”
    皇甫端听得好不惊奇,接口问道:“敏妹,你这‘要替仇人报仇’之话,应该怎么解释?”
    陶敏笑答道:“我亲生父母,被仇人杀死,但当时仇人因无子女,又因我在襁褓之中,长得甚为可爱,不仅不加伤害,反对我视为己出,抚养成人……”
    皇甫端听到此处,觉得陶敏的这种经历,颇为耳熟,自己像是曾在何处听人说过!
    陶敏继续说道:“直到前些时,我在偶然机会之中,听得仇人夫妇的背后密语,才知道这桩秘密!但因事关重大,不敢深信,遂借辞外出,赶赴亲生父母家乡,仔细访查,终于找到一位当日曾与我父母共同遭祸,却幸逃得性命之人,查明仇人夫妇的背人密语,全是事实,并问出我父母业已为我起了一个单名‘敏’字!”
    皇甫端一面仍在寻思自己是在何处听说过陶敏的这番遭遇,一面接口说道:“敏妹!你既已查明经过,就应该为你亲生父母报仇雪恨,也使他们含笑九泉才对厂陶敏长叹一声说道:“我何尝没有你这种想法,但等我回转仇人所居之处,欲待候机报仇之际,我仇人的全家大小,业已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皇甫端大为惊讶,摇头说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但如此一来,敏妹不是报仇无望了吗?”
    陶敏一咬银牙,点头答道:“故而我立誓海角天涯,要寻找那杀我仇人之人,把他设法除掉,则既算间接报了我亲生父母之仇,又算直接报了我仇人对我抚育多年之德!”
    皇甫端蹙眉问道:“敏妹知道杀死你仇人一家大小之人,究竟是谁吗?”
    陶敏目闪厉芒,愤然说道:“我这誓欲得而甘心之人的来头不小,他就是当世武林,第二代出奇好手,‘乾坤五彦’中的‘七绝玉龙’皇甫端!”
    皇甫端听她说到“乾坤五彦”之际,便已猜出可能与自己有关,心中自然极度震惊,但也有了心理准备!
    皇甫端遂向陶敏打量几跟,含笑问道:“这样说来,敏妹的假姓假名,应该是庞小彼了!”
    陶敏因心理上,事先并无准备,故而闻言之下,惊得倒退两步,尖声叫道:“你……你虽从‘音魔’鱼素真的口中,听出我的假姓是‘庞’,但怎会知道我的假名叫做‘小波’呢?”
    皇甫端既知上官柔就是自己踏遍天涯,所欲寻找的“庞小波”后,心情反倒沉稳下来,缓缓笑道:“因为‘七绝玉龙’皇甫端所贻祸毁誉江湖的,只有血洗‘雪叟’庞飞满门大小的一桩恶事,敏妹既说你仇人全家,被皇甫端杀光,则你不就是那位劫里逃生的庞小波吗?”
    陶敏“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原来竟是这种原因,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先知之明呢!”
    说到此处,嫣然一笑,目注皇甫端扬眉问道:“我的真实姓名,业已对你说清,你大概也可以对我揭开本来面目了吧?”
    皇甫端点头笑道:“好,我就请敏妹看看我的庐山面目!”
    话完,便把所戴面目除去,并暗中注意陶敏,在看见自己的本来面目以后,有何反应?
    谁知陶敏向皇甫端仔细打量几眼之下,竟毫无惊异神情,只是秀眉双蹙地,缓缓问道:“你的本来面目,比所戴人皮面具,英俊潇洒多多.却为何要易容隐姓?你的真实姓名,又叫什么?”
    皇甫端微笑说道:“我在把我真实姓名告知敏妹之前,想先问敏妹几桩问题!”
    陶敏点头笑道:“你尽管发问,我无不从实答来!”
    皇甫端笑道:“苗岭庞家血案发生之际,敏妹人在何处?”
    陶敏应声答道:“我在江西鄱阳湖左近,寻访我生身父母旧居,探查自己身世!”
    皇甫端皱眉说道:“‘铁面天曹’独孤老前辈,所指责的‘七绝玉龙’皇甫端罪行,是亲眼见皇甫端惨杀‘雪叟’庞飞夫妇及其幼子,并对庞小波姑娘凌辱逼奸.使庞小波羞愤万分,自尽而死!但事实上,敏妹却远离苗岭,人在江西,这种重大矛盾,应该怎么解释?”
    陶敏苦笑说道:“我也觉得此事奇怪,但‘铁面天曹’独孤奇何等身份,他绝不会信口胡言,也绝不会看走了服!这……”
    皇甫端摇手笑道:“这桩疑问.暂时搁在一边,我再问敏妹一声,你既然人在江西,不在苗岭,必定不曾见过那‘七绝玉龙’皇甫端了?”
    陶敏点头答道:“我根本就不曾见过这位‘血泪七友’共同培植的传灯弟子‘七绝玉龙’皇甫端是个什么模样。”
    皇甫端俊目闪光,接口问道:“敏妹既未见过这‘七绝玉龙’,却怎会知道在‘括苍山’,伤你一剑之人,便即是皇甫端呢?”
    陶敏玉颊羞红,粉颈低垂地,赧然说道:“上官兄,这桩事儿是我对你撒了个瞒天大谎,你能不能原谅我所作的不甚光明举措?”
    皇甫端温言笑道:“敏妹尽管把实情告我,我决不会怪你!”
    陶敏涨红脸儿,不得不说地.嗫嚅说道:“当时我因为对上官兄敬爱异常,又看出你是位举止光明的至诚君子,知道双方若无特殊关系,未必能许我追随左右……”
    皇甫端听到此处,恍然有悟地,失声问道:“敏妹,听你这样说来,莫非那一剑竟是你自己下手所刺的吗?”
    陶敏娇羞无奈地,掩面呜咽答道:“我……我觉得这样一来,我……我……我的私处肌肤,已为上官兄所见,你……你或许……”
    皇甫端也听得好生感动,遂拉着陶敏的纤纤玉手,一面低声劝慰,一面又复向她问道:“敏妹,你对我也未免用心太苦,但凭你用意,只消轻轻刺上一剑即可,怎会伤得那等重法?”
    陶敏低声答道:“当时我情迷意乱,心绪如麻。下手遂拿不稳劲头……”
    皇甫端摇头一叹,继续问道:“敏妹对于此事,随便说上一人均可,却为何偏偏要说是那‘七绝玉龙’皇甫端呢?”
    陶敏笑道:“我因恨皇甫端把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雪叟’庞飞,全家杀死,使我复仇无望,抱憾终身,遂想索性把他的声名破坏,使他无法列名‘乾坤五彦’之内!”
    皇甫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我总算从这闷煞人的葫芦之中,钻了一半出来……”
    陶敏听得愕然,遂不等皇甫端说完,便截断他的话头,向皇甫端扬眉问道:“上官兄,你要问我的问题,问完没有?”
    皇甫端点头答道:“业已问完,敏妹提此则甚?”
    陶敏嫣然笑道:“上官兄既已问完,我却要请问上官兄,我今后应该怎样对你称呼?你究竟是……”
    皇甫端叹息一声,连连摇手地插口说道:“敏妹,真个万缘皆是假,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就是‘血泪七友’共同培植的传灯弟子,‘七绝玉龙’皇甫端呢!”
    陶敏听得连退两步,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注在皇甫端身上,愣了好大一会儿,方自嫣然笑道:“上官兄,你这个玩笑,开得不小!差点儿使我……”
    皇甫端截断陶敏的话头说道:“敏妹,这是真事,更是巧事,绝对不是玩笑!你怎么还叫我‘上官兄’?应该改称为‘皇兄’了!”
    陶敏见皇甫端神情如此郑重,才知果非戏话,不禁“呀”地一声,顿足叫道:“你……你……你若真是‘七绝玉龙’皇甫端?却……却教我……我……怎么办呢?”
    皇甫端如今业已完全镇静下来,拉着陶敏手儿,索性坐在路旁大石之上,向她含笑说道:“敏妹,你我自从‘天目’相识,千里厮随以来,不仅情感不薄,彼此间也应该对于对方的品德心情,有了相当认识!你难道当真认为我就是奸人弱女,杀人全家之人吗?”
    陶敏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你品行端正,心地光明,绝对不像奸人弱女,杀人全家之人,但‘铁面天曹’独孤奇,德高望重,名满武林,也绝对不像是信口雌黄,捏造黑白之辈!”
    皇甫端微笑说道:“敏妹,你若信得过我是含冤负屈之人,便听我详细叙述此事经过,共同研判,合力报仇!你若以为我硬是身背大孽之人,便立即下手为庞飞一家大小,报仇雪恨,皇甫端含笑受戮,绝不抗拒逃避!”
    陶敏瞪着一双星眸,凝望皇甫端有顷,忽然泪珠垂落地点了点头,凄然一笑,说道:“皇甫兄,我相信你!”
    皇甫端见陶敏缅怀旧恨,神情虽极悲凄,但说到“我相信你”
    一语之时,却在眉梢眼角,流露真情,显然对自己极为信任!
    他心中安慰之下,遂把“铁面天曹”独孤奇目睹苗岭凶案,赶赴“娄山”,向恩师及六位师伯师叔质询,险些使自己含冤而死,暨受了六师叔“括苍紫裘生”上官渊指点,去往“天目”拜谒“肉球先生”古今通,才彼此巧遇等情,源源本本地,对陶敏细说一遍:陶敏静静听完,扬眉说道:“皇甫兄,经过既然如此,你自然是负屈含冤,但那冒名害你之人,设想周密,几乎无迹可寻……”
    皇甫端摇手笑道:“那位‘肉球先生’古今通老前辈,真是神通广大的通天彻地奇人,他说对方设想得越简单便越难查察,倘若复杂一些,反易有蛛丝马迹可寻!如今我与敏妹开诚相见,互吐真相之下,果然发现了重大线索!”
    陶敏急急问道:“皇甫兄,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皇甫端微笑说道:“这线索便是知道有人假冒敏妹,细加推断而出!”
    陶敏蹙眉问道:“皇甫兄,你是怎样推断?”
    皇甫端笑道:“这一男一女两人,每人需要具备一种特殊条件,我们根据这条件,细加分析,在男的身上,寻不着来龙去脉,在女的身上,却发现马迹蛛丝!”
    陶敏“哦”了一声问道:“他们需要具备什么特殊条件?”
    皇甫端扬眉说道:“男的可以不与‘雪叟’庞飞相识,但却必须与我貌相身材,生长得极为相像,否则‘铁面天曹’独孤奇在见了我这真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后,必将恍然大悟,决不会一口咬定,非把我认成罪犯不可!”
    陶敏点头说道:“对,那男的必须和你极为相像!”
    皇甫端叹道:根据条件推测,知道他和我极为相像!根据理由判断,知道他不是想把我赶出‘乾坤五彦’之外,就是对我顾忌,不愿使我能参加‘岷山两代英雄会’,夺取‘第二代武林至尊’!关于对方身份,仍如大海捞针,寻不着半点来龙去脉!”
    陶敏连连点头,皇甫端又复说道:“至于那位女的,则可以不与你相像,却不可不与‘雪叟’庞飞夫妇相识!否则她怎会知道庞飞收养过你这样一位女儿?并知道你已出门,不在‘苗岭,?才敢实施‘假采花’的栽赃毒计,等于推我落井之后,再对我当头砸下一块大石!”
    陶敏“呀”的一声,目注皇甫端,好生佩服地,含笑叫道:“端哥哥,你分析得好生高明,真是入情入理!”
    这发自内心,冲口而出的一声”端哥哥”,直叫得皇甫端蓦然抬头,与陶敏目光相对!目光相对之下,陶敏的玉颊之上,起了一片羞红,皇甫端则心中起了一阵荡漾,也起了一阵惶恐!
    默然片刻,皇甫端继续说道:“这种分析推理方法,是从我六师叔及古今通老前辈处,领会得来.只要循次就序,究本追源,多半可有相当收获!”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向陶敏看了两眼,微笑又道:“敏妹,请仔细想想,你有没有结交过什么行径不太正派的年轻女子,并曾向她吐露过‘雪叟’庞飞的那场恩怨?若想得起来,岂非便有蛛丝马迹可寻?寻出假庞小波,再寻假皇甫端,或许便能把我身上所蒙的不白之冤,洗刷干净,使我孽海超生,重见天日。”
    皇甫端话犹未了,陶敏便尖声叫道:“端哥哥,我想起来了!”
    又是一声“端哥哥!”但这声“端哥哥”之后,却多了一个“我想起来了”,遂使皇甫端听在耳中,不如先前那声来得令人缠绵,却比先前那声来得令人惊喜!
    陶敏说道:“在我离开‘苗岭’以后,途中遇着一位姓侯的美艳少妇,双方谈得似颇投机,我遂把身世隐情,向她完全透露!
    也许是我生来命苦,第一次结交的侯姓少妇,竟是个心肠极为阴毒,手段极为狠辣之人。”
    皇甫端失声问道:“敏妹怎会这样说法?”
    陶敏苦笑答道:“因为那侯姓少妇,表面上与我十分投机.结为好友,事实上却对我下了毒手,企图取我性命。我和侯姓少妇,分别之际,她依依难舍地摘下襟前所佩的一朵粉红小花,替我佩戴在胸前衣上。”
    皇甫端笑道:“临别分离,赠花留念,这是那位侯姓美妇对敏妹的一番情意,怎说她心辣手狠,要想取你性命?”
    陶敏叹道:“皇甫兄有所不知,我独自上路以后,因日光照在那朵粉红小花之上,蒸发起一种扑鼻异香,正嗅得心神栩栩,感念那侯姓美女的眷眷深情之际,突然头脑昏眩,晕绝倒地!”
    皇甫端恍然说道;“原来花香有毒,但敏妹又是如何获救的呢?”
    陶敏含笑答道:“等我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知觉,睁眼一看,却见业已睡在一间茅屋中的竹榻之上,并有一位白发婆婆,正在榻边煎药。”
    皇甫端额手称庆说道:“好险,好险,敏妹真所谓吉人天相,但这位白发婆婆,又是何等人物?”
    陶敏笑道:“这位白发婆婆,并非武林中人,但却精于医理,善祛百毒,她告诉我胸前佩戴的粉红小花,是一种厉害无比的毒瘴所化,夜晚无妨,一见日光,便化奇香气息,人若嗅之人鼻,神智立昏,并在晕绝后的一个时辰以内全身骨肉皆消,化为脓血!”
    皇甫端听得悚然摇头,连称好险,并向陶敏说道:“敏妹,照你这样说法,那侯姓少妇,似是获知你身世以后.存心利用毒花把你害死.然后便冒称庞小波,与那假皇甫端实施杀家毒计,来使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陶敏点头说道:“那侯姓少妇不知我已获救回生,只要能把她找着,严加逼问,必可问出假冒皇甫端是谁?而使真相大白。”
    皇甫端笑道:“她这侯姓,不知是真是假,敏妹问过她名号没有?”
    陶敏摇头说道:“我当时只顾愤诉我的满腹幽怨,不曾问她名号,但却记得她脸上一点特征!”
    皇甫端大喜问道:“是什么特征?”
    陶敏笑道:“她在近眉心处,有一红痣,左嘴角下方,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不甚明显黑记!”
    皇甫端把侯姓少妇的这两桩特征,紧紧记在心头,遂与陶敏继续上路,循着人入川方向,缓缓行去。
    陶敏见他仍把人皮面具戴上,不禁失笑说道;“皇甫兄,你我业已各自表明真实身份,却还要戴这面具则甚?”
    皇甫端苦笑说道:“因为那位假皇甫端,定然与我相貌神似,我遂不得不暂时易容,以避免意外麻烦,并减少对方的警惕成分。”
    陶敏听得连连点头,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小瓶,从瓶中倾了少许青色药粉,向皇甫端扬眉笑道:“皇甫兄,这是极好的易容妙药,你不妨和些清水,擦在脸上试试,若有神效,岂不比镇日戴着面具,来得舒服些吗?”
    皇甫端接过药粉,洒在所用丝巾之上,以泉水濡湿之后,便向面颊擦拭。
    陶敏看得含笑叫道:“皇甫兄,这药量足够,你要连着颈项,及两只手臂,一齐擦拭,否则,便会被人家看出破绽来了!”
    皇甫端如言把面颊、颈项、及手臂等部位完全擦过,陶敏又扬眉笑道:“皇甫兄,你且到清泉之前,临流顾影,看看谁还能认出你是‘七绝玉龙’皇甫端吗?”
    皇甫端摸出“肉球先生”古今通所赠的那面铜镜,一照面貌,见脸皮业已变成焦黄的色泽,哪里还有自己原先那种恍如宋玉潘安的翩翩容光?
    颈项、手臂之上,自然也与面颊的肤色相同,遂大喜过望,收起铜镜及人皮面具,向陶敏深深道谢。
    他们不奔“幕阜”,径赴四川,是采取由湖北溯江,顺游三峡的一种走法。
    途中安然无事,但到了湖北武昌以后,却听得了一桩惊人讯息!
    因为皇甫端与陶敏既抵武昌,便自然而然地,同去名驰宇内的“黄鹤楼”头,眺赏景色!
    湖北“黄鹤楼”与湖南“岳阳楼”,固有仙贤遗迹,题咏极多,陶敏颇爱词章,遂负手徘徊,一一诵读!
    皇甫端等她看过一遍以后,含笑问道:“敏妹.这‘黄鹤楼’头的题咏之中,佳作虽多,俗句亦颇不少,你喜欢……”
    陶敏不等皇甫端话完,便自指着两副对联,接口娇笑说道:“诗词为数太多,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也不愿看了!
    但这两副对联,一副典雅清丽,一副峻语盘空,倒还都作得不错!”
    皇甫端顺着陶敏手指看去,只见那两副对联,确实书法及意境均佳!一副是:“何时黄鹤重来,且自把金樽,看州渚千年芳草,今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另一副则是:“一支笔挺起江汉间,到最上头,放开肚皮,直吞将八百里洞庭,九百里云梦;千年事幻在沧桑里,是真才人,自有眼界,那管他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
    皇甫端正在仔细赏鉴这两副对联,忽然听得陶敏“咦”了一声叫道:“皇甫兄你看,联语上正感慨‘何时黄鹤重来’?那西方远远天边,所飞来的一只大鸟,不就像只黄鹤吗?”
    皇甫端目光注处.果见远处有只大鸟,在云际飞来,遂含笑说道:“可惜这鸟背上不曾坐得有人,否则世俗间又将争相传说纯阳真人,又现仙踪!”
    话声方了,那只大鸟飞得略近,但却非直对“黄鹤楼”而来,约距楼前一百余丈之处,便侧翼向横方飞去!
    鸟身一侧,皇甫端几乎惊奇得叫出声来。
    因为鸟身侧处,映着日光,不仅看出鸟是紫色,并依稀看出鸟背上还坐着一点黄衣人影!
    陶敏也大感惊奇地拉着皇甫端的手儿,娇笑叫道:“皇甫兄!你看见没有?那只鸟背上……”
    话犹未了,突见皇甫端神色有异,不禁恍然大悟,扬眉问道:“皇甫兄,这只鸟儿,大概就是你在‘幕阜山’中,所见之物,鸟背上黄衣人影,也可能就是你魂牵梦萦的那位黄衣女郎!”
    皇甫端茫茫地点头说道:“是她!一定是她!哪里会有第二只调教通灵的‘紫羽神鹫’?鸟背上更哪里会有第二位黄衣倩影?”
    陶敏闻言注目,见那只“紫羽神鹫”,驮着黄衣人飞往西北,隐人云端,遂嫣然笑道:“皇甫兄,你不要着急,我知道那一人一鸟去处,好在‘岷山’之约,时日尚早,我陪你去寻她便了!”
    皇甫端愕然问道:“敏妹,它们飞得颇远,你怎知道人鸟去处?”
    陶敏点头笑道:“它们确实去得不近,我料准这一人一鸟,是飞往‘大洪山’呢!”
    皇甫端讶然问道:“我不懂敏妹怎会有这等猜想?”
    陶敏笑道:“因为我知道这黄衣长发少女是谁,再想一想她的周围关系,自然猜得出她和那只“紫羽神鹫’是飞往那里!”
    皇甫端皱眉说道:“她是……”
    他本想询问这黄衣长发少女,究竟是谁?但想起与陶敏所作约定,遂又倏然住口!
    陶敏玲珑劓透,一见皇甫端欲言又止之状,立即猜透了他的心思,秀眉双扬,娇笑说道:“皇甫兄,我本来打算在‘岷山’会后,再把那豢有‘紫羽神鹫’的黄衣长发少女的姓名告你!但如今既在此处相逢,便提前说出,也无不可!”
    皇甫端因自与陶敏互相倾吐真相以来,双方情感,无形日增!对于那位黄衣长发少女,虽仍偶然念及,但单面相思,却淡了不少!闻言之下,摇手笑道:“敏妹,你不必说出,或许‘岷山’一会以后,我不愿再见此女,也说不定?”
    陶敏体会出皇甫端的言中之意,满含感激地向他瞟了一眼,微笑说道:“皇甫兄,未来演变如何,我们不必管它,但昔日心愿,却不能不了,那位黄衣长发少女,是与你齐名并列‘乾坤五彦’中的‘慈心玉女’司空蕙呢!”
    皇甫端“呀”了一声.失惊说道:她就是‘七友三凶十四煞,一奇双怪两神仙’中‘冰心仙子’司空兰的小妹吗?”
    陶敏点头笑道:“不错,因为‘冰心仙子’司空兰住在‘大洪山冰心谷’中,我才猜想‘慈心玉女’司空蕙,是去往‘大洪山’,看她姐姐!”
    话方至此,忽然听得有人上楼,并在互相谈笑之间,道及“司空蕙”“皇甫端”等名号。
    陶敏伸手轻轻一碰皇甫端,皇甫端便不再发话,会意转身,装作与陶敏凭栏眺览长江景色,但却以眼角余光,暗中注视楼口。
    转眼间,楼口出现二人,一个是貌相在英挺中微带阴鸷,目光森冷,顾盼生威的蓝衫少年。
    另一个则是面容瘦削,看去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灰袍道人。
    蓝衫少年与灰袍道人,上得“黄鹤楼”后,便自落座!
    他们座位,恰在皇甫端的身旁,故而所有言语,都被皇甫端及陶敏听见!
    灰袍道人首先向蓝衫少年说道:“三师弟,你对我所说的这桩讯息,有何感想?”
    蓝衫少年双眉一挑,断然答道:“我要用尽手段,加以破坏,决不容许‘慈心玉女’司空慈,与‘七绝玉龙’皇甫端情感增进,结为夫妇!”
    这几句话儿,把皇甫端及陶敏听得骇异欲绝,尤其是皇甫端几乎惊讶得叫出声来!
    陶敏见状,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皇甫端耳边说道:“皇甫兄放镇静一些,这桩事儿太怪,可能是那位真正的‘慈心玉女’司空蕙,遇上了冒牌货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呢!”
    皇甫端也施展“蚁语传声”功力,嘴皮微动说道:“我如今虽对‘慈心玉女’司空蕙的片面相思.略为减退,却也决不能听任她落入假冒我名号那万恶贼子的圈套以内,这桩事情,必须伸伸手了!”
    陶敏笑道:“自然应该伸手,何况皇甫兄并可由此揭破冒你名号为恶的无耻贼子的真实面目!”
    说到此处,又听那灰袍道人笑道:“三师弟,司空蕙爱上皇甫端之事,是人家两相情愿,你却怎生干涉?愚兄看来,天下美女尽多,这碗飞醋,便不去吃它也罢!”
    蓝衫少年咬牙说道:“二师兄有所不知,我对司空蕙的一片痴情,倒可听其白费,不加重视!但若让‘慈心玉女’嫁给‘七绝玉龙’,则他们夫妇合力之下,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极高荣誉,哪里还会落在别人手上?”
    灰袍道人听蓝衫少年这样说法,举杯饮了一口酒儿,放下酒杯,忽然哈哈大笑!
    蓝衫少年皱眉问道:“二师兄,你在笑些什么?”
    灰袍道人一双细目以内,闪射出诡谲光辉,伸手轻拍蓝衫少年肩头,颇为得意地扬眉说道:“我早就料定三师弟对‘慧心玉女’司空蕙,无法忘情!对‘第二代武林至尊’的荣誉,更是雄心万丈!故而业已替你想好了两条妙计!”
    蓝衫少年急急问道:“二师兄快说,你所想的是什么妙计?”
    灰袍道人笑道:“我这两条妙计,一条叫‘釜底抽薪’,一条叫‘霸王下定’!”
    蓝衫少年苦笑说道:“师兄,你不要大卖关子,且把这‘釜底抽薪’及‘霸王下定’等计,解释得清楚一点!”
    灰袍道人笑道:“所谓‘釜底抽薪’,就是把‘七绝玉龙’皇甫端暗暗宰掉,让‘慧心玉女’司空蕙绝了想头.或许会转而爱你?”
    蓝衫少年点头笑道:“只要能把‘七绝玉龙’皇甫端除掉,确实颇有道理,因为我觉得‘慈心玉女’司空蕙,对我的印象并不坏呢!”
    话方至此,忽又皱眉说道:“但皇甫端南北东西,行踪无定,除了‘两代英雄会’是他必将参与者外,若想寻他?恐怕……”
    灰袍道人不等蓝衫少年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三师弟,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作了巧妙安排,包管‘七绝玉龙’皇甫端在五日之后,会到我‘金天观’内!”
    皇甫端与陶敏闻言,均把“金天观”三字及“五日之期”,暗暗记住。
    这时,那蓝衫少年,又复笑道:“若除掉皇甫端,自然是‘釜底抽薪’!但二师兄的‘霸王下定’,又是什么计呢?”
    灰袍道人笑道:“釜底抽薪是对皇甫端而言,霸王下定,是对司空蕙而言,三师弟总该有所领会了!”
    蓝衫少年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二师兄之意,是要小弟设法把那司空蕙……”
    灰袍道人目闪淫光.狞笑连声地,点头说道:“对了,把生米煮成熟饭,是最高明,也最靠得住的上策!这就叫‘霸王下定’,只看三师弟有没有这种勇气?以及有没有这种办法而已!”
    皇甫端听得对方竟想出如此下流,如此恶毒之计,不禁剑眉双挑,勃然大怒,便欲回身发作!
    陶敏慌忙拉着他的手儿,用“蚁语传声”含笑劝道:“皇甫兄,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事对于你洗刷清白之事,关系极重!我们还是暗中听清对方计划,再妥筹应付之策才好!”
    那两人不再多说,吃了会酒,便结清酒帐,双双下楼而去。
    皇甫端见状,忙向陶敏说道:“敏妹,你不是打听‘金天观’所在吗?怎容许他们就此走去?”
    陶敏低声笑道:“我知道湖北一带的黑道魁首是谁,少时前去找他,一问便知,如今何必打草惊蛇?”
    皇甫端跟见关于自己昭雪沉冤之事,业已有望,自然心急异常,向陶敏皱眉说道:“敏妹,蓝衫少年与灰袍道人既已离开,我们便去寻你所说的黑道魁首,问个明白好吗?”
    陶敏知道皇甫端情急,遂点头一笑,也结了酒帐,下得“黄鹤楼”,向武昌城中的热闹街巷走去。
    皇甫端低声问道:“敏妹,我们不是要去找黑道魁首么,怎的反走向热闹所在?”
    陶敏扬眉一笑,却引领皇甫端,向一处悬有“方铁口麻衣神相”字样的卜肆之中走进。
    这卜肆中颇为简陋,只陈设着几张椅儿,有位脸戴墨色晶镜的瘦削老人,独坐在卦桌之后。
    皇甫端才一进卜肆,那瘦削老人便自站起身形,陪笑说道:“在下方铁口,不知两位贵客,是看相?还是问卜?”
    陶敏笑道:“我们是想找寻失物!”
    方铁口伸手请陶敏及皇甫端,坐在卦桌之前,指着桌上的字盒,含笑说道:“找寻失物,最好测字,请两位之中,随便哪位,从字盒内,信手抽枚字卷!”
    陶敏如言抽了一枚字卷,展开看时,却无巧不巧地,恰是一个“观”字。
    方铁口把这“观”字,写在水牌之上,放回字卷,便向陶敏含笑问道:“尊客是寻人?还是寻物?”
    陶敏娇笑说道:“我既非寻人,也非寻物,而是要寻找一个地方!”
    方铁口微微一愕,目注陶敏问道:“尊客要寻找什么地方?”
    陶敏指着水牌的纸卷笑道:“说来真巧,我们要找的地方,便与这‘观’字有关,是一所名叫‘金天观’的道院!”
    方铁口神情一震,默然半晌,始从墨色晶镜之后,射出炯炯目光,向皇甫端、陶敏细一打量,缓缓问道:“两位从何处来?”
    陶敏满面娇笑地应声答道:“我们从‘中岳”嵩山的绝顶而来!”
    方铁口又对陶敏盯了两眼,继续问道:“往何处去?”
    陶敏扬眉笑道:“三山五岳任邀游,八荒四海皆朋友,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方铁口听完这几句江湖隐语,立即改容笑道:“彼此既是线上同源,方逸青倒要多句话儿,向姑娘请教一下,你们何必定要去那‘金天观’呢?”
    陶敏秀眉一挑,含笑问道:“听方朋友这样说法,莫非那‘金天观’,竟是处凶如虎穴,深似龙潭的危险所在?”
    化名“方铁口”的方逸青闻言之下,摇手笑道:“金天观虽只是一座道院,但其中却比龙潭虎穴,还要凶险三分!因为观主‘铁手真人’,作事太以狠辣,对于黑白两道,及任何江湖人物,均毫不留情面!”
    陶敏“哦”了一声,娇笑说道:“这位‘金天观主’铁手真人,是什么来历?”
    方逸青笑道:“他是‘乾坤十四煞’中好手‘王屋矮叟’褚拔吾的第二弟子!”
    陶敏闻言,与皇甫端对看一眼,皇甫端便向方逸青含笑说道:“王屋矮叟褚拔吾并没有什么大了不起,且请方朋友把‘金天观’的地址,见告如何?”
    方逸青叹息一声说道:“两位既然执意定要前去,方逸青只好从实奉告,那‘金天观’是在宜昌左近的‘虎牙山’内!”
    皇甫端与陶敏问清金天观所在,遂向方逸青称谢告别,离开了他这铁口卜肆!
    陶敏一面缓步前行,一面向皇甫端笑道:“皇甫兄,这事倒为难了,我们究竟是去‘大洪山’,找寻‘慈心玉女’司空蕙?还是去‘虎牙山金天观’,暗探铁手真人师兄弟,怎样处置那位冒牌货色的‘七绝玉龙’皇甫端?”
    皇甫端毫不考虑地,应声说道:“自然是去‘虎牙山金天观’比较要紧!何况那铁手真人师兄弟所定步骤,也是要先向假皇甫端下手!”
    说到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向陶敏扬眉笑道:“敏妹,那蓝衫少年面貌尚算长得英挺,又系‘王屋矮叟’褚拔吾的弟子,可能便是你以前向我说过那位自命不凡,与‘七情玉笛’鱼小梅,一同觊觎‘乾坤五彦’名位的‘王屋金童’魏敏?”
    陶敏点头笑道:“皇甫兄料得不错,可能是他!”
    皇甫端笑道:“我们在‘虎牙山金天观’,遇见这位‘王屋金童’,便定要找他一个麻烦!”
    陶敏笑道:”皇甫兄要找他什么麻烦?他……”
    皇甫端不等陶敏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要他改个名儿,不许与敏妹同用一字!”
    陶敏失笑说道:“慢说同名,天下同名更复同姓之人,也复极多,何必迫人加以更改?皇甫端平索极讲道理,怎的……”
    皇甫端又自截断陶敏话头,摇手笑道:“我不是突然不讲道理,只因在‘黄鹤楼’头,听得这‘王屋金童’,居心险恶,才想借此为由,好好给他一点警戒!”
    陶敏听他这样说法,也就嫣然一笑,与皇甫端相偕离开武昌,往长扛上游,宜昌左近的”虎牙山”而去!
    一路之间,两人均怀着一种异常心情!
    皇甫端所怀的异常心情,是特别紧张!因为冒用自己“七绝玉龙”名号为恶之人,到底是谁的这桩重大谜底,业已即将揭穿,他自然在高兴之中,极其紧张地,时觉心头乱跳!
    陶敏所怀的异常心情,则是喜悦!因为她发现皇甫端对于“慧心玉女”司空蕙的一片痴情,无形中越来越淡,对于自己的关怀体贴.却无形中越来越深,怎不使她喜悦得芳心之中,时觉小鹿乱撞!
    潇湘子提供图档烟抽了没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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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屠龙谷涉险
    皇甫端目光四扫,微一沉吟,伸手指着左前方峰腰部位,向陶敏低声说道:”敏妹,那峰腰林木遮映之中,有虎牙飞角可见,想必就是‘金天观’的所在!”
    陶敏笑道:“管它是与不是?我们先去游赏那座山峰景色,不就知道了吗?”
    皇甫端闻言,遂一面从容举步走向左方山峰,一面又向陶敏低声说道:“敏妹,那位假皇甫端,不知何时才来?我们究竟是在‘金天观’外等候,还是先到观内看看?”
    陶敏想了一想,含笑说道:‘先行进观,恐怕会有麻烦,万一被那假皇甫端,闻风惊走,岂不是错过一场太好机会?故而若依小妹之见,还不如在‘金天观’附近,选一僻处隐身,静等那假皇甫端到来,再复尾随他进观暗探!”
    皇甫端深以为然地扬眉笑道:‘敏妹这种意见,极为高明稳妥,我们到了峰腰,即选择隐身之处,监视一切动静便了!”
    计议说定,展眼间便到了峰腰,果见一座占地不算小的巍峨道观,观门外所悬匾额之上,赫然镌着“金天观”三个大字!
    陶敏目光一转,指着“金天观”外,一左一右的两株参天古木,向皇甫端娇笑说:“皇甫兄,这两株大树,距离‘金天观’不远,树身又高,我们若各据一树,分别在树顶藏身,却可把‘金天观’周围的一切事物,全都包括在监视图内!”
    娇躯闪处,便自翩若惊鸿般,驰向东边,纵登参天古木,隐人了树梢枝叶之内!
    皇甫端纵登西边松树。
    看了足有两个时辰,却既未见假皇甫端到来,也未见这‘金天观”的周围,有任何扎跟异状。
    只有一桩事儿,使皇甫端颇觉惊异!
    就是自己在树上等待了这长时光,竟不曾看见“金天观”
    内,有人走动!
    陶敏恰在此时,也向皇甫端遥遥注目,井对他比了一些手式。
    皇甫端懂得这些手式之意,是陶敏表示毫无所见,毫无所闻,问自己有何闻见?
    遂耸肩苦笑,连摇双手,答以自己也像她一样,毫无所获!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蓦然间,“金天观”外,忽有人影一晃!
    原来这条人影,并不是什么假皇甫端,而是在另一株参天古木之上,等得难耐的神女陶敏!
    皇甫端见陶敏突然赶来,不禁失惊问道:“敏妹,你发现什么蹊跷了吗?”
    陶敏噘着嘴儿,摇头说道:“我就是一无所见,才觉得气闷难耐,索性不再苦等,来此和你谈谈!”
    皇甫端何尝不也深觉气闷?遂拉着陶敏,并坐在树枝之上,向她低声说道:“我因接连三个时辰,未见观内有任何行动声息,遂怀疑是否那个假皇甫端,业已在我们之前来过,把‘金天观’中诸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陶敏想了一想,摇头说道:“皇甫兄,你这种怀疑,虽然有因,但可能性却不会太大!
    慢说‘王屋金童’魏敏,身手绝伦,就是他那二师兄‘金天观主’铁手真人,看来也非俗手,哪里会轻轻易易地,便被假皇甫端,扫数杀尽?”
    皇甫端皱眉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最好想个法儿试试,免得在此呆等!”
    陶敏闻言,忽然身形微闪,溜下参天古木,弄来几块大石,向皇甫端娇笑说道:“皇甫兄,我们用石块投进‘金天观’内,试试有无反应?
    或可看出一些迹象!”
    皇甫端点了点头,首先向“金天观”内的院宇之中,抛进了一块大石!
    “砰”然一声,大石落处,“金天观”内静悄依然,决无半丝异状!
    陶敏柳眉双剔,猛力凝劲出手,又向“金天观”内,飞石击去!
    她这次飞石,不是投向院中,而是击向大殿窗棂,只听”喀嚓”一响,木碎纸飞,窗棂被击坏了好大一片!
    但殿中依然静寂寂,死沉沉,没有人现身探视,也没有人出声喝问!
    皇甫端忍耐不住!向陶敏叫道:“陶妹,我看情形不对,还是进观……”
    一语未毕,陶敏业已施展“紫燕穿波”的轻功身法,纵下参天古木向“金天观”观门扑去!
    皇甫端生恐她有所失闪,随后紧跟,双双落在“金天观”
    外,然后,上前叩门!
    谁知陶敏手才及环,这两扇虚掩观门,竟自“呀”然而启!
    皇甫端目光微注,剑眉立蹙!
    原来,观门以内,横陈着两具身穿青色道袍的无头尸首!
    陶敏苦笑说道:“皇甫兄,还是你猜得对,那位心狠手辣的假皇甫端,业已赶在我们之前,到过‘金天观’了!”
    皇甫端冷笑道:“如今何必再说什么猜测之话,我们且看看那位棋高一着的假皇甫端,又在这‘金天观,中,造了多少杀孽?”
    陶敏闻言,遂与皇甫端细搜观内各地,果然看不见一个活人,只发现了十三具无头尸体!
    皇甫端摇头苦笑,皱眉说道:“我还以为机缘凑巧,所负沉冤,可告水落石出,谁知又弄得更深一层。这十三具尸体,具具无头,不知死的是些什么人物?有没有‘王屋金童’魏敏和‘金天观主’铁手真人在内?”
    陶敏咬牙恨道:“这假皇甫端真狠,他一连杀死十三人,却又把人头拿去则甚?”
    话方至此,“金天观”外忽然传进一丝低沉人声,冷冰冰地叫道:“观内之人.出外一会!”
    陶敏听得有人发话,便向皇甫端低声笑道:“皇甫兄,这发话之人,多半便是假皇甫端了吧?”
    皇甫端早已被人弄得心头火冒,剑眉双别,俊目闪光,和陶敏双双晃动身形,电疾扑向观外!
    他们才出观门,便有黑忽忽一堆东西,当胸飞到!
    皇甫端怒火虽已难禁,但心中戒意仍深,遂玄功傲凝,双掌一推,把那堆黑忽忽的东西,震落在五尺以外!
    咕噜噜,满地乱滚!
    这堆东西落地以后,才看出就是观中十三具尸体上所失去的十三颗人头!
    皇甫端见下头,以为来人定是假皇甫端,遂凝神注目,对那人头掷来的方向看去!
    树影之中,并排站着二人,身形均甚高大,并都带着一副黑色面罩,使人看不出他们的本来面刚微抱双拳,沉声问道:“适才是哪位找我答话?”
    右面之人,低低哼了一声,似欲发作。
    左面之人伸手相拦,含笑说道:“老人家且慢动怒,让小侄先和他谈谈!”
    话完,抢步当先,走到皇甫端面前,伸手把脸上的罩面黑纱取掉!
    这人是位满面精明强悍神色的中年大汉,在眉心中央,有一块红色暗记!
    皇甫端见来人并非自己所料的假皇甫端,不禁愕然失惊地,退后半步!
    那中年大汉,向皇甫端全身上下,看了几跟,冷然说道:“方才是我请尊驾出现答话!”
    皇甫端问道:“朋友怎样称呼?”
    中年大汉扬眉笑道:“在下杨晋,外号人称‘三眼神刀’,尊驾想必就是‘七绝玉龙’皇甫端了!”
    皇甫端不肯暴露身份,摇头说道:“在下不是皇甫端,杨朋友莫要错认!”
    “三眼神刀”杨晋纵声狂笑说道:“皇甫朋友,杨晋在‘杭州龙虎擂’时,曾见过你连诛七寇,耀武扬威!如今你虽用药物,略加易容变色,又哪里能够瞒得了我?”
    这几句话儿,倒把皇甫端听得窘了好大一会!方自扬眉答道:“杨朋友,你且莫猜我到底是准?只请说出你是为了何事?
    找我答话?”
    “三眼神刀”杨晋指着满地人头说道:“由于这满地人头看来,我虽未进‘金天观,,便知观内必有十三条血腥命案!”
    皇甫端点头说道:“不错,这座‘金天观’内,门户未锁,活口全无,却有十三具无头尸身,横毁在地!”
    “三眼神刀”杨晋闻言,厉吼一声,嗔目问道:“皇甫端,‘金天观’中弟子,与你何仇?竟这等乱下毒手!我二师弟铁手真人,三师弟‘王屋金童’魏敏,又复何在?”
    皇甫端与陶敏,从这几句话儿之中.听出“三眼神刀”杨晋是“王屋矮叟”褚拔吾的大弟子,但却不知远远站在树影下的另一蒙面之人,是何身份?
    陶敏因见“三眼神刀”杨晋,词锋咄咄逼人,皇甫端却有所碍难,窘然未答,遂在一旁接口说道:“杨朋友,你莫在未明事实真相之前,便这等含血喷人,你怎知道‘金天观’中,一十三条血腥命案,是皇甫端所作?”
    杨晋冷笑说道:“我接我二师弟‘金天观主’铁手真人快马传书,说是与‘血泪七友’门下的‘七绝玉龙’皇甫端,约定今日,在‘金天观’中决战,要我千里驰援!如今我来迟一步,十三具尸体,横陈‘金天观’中,十三颗头颅,堆积‘金天观’外,你们又尚未遁走,事实当前,罪行在眼,还想赖得掉吗?”
    皇甫端知道这桩黑天冤枉,暂时又无法洗刷,只有赶紧脱身,才是上策,遂摇手止住陶敏,莫与对方辩白.自己上前半步,向“三眼神刀”杨晋,抱拳说道:“金天观中血案,虽非我所为,但奸人安排太妙,已使皇甫端百口难辩!杨朋友可否给我一些限期,让我把此事弄得一清二白以后,必到王屋山中,向杨朋友及令师楮老前辈请罪!”
    “三眼神刀”杨晋冷笑一声说道:“皇甫端,跟前血债,最好是眼前偿还!你若把这十三颗人头,满地乱滚惨状,镇日放在心头,能够吃得饱?睡得着吗?”
    皇甫端皱眉说道:“听杨朋友这等说法,莫非硬逼我和你当场了断?·杨晋厉声叫道:“皇甫端,你何必再如此假仁假义,你已经砍下了十三颗人头,难道就不敢再多砍一颗我杨晋的六阳魁首?”
    皇甫端见状,深知一场恶斗,业已无法避免,遂长叹一声说道:“杨朋友,你既然如此不能相容,皇甫端也只好勉力奉陪,走上几合便了!”
    语音了后,两人刚待动手,远方树下的那条人影,突然向前走来!
    这人身法极快,只晃得两晃,便到了皇甫端的面前!
    陶敏暗忖这是何人?从身法灵妙的程度看来,功力似乎远在皇甫端之上。
    皇甫端则悚然一惊,全身发抖地,心中暗叫不妙!
    这条人影,职立皇甫端身前以后,便伸手取去所戴黑布面罩!
    面罩一去,方看出此人是位豹头虎额,神态威猛异常的虬髯老叟!
    陶敏不识此人,但皇甫端却吓得魄散魂飞,心胆欲裂!
    原来,这威猛老人,就是“血泪七友”之中性情最暴,排行第四的“仙霞焦髯叟”彭烈!
    彭烈侧顾“三眼神刀”杨晋,沉声说道:“杨老弟.你且退后,这桩事儿,由我彭烈来替你主持公道如何?”
    “三眼神刀”杨晋躬身答道:“彭老前辈是当世武林中的泰斗人物!又曾与家师相识.杨晋自当遵命,听候公平处置!”
    彭烈一双虎目之中,精芒怒射地,盯在皇甫端的身上,冷然问道:“皇甫端,你还认得我吗?”
    皇甫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流泪答道:“四师叔待端儿有天高地厚之恩……”
    一语方出,彭烈便厉声叱道:“谁是你的四师叔?你又是谁的端儿?我只知道你是罪不容诛的皇甫端,我是专替江湖伸张正义的彭烈!”
    这几句话儿,分量太重,直把这位“七绝玉龙”皇甫端,听得全身发抖地,无法开口辩说!
    陶敏委实看不过去,缓步向前,对那怒容满面,杀气腾眉的“仙霞焦髯叟”彭烈.敛衽为礼,含笑说道:“晚辈参见彭大侠!”
    彭烈向她微一打量,抱拳还礼问道:“姑娘怎样称谓?”
    陶敏应声道:“晚辈姓陶,单名一个‘敏’字!”
    彭烈双眉一轩.沉声问道:“陶姑娘与皇甫端是什么关系?”
    陶敏不慌不忙,神情自若地,含笑答道:“我和这位皇甫兄,毫无关系,只不过江湖偶识,风萍结友而已!”
    彭烈虎目一翻,厉声问道:“陶姑娘既然和他无甚关系,何必……”
    陶敏不等彭烈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彭老前辈请莫责怪晚辈多事,陶敏既是武林儿女,自然难免见人间不平事,胸中便作不平鸣!”
    彭烈“哦”了一声扬眉问道:“陶姑娘,你见了什么不平之事?”
    陶敏神色安详地,看着这位性暴如火的”仙霞焦髯叟”彭烈,含笑缓缓答道:”彭老人家,请恕晚辈唐突!陶敏觉得你对皇甫兄的态度,便完全以长凌幼,太不公平!”
    彭烈“哼”了一声,脸色微沉说道:“陶姑娘,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血债’?”
    陶敏与彭烈针锋相对地,朗声说道:“彭老前辈,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冤枉’?”
    彭烈厉声叱道:“陶姑娘,你不要卖舌张牙!皇甫端的‘冤枉’,只是一句空言,但他的‘血债’,却是般般实事!”
    陶敏目闪神光,扬眉叫道:“彭老人家,你完全错了!你所谓的‘空言,乃是‘实事’!你所谓的‘实事’却是‘空言’!仅我陶敏一人,便足以证明令徒皇甫端的‘血债’是虚,‘冤枉’是实!”
    彭烈双目之中,射出令人生惧的森冷神光,疑注在陶敏身上,沉声问道:“陶姑娘,你怎能替他证明?”
    陶敏向那“三眼神刀”杨晋看了一眼,朗声说道:“彭老前辈,这桩‘冤案’不仅对‘七绝玉龙’皇甫端关系太重,也与‘血泪七友’兄妹的清誉有关,故而陶敏必须向老前辈秘密禀告,请老前辈先与‘三眼神刀’杨晋杨朋友,作个交代如何?”
    彭烈脸色一冷,向陶敏厉声叫道:“陶姑娘,‘血泪七友’兄妹之中,数我‘仙霞焦髯叟’彭老四性暴手狠,你不要在我老头子的面前.打算耍甚花样!”
    陶敏嫣然笑道:“彭老前辈.你过虑了,凭陶敏与皇甫端等两名后生下辈.还能在你老人家面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彭烈闻言,低低“哼”了一声,偏过头来,向“三眼神刀”杨晋,发话叫道:“杨老弟!今天观内一十三条人命之事,暂且搁上一搁,我要把皇甫端带走,问个青红皂白!”
    “三眼神刀”杨晋迟疑片刻,苦笑说道:“彭老前辈,眼前事实,似乎已显然……”
    彭烈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怫然叫道:“杨老弟,你不要说了,这‘金天观’内一十三条命案之责,全由我‘仙霞焦髯叟’彭烈担承!你去告知你师傅‘王屋矮叟’褚拔吾,就说行凶人若是皇甫端,彭烈会把他项上人头,送至‘王屋’!若非皇甫端,愿负责替他搜擒冒名贼子,以作交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三眼神刀”杨晋见彭烈业已声色渐厉,哪敢再复顶撞?
    遂连连点头地,躬身陪笑问道:“彭老前辈既然这等说法,晚辈自当遵命!但可否请彭老前辈见示一个向家师交代日期,杨晋才好回山禀告!”
    彭烈想了一想说道:“你去对你师傅禀告,就说我在‘两代英雄会’上,定给他一个满意交代便了!”
    “三眼神刀”杨晋闻言,只得抱拳说道:“彭老前辈请便!晚辈还要替这‘金天观’内惨死之人,料理料理身后之事!”
    彭烈点了点头,向皇甫端、陶敏叫道:“你们且跟我走,到对面峰顶叙话!”
    说罢,身形微闪,立即当先前驰,皇甫端与陶敏,也不敢丝毫迟延地.随后举步。
    展眼间,到了对面峰顶,彭烈便向陶敏说道:“陶姑娘,你快说出你怎能替皇甫端证明冤屈?但必需句句实言,莫要在我老头子面前弄鬼,否则便是自寻死路,决无侥幸之望!”
    陶敏神色从容地,点头笑道:“彭老前辈放心,慢说‘仙霞焦髯叟’的威名盛誉,震慑乾坤,单单凭你是我皇甫兄的师叔份上,陶敏也必当恭敬直言,决不敢有丝毫瞒骗不实!”
    彭烈闻言,面色稍霁,向皇甫端看了一眼!
    皇甫端一再含冤,又不敢对四师叔有所顶撞,着实委屈得心内奇酸,两只大眼眶中,贮满了英雄珠泪!
    如今“仙霞焦髯叟”彭烈这一看他,直看得皇甫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难过异常地,低下头去!
    彭烈眉头一皱,转面向陶敏说道:“我有事路过‘虎牙山’左近,遇着‘王屋矮叟’褚拔吾门下的大弟子‘三眼神刀’杨晋,听说他的二师弟‘金天观主’铁手真人,及三师弟‘王屋金童’魏敏,与‘七绝玉龙’皇甫端有约,遂蒙面随来,想察看察看皇甫端离开师门以后的行为心性,究竟如何!”
    陶敏含笑说道:“这是彭老前辈作师叔的一片苦心!”
    彭烈叹息一声说道:“但我才到‘金天观’外,便见林中堆积了十三颗人头,皇甫端又恰在现中走出,我真不知道敏姑娘还有什么理由?能证明他不是屠杀这十三条人命的凶手!”
    陶敏微笑说道:“彭老前辈,这是你来此经过,但你若知道我们来此经过,就根本不会再向我要什么证明的了。”
    彭烈问道:“你们是怎样前来?”
    陶敏笑道:“我们是在黄鹤楼上,巧遇‘金天观主’铁手真人,和‘王屋金童’魏敏,偶然听说他们与‘七绝玉龙’皇甫端,订下‘金天观’较技之约,自然知道对方是个冒名恶徒,遂悄悄来此,想揭破那假皇甫端真相!”
    彭烈耸然动容,目闪神光问道:“你们见着那假皇甫端了吗?”
    陶敏苦笑道:“我们清晨来此,分藏在两棵参天古木以上,一直等到老前辈驾临之前,既未见着假皇甫端的半点踪影,也未听得‘金天观’内有丝毫声息!”
    彭烈“哦”了一声,说道:”这种情形,太以反常,其中必有蹊跷!”
    陶敏又点头说道:“我们也觉有异,遂进入‘金天观’中察看,但观内一无活人,所见到的只是一十三具无头尸体!”
    彭烈冷哼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定是那假皇甫端,业已抢在你们之前,来此行凶而去!”
    陶敏笑道:“彭老前辈圣明,如今你大概不会再向我要什么证明了吧?”
    彭烈想了一想,皱眉说道:“但褚拔吾的两名弟子,井非弱手,尤其那‘王屋金童’魏敏,更是罕世美质,功力甚高!他们既未死在十三人之中,踪迹却又不见,难道竟会轻易败在假皇甫端手下,因而双双遁走?”
    陶敏摇头笑道:“这倒是一桩极大疑问,但我们却既不易对其求得解答,也更无为它寻求解答必要!”
    彭烈叹道:“陶姑娘,我从你说话时的目光之中,看出你并非虚言,讲的都是实话!对于‘金天观’之事,我不再责怪皇甫端便了!”
    皇甫端透出一口长气,方一抬头,陶敏又向那位性暴如火,威严甚重的“仙霞焦髯叟”彭烈笑道:“彭老前辈,你不仅对于今日‘金天观’之事,不应责怪我皇甫兄,连昔日‘苗岭’之事,也更不应对他责怪!”
    彭烈豹目双翻,诧然问道:“陶姑娘,你此话怎讲?”
    陶敏柳眉双扬,娇笑说道:“彭老前辈,不是夸句大话,在这莽莽乾坤之中,只有我陶敏一人,方能证明我皇甫兄是极为冤屈地,被人毒计陷害!”
    彭烈讶声问道:“陶姑娘,你怎样证明他是清白无辜?请说来给我听听?”
    陶敏以两道清澄如水的目光,盯在这位“仙震焦髯叟”彭烈的脸上,秀眉微扬,缓缓问道:“彭老前辈,你说那位庞小波姑娘,结果如何?”
    彭烈答道:“不是我说,是独孤大侠,亲眼看见这位庞小波姑娘,因清白被玷,全家被杀,终于羞愤自尽而死!”
    陶敏摇头说道:“独孤大侠上了恶贼凶徒的一个大当,所见之事,不是事实!”
    彭烈方欲追问,陶敏便指着自己,继续说道:“因为我就是庞小波,我不仅未死,而当时更出外远游,根本不在‘苗岭’!”
    “仙霞焦髯叟”彭烈闻盲,不禁惊讶欲绝地,向陶敏皱眉苦笑说道:“陶姑娘,你怎么既叫陶敏,又叫庞小波,真把我老头子弄糊涂了!”
    陶敏把自己的曲折离奇身世,及与皇甫端的结识经过,详详细细地,向这位武林大侠,说了一遍。
    彭烈听清了其中因由,方相信皇甫端确实无辜,遂微觉歉然,失声叹道:“皇甫贤侄,听陶姑娘如此说来,倒是我这做师叔的,错怪你了!”
    皇甫端在陶敏与彭烈叙话之际,便已感慨万分,如今听得四师叔向自己如此说话,心中越发起了一阵酸楚,不由自主地,垂落了几滴英雄珠泪!
    彭烈见状,苦笑叫道:“皇甫贤侄,我知道你负屈太深,心中难过,但望莫因苦难,磨折英风,你四师叔自惭鲁莽,我要在七日之间,恢复你被废的‘金刚巨灵掌’力,借以略赎前愆!”
    皇甫端拭泪叫道:“四师叔,请千万不要这等说法,师叔若能帮助端儿洗刷声名,比恢复我‘金刚巨灵掌’力更好!”
    彭烈长叹一声说道:“皇甫贤侄,我虽因‘苗岭’之事,表面证据确凿,当着‘铁面天曹’独孤奇,不得不对你出手惩罚!但心中何尝不觉得你是负屈含冤?故而自从‘娄山’分别以来,我也在到处侦查此案,只是尚未获得什么线索而已!”
    陶敏笑道:“如今我倒觉得有条线索可寻!”
    彭烈急急问道:“陶姑娘快讲,我们老少三人,同在一处,实力不弱,无论何事,均可一试了呢!”
    陶敏向皇甫端看了一眼,含笑说道:“皇甫兄,我们虽然未曾见过假皇甫端,但却有个人儿,与他相识!”
    皇甫端苦笑问道:“敏妹说的人儿是谁?是不是‘慈心玉女’司空蕙?”
    陶敏点头笑道:“自然是她,‘慧心玉女’司空蕙既已几乎要与那位冒名货色的‘七绝玉龙’皇甫端,缔定婚姻,怎会不知道一些他的来龙去脉?”
    皇甫端闻言,便对“仙霞焦髯叟”彭烈说道:“四师叔,我们最近曾经见过那位‘慈心玉女’司空蕙的踪迹,她如今可能仍在‘大洪山’中,探望她姊姊‘冰心仙子’司空兰!”
    彭烈扬眉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大洪山’去,找寻司空蕙,向她问上一问!反正我与‘冰心仙子’司空兰,也是武林旧识,她不会见怪扰及她清修之罪!”
    陶敏急忙接口笑道:“彭老前辈既与‘冰心仙子’司空兰相识,自然再好不过!
    我和皇甫兄,先前也准备走趟‘大洪山’。但却听说司空兰独自清修,与世相绝,她所居的‘冰心古洞’之中,一向不容俗客,及陌生人物,人内惊扰!”
    彭烈点了点头,怪笑说道:“不错,司空兰确实厌见俗人,但若是我老头子前去寻她,她总还不至于请我尝上一记‘天香冰魄掌’呢!”
    他们话方至此,空中忽然传来几声奇异鸟鸣!
    皇甫端觉得鸣声甚熟,急忙抬头,却见远远天边,有只紫色巨鸟,向西方疾飞,展跟便隐人云内!
    陶敏失声叫道:“皇甫兄,这只巨鸟,好像就是‘慈心玉女’司空蕙所豢的‘紫羽灵鹫’,只未看出鸟背上是否坐得有人而已!”
    皇甫端皱眉说道:“鸟虽不错,人却未见,这样一来又要使我们发生问题,摸不准那‘慈心玉女’司空蕙是否业已离开‘大洪山’了?”
    彭烈想了一想,怪笑说道:“这样好了,我们来个两路分兵,你们循鸟飞方向,一路查察,我则去往‘大洪山’中走走!”
    皇甫端躬身问道:“这种方法虽好,但四师叔和我怎样联络?”
    彭烈笑道:“你不是已和‘玉面屠夫’金若雨,订了约吗?届时我会前往‘岷山白骨潭’边找你!”
    说罢,和皇甫端盘膝坐下,自己则坐在皇甫端的背后,伸出右掌,贴在他“脊心穴”上。
    陶敏知道“仙霞焦髯叟”的这样做法,是要使皇甫端恢复被废的“金刚巨灵掌”力,不禁秀眉微挑,要想发话阻止!
    因为皇甫端的所废功力,已被“老游魂”暗中恢复,如今不必再多此一举!
    但转念一想,这种内家重掌,得益越多,威力越大,“仙霞焦髯叟”彭烈既自惭昔日错责皇甫端,要想有所补过,如今便听凭他多费上一些气力,使皇甫端多受一些益处也好!
    陶敏有了如此想法,遂不再发话阻止,单独走向一旁,也自盘膝静坐!
    谁知彭烈向皇甫端这一隔体传功,竟整整用去了一日一夜之久。
    等到他们传功完毕,双双起立之际,只见皇甫端容光焕发,精华内敛,宝相外宣,彭烈却满面疲惫之色,陶敏看得好不惊奇,暗想仅仅恢复一种“金刚巨灵掌”
    力,怎会一个显得获益如此之大,一个显得损耗如此之巨?
    她念犹未了,“仙霞焦髯叟”彭烈已自轻拍皇甫端的肩头,向他含笑说道:’“皇甫贤侄,你四师叔一向心直手狠,嫉恶如仇,以致昔日骤闻‘铁面天曹’独孤奇所报讯息之下,才对你错加严厉处分!
    “如今总算略尽心力,聊以补过,我们且分头查察,彼此在‘岷山白骨潭’边,再相见吧!”
    语音一停,并向陶敏含笑略打招呼,便自飘然走去!
    皇甫端躬身相送,但目光遥望这位“仙霞焦髯叟”彭烈的背影,飘然远逝之际,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奇异神色!
    陶敏扬眉问道:“皇甫兄,你在想些什么?”
    皇甫端应声答道:“我在想我这位四师叔,可能是为了使我恢复‘金刚巨灵掌’力,久未饮酒,以致酒瘾大发,足下有些飘飘然,在身法上,也不像他老人家平时那样雄浑沉实!”
    陶敏冷笑一声说道:“皇甫兄,你看走眼了,彭老前辈分明是把真元内力,损耗过度,才有些行动飘浮不实!哪里是发了酒瘾?”
    皇甫端因当局者迷,尚自懵然无知,摇头笑道:“敏妹说得不对,我彭四师叔功力何等深厚,他老人家既未拼斗强敌,却怎会把真元消耗过度?”
    陶敏又好气又好笑,白他一眼,柳眉微扬说道:“皇甫兄,你怎不试试你的‘金刚巨灵掌’力,是否当真又恢复了吗?”
    皇甫端不知陶敏另含深意,遂点头答道:“好,我就试一试看,这‘金刚巨灵掌’力,是我彭四师叔威震江湖绝技.我若完全恢复了昔日所学,可以凌空按掌印石达七八分深浅的呢!”
    一面说话,一面凝聚十二成的“金刚巨灵掌”力,便向石壁之上,扬掌凌空虚按!
    这一按之下,石壁上便即现出了一只清晰掌印!
    但这只掌印,不是皇甫端所说的七八分深浅,而是深达一寸二三!
    皇甫端目光注处,怪叫说道:“怪事,怪事,我‘金刚巨灵掌’力,不过刚刚恢复,怎么反倒比未废以前,增强了一半威力?”
    陶敏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甫兄如今大概总知道你彭四师叔走时,有些步履轻飘,神情倦惫之故,不是酒瘾大发了吧?”
    皇甫端微一寻思,不禁“呀”地一声,立即从俊目之中,垂落了两行珠泪!长叹说道:“我彭四师叔大概是为了补偿我负屈含冤,并几乎被他处死之苦,竞不惜大耗真元,用‘少清真诀’把他自己的玄功真气,转注给我不少!”
    陶敏笑道:“这虽是彭老前辈的一片苦心,但也是他身为师叔爱护后辈的应尽责任,故而皇甫兄感激无妨,垂泪则可不必!”
    皇甫端长叹一声说道:“损一分真元极易,充一分真元太难,我彭师叔对我用‘少清真诀’转注玄功真气以后,可能便不再参与‘两代英雄会’,放弃争取‘第一代武林至尊’荣誉!”
    陶敏“哦”了一声说道:“倘若如此,则彭老前辈的牺牲,委实太大!”
    语音至此微顿,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地,又向皇甫端继续笑道:“皇甫兄,彭老前辈这样做法,分明是自己放弃争取‘第一代武林至尊’希望你能夺得‘第二代武林至尊,……”
    话方至此,皇甫端倏然一掌疾推,把陶敏推得踉踉跄跄地,跌出丈许以外!
    陶敏大愕不解,失声叫道:“皇甫兄,你这是……”
    皇甫端摇手截断陶敏话头,走到一株参天古树之前,伸手在树上拔了一些物件在手!
    陶敏目光注处,不禁惊然一惊!
    原来,皇甫端在树身上所拔下之物.是十根长约两寸,其细如发的黑色小针!
    这些小针,是何处射来?为何自己不曾看见半点,不曾听出丝毫?
    若非皇甫端应变敏捷,仓卒发掌,把自己推跌丈许,逃过一劫,极可能便丧命在这似已淬毒的黑色飞针之下!
    陶敏又惊又异,心中揣测之间,皇甫端却已目光如电,向四外冷冷搜索!
    他根据适才飞针所来方向,对身后两丈左右处的一丛树影,沉声发话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何必再这等躲躲藏藏?且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树影中,寂声无响!
    陶敏秀眉微蹙,向皇甫端低声说道:“皇甫兄,这丛树影,距离我们约莫有两丈三四光景,对方能把那轻飘飘的黑色小针,发射这么远,并毫无声息吗?”
    皇甫端冷笑说道:“敏妹,你看,当地除了这丛树影以外,哪里还有藏人之处?我敢断定,人在树中,我们不妨一东一西地,两路包抄,试加搜索!”
    陶敏方一点头,皇甫端又自低声嘱咐地道:“对方功力甚高,暗器又颇歹毒,陶妹要特别小心一些!
    最好脚步略缓注意监视动静,莫要先行入林.由我去实地搜查,把他赶出林外相会!”
    语音才落,身形一晃,已自恍若电掣星驰般,取路东边,向那丛树影掩去!
    陶敏自然遵从皇甫端所说,从西边取路包抄,并故意足下略缓,以观看皇甫端入林之后,对方有何动静。
    谁知皇甫端人如电闪,快疾无比,冲进树影以后,对方并无任何动静,只听得皇甫端发出“呀”的一声低呼!
    陶敏一来心悬皇甫端,二来又素知他处事镇静,如今竟失声惊呼,必是发现了什么莫明其妙的重大怪事!
    故而她心念动处,也自一面冲入林中,一面高声发话叫道:“皇甫兄,你有何发现了吗?”
    皇甫端呆呆立在林中,见陶敏赶到,遂伸手指着一株大树,苦笑说道:“敏妹,你去看看,居然仍是那个东西作怪!”
    陶敏因林中黑暗,遂近前两步,方看出树皮上镌着一些字迹!
    这些字迹是:‘七绝玉龙’而有真假之分,亦当世武林趣事!西行三十里外,夹峰为谷,谷名‘屠龙’。小弟于今夜初更,在谷内敬候大驾,与兄一晤,并作‘双龙之斗,如何?”
    末后署名,赫然是“皇甫端”三字。
    陶敏看完字迹.皱眉说道:“这厮‘金天观’中,杀了那么多人儿,怎的还未走呢?”
    皇甫端苦笑说道:“他若是去而复转,倒还稍好,只怕一直藏在暗中尾随,则我们与彭师叔所商议之事,岂不完全被他听见?”
    陶敏向他安慰说道:“对方行动,太以诡异难测,我们不必多作推断,免得神淆智乱,反而落人他算计之内!好在他既然约你今夜初更,‘屠龙谷’中互作‘双龙之斗’,则这桩事儿,总也该有个了断的了!”
    皇甫端钢牙一挫,目闪神光说道:“敏妹说得对,我们且摒弃万虑,专心调息行功,今夜遭遇到任何困难,我也决不把这假皇甫端放过,甚至和他并骨于‘屠龙谷’中,亦所不惜!”
    陶敏娇笑说道:“皇甫兄,我觉得那位冒牌货色的假皇甫兄,决非你的对手!因为你不仅功力全复,并获得你彭四叔的‘玄功真气’转注,成就越发惊人!只要不以怒昧智,误中奸谋,哪会有斗他不过,或是两败齐伤之理?”
    皇甫端摇头苦笑,与陶敏西行三十余里,果然发现一条地势幽秘山谷,谷口一大片平坦石壁之上,镌着“屠龙”两个擘窠大字!
    他们既已找到地头,遂在屠龙谷左近的一片小林之中,双双盘膝静坐,调息行功,为夜来恶战,预作准备!
    天色约近初更,皇甫端周身血脉舒畅,神充气足,倏然一睁双目,向陶敏含笑道:“陶妹,时光到了,我们前去赴约!”
    陶敏点头一笑,双双站起身形,驰向“屠龙谷”口!
    但才到谷口,两人便均觉一怔。
    因为谷口“屠龙”二字以下,悬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龙飞风舞的几句话儿,看出是:“是英雄,单人人谷,非好汉,邀助同来!”
    皇甫端见字以后,不禁对着这块木牌,蹙眉苦笑!
    陶敏讶然问道:“皇甫兄,你如此犹疑则甚?难道你真愿意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单人人谷吗?”
    皇甫端指着那块木牌,苦笑说道:“对方既已高悬此牌,我若置诸不理,岂非显然示弱,贻笑于人?”
    陶敏方待发话,皇甫端双眉忽挑,又复说道:“敏妹你既认为我是能胜得了那假皇甫端,便让我单人入谷,一试如何?好在我深有自信,纵或制不住对方,也决不会落在他的手内!”
    陶敏对于皇甫端的高傲性情,已有相当了解,加上眼见他获得奇遇,功力猛进!遂在想了想以后,嫣然微笑地,点头答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若到了三更过后,仍不出谷,我却要人内接应!”
    皇甫端扬眉笑道:“全依敏妹,我们就是这样决定便了!”
    语音方落,身形已闪,飘进了“屠龙谷”内!
    皇甫端进得“屠龙谷”后,陶敏举目四眺,选定了一株靠近崖岸的枝叶茂密大树,纵身而上,坐在两根分岔巨枝之间:她目光凝望在“屠龙谷”内,心中却颇为忐忑!
    她知道皇甫端的一身艺业,本已极强,再加上从“老游魂”及“仙霞焦髯叟”彭烈之处,获得相当助力,应该在当世武林的年轻人物之中,可称罕有敌手!
    但那位假皇甫端的心机算计,过于险恶,皇甫端会不会论力虽足胜人,论智却中了对方的牢笼圈套……
    约莫过了半个更次,“屠龙谷”口脚步跄踉地,走出了一条人影!
    陶敏远远看去,虽因人在山崖黑影之内,面貌无法看清,但从装束,神态以上,却可望而知,便是自己对他悬念已久的英雄密友!
    陶敏连等他走到树下都来不及,叫了一声:“端哥哥”,便自飞身扑去!
    她一向把皇甫端称为“皇甫兄”,但偶尔真情难禁之际比较亲切的‘端哥哥’三字,也往往脱口而出!
    如今便是如此,“端哥哥”三字的音犹未散,陶敏一具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几已扑进了那条黑影怀内。
    蓦然间,陶敏“哎呀”一声,失声叫道:“不对,不对……”
    她是情急之下,飞身猛扑,哪里还收得住势?仅仅叫了两声“不对”!便和那条黑影撞在一处!
    原来,那条黑影,身材像皇甫端,神情像皇甫端,面貌也像皇甫端,衣着装束方面,更是一般无二!
    但脸上却少了陶敏送给他那种易容药物的独特色泽!
    陶敏发现这种区别以后,自然立即感觉到这人便是假皇甫端!
    可惜她心中虽已明白,身形却飞向这位假皇甫端双张相接的猿臂之间!
    假皇甫端在陶敏距离自己约有五六尺时,便从口中喷出了一片淡淡紫色烟雾!
    一阵兰麝幽香,嗅人鼻观,陶敏神智立昏,毫未挣扎地被那假皇甫端抱个正着!
    这位假皇甫端把业已神智昏迷的陶敏,抱在怀中.一语不发,只回头向“屠龙谷”内,目光略注,从脸上浮起一丝极为阴险的无声狞笑,便引得意扬扬,疾驰而去!
    关于陶敏被假皇甫端掳走之事,暂时不提,且先表叙真皇甫端在”屠龙谷”中的所遭所遇!
    皇甫端进得“屠龙谷”后,两经转折,便发现眼前有片黑压压的松林.阻住去路!
    这位“七绝玉龙”的知识极为渊博,真可谓文通武达,无所不能,他仅对松林,略一注目,便看出这片松林,并非天然杂生,而是经过人工种植,其间蕴有颇为玄妙的奇门阵法!
    林口,仍像谷口一样,悬有一面木牌,牌上写着:“英雄方识路,俗子早回头!”
    皇甫端冷笑一声,暗想对方不知是何用意?难道倚仗“屠龙谷”中这片蕴藏奇门阵法的“迷踪松林”,就能把自己困住?
    或是使自己知难而退?
    想到此处,英雄意气和好胜之念,立即油然而生,剑眉微剔,身形微闪,便闪进松林以内!
    一进松林,方看出林内阵法,颇不寻常,是一种颠倒天星缠度的“多元大阵”!
    这种“多元大阵”,虽难不倒皇甫端,但皇甫端却知道路径极为繁复,若想通行全阵,至少也要费上一个时辰光景!
    固然,他若施展轻功身法,从树顶通过,或是把几株作为阵眼的阻路巨树毁掉,便可极快穿行,但这等作法,却与对方考较自己识否阵法的用意不合,有点像是向那假皇甫端示弱低头模样!
    故而皇甫端宁可略为费事,不肯示弱地,在那无数株松树枝杆之间,依照阵法门户,左绕右绕地,穿来穿去!
    等到他把这片蕴有“多元阵法”的松林走完,竟发现一桩出入意料之事!
    原来这“屠龙谷”地势仿佛已尽,松林之外并非深广山谷,而是一片障路石壁,壁上有一高大洞穴!
    事既至此,皇甫端自然别无考虑,向这洞穴之中,昂然走进。
    洞中门户颇多,仿佛有数重石室,在第一重门户之外,置着一只石几,几上横放一张铜胎铁背的极好巨弓,弓旁有份小柬,柬上写的是:“尊驾若无拉圆此弓之力,请及早知难而退,不必再进第二重石室!”
    皇甫端剑眉微挑,伸手取起巨弓,力贯双膂,一连拉圆三次,方始放回几上!但心中已知此弓确实不俗,内力若在千斤以下之人,真无法将弓拉满!
    他放下巨弓,走进第二重石室,仍是一只石几,几上放着一根仿佛是妇女颈间饰物的金链!
    这金链之旁,照样有份小柬,柬上写的是:“尊驾若无拉断此链之力,便请止步!”
    皇甫端未取金链之前,先加仔细注目,察看其上是否淬有什么沾手不得的奇异毒质?
    他取出三师叔“峨嵋黄冠道”抱一真人所赠的“通天犀角道簪”,向那根“玄色金链”之上,试了一试!
    见道簪的半透明替身以内,毫无变化,便知链上并未淬毒!
    他收起“通天犀角道簪”,取起金链,用五成真力,左右一拉!金链居然丝毫未动!
    皇甫端好不惊奇,傲性微发,在左右双手之上,渐加真力,五成半……六成力……六成半……七成力……
    真力加到七成.这条金链终于禁受不起地.“铮”然断成两截!
    皇甫端委实惊奇交进,因为照此情形,自己倘在未蒙四师叔“仙霞焦髯叟”彭烈,特降殊恩,增加功力以前,岂非必尽全力,方能将这条细细的金链拉断?
    他缓缓放下两半截已被拉断的金链,但目光注处,却发现双手之上,均留有一线玄色链痕!
    皇甫端合掌一搓,井未将这玄色链痕搓掉,因前已试过链上无毒,遂也不甚在意地,又复向第三重石室之中,缓步走进。
    这重石室之中,空无一物,只在壁间贴有一张素纸,纸上写着:“尊驾能开强弓,能断怪链,确属旷世奇才!如今再若能在这第三重石室中,寻得对外通路,便可与本人相见,互作一搏!”
    皇甫端看完素纸所书,便剑眉深蹙地对这问空洞洞的石室,仔细打量!
    果然这第三重石室,与前两重炯不相同!
    第一重石室及第二重石室之中,均有两个门户,一个通外,一个通内!
    这第三重石室则除了自己从外洞进入的一个圆形石门以外,三面皆是石壁,别无其他通路!
    他剑眉微蹙,一面端详石室形势,盘算门户大略是在什么部位,一面暗想这冒用自己名号,屡屡为恶的假皇甫端,在这“屠龙谷”中,故弄玄虚,一再引诱自己深入的用意究竟何在?
    皇甫端看来看去,觉得只有贴在迎面壁上的那张素纸,有些突兀可疑,遂伸手把它揭去。
    素纸一揭,纸后果然藏有一个与壁面齐平的圆形机括!
    皇甫端先轻轻试了一试,发现这圆形机括,可以按动,遂用力往下按去!
    一阵轰隆石响,石壁上突然现出一个离地五尺来高,仅有尺许方圆的小小洞穴!
    皇甫端自入“屠龙谷”来,因未曾见着对方,业已气闷得有些难耐!如今既见壁上现出洞穴,遂根本不加沉思,微凝“缩骨神功”,飞身向穴外穿去!
    身形一出石穴,皇甫端便知要糟,自己这条小命,可能十之八九地,业已断送在阴险小人手内!
    原来这石壁洞穴以外,并不是另一重石室,也不是“屠龙谷”内平地,而是一条深达七十来丈的谷中绝壑!
    任凭把轻功练得再高再妙之人,也绝对无法在七八十丈高空之上,安然落地!
    故而,皇甫端一面如飞下坠,一面拼命凝神注目,想从必死无疑之内,挣扎出一线生机!
    生机来了,他发现足下山壁之间,长有一大片藤蔓!
    皇甫端双掌凝劲,向前凌空猛推,身形便自然而然地,向后退去!
    “嘭”的一声,皇甫端摔在一处崖角之上!
    这一下把他摔得龇牙咧嘴,显然受伤不轻.几乎使整个胸腹间的心肝肠胃,都震荡得乱了位置!
    但皇甫端在这性命交关之际,仍能心神不乱地,信手乱摸乱抓,终于被他抓住了一根藤蔓!
    有了这根藤蔓,皇甫端便不至于碎骨粉身,丧命壑底!
    不过,大难脱离,小难难免,这一路翻滚之间,硬把位“七绝玉龙”,弄得皮开肉绽地,成了个血人模样!
    离地约莫还有四五丈高,山藤已尽,并禁不起太重分量地,骤然折断!
    尚幸山藤虽断,坠势却已大大减弱,“砰”然声响,只把位全身是血的“七绝玉龙”皇甫端,摔得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阵冰寒山雨,把“七绝玉龙”从晕死中浇得苏醒过来!
    他知觉才复,便知自己伤势太重,遂赶紧摸出大师伯三摩尊者所赠的那粒朱红蜡丸,把丸中所藏的一粒奇香灵药,吞下腹内!
    这粒奇香药丸,名叫“法华金丹”,专治脏腑重伤,功能还魂续命,是佛门中珍奇圣药,功效灵验无比!
    皇甫端服下灵药,暂摒百虑地静静调息片刻,觉得除了周身外伤,仍自颇为疼痛以外.脏腑间已告安宁,遂试行挣扎爬起!
    他站起身形,回想适才所经所达,不禁惊魂仍颤,恍疑隔世!
    他对于百丈高崖,坠身绝壑的九死一生之举,自然吃惊。
    但危机既过,也就惊魂渐定!
    如今使他最难安的,却是“疑急”二字!
    他疑的是那位假皇甫端,既然利用“屠龙谷”的特殊地势,引诱自己中计坠崖,则为何要在第一重石室,及第二重石室之内,陈设一张强弓,及一根金链,先使自己开弓断链则甚?
    这些情思,是他心中所疑,对于陶敏在“屠龙谷”外,等候自己一事,则使他心中更急!
    因为皇甫端记得与陶敏作约是初更进谷,三更出谷,陶敏等到约定时间之后,不见自己走出,必将放心不下地,进入“屠龙谷”中,加以接应!
    对方心机布置,如此阴险毒辣,陶敏一经入谷,岂非又将十之八九地,惨遭毒手?
    皇甫端越想越急,但却束手无策!
    他无可奈何,只得暂摒百虑,静守天君,在这探壑以下,调息行动,用起内家妙诀!
    一遍功行做罢,所服法华金丹的药力,完全散开,不仅内伤尽祛,连一些皮肉外饬,也均止血结痂,不再疼痛!
    皇甫端觉得自己已完全复原,遂提气纵身,援登百丈深壑!
    他进入“屠龙谷”中,是初更时分,如今再度重来,却已是第二日的申牌之景!
    皇甫端小心翼翼地,完全旧地重经.他要看看谷中有甚变化?
    穿越壁间小洞,经得第三重石壁,行由第二重石室,走出石洞,进入按照奇门阵法所种植的松林,曲折迂回,到达“屠龙谷”外!
    不能动的东西,完全如旧!能动的东西,异于昨宵!
    但第二石室中的两截金链.第一重石室中的那张罕世强弓,以及屠龙谷外的陶敏姑娘等一人二物,却已不见踪迹!
    皇甫端眉笼情恨,面罩愁云!
    因为石室中的强弓断链,必是被对方拿走,决无疑问!但陶敏失踪之故,却煞费推敲!
    她是关心自己,进入“屠龙谷”策应而告中计被俘!
    还是久等自己,不见归来,而一怒负气离去?
    这两种答案之中,自然是第一种可能较大!
    但皇甫端却希望是第二种来得正确!
    他正在“屠龙谷”口茫然卓立,不知何去何从之际,目光偶然旁观,却被谷口壁间所悬挂的那块木牌,吸引得一瞬不瞬!
    因为这块木牌之上,本来是写着:“是英雄单人入谷!非好汉邀助同来!”
    如今,远远看去,好像字迹业已改变!
    皇甫端抱着满腹惊奇,近前细看!
    只见牌上写道:“尊驾之心上人,已入小弟怀抱,倘尊驾皮坚骨硬,未在绝壑以下,变成肉泥,则再请西行百里,自当另行设计,再候明教!”
    皇甫端看完木牌上所书的这些字迹,不禁气上加气,急上加急!
    气上加气是对方仿佛把自己玩弄在掌心之上,委实狂妄傲慢,欺人太甚!
    急上加急是陶敏果然落人假皇甫端手中,不知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难堪摆布?
    他再气再急何济于事?眼前只有一条路走!
    这条路儿,便是依照假皇甫端的牌上留书,再复西行百里!
    因为只有冒险犯难,才有与假皇甫端较量机会!也只有在这种显然对自己不利的机会之中,才有望把陶敏救出魔掌!
    想到此处,双眉一剔,立即展足脚程,向西方如飞奔去!
    百里距离,在皇甫端这等功力的武林奇侠脚下,简直毫不为难,轻轻易易,未消多久地,便自到达。
    跟前一面是奔腾江流,一面是高峻山岭,地势极为凶险!
    皇甫端正往前行,突然从大堆怪石之后,闪出两名手提鬼头刀的劲装壮士,沉声喝道:“朋友暂停止步,你可是‘七绝玉龙’皇甫端吗?”
    皇甫端因自己昔日之冤,既蒙四师叔“仙霞焦髯叟”彭烈知情谅解,已不必事事化名!何况正值心急之下,不暇深思,遂应声止步,点头答道:“在下正是皇甫端,你们拦路问名,是为何事?”
    站左面那执刀壮汉.抱拳答道:“我家主人命我弟兄在此等侯皇甫朋友,请你移驾一叙!”
    皇甫端因别无他人知晓自己行踪,以为这两名执刀壮汉,定是那假皇甫端所差,目闪神光,冷冷问道:“你家主人何在?”
    左面那名壮汉,伸手向江边一指,应声答道:“在那江边柳林之内!”
    皇甫端又复问道:“你家主人是准?”
    壮汉摇头说道:“我弟兄不敢妄提我主人名讳,请皇甫朋友江边一行,彼此见面以后,自然知晓!”
    皇甫端目光做注,见此处距离江边,不过四五十丈之遥.遂懒得再和他们多话,转身向江边走去!
    但他才一转身,便听得“当啷啷”,“当啷啷”的两声响箭,由身后向空中射起!
    皇甫端知道这是那两名壮汉,在向他们主人,用响箭报讯,遂并未在意,依旧向前赶去。
    等他走到江边,柳林中便走出一群人来!
    人数约有二十出头,但为首之人,似是五位!
    一位手拄银色拐杖的白发婆婆,一位瘦削枯干的马脸老叟,一位手托巨大铁木鱼的凶猛僧人,一位相貌尚称英俊潇洒,但目光却甚阴险的蓝衣儒生,以及一位全身孝服的美艳少妇!
    皇甫端虽未曾识得这群人,但仅从他们的装束神情以上,便已猜出对方来历!
    他知道这是“川东七豪”,却不知因甚跟前只有五人,少了两个?
    原来这“川东七豪”,是由“银杖夜叉”杜二娘,“马面凶神”阮超,“铁鱼凶僧”明灯大师,“九指追魂”蓝玉春,“醉瘟神”闲泰,“百剑妖姬”席上珍,及“飞虹魔女”纪香琳等七名异姓兄妹组成,其中“银杖夜叉”杜二娘,及“百剑妖姬”席上珍,因武功卓绝,又被列入“乾坤十四煞”内!
    “醉瘟神”闵泰与“百剑妖姬”席上珍,又是一对夫妻,“飞虹魔女”纪香琳与“九指追魂”蓝玉春,则是中表兄妹!
    眼前,“川东七豪”中,只有五豪在场,闵泰及纪香琳,却不知何去?
    双方距离一丈左右,便均自止步!
    “银杖夜叉”杜二娘“咚”的一声.左手银杖点地,右手却指着皇甫端,冷然问道:“来人便是‘血泪七友’门下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吗?”
    皇甫端因觉自己业已毋庸再变易姓名,遵点了点头,朗声答道:“在下正是皇甫端,老人家可是川东七豪”中的大豪,‘银杖夜叉’杜老婆婆?”
    ”银杖夜叉”杜二娘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像你这等狂妄无知小辈,居然还会把我们‘川东七豪’看在眼内?”
    皇甫端见对方词色不善,仿佛对自己衔恨甚深,不禁愕然问道:“杜老婆婆,在下虽与川东七豪’,无甚渊源,但亦无甚仇恨,并因老婆婆年长,加以‘老人家’的尊称,自忖未有失礼之处,为何竟被老人家目为无知狂妄呢?”
    “银杖夜叉”杜二娘狞笑不答,只伸手往后一招,便有人送来两样物件!
    皇甫端目光微注,不禁剑眉立蹙!
    原来这两样物件,便是自己在前路“屠龙谷”中,所见的那张强弓,及那根断成两截的金链!
    “银杖夜叉”杜二娘指着这张强弓,及那根金链,向皇甫端狞笑说道:“皇甫端,你认不认识这两件东西?”
    皇甫端想起在“屠龙谷”所受愚弄,心头早已怒火高腾,竟以为“川东七豪”和那假皇甫端,是同路之人,遂目闪神光,朗声微笑答道:“我怎么不认得?这张硬弓曾被我亲手拉圆!这根金链也是我亲手拉断!”
    “银杖夜叉”杜二娘目中凶芒连闪.厉声说道:“你到颇为爽快,但不承认也不成,因为弓上链上,均已留有极清晰的指印,可以查对!”
    皇甫端勃然怒道:“查对什么?我既敢拉弓,既敢断链,难道还怕人知晓不成?”
    说到此处,那位一身素服的“百剑妖姬”席上珍.忽然面向柳林,以一种悲愤异常的凄厉话音叫道:“独孤大侠,你对‘七绝玉龙’皇甫端亲口所作的供词,听清了吗?”
    这一声“独孤大侠”,听得皇甫端猛吃一惊,抬头向梆林之中看去!
    只见从柳林中,缓步走出一人,正是那位几乎曾把自己置于死地的“铁面天曹”独孤奇!
    皇甫端一见独孤奇,便不禁遍体悚然.暗想难道自己在“屠龙谷”中,拉圆硬弓,拉断金链之举,又犯了什么神人共愤的滔天大罪?
    独孤奇走到皇甫端的面前,神情冷若秋霜的,向他沉声问道:“皇甫端,上次‘苗岭’罪案,我便想将你立毙掌下,只因看在‘血泪七友’兄妹.一向名重武林份上,才答应延期定罪,留给你一个洗刷机会!但曾几何时,你居然恶性不改,又做出了如此神人共愤之事!”
    皇甫端满腹冤屈,几已无法再忍,但因“铁面天曹”独孤奇一来与师傅师伯师叔等相识,算是武林前辈!二来他一向铁面冰心,替天行道,名望极为清高!遂只好勉强把百丈高的怒火怨气,再复往下捺了一捺,仍然礼貌颇周地,躬身含笑说道:“独孤老前辈,皇甫端斗胆请教一声,老前辈是为了何事?
    向我问罪!”
    独孤奇冷然一“哼”,指着那一张强弓,两截金链,沉声说道:“关于这两件东西之事,你方才不是业已承认了吗?”
    皇甫端气得目闪精芒,剔眉问道:“独孤老前辈,皇甫端确实曾经开弓,曾经断链,但这就是你所谓罪不容诛的神人共愤之事吗?”
    独孤奇厉声叱道:“皇甫端,你还敢弄舌张牙,企图狡辩,莫非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皇甫端把心一横,咬牙答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你要定我罪名,总得给我一个罪行凭证看看!皇甫端的确准备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流泪了!”
    独孤奇也被他顶撞得勃然大怒,向那“银杖夜叉”杜二娘,高声叫道:“杜婆婆,皇甫端既然不见棺材不流泪,你就命人把棺材抬出来给他看看!”
    皇甫端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暗想“铁面天曹”独孤奇所说这命人拍棺之语,却是何意?
    他惊疑之念方起,“银杖夜叉”杜二娘吩咐一声,果然从那梆林之中,抬出了两口棺木!
    独孤奇遥遥招手,命人把两口棺木,抬到自己面前,放在地上,目光冷酷异常,看着皇甫端.厉声叫道:“皇甫端你说你不见棺材不流泪,如今见了棺材,总该流泪了吧?”
    皇甫端因自己问心无愧,遂剑眉双挑,毫无所怯地,抗声答道:“这棺内倘若盛的是义夫节妇,孝子忠臣,志士遗民,英雄侠客,皇甫端无妨为之垂泪一吊!倘若盛的是巨寇元凶,神奸国贼,邪徒恶棍,荡妇淫娃,皇甫端不仅不必落泪,反该大笑三声才对!”
    “银杖夜叉”杜二娘厉声叫道:“皇甫端,你好一张利口,我就命人开棺,让你和泉下冤魂,见见面吧!”
    话完,一伸手中银杖,便先向右边那口棺木的棺盖挑去。
    棺盖并未钉死,本是虚掩,自然一挑即启!
    皇甫端目光注处看见棺木中所卧,是一具前胸洞穿的红袍大汉尸体!
    他因对这红衣大汉,毫不相识,遂仅仅看了一眼.未作任何表示!
    “银杖夜叉”杜二娘见皇甫端如此神情冷漠,遂“哼”了一声,怒目叫道:“皇甫端,你倒装得泰然自若,难道你不认识棺中的这具尸体?”
    皇甫端立即地,摇头答道:“我不认识!”
    “银杖夜叉”杜二娘咬牙说道:“好,我再开一口棺木给你看看.倒看你是怎生抵赖?”
    话音方落,银杖又撬,把左边棺木的棺盖,也自挑去!
    这口棺木之中,躺的是具容颜美俏的妙龄女子尸体!
    皇甫端目光微注,见这妙龄美女,与自己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之人!
    “银杖夜叉“杜二娘脸色如冰地,向皇甫端咬牙问道:“皇甫端,你大概又不认识这棺中少女?”
    皇甫端比上次答复得更为简单,点头说道:“不错!”
    “银杖夜叉”杜二娘恶狠狠瞪了皇甫端一眼,不再对他答话,转过身去,向那“铁面天曹”独孤奇狞笑说道:“独孤大侠,一切的事儿,你已看见,一切的话儿,你已听见,如今到了仇恨清结之时,你若无法为武林正义,主持公道,便请退往一旁,让我们‘川东七豪’兄妹,自行向这位‘七绝玉龙’皇甫端,索还血债!”
    “铁面天曹”独孤奇厉声笑道:“杜老婆婆放心,独孤奇向来爱管不平之事.武林人物,才称我为‘铁面天曹’!今日既然有我在场,哪怕这条为非作歹的‘七绝玉龙’,逃上天去!”
    皇甫端正自听得疑上加疑,这位“铁面天曹”独孤奇却已大踏步地,走到面前,向他戟指叫道:“皇甫端,你师傅及师伯等‘血泪七友’,无一不是铁铮铮的英雄侠女,我希望莫要因为你的罪行恶孽,而败坏了他们名头!你还是赶紧识时寻个自尽,来得干脆,不必等我动手!”
    皇甫端扬眉问道:“独孤老前辈,你一再对我斥责,并逼我自尽,是不是为了‘苗岭’庞家血案?”
    独孤奇摇了摇头,冷然说道:“关于‘苗岭’庞家血案,我已答应宽限到‘两代英雄会’上,再作处理,此时怎会向你提起?我要你立即自尽之故,是为了眼前这两桩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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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真假两玉龙
    皇甫端指着那躺在两口棺木的红衣大汉及妙龄美女尸体,苦笑问道:“独孤老前辈,你难道认为这两具尸体,是死在我的手内吗?”
    独孤奇摇手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桩事证据确凿,你应该放漂亮些,不必再抵糊了!”
    皇甫端苦笑说道:“独孤老前辈,我要请你把这‘证据’二字,解释得清楚一点,不能以‘莫须有’之语,故入人罪!”
    独孤奇冷笑连声,伸手指着那一张强弓及两截断链,向皇甫端森然注目说道:“皇甫端,证据早就摆在面前,你怎么还说我以‘莫须有’之语,故入人罪呢?”
    独孤奇首先指着右面棺木以内,那具红袍大汉尸体,冷然说道:“这是‘川东七豪’中的老四‘醉瘟神’闵泰!”
    皇甫端闻言,方知“百剑妖姬”席上珍一身素服之故,原来是替夫戴孝。遂“哦”了一声问道:“这位闵朋友,是死在何人手内?”
    “百剑妖姬”席上珍含泪叫道:“皇甫端,你杀了我丈夫,还要这等假惺惺的明知故问,真不要脸!”
    皇甫端被她骂得勃然大怒,目光炯若电射地,注定“百剑妖姬”席上珍,方待加以叱责!独孤奇又自说道:“‘醉瘟神’闵泰是被一根‘穿云箭’,射穿心窝而死!”
    皇甫端怒道:“他死在‘穿云箭’下,怎说是我所为?”
    独孤奇尚未答言,“银杖夜叉”杜二娘在一旁狞笑连连地,接口说道:“穿云箭与震天弓是一套弓箭,而震天弓的弓背之上,留有清晰指印,你敢不敢对上一对?”
    皇甫端知道自己既曾开弓,则弓背所留,定是自己指印,不禁剑眉深皱,寻思应该怎样解释,方能使对方相信?
    独孤奇见他未能立即辩解,遂“哼”了一声,又指着左面棺中的妙龄美女尸体,沉声说道:“这是川东七豪’中的老七,‘飞虹魔女’纪秀琳!”
    皇甫端苦笑问道:“难道这位纪姑娘之死,又与我有甚关系?”
    独孤奇冷然答道:“飞虹魔女纪秀琳因幼年情侣早死,遂冰洁白守,不愿嫁人,并在所着小衣之上,加制了一根‘玄铁贞操链’以惕励!
    如今‘玄铁贞操链’,被人拉断,清白蒙垢,她遂羞愤万分,服毒而死!”
    皇甫端叹息说道:“纪姑娘死得虽惨,但与我何干?”
    独弧奇面罩严霜,厉声叱道:“此事已不容抵赖,你方才不是已向‘银杖夜叉’杜老婆婆承认把那根‘玄铁贞操链’,是你亲手拉断的吗?”
    皇甫端听得宛如寒冬腊月,被冰水浇头般,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急忙摇手说道:“那……那不是……”
    独孤奇哪里肯再听他的辩述?遂截断皇甫端话头,冷笑说道:“那不是什么?除了‘震天弓’上,留有你的指印,以及你亲口承认拉断‘玄铁贞操链’之外,‘飞虹魔女’纪秀琳在濒临绝气前,井向她五位盟兄说明,她与她‘醉瘟神’闵泰闵四哥,均是被‘七绝玉龙’皇甫端所害!”
    皇甫端听得脑中“轰”地一声,如似沉雷击顶般,有点灵智昏昏,六神无主!
    独孤奇一双虎目之中,精芒暴射地,厉声问道:“皇甫端,我已把事实完全说明,你认不认罪?”
    皇甫端知道自己倘一认罪,便无法对抗对方的复仇手段,不仅立遭惨死,沉冤难雪.连恩师、师伯叔等“血泪七友”的盛誉美名,也整个断送在假皇甫端狠辣无比的阴毒计谋之下!
    倘不认罪,则跟前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要在“铁面天曹”
    独孤奇,及“川东七豪”手下,做一番艰苦万分的生死搏斗!
    两者之间,作一比较,则前者沉冤海底,永无昭雪机会.后者尚有万一之望I他念方至此,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又复厉声叫道:“皇甫端,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认不认罪?”
    皇甫端主意打定,霍然抬头,神光满面地,朗声答道:“不!我绝不认罪!”
    这句答话,颇出”铁面天曹”独孤奇的意料之外,不禁惊奇地,挑眉问道:“你不认罪?你有什么理由?”
    皇甫端异常冷静地,摇头答道:“我不必说甚理由?因为说了理由,你们也不会相信!”
    独孤奇脸色如霜地,目注皇甫端,咬牙叫道:“皇甫端,你既不认罪,又说不出任何理由,我只好替天行道,先下手把你诛除,然后再去找‘血泪七友’兄妹,互相理论便了!”
    语音甫落,右掌立扬,“呼”的一声,带着极强烈的破空掌风,便向皇甫端当脸抓到!
    一来,这位“铁面天曹”独孤奇,是名列当代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武学奇强!二来,他与“血泪七友”兄妹相识.要算是皇甫端的师执前辈!故而皇甫端不敢无礼接架,真气微提,横飘两丈三四!
    这一飘身,刚好落在“川东七豪”的老五,“九指追魂”
    蓝玉春的面前,蓝玉春狞笑一声,冷不防地,向皇甫端打出一记“黑煞阴手”!
    皇甫端含冤负屈,早已怒满心头,他对于”铁面天曹”独孤奇,虽然不敢放肆,但对于这“九指追魂”蓝玉春,却不必存甚客气之念:尤其对方一声不响地,暗以阴手伤人,更使皇甫端怒火中烧,还击了一记“金刚巨灵掌”力!
    两掌才交,“九指追魂”蓝玉春被震得闷哼一声,跄跄踉踉地,退出好几步!
    “百剑妖姬”席上珍娥眉倒剔,厉声叫道:“好一个名满天下,被列为‘乾坤五彦’的‘七绝玉龙’皇甫端,你枉称大侠门徒,却在犯了如此恶行以后,还敢恃技欺人,难道你真以为‘川东七豪’兄妹,就无法向你要些公道吗?”
    话音才落,玉手连挥,十来柄带翅金色小剑,化成十数道金虹,向皇甫端猬射而至!
    皇甫端一来看出厉害,二来也无心恋战,急于脱身,遂在金虹未至之前,一式“龙飞九天”,身形斜拔起五丈高下,要想夺路而走!
    这“银杖夜叉”杜二娘早就蓄势以待,厉啸一声,也自纵身凌空,挥动手中银杖,向皇甫端拦腰狂扫!
    皇甫端见杜二娘咬牙切齿,白发如蓬,银杖所挨破空之声,更似海涛狂卷,罡飙怒啸一般,深知对方蓄势而来,锐不可遏,只好施展师门绝学,在半空中来了一式“凌风拔柳,海鹤钻云”!
    他双掌微分,先自凝功下技,硬把身躯拔起了三尺来高,然后右脚一踹左膝,借劲长身,斜升七尺,使杜二娘那根怒扫银杖,从自己脚下掠过!
    皇甫端好不容易地,接连躲过了“川东三豪”的三度袭击,谁知身形刚刚落地,却又发现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满脸杀气,挡住去路!
    皇甫端悚然一惊,目光旁注,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已经动过手的“银杖夜叉”杜二娘,“百剑妖姬”
    席上珍,及尚未动过手的“马面凶神”阮超,“铁鱼凶僧”明灯大师,均已各占一方,手执兵刃,把自己团团围住!
    只有那位“九指追魂”蓝玉春,捧着右腕,好似受伤甚重地,站在包围圈外,但也用两道狠毒颇深的凶冷目光,盯着自己!
    这种情势.太以不利.既背了黑天冤枉,又困在重围之中,真使皇甫端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铁面天曹”独孤奇冷冰地叫道:“皇甫端,你看看周围情势,业已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怎么还不拿出一些英雄气概,自个了断?”
    皇甫端长叹一声,真想如言自尽,从无边痛苦中,求得解脱!
    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死,则所负沉冤,永远无法昭雪,岂不把师门盛誉,也毁诸一旦?而让那假皇甫端称心如愿地,扬眉得意!
    想到此处,皇甫端剑眉双挑,厉声叫道:“不行,皇甫端对于所负奇冤,必须设法昭雪,我决不向强权屈服!”
    “铁面天曹”独孤奇听得方自目闪厉芒,“百剑妖姬”席上珍因心切夫仇,业已厉声叫道:“独孤大侠,你不必再管这件事了。席上珍要替我丈夫及七妹报仇,把这万恶不赦的皇甫端,分尸碎骨!”
    语音一了,便自猱身疾进,向皇甫端挺剑猛扑!
    “百剑妖姬”席上珍这一发动攻击,其余的川东三豪”,也就纷纷进手!
    “马面凶神”阮超的一对“短柄五股叉”,剽悍无俦,“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的一只“铁木鱼”重达百斤,威力绝大!
    更厉害的则是“银杖夜叉”杜二娘的那根银色怪杖,简直宛如银龙闹海,玉蟒盘空,足令人目眩神摇,心魂皆慑!
    “川东四豪”这一向皇甫端联手发动攻击,反倒使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不好意思参与下手!
    他退立一旁,见川东四豪”的四股兵刃,织成一片光网,已把皇甫端密密罩在其中,便知这条“七绝玉龙”,决不会再有什么侥幸机会,逃得性命!
    皇甫端满腔冤屈,有口难言,委实愤懑欲死!但目前情势,如此恶劣,也只好打点精神,强自振奋地,应付“川东四豪”的猛烈攻击!
    这时,皇甫端身在重围之中,也已到了生死呼吸的危机一发阶段!
    慢说他如今只能闪避,不敢对“川东四豪”,全力反击,以免加深仇恨!便算皇甫端无所顾虑,全力反扑,也不是人家敌手!
    因为“银杖夜叉”杜二娘与“百剑妖姬”席上珍,全是“乾坤十四煞”中人物,任何一位都比皇甫端功力为高!如今再加上“马面凶神”阮超,及“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等两把硬手,自然更使皇甫端处于绝对劣势!
    哪消片刻,皇甫端连中两剑一叉,身上已有三处涔涔见血!突然江边响起一阵得意洋洋的纵声狂笑!
    正在动手的川东四豪”以及在旁观战的“九指追魂”蓝玉春,“铁面天曹”独孤奇,全被狂笑所惊,循声看去!
    笑声是从江边一片峭壁顶上发出,如今却又在笑声中,慢慢现出一人!
    “铁面天曹”独孤奇目光一注,惊得呆了!
    “川东五豪”一个个愕然相顾,诧异万分!
    但更惊,更愕的却是“七绝玉龙”皇甫端,他甚至于忘了身上创伤,忘了眼前的险恶局势!
    因为这不断狂笑,从峭壁间出现之人,居然和皇甫端生长得一般模样!只在脸上比他少了易容药物的色泽而已!
    易容变色以后,倘若两人分开,颇难认出容貌互若。但如今两人都在当场,自然使人一望而知,他们的眉眼口鼻部分,都呈现出相同组合情状!
    “铁面天曹”独孤奇与“川东五豪”心中,全存着一个问号.就是“此人是谁”?
    皇甫端心中则存着一个惊叹号,就是“这人就是冒充自己,到处为非作歹,嫁祸于人的深仇大敌”!
    那“铁面天曹”独孤奇性格直率焦躁.首先忍耐不住地.手指峭壁以上,厉声狂叫道:“壁上何人?”
    壁上那人,傲然狂笑答道:“我叫‘七绝玉龙’皇甫端,但在这名号之上,应该增加一个‘假’字!”
    这两句答话,听得独孤奇与“川东五豪”,惊上添惊,讶中加讶,皇甫端却宛如食了一帖清凉圣药,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
    独孤奇再复问道:“你要假冒皇甫端的名号则甚?”
    壁上人狂然答道:“这理由极其简单,因为我发现我和他面貌身材,十分相像,而他那‘七绝玉龙’四字,却已名满江湖,遂想扮演一出‘双包案’来玩玩,并试试你这自命替天行道,为江湖主持正义的‘铁面天曹’,是不是徒负虚名的有眼无珠之辈?”
    “铁面天曹”独孤奇真被他骂得羞窘万分,目闪厉芒,继续问道:“这样说来,我在‘苗岭,所见的‘庞家血案’,是你……”
    壁上之人不等独孤奇话完,便自摇手狂笑说道:“独孤奇,你刚才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岂仅‘苗岭庞家血案’,便连箭射‘醉瘟神’闵泰,轻薄‘飞虹魔女’纪香琳之事,又何尝不是你家大爷,一人所做?”
    皇甫端听了这些话儿,不禁百骸皆舒,心神一懈,四肢发软地,跌坐石上,独自痴痴苦笑!
    “可笑你们枉被江湖俗子推重,列名‘七友三凶十四煞,一奇双怪两神仙’之中,称绝代高手,竞被我小施狡狯,弄得糊里糊涂地,放着金身真佛,不来参拜,却倚众为胜,把那含冤负屈的真皇甫端,围攻得这等可怜相,怎不令我几乎把肚肠都笑断了呢?”
    “铁面天曹”独孤奇的一张铁面,好似被炉火苦炼,成了红铁般,首先厉啸连连,闪动身形,向那峭壁之上,如飞猛扑!
    “川东五豪”之中,除了“九指追魂”蓝玉春外,也均随后赶去!
    壁上人傲立不动,直等当先猛扑的“铁面天曹”独弧奇,即将到达之际,方狂笑一声,转身隐去!
    独孤奇哪里肯舍?厉啸连连,与“银杖夜叉”杜二娘,“马面凶神”阮超,“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百剑妖姬”席上珍等,一齐继续追赶,展眼间全都不见!
    皇甫端定了定神,透出一口长气,仿佛把闷积胸头的满腔屈愤.一齐舒散,觉得畅快无比!
    但他一转念间,突又剑眉双蹙,暗忖那假皇甫端既把自己害到这般地步,却为何又复自吐阴谋?不仅解救了自己的杀身危机,并把“苗岭庞家血案”,也替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
    皇甫端正自有点莫名其妙,忽然听得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是发自“九指追魂”蓝玉春的口内!
    皇甫端向他看了一眼,愕然问道:“蓝朋友,你怎么不去追赶那万恶不赦的假皇甫端?替你的盟兄盟妹,报仇雪恨!”
    蓝玉春冷笑说道:“你这种花样,虽然骗得过他们,却骗不了我!”
    皇甫端听得皱眉问道:“蓝朋友此话何来?皇甫端的清白已明,我还有什么花样?”
    蓝玉春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阴沉沉地说道:“我知道你是真皇甫端,也知道壁上那人不是假皇甫端,他刚才那些话儿,全是凭空虚构的胡言乱浯!”
    皇甫端急忙叫道:“他怎会不是假皇甫端?他有什么理由要捏造罪名,加在他自己头上?”
    蓝玉春“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没有理由?他是为了救你!若非此人出头冒充假皇甫端,你此时早巳伏尸在我们的‘川东七豪’的兄妹手中!”
    皇甫端剑眉一蹙,蓝玉春又复说道:“假皇甫端只有害你,怎肯救你,由此看来,那人显然是你的同党!”
    皇甫端也越听越觉起疑,扬眉说道:“此事确甚可疑,我要去查个清清楚楚!”
    他方一转身,“九指追魂”蓝玉春便厉声叫道:“皇甫端,你不把一条命儿留下,就想走吗?”
    皇甫端见他闪身拦住自己去路,不禁狂笑说道:“蓝玉春,倘若你们倚多群殴,皇甫端自然不敌,如今只剩你单独一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怎能留得住我?”
    “九指追魂”蓝玉春见皇甫端虽然周身血渍,带有数处伤痕,但目光如电,那股盖世神威.仍旧凛不可犯,竟自然而然地,为之却步!
    皇甫端见状剑眉微挑,大踏步地,从蓝玉春身边走过,好似根本就未把“川东七豪”中的“九指追魂”,看在眼内!
    皇甫端脱出重围,一面自行用药敷伤,一面心中暗想:今日所遇,着实太以离奇,令自己又复陷入一种更迷离的如海疑云之内!
    因为适才那位出现于峭壁顶端,傲慢无比,狂笑发话之人,若是“假皇甫端”,则他为何在自己性命呼吸,千钧一发之际,尽吐秘密,使自己得脱危机,洗刷清白?
    这种举措,与他以前处处对自己设法陷害的情形,完全相反,照此推断起来,那人似乎不是“假皇甫端”!
    但他若不是“假皇甫端”,却又是谁?
    他怎会知道“苗岭庞家血案”等事?尤其是他怎会与自己的貌相,长得一般无二?“苗岭”之事,或可得有诸传闻,但貌相却系天生,莽莽乾坤之中,哪里还会有第三人,与自己完全相像……
    他心思纷乱,糊里糊涂地,信步而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所在,只见路畔有一潭清冷山泉!
    皇甫端委实感觉头脑晕眩,需要冷静,遂走到潭边,伏下身躯,把脑部以上,浸入冰冷泉水!
    浸了好久一会,果然舒服得多,皇甫端遂将自己湿淋淋的头顶,从泉水之中抬起!
    水顺发落,滴清如珠把潭中人影搅成粉碎!
    皇甫端取巾拭干湿发,正欲站起身形,但目光徼注之下,又不禁惊讶变色!·原来,如今水滴已无,波平如镜,那清澄潭水之中,自然清清晰晰地,反映出皇甫端的人影!
    人影并不足惊,足惊的是人影竞有两个!
    更妙的是两个人影.都是皇甫端的形相!
    一个皇甫端伏在岸边,一个皇甫端则站在另一皇甫端的身后!
    皇甫端茫然回头.果见身后站着一位与自己相貌完全相像之人!
    太惊奇了!皇甫端暗忖自己是何等功力?为何对方业已站在身后,自己仍毫无所觉?
    这位皇甫端在惊,那位皇甫端在笑!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同之人,见了皇甫端回头观看的愕然失惊神色,遂微微一笑.转身走去!
    皇甫端怎有任他走去,而失掉这惟一可以打破闷葫芦的机会?自然纵起身形,随后便赶!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连头都不回,一面儒衫摆拂,飘然举步,一面笑声说道:“皇甫端,你识相些,不要再追我了!要知道刚才我虽救你,如今却会杀你!”
    皇甫端怎会被对方这两句话儿镇住?遵足底加功越发急赶!
    前面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是在从容不迫地,飘然举步!后面这位真牌实货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则是展足轻功,提气猛追,却始终难以追上。
    照理说来,彼此间的三数丈距离,应该一纵可及.但任凭皇甫端如何飞腾纵跃,却不仅未能缩短距离,彼此间反到有些越来越远了!
    皇甫端惊奇太甚,心想自己倘若连这冒称自己名号之人,都斗不过,还有何脸面,列名于被江湖人物,称为当代武林中,年轻杰出的“乾坤五彦”之一?
    一股好胜之念,激得皇甫端不顾一切地,用出十二成的功力,忽而“龙行一式”,忽而“八步赶蟾”,忽而“缩地户庭”,忽而“凌空虚渡”施展了各种上乘轻功,咬牙追赶!
    他们这一阵飞驰,也不知超越多少峰岭涧壑,到了一条形势极为幽秘的山谷以内!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走到谷内一座深黑石洞之前,便止步回身相待!
    皇甫端气喘吁吁地,随后迫到,戟指对方,紧咬钢牙,厉声叫道:“你……你……”
    他刚剐说出两个“你”字,那位假皇甫端,便连摇双手,截断了他的话头,怪笑说道:“皇甫端,你不要慌,且喘口气儿再说!反正你从‘苗岭’、‘虎牙山金天观’、‘屠龙谷’等三处经过之内,业已尝过我的厉害,知道假的‘七绝玉龙’比真‘七绝玉龙’高明得多,足可以把你玩弄于手掌之上!”
    皇甫端虽然不服,但也深知对方实是自己生平罕见的大敌,遂赶紧稳下心神,纳气调元,准备应付目前这场无法避免的生死之斗!
    假皇甫端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对了,你如今这副样儿,还有点像是‘乾坤五彦’中的顶尖高手!否则,我就没有兴趣和你作一场别开生面的赌斗!”
    皇甫端竭力压制恼怒,使心神平静,淡淡问道:“你要与我作场什么样的赌斗?”
    假皇甫端伸手指着那看来颇为深邃黑暗的石洞,阴恻恻地,”嘿嘿”两声,怪笑说道:“赌题是藏在这石洞之中,赌注则由你决定!”
    皇甫端对石洞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在我们未曾研究赌题,决定赌注之前,尊驾似应该先向皇甫端报个姓名来历!”
    假皇甫端嘴角微撇,晒然一笑,摇头说道:“我的姓名来历,在当世武林中,业已具有极为重大影响,暨相当价值,怎肯轻易告你?但你若急于得知,便不妨把我的姓名来历,也列为赌注之一!”
    皇甫端听得厉声说道:“尊驾既然如此说法,便请赶紧把赌题告我!”
    假皇甫端阴森森地怪笑答道:“这洞中路径曲折,洞底石壁上,画有三百六十五幅图形,或是鹰飞,或是蛇游,或是猿蹲,或是虎扑,或是雨骤风狂,或是花开花落,总之,所有图形,无一相同,各具异趣!我打算就把这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作为赌题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甫端因不曾听懂对方语意,遂皱眉问道:“你可否把话儿说得明白一些?”
    假皇甫端笑道:“我想请你在这洞底石室之内,对那三百六十五幅壁画.加以参详,若能参透其中所蕴机微,便算你胜,否则便算我胜!你不妨仔细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我,敢不敢接受这桩赌斗题目?”
    皇甫端根据以往经验,明知对方此举,必又包藏着什么奸谋毒计。
    但因生性好胜,对方既已提出办法,自己若不应允,便是示怯!遂剑眉双挑,傲然答道:“只要尊驾提出赌题,皇甫端哪有不敢接受之理?但不知限时多久?”
    假皇甫端想了一想,阴森森地笑道:“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为数不少,倘若限期太短,便似是对你有意为难!故而,我以为‘十日之限’,应该是个公平数字!”
    皇甫端点头答道:“好,我们就以十日为期,但应该事先把赌注决定!”
    假皇甫端笑道:“赌题既然不俗,赌注也不妨新鲜一点,我们赌上三个问题好吗?”
    皇甫端愕然说道:“赌上三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假皇甫端怪笑几声说道:“就是谁若赢得赌注,便有权向对方随意问上三个问题,无论关系多重?隐秘多大?对方也必须据实答复!”
    皇甫端目光一亮,急急问道:“譬如我当着天下群雄,问你‘苗岭’庞家血案是谁所为?
    你也将直言无隐!”
    假皇甫端点了点头,怪笑答道:“对了!谁若食言背信雷霆殛之!”
    皇甫端见他居然立了重誓,遂立即狂笑说道:“好!尊驾不要忘了你所立誓言,皇甫端对你所提出的赌题赌约,完全同意!”
    假皇甫端笑道:“你既然同意,便请入洞,我等十日以后,再来看你,便知谁胜谁负!”
    皇甫端明知又将冒险犯难,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一咬钢牙,向那黑暗石洞之中,昂然大步走进!
    洞径果然又黑又曲折,并极深邃!
    皇甫端左弯右回,三经转折以后,从洞口方面,传来了一阵隆隆声响!
    原来,那假皇甫端见皇甫端业已进入石洞,竟立即按动机括,从洞口壁内,出现一扇重达两千斤的厚重石门,把石洞紧紧封死!
    他封死石洞,仰天狂笑几声.便自飞驰而去,离开了这条不知名的深谷!
    皇甫端虽然听得身后洞门方面的隆隆声响,却连头都不回,依然安安祥祥地,向前缓步走去!
    因为他在进洞之前,就明知假皇甫端此举,必然蕴有什么恶毒阴谋,绝非如他所谓地,纯粹打赌!
    照说,皇甫端既知有诈,便应不会中计!
    但他受不了假皇甫端的讥讽,不愿向这生死大仇示弱,遂明知是计,也慨然接受挑战!
    这是一把硬骨头,也是一股傻气!
    讲得漂亮一些,也就是所谓英雄必具的傲骨侠肠!
    皇甫端认为无论发生任何事?自己也应先到洞底石室之中.看个究竟。
    洞底果然有一间石室!
    但皇甫端却未看清石室的四壁之上.有没有三百六十五幅奇妙图形。
    因为他一进石室,心神立懈,那些支撑着他的无形力量,也就一齐涣散!终于倒地蜷身,昏昏大睡!这一觉自然睡得香甜已极!一觉方醒,便急忙跳起身来,察看周围环境。
    当地是间石室,是间并不黑暗,不闷气的宽大干净石室!
    四壁之上,果然画满了无数奇异图形,有风云雷雨,有日月星辰,有猿蹲虎扑,有鳞潜羽翔,甚至还有棋谱琴曲篆隶文字等等,简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皇甫端细细一数,不多不少,恰好是周天之数,三百六十五幅。
    三百来幅图形,各形各色,真使人眼花缭乱,不知从何看起!
    尚幸皇甫端多次历经大难,在镇定心神方面,业已颇有功夫,他先自盘腿静坐,纳气调元,等觉得杂念尽息,智珠活泼以后,再注目凝神地,向壁上看去!
    他拿定了一桩主张,就是不论壁上所画图形,蕴意如何,自己先把三百六十五幅之数.一幅不遗地,整个看上一遍!
    一遍看罢,皇甫端灵机已动!
    因为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之中,有一幅图形,画的是位静坐行功的白衣秀士!
    最妙的是这位白衣秀土的面目神态,竟与自己有些仿佛!
    这幅图形,是画在右面壁角.最下一排的起首之处!
    皇甫端所触灵机,便是以这幅静坐人像图形,作为起点,再复往下循序参究!
    静坐人像的左面,是一幅双手分垂,满脸笑容的直立人像!
    静坐人像的右面,是一幅纳气艇神的站桩亮式人像!皇甫端看得心头一震,暗想照这情形看来,这三百六十五幅图形,竟可能是一种包罗万象的奇异武功。
    倘若以这静坐人像图形,作为起点,向右循序看去,则第二幅的站桩亮式人像图形,岂非静坐方毕,正欲习练什么功力模样?
    再从左边那幅双手分垂,满脸笑容的直立人像图形看来,岂不像是刚把一套神奇武学练完,正在凝神收式光景?
    皇甫端灵机已动,反觉皱眉!
    因为皇甫端根据胸中所罗有的极为丰富的文武知识,已可触类旁通,知道壁亡所画图形,几已包含万物,是种把各种鸟兽本能,自然变化,琴音棋理,画意书法,融诸一炉的罕世奇学!
    那位假皇甫端,既然发现如此机缘,为何不自加参研习练,却要借着打赌为由,转弯抹角地成全自己?
    此人假冒自己名号.屡次恶毒加害,如今绝无理由会转变得对自己表示友好!
    既不可能友好,则他要自己对这些显属旷世难睹的神奇壁画,苦心参究则甚?
    皇甫端干思百虑,也想不通那位假皇甫端,究竟用意何在?
    但在他负手徘徊,低头思索之后,却发现这间石室的右壁以上,有个活动暗门,门外是间贮物小室!
    小室之中,不仅存放了极多干粮食物,井还有个小小水洞,只要把洞塞一拔,便有甘冽山泉,从洞中潺潺流出!
    皇甫端约略一作估计,小室中所贮干粮,足够自己单人食用约半载之需。
    他心中一惊,赶紧去往这神秘洞府的洞口探看!
    果然洞口已封,那日所闻身后的“隆隆”之声,便是“假皇甫端”按动机括,移来了一片坚厚石壁,使自己困身洞内,无法脱出!
    察看至此,矛盾又来!
    “假皇甫端”既然封洞,定是想把自己困死洞内!
    倘若如此,他为何又在室内留下了足够食用半年,及饮之不竭的甘冽泉水?
    皇甫端想到此处,霍然顿悟,莫非对方在干粮食物,及泉水之中,下有剧毒?
    他赶回贮物小室,取起一些干粮,细加观看,看不出有甚蹊跷?人口嚼食少许,也无任何异味,暨任何中毒不适感觉!
    泉水亦然,不仅毫无毒质,并是甘美万分,使人饮之体畅神怡的上佳灵泉之属。
    事事均出皇甫端的意料之外!
    这条聪明绝顶的“七绝玉龙”,不禁陷入了莫名其妙懵懂糊涂之中!
    懵懂了好大半天,皇甫端只得一声长叹,运用内家定力,静却纷纭杂念,专心致志地,对那满壁图形仔细加以参解!
    因为他没有别的法儿,走既走不掉,想又想不出,只好索性完全遵照那位“假皇甫端”所说之语,静参图解,等待一切变化!
    这样一来,既可打发时间,或许因祸得福,在那三百六十五幅无所不包的奇妙图形之中,也有所获!
    一开始的二三十幅图形,把皇甫端参详得头昏跟花.苦不堪言,几乎心力交瘁。
    但等他在这些图形之中,触动灵机,有所领悟以后,却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把所遭忧患,全都忘却!
    果然壁上所绘,是一套神奇无比的绝世手法,但每幅图形之内,均含蕴了极深妙理,一加参究.自然极费时间,哪里是十天半月,可以收功见效?
    如今,皇甫端业已沉醉于四壁图形之中,除了饿到极点,或是渴得无奈之际,不得不住贮物小室,略进饮食以外,镇日均是状若疯癫地,把两道眼神,死盯在壁间所绘的日月风云,虫鱼鸟兽之上,并手舞足蹈,不时模拟比划!
    昼尽夜来,月沉日起,光阴在不停飞逝,皇甫端根本忘记在石室中已有多久?是否满了十日之约?
    不但“假皇甫端”未来.封洞石壁未开,就算“假皇甫端”已来,封洞石壁已开,这位真牌实货的“七绝玉龙”皇甫端,也决不肯在未把三百六十五幅图形所含奥秘,完全有所参悟领会之前,离开这神秘石室!
    “玉面屠夫”金若雨自从在“浙东括苍山”,被皇甫端化身的上官悲斗败以后,引为奇耻大辱,要想在二月二日的“白骨潭”边约会之期,战胜对方,挽回颜面!
    金若雨一身功力,着实不凡,又被江湖人物,推列于代表第二代最强好手的“乾坤五彦”之中,自然更使他雄心万丈,目空四海!
    他对于“括苍”之败,最气恼的就是竟败于一位姓名不见经传的上官悲之手。
    故而,金若雨咬牙切齿,誓雪前仇,不仅当真戒绝色欲,借沛真元,并磨着他师傅把“岷山派”镇派三宝之一的“天蝎化血钉”赐了一枚。至于其他兵刃拳掌、软硬武功.更是朝夕精研,孜孜不倦!“黑眚追魂叟”屠威见他忽然如此刻苦用功,自颇惊诧,金若雨却答称是因“两代英雄会”期近,要加强准备,以期夺取“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无上荣誉!
    “黑眚追魂叟”屠威见爱徒这等上进,高兴异常,竟把自己新近秘练的“按时点穴手法”,也对金若雨加以传授!
    这种“按时点穴手法”,极为恶毒,是先要研究人身气血,在一日一夜十二时辰中的流转程序,熟悉何时血集何经?气聚何脉?然后发指凝功,一点即死!
    “玉面屠夫”金若雨关于认穴及点穴指力方面,自然无需像常人一般,苦苦学习锻炼,他只要记熟“黑眚追魂叟”屠威所亲自绘制给他的一幅“按时点穴图形”,便算对于这桩恶毒功力,有了成就!
    “岷山双怪”中另外一怪“赤尸天君”朱缺的独生爱女“赤尸姹女”朱琳,也是“乾坤五彦”中人,貌相既美,武功也高,平日与“玉面屠夫”金若雨,情感极好,并因均是不禁淫行的邪派中人,彼此之间,业已有过肌肤之爱!
    但这次金若雨回山之后,竟对朱琳淡漠异常,毫无亲热表示!
    朱琳芳心暗诧,眉黛时颦,以为这位“玉面屠夫”,定是风流太甚,到处留情,又在江湖之上,结交了什么美貌红妆密友!
    这日,“玉面屠夫”金若雨练功完毕,独自走向“白骨潭”
    边,一面闲眺岚影波光,一面心中暗想如今已是正月二十九,再有三日,便到与那上官悲相约二月二日之期,可以互相放手一拼,拿回所失荣誉!
    那上官悲看去也极心高气傲,不会失约不来,只要他到了这“白骨潭”边,必将死在自己“按时点穴手”或“天蝎化血钉”之下!
    他正自想得眉飞色舞之际,忽然听得一声娇滴滴的语音叫道:“雨哥哥!你这次出山闯荡,定有什么新鲜奇遇?”
    金若雨回头一看,见是“赤尸姹女”朱琳正把娇躯半倚在一株老梅干上,向自己流波送媚地,含笑发话。
    他想起这些日来,着实对朱琳太以疏远冷淡,不禁心生歉疚地,向她扬眉笑道:“琳妹,找这次出山,确有不凡遭遇,但琳妹却是怎样看出的呢?”
    朱琳嫣然笑道:“我不仅看出你有奇遇,并知道你如今正在一心一意地,想念着一个人儿!”
    金若雨大为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琳妹,你有什么神通?竟完全说对了我的心思!”
    朱琳见金若雨一面说话,一面向自己缓步走来,遂把娇躯往旁边挪了一挪,让金若雨坐下,微笑答道:“雨哥哥,我看你适才在潭边负手蹀躞之际,有两次竟险些儿失足踏空,跌进潭内。”
    金若雨听得脸上方自一红.朱琳又复娇笑道:“这种情形显示出雨哥哥的神思不属,心有所念,也证明你正在害着相思呢!”
    金若雨听到如今,才听出朱琳的话儿之中,含有醋意,不禁苦笑连声,皱眉说道:“琳妹,原来你以为我所想念的人,竟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
    朱琳幽幽一叹,点头答道:“这还用问,你难道会对一个男人,思念得失魂落魄?”
    金若雨故意逗弄这位“赤尸姹女”,双眉紧蹙叹道:“琳妹说得对,我对于这个人儿,委实想得失魂落魄,想得废寝忘餐,甚至想得竟与你冷淡疏远!”
    朱琳秀眉一挑,低声叫道:“雨哥哥,你老实告诉我,这位美人儿长得有多么好看?
    否则我不服气!”
    金若雨“哼”了一声答道:“他啊?他可以说是‘冷峻为神傲为骨,星辰如目剑如眉’!”
    朱琳听得不悦说道:“雨哥哥,你把前人成语,改得不妥,应该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呢!”
    金若雨笑道:“我并未改错,而是琳妹猜错!前人的‘秋水为神玉为骨,英蓉如面柳如眉’之句,是形容女子!我这‘冷峻为神傲为骨,星辰如目剑如眉’之句,却是形容男子!”
    朱琳跳将起来,易眉叫道:“说了半天,你所想念的人儿,竟是一个男子?”
    金若雨点头答道:“不错,是个男人,是个把我欺负苦了的男人!”
    朱琳骇然问道:“把你欺负苦了?凭你金若雨三字,得号‘玉面屠夫’,列名:乾坤五彦’……”
    金若雨连摇双手愧然说道:“琳妹妹不必再提什么‘乾坤五彦’?这项光荣,业已被我在‘括苍山’内输掉了!”
    朱琳从金若雨满面惭惶的神色之上,看出他不是戏言!遂拉着金若雨的手儿,偎在他的身旁,柔情无限地,含笑安慰说道:“雨哥哥,不要生气,别人打了你一拳,我会踢他十脚,或是咬他十口,来替你报仇!但不知你是遇见了什么震天地,撼乾坤的大名鼎鼎人物?”
    金若雨赧然叹道:“他若是位一跺脚能使四海翻腾,五岳摇晃的鼎鼎大名人物,我倒不大生气,偏偏此人竟是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朱琳向金若雨诧然问道:“这人叫什么?总不至于连个姓名都没有吧?”
    金若雨苦笑答道:“他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悲字,琳妹不妨想想,当今武林各派的杰出年轻好手之中,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说完,遂把“括苍”之事,对“赤尸姹女”朱琳,详细说了一遍。
    潇湘子图档烟抽了没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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