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七雄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醉乡赋比翼榆关觅连理
    他行至此处,发现楚仲胥晕倒地上,又从银枪,飞矛等物,猜出可能是云梦世家家主,遂喂服丹药,将他救醒。
    如今,“柳延昭”三字方出,楚仲胥已“哎呀”一声道:“楚仲胥听得舍妹楚仲琳告知,柳兄在‘金刚寨’大会上,以神功绝艺,镇压群雄,侠骨仁心,使人钦敬,我……我……我想拜……拜托你一件事……事儿……”
    这位“银枪之雄”的脏腑内伤太重,虽被柳延昭救醒,并服以灵药,仍然中气极弱,说起话来都有点力不从心!
    柳延昭道:“楚兄有何事相托?你最好暂不说话,勿动忿怒,先调气行功,将息调理……”
    楚仲胥早已觉察自己的内伤严重程度,苦笑接口说道:“小弟内腑重伤,生望已绝,周……周身如坠冰窟!寒……
    寒……寒透骨髓,委实痛……痛苦已极!再加上本身已无法提紧真气,想……想……想请柳兄在……心窝‘七坎穴’上,替……替我点一指……”
    他边自说话,边自己冷得面色青紫,全身发抖!
    柳延昭剑眉一皱,在楚仲胥身畔盘膝坐下,伸手反映住“寸、关、尺”,替他细诊脉象!
    楚仲胥叹道:“柳兄不必费心,内脏几碎,寒毒难禁,你就早点助……助我解脱了吧……”
    柳延昭听他两度提到寒毒,加上诊出脉象中的奇异情况,遂恍然大悟地,目注楚仲胥道:“楚兄,你莫非遇见了‘七煞’中最为厉害狠毒的‘笑面人屠潇洒杀手’万心玄,是伤在他的‘玄阴煞手’之下么?”
    楚仲胥似乎有点“回光返照”地,中气突足,点头答道:“柳兄高明,法眼无差,请你于助我解脱后,将今日情况隐匿,莫告舍妹,因她性如烈火,功力又悬殊太甚,若去寻仇,必又平白丧失性命!”
    柳延昭向楚仲胥摇了摇头,面含微笑地,加以安慰道:“楚兄莫要老是动这解脱不祥之念,我要你暂回‘云梦’,苦练神功,日后亲手向万心玄湔雪此恨!”
    楚仲胥苦笑道:“柳兄盛情,固然可感,但我生机已绝……”
    柳延昭微微一笑目闪神光,轩眉接口道:“他有伤人手,我有回春天力,谁说楚兄生机已绝?”
    楚仲胥叹道:“万心玄的‘玄阴煞手’,据说传自大荒,无人能解……”
    柳延延昭含笑道:“怎说无人,楚兄文采风流,总该听说过‘虎项金铃,系者能解。……”
    他说话间,回手入怀,把万心玄在燕山与自己三阵较技,第一阵拳法成和,第二阵轻功落败,因忽有要事,提议把第三阵兵刃之战暂作保留时,所给的那粒独门解药取出楚仲胥惊道:“解铃原是系铃人,莫非柳兄与万心玄竞……竟有甚深关系?”
    柳延昭笑道:“薰犹难共器,冰炭不同炉,我不是与万心玄有甚深厚关系,而是曾和他打过一场赌儿,才赢得这粒‘玄阴煞手’的独门解药!”
    他看楚仲胥内伤极重,仿佛已到“回光返照”地步,而另一位曾受“玄阴煞手”伤损的“巾帼之雄”秦文玉,尚不知人在何处,且权衡轻重,决意先救下这位“云梦家主”再说。
    主意既定,立即把那粒丹药,递向楚仲胥的口边,含笑说道:“这是万心玄亲手送给我的‘玄阴煞手’独门解药,楚兄请安心服用,我再隔体传功,助你一口真气,你便可度过一劫!”当言道:“蝼蚁尚且含生,为人岂不惜命”?楚仲胥闻得是万心玄“玄阴煞手”的独门解药,自然心中狂喜地,立即服食下去。柳延昭伸出右掌,贴住楚仲胥的“脊心穴”,缓缓传人真气,助他引导药力,散达四肢百骸!但隔体传功未久,柳延昭突觉有异,脸色大变!
    因为楚仲胥苏醒后,先是由于难禁寒毒,全身抖颤,后来像是“回光返照”,才好了一点,但如今经柳延昭喂药传功后,却不仅未见好转,反而又颤抖起来,并比先前颤抖得还要厉害!他大惊之下,失声问道:“楚兄,你服药后,心中觉得怎样?莫非仍是寒气难祛?……”楚仲胥咬牙道:“万心玄人称‘笑面人屠’,心狠手辣无比,柳……柳兄恐……恐怕是上……上了他的当儿……”
    柳延昭也情知不妙,赶紧自楚仲胥背后,缩回右手,准备改点他“三元大穴”,先行稳住伤势再说。
    那知手掌才撤,所传真气一断,楚仲胥低低“哼”了一声,竟似施展极上乘的“缩骨神功”般的全身急递收缩!
    柳延昭钢牙猛挫,欲救无方,竟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云梦家主”,“银枪之雄”楚仲胥,在眨眼之间,骨肉齐消,化作了一滩血水!
    事情明了了,万心玄给自己持以解救秦文玉的不是解药,而是化血封喉的穿肠毒药!不过,此人太以阴毒,他是在毒药以外,加了层用上好解毒药物所作外壳,才使自己虽经细心验看,仍然无法觉察!
    尚幸自己不曾找着秦文玉,未令万心玄得遂凶谋,但却阴错阳差地,把楚仲胥害得身遭惨死!
    这时,柳延昭真是欲哭无泪,心中难过到了极处!
    因为,虽然自己不曾路过巧遇,下手解救,楚仲胥身受“玄阴煞手”重伤,也属必死无疑,但他直接死因,却是自己的中人毒计,误投药物!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我而死,这种情况,自然使柳延昭对于楚仲胥负担了精神之上的极大的歉疚!
    万心玄外药内毒的毒力太强,楚仲胥肉骨均化,只在血不中残留了一些毛发牙齿,以及零碎衣物。
    柳延昭想为他妥为埋葬,都告无从,只有先挖了一个浅坑,再拔起插在地上的那对银枪,拾回十二根红尖银杆短矛,连同血水以及破衣,准备替这“云梦世家”的一代家主,筑上一个衣冠兵器坟儿好留待他亲友等人,日后加以凭吊!
    但就在即将掩土之际,柳延昭剑眉忽剔,又从血水中,拾回一根短矛,擦拭干净,收在身畔。
    然后掩上筑坟,削石为碑,并在碑上锈了“云梦大侠银枪之雄楚仲胥墓”字样。
    最后,柳延昭深施一礼,肃立坟前,向这三尺黄土,许下了两桩心愿:“第一桩心愿是他对误投毒药,害死楚仲胥之事深为致歉,为了弥补这项歉疚,柳延昭许愿必杀万心玄,为楚仲胥报仇,并还尽量利用所取回楚仲胥那根惯用暗器——红尖银杆短矛,作为替他雪恨之物。
    第二桩心愿是他立欲为楚仲胥尽力拊持他唯一妹子“女温候”楚仲琳,加以成全造就,使她接掌“云梦世家”门户,甚至于获良好归宿!
    说也奇怪,在柳延昭许愿之际,楚仲胥的坟头上,便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羊角旋风,卷起一细沙落叶在风中胡旋乱舞!
    直等柳延昭把心愿许毕,这股旋风,也立靠渐渐散去。
    柳延昭看在眼中,好生伤感地,又向坟头把手一拱,含泪叹道:“楚兄英灵不远,鉴此精诚,今后,凡属‘云梦世家’之事,只要柳延昭力之能及,无不纳为已任!”
    料理楚仲胥后事既毕,柳延昭自然还是赶奔“山海关”,期望找到盟弟孟赞、焦良,与秦文玉、萧克英等友好,免得他们为自己身中奇毒之事,担心焦急!
    该地距离“山海关”,约莫二三百里途程,葬毕楚仲胥,已是黄昏,柳延昭遂不想觅店投宿,打算仗恃轻功,来个彻夜飞赶,天明即可到达。
    谁知才走不久,天时便变,降下降倾盆大雨。
    武功再高,也只能凝聚罡气,避开一时,无法长期御雨。
    故而,相当潇洒的“乾坤圣手四海游龙”,在这时得不停,来势极猛的倾盆大雨之下,业已变成一只狼狈不堪的落荡鸡儿!
    全身湿透,自然难过,这时柳延昭想找店了,准备烤干衣服,好好睡上一宵,等到雨停再走。
    偏偏因所行乃是山路,只一错过宿头,下个镇店,至少也在十数里外!
    无可奈何之下,想寻个山洞,暂时避避这种罕见大雨也好,柳延昭遂立在一株大树之下,凝目四望!
    大雨如倾,夜色如墨,加上风在狂啸,雷在狂鸣,确实有点令人心怯!
    忽然,柳延昭紧蹙着的双眉,为之一展!
    因为他在电光停闪的极度黑暗中,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灯光。
    光源来自东北方,正确距离,难以计算,约莫当在里许之外。
    柳延昭有此发现,心中大喜,反正全身上下业已湿透,遂索性向那两点灯光,冒雨驰去!
    但他心中却边行边自揣摸,通常猎户樵夫的山居灯光,远处只见一点,如今怎会是一般高下的两点并列?
    里许远近,转瞬即到,才知那不是猎户山居,而是相当气派的一所庄院。
    庄中大片灯光,因高墙所蔽,柳延昭在远处所见的,只是庄门上所深嵌在内,不怕风雨的两盏“气死风”灯。
    由于这“气死风”灯的光度极盛,使柳延昭可以明显看出庄门上是横书“玉人小筑”四字!
    如此巨庄,却称“小筑”,可以想见庄主定是位豪富世家!
    虽然时在深夜,又值大雨,庄门内的小屋中,仍然有人值役,柳延昭踏水而至,才到庄前,小屋中,已迎出一个持伞青衣苍头,陪着笑脸问道:“尊客是迷路避雨?还是有事要见我家主人?”柳延昭一和对人不矜身份,虽见对方不过是个值役苍头,仍然抱拳,含笑说道:“在下欲去‘榆关’,夜行遇雨,衣裳湿尽,又错过宿关,才想觅地暂避,但夜色已深,不敢惊动贵上,只请借一席之地,让我烤干衣服,便足感盛情的了!”
    青衣苍头笑道:“相公请千万不要这样说地,我家主人待客,素极谦光,但‘玉人小筑’,却又从来不留俗士足迹,相公丰神益冲,光采照人,可否赐下称呼,容我通禀一声,当待以上宾之礼招待!”
    有役如此,足见主人不俗,柳延昭只得说道:“在下姓柳,小字延昭,是一江湖俗士,无甚身份,只求避雨烤衣,不敢过份惊扰!”
    青衣苍头侧身伸手,肃客进入那庄门小屋,并含笑说道:“柳相公请进屋小坐,并先喝盏热茶驱驱寒气,容我入庄禀告总管一声,主人若是未睡,也许会亲自延见。”
    柳延昭称谢进屋,青衣苍头便从一条建有雨棚的长廊中,走向庄内!
    过示多久,青衣苍头便陪来了位貌相清癯的黄衣老人,并向柳延昭含笑道:“柳相公,这位就是!玉人小筑’的乐总管……”
    柳延昭刚一抱拳,那黄衣老人便陪着笑脸说道:“柳相公万勿多礼,你是贵宾,快请随乐清泉先去更衣,敝主人已在起身,并命人于‘小琅环’亭中备酒……”
    柳延昭“哎呀”一声,满脸惶恐神色道:“如此深夜,怎么还是惊动贵上?柳延昭岂不惶恐难安……”
    话犹未了,乐清泉便接过他的话头,含笑说道:“柳相公有所不知,敝上是你江湖旧识,正对柳相公怀念殊深,若有慢待,我们才吃罪不起!”
    他边自笑语,边自己为柳延昭引路,走向庄内!
    柳延昭突然听得乐清泉总管这样说法,遂哦了一声问道:“贵上竟是我江湖旧识么?但不知是那一位……”
    乐清泉笑道:“柳相公请恕乐清泉要卖个关子,因为敝上曾吩咐暂加保密,好在见面时,给柳相公添份意外惊喜!”
    他越是这样说法越是使柳延昭疑云满腹,但又不好意思追问,只得蹩在心中!
    走完长廊,进人一间静室,室中除了衣履外,并相当周到地,备好了热腾腾的沐浴香汤。
    乐清泉笑道:“柳相公衣履尽湿,可能受寒,先清洗个热水澡儿,再与敝上互叙别绪罢。”
    柳延昭满口称谢,还想觅火烤衣,乐清泉笑道:“湿衣自有侍者会洗净烤干,不劳柳相公亲为,乐清泉要先行告退一步,去替柳相公选上两坛好酒,并准备一些精致的菜式……”
    柳延昭苦笑道:“在下冒昧打扰,乐总管千万不要过份费心……”
    乐清泉“哈哈”一笑,便向他行礼退去。
    人家既如此盛情,柳延昭也不能不识抬举,遂老实不客气地,解衣人缸,洗了一个痛快澡儿!
    等他在温度甚高的热水之中,洗得遍体栩栩,祛尽雨浊风寒之后,起身一试准备好的内外新衣居然大小匀称,十分合适!
    于是,柳延昭遂取出身边一些紧要之物——譬如玉娇娃所送他的祛毒灵丹等,略加拭干,藏人怀中,启开门户。
    那位身为总管的乐清泉,早就等在门外,见柳延昭沐浴更衣以后,丰神益为俊朗,不禁失声赞道:“柳相公才兼文武,貌胜潘安,属于当世武林中的罕见英雄,与敝上真可说是明珠仙露,一对璧人!”
    柳延昭笑道:“乐总管莫加谬赞,贵上——我那位江湖旧识也是少年人么?”
    乐清泉笑道:“年龄,相貌,大概都和柳相公差不多,乐清泉如今便带路前去‘小琅环’,柳相公一见敝上,便应该知是谁了。”
    柳延昭回头向所换下来的水湿衣裳看了一眼。
    乐清泉又复笑道:“假如这些旧衣,没有特殊纪念价值,柳相公便请不必再加眷念了吧,因为敝上既与你身材相若,几套新装,总会有富余的。”
    柳延昭边自随同举步,走向内庄,边自“呀”了一声,道:“原来我所穿衣裳,乃贵上之物,这……这多不好意思……”
    话方至此,耳边突然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功力,笑声说道:“几件旧衣,能值几何?想不到气吞河岳的‘乾坤圣手四海游龙’,竟还有这小家子气,令吾有气……”
    柳延昭俊目中神光一朗,闪眼向四外打量。
    乐清泉猜出柳延昭四顾之意,指着三四丈外一座巨亭,以及在亭中独坐的一位白衣人道:“那就是‘小琅环亭’,敝上已在亭中候驾。”
    柳延昭颔首道:“我知道,适才贵上已向我以真气传声。”
    乐清泉躬身一礼,苦笑说道:“柳相公与敝上叙叙旧吧,乐清泉不奉陪了。”
    他方转身一走,柳延昭耳旁传音又起:“柳兄,恕我狡犹,加块面纱,这不过要你猜猜我究竟是谁而已,不论你猜得出猜不出,或对与不对,我都在敬了你一杯酒儿之后,立刻把面纱揭掉!”
    这时,柳延昭已走近“小琅环亭”,那位在脸上加一块厚纱,掩住面目的白衣人,也手执玉杯斟满了一杯酒儿,缓缓站起。
    虽然面目,但也可以从那挺拔身材之上,领略出对方的勃勃英气,奕奕风采!
    柳延昭脑中电转,在一刹那间,遍忆江湖交亲……
    还未想出结果,他已走入了“小琅环亭”,而他那支盛满了酒的玉杯,也由白衣人的双手捧递过来!
    柳延昭愧然一笑,接过玉杯,目注白衣人道:“天杰神龙,不首辨尾,河中鸡犬,难堪高深,柳延昭自惭眼浊……”
    说到“眼浊”二字,柳延昭语音略顿,把玉杯中色如琥珀的浓香美酒,来了个一倾而尽!
    对方果然说话算话,他这里刚刚干杯,那白衣人已然伸手把面纱摘下!
    面纱之后,所显露的,果然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柳延昭心中一震,目光紧盯对方地,失声说道:“原来是你……哦,‘玉人小筑’……”原来对面风情绝世的俊美白衣少年,竟是在‘金刚寨大会’上,与自己各显神功,未分胜负的尊天会少会主司马玉人。司马玉人微微一笑,向柳延昭伸手让座说道:“此处并非雄霸会,今宵只结鸾凤交,柳兄请上坐。”柳延昭虽觉“鸾凤交”一语,用得似略有失当,但却看出司马玉人的目光中一片和谐,神色一片安祥,决没有含蕴看丝毫恶意!然而,他毫不犹豫地,含笑入座,并也捧了一杯酒儿,递向司马玉人道:“司马兄是罕见英雄也是柳延昭罕见的对手,借花献佛,回敬一杯!”司马玉人干了那杯酒,目注柳延昭,扬眉问道:“柳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作对手?难道不能够作个朋友?”
    柳延昭道:“小弟以交绔司马兄这等俊友为荣,但司马兄肯舍得‘少会主’之尊,脱离‘尊天会’么?”在这几句话儿后,使司马玉人听得一怔,眉峰聚集说道:“柳兄为何竟对‘尊天会’这等表示厌恶?”
    柳延昭一点不以身在龙潭虎穴为意,应声率然答道:“因为我觉得‘尊天会’不是正大光明的良善武林组织!”
    司马玉人的俊脸上,红了一红,但仍含笑问道:“柳兄,你能不能举出一些‘尊天会’的重大劣迹?”
    柳延昭笑了笑,俊目中神光闪动地,朗声说道:“意图霸视天下,以致扩势太速,收容太滥,门户中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即以‘金刚寨’一会而论,除了恃强滥杀外,并以独门剧毒,暗下辣手,难道还算得上是江湖英雄的光明磊落行为?”
    这回,司马玉人脸上红色,似因无法置辩而久久未能褪去!
    他伸手执壶,一面替柳延昭斟酒,一面愧然叹道:“柳兄相不相信这桩事儿,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九爪鹰王’戚九渊的主谋?”
    柳延昭向司马玉人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司马兄这‘少会主’身坐,似乎要比戚九渊的‘总堂主’,高一点吧?”
    这句话儿,虽是含敌相问,但语气却颇带冷厉挖若意味!
    司马玉人的冠玉双颊,红了一红,苦笑说道:“不知‘尊天会’实际情况之人,难免会有这种看法!”
    柳延昭听出司马玉人的言外之意,讶然问道:“司马兄似乎是言外有意吧,莫非另具什么隐情?……”
    司马玉人微叹接道:“我应该奉告柳兄两件事儿,或许便蒙谅解!……”
    柳延昭道:“司马兄请讲,我倒要听听你对‘尊天会’不凭光明争斗,意在‘金刚争霸会’上暗施剧毒之举,有何解释?”
    司马玉人一面替柳延昭斟酒,一面缓缓说道:“第一件事儿是关于参与‘金刚寨’的‘争霸大会’一一,我义父而兼恩师,是派本会总堂主戚九渊全权负责,我不过喜爱热闹,悄悄随来,瞻仰中原人物,以及会上争奇斗胜的各种神功而已,由于这种原故,‘少会主’只属客卿,虽被尊重,却不好意思对戚九渊过于控制,变成喧宾夺主!”
    柳延昭方“哦”了一声,司马玉人复说道:“第二件事是戚九渊先行遣人暗施奇毒,事后才颇为得意地悄悄告我……”
    柳延昭听他这样说法,俊目中突闪神光,扬眉接道:“听司马兄这等说法,倘若戚九渊事先把下毒之谋,向你禀明,司马兄或会反对的了!”
    司马玉人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应声接口说道:“当然不会赞同,力加反对,否则,我又怎会设法立谋补救?
    ……”
    “立谋补救?……”柳延昭有点莫名其妙地,目注司马玉人道:“司马兄此话怎讲?你采取了什么补救措施?”
    司马玉人的脸儿,突然又红若玄霞,举杯饮了一口,缓缓况道:“旁人或许难加体谅,柳兄却应独鉴愚衷,‘尊天会’的‘拘魂散’毒力,虽极厉害,大概早就不在人的腑脏之内?……”
    柳延昭听得先是颇觉一怔,然后又大大吃了一惊!
    他恍然有悟地,微抱双拳,向司马玉人赞谢道:“多谢,多谢,原来在‘金刚寨演武场’边,柳下赠药的那位‘玉姑娘’,竟是司马兄所差?”柳延昭瞟了柳延昭一眼,脸上红霞渐褪地,点头笑道:“那是我一位堂妹,我瞒着戚九渊,请她去见柳兄,故而只有一粒解药,无法兼顾‘妙姹金刚’萧寨主了!”。
    柳延昭本想说明萧克英奇毒先解,但话到舌边,又迟疑未吐……
    司马玉人笑道:“柳兄,你对我那堂妹‘玉姑娘’的印象如何?”
    柳延昭道:“貌相倾城倾国,风神如玉如仙……”
    司马玉人秀眉双扬地,连连点头,接口笑道:“妙极,妙极,我那堂妹,对柳兄也有‘张绪风流,英雄绝世’之赞,看来你们双方的印象均佳,如玉如仙夸绝代,英雄侠女两倾心,若有机缘,我要牵红线呢!”
    司马玉人突然开起玩笑,倒令柳延昭有点尴尬地,俊脸微红,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对才好?……
    他忽的觉得于其尴尬,不如大方,也好探探司马玉人这位堂妹怎会与“天魔女”玉娇娃,是九分酷似的身材貌相,均颇仿佛之故?
    主意一定,神情立转泰然,向司马玉人含笑问道:“司马兄,令堂妹玉姑娘如今安在?”
    司马玉人笑而未答,反向柳延昭问道:“柳兄是想见她?”
    柳延昭道:“我是想向玉姑娘解释开一桩误会,免得……”
    话犹未了,司马玉人便微吃一惊,目注柳延昭道:“难道你们有误会么?是……是什么样的误会呢?”
    柳延昭苦笑说道:“由于我把令堂妹错认成秦文玉,竟使她怫然不悦,声称要与那位‘巾帼之雄’好好斗上一斗!”
    司马玉人“哦”了一声,举酒属客,面含微笑说道:“这种误会,无需解释,因为我那堂妹早就想斗斗秦文玉,并要夺取她的‘巾帼之雄’美号!”
    柳延昭剑眉方蹙,正待说话,司马玉人又复笑道:“但这事有点奇怪,我不懂柳兄怎会认错了人?莫非秦文玉的面貌身材,均与我那堂妹有几分相似么?”
    柳延延昭摇头道:“我不知道究竟像是不像?因为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位‘巾帼之雄’!……”话才出口,便知失言,因为想起了司马玉人的堂妹,既有意与秦文玉争这“巾帼之雄”美号,自己便应少提,以期减少刺激才对!
    司马玉人对于柳延昭之言,仿佛深感诧异地,“咦”了—声道:“又奇怪了,据我所知,秦文玉极对柳兄关切,怎会彼此还未见过面呢?”
    柳延昭笑道:“不是彼此未曾见过,秦姑娘在暗中照拂,自然见过了我,但她如雾中彩凤,尚示现身,以致使我不识她的庐山真面目而已!”
    司马玉人“啧啧”两声,仿佛带有羡意笑道:“美人皆情睐,红粉尽怜才,柳兄风神弈世,难怪艳福不浅!”
    柳延昭脸上一红,避开有关秦文玉之事,移转话头问道:“司马兄,令堂妹的芳名……”
    话方出口,司马玉人便接口笑道:“她叫司马玉娇!
    ……”
    柳延昭道:“这位玉娇姑娘,是她父母的独生女?还是上下还有姊妹?”司马玉人目闪神光,平素稍嫌冷厉慑,但今夜对于柳延昭,却极温和,并且显然充满了友情善意。
    如今,他便把这两道温和善意的友好目光,盯在柳延昭脸上,有点颇觉诧然地,缓缓问道:“柳兄,你……你是为何问起司马玉娇有无姊妹?……”
    柳延昭道:“因为我觉得令堂妹与……另外一人,居然有九成以上相似!”
    司马玉人听得大感兴趣,从双目中闪射奇光,急急问道:“另外一人是谁?”
    柳延昭不得不答,但又不愿尽答地,略有嗫嚅说道:“也……也……也是一位玉姑娘……”
    司马玉人“噗哧”一笑,举杯呷一小口,目注柳延昭道:“秦文玉也是位‘玉姑娘’,我堂妹司马玉娇是位‘玉姑娘’,居然另外还有一位‘玉姑娘’,柳兄,你究竟认识几位‘玉姑娘’呢?倘若再来一位,从四面合围,你便像是隐入‘玉屏风’了。”.柳延昭方自有点面红耳赤,同马玉人又复笑道:“但柳兄恐怕难免有所失望,我堂妹司马玉娇是位独生女,上下均无姊妹,我保证她和你那另外一位‘玉姑娘’,绝对毫无什么亲属关系?”
    柳延昭剑眉微皱,饮完怀内余酒,微一摇头叹道:“天下怪事真多,毫无亲属关系之人,怎会在相貌、身材以上,均酷似到那种程度?”
    司马玉人又自大感兴趣地,目闪奇光,急急问道:“柳兄,你所认识的另外一位‘玉姑娘’是谁?我想看看她与我……我的堂妹究竟是怎样相像?”人家无问不答,柳延昭怎能不够大方?只得把话减缩到最简单的程度,缓缓低声答道:“她叫玉娇娃。”
    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玉娇娃”三字,竟像是在司马玉人心中,深刺了一针模样……
    他本来又斟了一杯酒,擎在手中,心惊之下,自然手震,竟洒出了小半杯在地,向柳延昭失声问道:“玉娇娃?
    难道是有‘色煞’之称的‘天魔玉女’玉娇娃?”
    无论是“色煞”或“天魔玉女”,确实是玉娇娃所拥外号,柳延昭无法替他的“玉姊姊”否认只得点头道:“不错司马兄也认得她?”
    司马玉人面容一冷,目中又闪射厉芒,嘴角微撇道:“哼,‘尊天会’虽被你们这些自居大侠之流视为邪恶组织,但司马玉人却还爱惜羽毛,不会与那等淫娃荡妇交结!”
    柳延昭一怔道:“司马兄,你竟把‘天魔玉女’玉娇娃,看成了淫娃荡妇?”
    司马玉人仍是以满面不屑神色,哂然冷笑说道:“若不是淫娃荡妇,怎会在‘七煞’之中,独占了一个最不清白,最有耻辱的‘色’字?”
    在别人眼中,“天魔玉女”玉娇娃虽难免有“淫娃荡妇”
    之嫌,但在柳延昭的心中,他那位“玉姊姊”,却是美玉无瑕的纯洁圣女。
    他经过了那一宵贴胸交股,身无寸缕,但却只效风流未下流的刻骨缠绵之后,不单“爱”玉姐姐,更“敬”玉姐姐,不愿意再听得别人对玉娇娃有误解亵渎!
    故而,柳延昭立即目注司马玉人,朗声说道:“司马兄,世间事虽然往往众口铄金,但毕竟耳闻是虚,目睹才实……”
    司马玉人是位极为聪明,可以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人,闻得柳延昭这样说法,立即愕然笑问道:“柳兄莫非要替玉娇娃辩护,说她不是淫娃荡妇么?”
    柳延昭放下手中酒杯,以极端重的神色,点头说道:“‘天魔玉女’不错,‘淫娃荡妇’亦地有误,假如一定要替玉娇娃加以品节形容,则我认为应该易以‘贞娘圣女’四字,才算名副其实!”
    司马玉人双眉一挑,星眸中神光逼人地,盯在柳延昭脸上问道:“柳兄,你刚才曾有‘耳闻是虚,目睹才实’之语,即不知你把这玉娇娃评为‘贞娘圣女’之论,是耳闻?还是目睹?”
    柳延昭虽然警觉这样再说下去,可能会泄漏春光,但为了他“玉姐姐”的声誉,也只得点了点头,朗声答道:“柳延昭平生不作虚言,当然要亲眼目睹才会是有力语词!”
    司马玉人笑道:“柳兄既然定要替‘矢魔玉女’玉娇娃洗刷辩护,便请说给小弟听听也好,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才把世人传说她人尽可夫的玉娇娃,看成贞烈圣女?”
    事既至此,柳延昭只得硬着头皮,应声答道:“在‘天魔玉女’玉娇娃的右肩头上,有一颗比黄豆略大的晶莹红……”
    话方至此,司马玉人便双眉一蹙,插口说道:“一颗红痣,有何足珍?难道这就是柳兄把玉娇娃评定为贞烈圣女的有力证物么?”
    柳延昭摇头道:“司马兄错会意了,那不是红痣,那是一粒非圣洁处女之身,无法保留的莹如红玉‘守宫砂’!有此一物,关于把玉娇娃误识为人尽可夫淫娃荡妇的无稽之言,可以不攻自破了吧?”司马玉人闻言果似大出意外,但旋又以神秘眼光,看着柳延昭笑道:“柳兄能看见玉娇娃肩头上的‘守宫砂’,是见你和她交情不浅?”
    柳延昭俊脸微红,赶紧把话头旁引地,向司马玉人举杯说道:“司马兄倘或不信,他日若有机缘不妨亲自察看……”
    司马玉人以一声轻笑,截断柳延昭的话头,摇头说道:“小弟不会有这种香喷喷、热烈烈的机缘了,因为玉娇娃若是贞烈圣女,她便不会对柳兄以外的其他男子,再作裸裎!”
    这几句话儿,虽未直言,但隐约中已指出柳延昭与玉娇娃之间,定有不寻常的交谊关系!柳延昭耳根微热,心中暗想倘若司马玉人再加逼问,要不要把自己与玉娇娃那段圣洁无邪经过来个率然直陈?……正在此时,夜空中突起“滴铃、滴铃”的几声脆响,像是有信鸽飞到。
    司马玉人“咦”了一声,面带脆色地,轩眉自语说道:“奇怪,会中有什么急事?竟深夜用金铃鸽儿传书?”自语至此,那位身为“玉人小筑”总管乐清泉,业已走到“小琅环”外。司马玉人问道:“乐总管,不是从总会来的‘飞鸽传书’吧?”
    乐清泉手中捧着一根银色细管,躬身微笑答道:“正是会主亲下的‘银管传书’,主人是否立即斥阅?”司马玉人笑道:“我与柳兄对饮,酒兴正浓,乐总管代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急事?”乐清泉进入亭内,从那银色细管中,抽出一卷绵纸,展开观看。司马玉人向柳延昭笑道:“来,柳兄用酒,我想无论有何急事,也阻碍不了我们难得相遇的倾杯酒兴。”
    柳延昭相当识趣,不立举杯,向司马玉人含笑道:“饮酒稍缓何妨?司马兄先请治事;”
    司马玉人侧顾刚刚看完“银管传书”的乐清泉道:“乐总管,究竟总会方面,有何急事?”
    乐清泉方一张口,但目光微瞥柳延昭,竟自欲言又止,柳延昭是何等玲珑剔透人物,见状之下,立向司马玉人笑道:“司马兄请便,让我独饮几杯,或让柳延昭回避一下也好……”
    司马玉人秀眉一皱,摇手截断柳延昭的话头道:“柳兄千万不要如此说法……”’语音至此,转面对乐清泉脸色一寒,沉声问道:“乐总管,你为何吞吞吐吐,对于柳延昭兄,不须避忌,无论有什么事儿,都替我照实直陈!”
    乐清泉见司马玉人已满面怒色,那敢丝毫违抗,立即躬身答道:“会主飞示佳客已到,要主人立即回转‘小兴安岭九回谷’总坛,举行嘉礼!”
    末后的“举行嘉礼”一事,听得司马玉人似乎颇感意外地,全身一震!
    但他这种神情变化,只不过一瞬之间而已。
    他收敛极快地,向乐总管挥手道:“乐总管,由你回书,就说我已离开‘玉人小筑’,不知是回转‘九回谷”总坛,抑或去了何处?”
    乐清泉略微一怔,但见司马玉人已现不悦之色只得喏喏而去。
    等这位总管走后,柳延昭便向司马玉人抱拳笑道:“司马兄,恭喜恭喜,在你乘龙之夕,柳延昭要叨光一杯喜酒!”
    司马玉人一向极为洒脱,但如今的冠玉双颊,却满布飞霞,连连摇头,向柳延昭苦笑说道:“柳兄,这桩亲事,是我义父一厢情愿代定,我早就表示反对,更绝不会回去成亲……”
    柳延昭道:“关鸠河洲之永,乃人之大伦,司马兄为何如此强烈反对?你义父决不会定位无鉴丑妇,来配司马兄等一介风神……”
    话犹未了,司马玉人已以奇窘神色,接口叹道:“柳兄请莫再提起小弟这最最拂心之事,今夕逢君须尽醉,明朝世事太茫茫,来来来,柳兄你若愿交小弟这个朋友,我们要换大杯了!”
    他虽竭力强制,但不知情绪上受了什么沉重打击,一双星眸中,已盛满了盈盈泪光!
    柳延昭一来颇觉与司马玉人的投缘,不忍相拒,二来也因“人醉后,有真言”,想借此机会多探悉一些有关“尊天会”的高度秘密,遂毫不推辞地点头笑道:“好,酒逢知己干杯少,司马兄请换杯,让我眺望眺望这‘小琅环’外的幽美夜色!
    话说,立即站定身,走到亭边,向外眺望。
    其实,柳延昭那里有意眺望夜色,这只是一种借词识趣举措,故意避开,好让司马玉人有机会把那强制未流的盈眸珠泪擦掉,免得他万一控制不住,难免惭窘!司马玉人果然先拭珠泪复从亭中一具酒柜中,取出两只约可容酒斤许的雕龙玉杯,扬眉叫道:“柳兄,你看看我这两只玉杯如何?”
    柳延昭回过身来,走到亭畔,目光才注,便失声赞道:“好宝物,这怕是用‘和阗’美玉所制的‘夜光杯’吧?”
    司马玉人投过一瞥钦佩眼色,向柳延昭点头说道:“柳兄真是法眼,但杯是‘宝杯’,酒儿却是‘邪酒’!”
    柳延昭一怔道:“邪酒?司马兄此话怎讲?”
    司马玉人取出一坛酒来,打开泥封,倒了满满两巨杯,苦笑说道:“这是我藏贮多年,准备用以全节的穿肠毒酒,柳兄若有铁筹肝肠,便不妨陪我干上一杯!”
    柳延昭认为司马玉人是受了刺激的一时气语,轩眉微笑答道:“青眼既承倾盖意,结交同作断肠人。司马兄既说这杯酒儿,是穿肠毒药,柳延昭倒要先干为敬的了!”话完,毫不迟疑地,端起雕龙玉杯,把杯中斤许烈酒,便自一倾而尽!
    这份豪气,和这份热烈的友谊,使司马玉人感动得无法控制地,垂落了两行泪珠!
    他以手端杯,目注柳延昭,泪光盈眸说道:“柳兄记住,这杯酒儿,是你愿意陪我干的……”
    说完,酒儿落肚!
    柳延昭从司马玉人语意中听出酒内竟仿佛当真有毒,不禁颇感诧异。
    但诧意才起,酒意便已上头。
    一阵强烈眩晕之感逼来,柳延昭全身微颤,摇了摇头说道:“好烈,好香,这是我生平所喝过的最凶最美之酒!”
    司马玉人也带着十分酒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形,拉着柳延昭的手儿,眯起眼儿喃喃说道:“柳兄,今宵与我同榻,我要送你一件保存了近二十年的最最宝贵礼物!”
    柳延昭若在神智清醒之际,或许能听得出司马玉人的言外之意。
    但他如今倾盏狂饮,不单酒意上头,胸中体内更熊熊腾起一股热烘烘的奇异感觉,那里还会对司马玉人人要送他一.件保存了近二十年的最最宝贵礼物之语,作甚深刻研究?
    他只是与司马玉人手儿相挽的随同起身,一面出得“小琅环”走向居室,一面语音中显有七八分酒意地,豪笑说道:“昔日‘群英会’上,周瑜与蒋干同榻,巧施妙策,计破水军,留为千古美谈!今日司马兄缓带轻裘,虽风流不让公瑾,小弟却非来自江北,我们今宵抵足,共结知道,但顾能各竭微忧,为这眼看浩劫即临的莽莽江湖,维持公道,减却一些腥风血雨?”
    司马玉人的醉意,仿佛比柳延昭略轻一些,闻言之下,含笑注目问道:“柳兄,你……你的言外之意,是……要我离开‘尊天会’?还……还是要我劝谏我义父,放弃江湖霸图?”
    柳延昭七分酒意中,仍有三分清醒,接口说道:“能够谏止霸图,不起血腥干戈,当然最好,否则,我也亟盼司马兄能够洁身远引,不必与‘九爪鹰王’戚九渊等武林匪徒,互相同流合……”
    司马玉人几乎有点是依偎在柳延昭的肩上,连连点头,含笑说道:“柳兄放心,我送了你这件宝贵礼物后,便一心一意地,报答义父教养之思,但不论是成是败?或生或死?
    司马玉人必如无瑕美玉,我决不会在人格上,留下半点污渍!”
    到了……卧室到了……
    柳延昭若在清醒状态中,他应该进门止步!
    因为,这非男子卧房,妆台镜奁,锦帐牙床,这是女儿闺阁!但如今柳延昭全身倦慵慵,懒洋洋地,连眼睛都睁不大开,那里还会有任何办法,任何顾忌?
    说他是鸟,他想寻窝,说他是龙,他想寻穴,但他必竟是人,一心只想睡觉。来到床头前,那会举步,这一看见了锦帐牙床,柳延昭便一头仆倒在那香喷喷、软绵绵的绣衾锦被之上。
    司马玉人幽幽低叹了一声,先为柳延昭脱去衣履,跟着自己也宽了外衣,熄了灯烛,与柳延昭同衾而卧。
    柳延昭腹中有酒力作祟。睡态极不老实,一觉得衾中有人,便自伸手来抱!这一抱,由于曲线玲珑,峰恋起伏,在触觉上,使他吓了一跳!
    就在柳延昭全身一颤之际,司马玉人已呢声说道:“柳兄不要惊奇,我对外虽是司马玉人,实际上都是司马玉娇,我义父以‘银管传书’要我回转‘九回谷’,嫁给‘人煞’万心玄,我却以誓死力抗,并决意于今宵便把最贞贵的女儿贞操,奉献给你,将来缘分如何,吉凶难定,但我最骄傲的,总算成了你‘玉屏风’中,最亲密的第一块玉!”欲将无价宝,先献有情人!
    这人,够真,够深,也够凄惋!
    柳延昭肯领受?敢领受?会领受么?
    他本虽然“不肯”,“不敢”,“不会”,但事实上却是不领受“不行”!因中腹中有酒力作祟——除了酒力,还有药力……
    司马玉娇最后所取出的那一坛酒,确实是极猛烈的“毒酒”,也确实是她备来“全贞”之用!因为黑白天尊蓄意笼络“大荒二老”,要把司马玉娇,许配万心玄,司马玉娇厌恶万心玄笑里藏刀的险恶本性,执意不允,义父女二人,竟几乎为此反目。
    司马玉娇自幼承黑白天尊抚养,不忍叛离。又见义父执意甚坚,并命人寻找万心玄前来“小兴安岭九回谷”下定成亲,不禁珠泪偷弹,偷偷备好一坛毒酒,在逼不得已际,先毒死万心玄再复饮鸩全节!
    但酒虽剧毒,杯能解毒!
    那对“雕龙夜光杯”,是司马玉娇得自一座古代帝王的。
    陵寝之,除了玉质极好,雕刻精美,栩栩若生之外尚有奇妙作用!
    “尊天会”中有用毒名家,经加研究,杯能解毒,无论何种毒酒,只要一人杯中,便成媚酒即不能断人肝肠,只能荡人魂儿!
    这对玉杯,本名“双龙美玉合欢杯”,是古代某位帝王仗以防毒全身,并增加宫闱欲情之宝!
    司马玉娇得知作用后,嫌它有三分邪气,本想毁去,因玉质太佳,雕工太美,一时不忍下手,放置在她这“玉人小筑”之中。
    “金刚寨”争霸大会,她一见柳延昭,便被这条“四海游龙”的风采所夺,加上对方的光风灵月襟怀,出神入化艺业,更使司马玉娇暗暗倾心,觉得这才是自己心目之中的终身侠侣!
    戚九渊暗下奇毒,司马玉娇焦急非常,设法弄得一粒解药,以本来面目,送给柳延昭,偏又因一向性傲,过份脸薄,不好意思把身份暨心中情意,完全实说,以致弄得柳延昭糊里糊涂,如坠玄雾,并多添出与“天魔玉女”玉娇娃的那段奇缘,陷入了玉娇娃、秦文玉、司马玉娇等三块美玉,齐吐万丈情丝的“玉屏风”内!
    “崂山”一了,司马玉娇借口心烦,要在“玉人小筑”
    小住,命戚九渊等,先行回转总坛。
    其实,她是因这“玉人小筑”位于出关必经之路,想在此等待柳延昭,与这位心上情郎,一倾衷曲。
    司马玉娇万分高兴,立在“小琅环”备酒,准备在两情相洽之际,再揭开自己是女孩儿家的本来面目!谁知奇缘才合,霹雳当头!总会方面,来了不轻妄用,并绝对不许丝毫反抗,否则,便视同叛逆,将受会规严处的“银管传书”!
    书中写的是“大荒佳客已到,要司马玉娇立即回转九回谷”成亲。
    所谓“大荒佳客”,自然是指既人称又号“笑面人屠潇酒杀手”,貌相极英俊,心肠却太毒辣的万心玄。
    司马玉娇见义父不惜用“银管传书”逼迫自己,遂一咬银牙,定了主意!
    她的决定是先行违反礼教,不择手段地,嫁给心爱情郎柳延昭,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再立回“九回谷”,向义父黑白天尊谏阻霸图,劝他莫与万心玄等凶邪、同流合污,义父若听忠言,再好不过,否则,便行尸谏,以报他老人家抚教深思!
    主意既定,所备“全贞毒酒”,和那附带有三分邪气的“双龙美玉合欢怀”,便已全都派上了用场!
    柳延昭是人,不是神,上次在玉娇娃的怀中,便有点沉不住气地,跃跃欲试,多亏玉娇娃强忍情怀,控制大局,才鸳鸯空戏情河水,未布巫山一片云!
    如今,腹有媚酒,怀有佳人,他怎得不情欲狂腾,欲张旗鼓?
    就在好事将成的千钧一发之际,司马玉娇突然娇躯一闪,出了香衾!
    这桩事儿,是她主动,好不会逃避,她是去……
    原来司马玉娇是去点燃了早已备好的床前一支红烛,并盈盈向烛下拜,口中喃喃有词,不知在祷说什么?……
    祷毕,司马玉娇重人香衾,在仰承雨露,宛转娇啼之下,并低声说道:“柳兄,我们是在行花烛之礼,不是苟合,你也不能后悔,因为那杯‘邪酒’,是你自动陪我干的……”
    XXX
    好美,好美的梦……好长,好长的梦……
    柳延昭在这场好美而又好长的梦中醒来时,真有点疑在梦中!
    因为独卧香衾,同梦人儿已杳!
    但身外的绣榻香衾,床前后烧残红烛,却说明了,这……决不是梦!
    何况,他才一欠身坐起,又发现枕边有一素笺!
    薛涛特掣笺,加上卫夫人书的簪花小字,已够风流,但更风流更销魂的,却属压笺之物!
    那是一束特地剪自鬓边的香柔乌云。
    想起了梦中旖旎,被底风光,并意识到剪发留书,颇含诀绝之意,柳延昭觉得这束乌云上,所附带的情意,太以值得珍重!
    于是,他先贴身收藏起那束乌云,然后才看香笺!
    笺上写着:“称呼你什么呢?‘夫君’,只是事实上的关系,尚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那么长的缘份,把这关系延续,冲破万难,达到美满?
    ‘柳兄’,有点生份,我们已突破了这一寻常关系障碍!
    ‘昭哥’,太俗,更有点肉麻兮兮!
    有了,你与‘玉’有缘,周围有座‘玉屏风’,我就称你为‘玉屏郎’吧!这‘玉屏郎’三字,既颇新鲜,颇旖旎,更显得我司马玉娇的器量极大,不是红闺妒妇!
    因为‘玉屏郎’者,‘玉屏风’之共有郎也,我不反对‘天魔玉女’玉娇娃,‘巾帼之雄’秦文玉,也共分一杯羹,但她们本领再大,也无法改变局面,头筹先拔,名树有根,我永远都占在领先优势局面……”
    柳延昭把张原就有点发烧的俊脸,看得几乎成了大红布,剑眉深蹙,对这次大胆敢爱的刁黠佳人,简直不知是爱?是……
    往下再看,笺上似乎曾微沾泪渍,她写着:“我义父为结盟大荒二老,把我许给既称‘人煞’,又号‘笑面人屠潇洒杀手’的万心玄,其号如此,其人可知,定然比你这位‘乾坤圣手四海游龙’,差得太远了!……”
    柳延昭心中叹道:“想不到自己又与万心玄又扯上这么一段无法解释恩怨?但司马玉娇却料错了,万心玄除了‘心术’以外,无论武功,或风神貌相,都和自己差不许多!”
    笺上,泪渍更多!……
    “我为此事,曾誓死反对,熟料万心玄已至‘九回谷’,义父以‘银管传书’,催回成礼,我若不加管理,从此脱离‘尊天会’,则有负抚教之深恩,非所愿也,遂乘着你这‘玉屏郎’恰巧闯到,小施狡犹,互证三生,然后再加‘九回谷’总坛,明言此生已嫁柳延昭,并将途中所搜罗之‘尊天会’各种匪恶事实,一一直陈,谏劝我义父勒马悬崖,免为群凶所蔽,名利所累!
    我义父性格刚愎,耳根又软,此举恐触汤怒,奇祸在所不免,故云,我们的一宵旖旎,能否再续前缘,恐怕不会有三成以上希望!
    我是‘玉屏风’之一,应该有‘玉’的操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屏郎’请放心,你的第一块玉,只留给你低徊追忆,不会留给你丝毫耻辱!”
    笺上至此,再无字迹,只有一大片斑斓泪渍!
    柳延昭的一双俊目之中,也湿润得泪光欲滴!
    他想汪以司马玉娇竟本质如此之好,用情意如此之深?
    固然,这共圆绮梦,先拔头筹的作法,不无可訾,但她业已声明,只愿为“玉屏风”之一,不欲独占春光,也就令人不忍于加苛责!
    如今,柳延昭对秦文玉方面,只知她垂青自己,不避难危,愁心暗助,两人尚未发生直接感情时还算负担稍轻。
    对于玉娇娃,却因一夕亲肌,早已心仪彼女,觉得竟与司马玉娇先成好事这举,到底是桩极大负疚!但再大的负疚,也在日后才可设法弥补忏悔,眼前,他见不着玉娇娃,只得面对现实,也就是要把最大的关心,放在司马玉娇的身上!
    由于,司马玉娇在函中说得恳切,她回转“九回谷”总坛,向黑白天尊谏劝,向万心玄拒婚一事,必会有绝大凶险!
    柳延昭是造成她遭遇危险的主要成因,如何能默默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他阅完留柬,微一思索,但觉得自己另无选择,只有立赴“小兴安岭九回谷”的“尊天会”总坛,替司马玉娇打个接应,双双合力,应付一切凶危局面!
    但主意虽定,尚有牵制!
    因为柳延昭除了情人,还有朋友,更有秦文玉那种从朋友将转情人特殊伙伴!
    秦文玉,萧克英,孟赞,焦良,都会赶来“山海关”附近,等待柳延昭,彼此会合,他若独赴“小兴安岭”,却对这些好友,怎样交代?……
    此时,柳延昭衣裳已整,并摆好那张销魂蚀骨的薛涛笺,在室中负手蹀踱,皱眉思索……
    突然,门上竟起了轻轻弹指的剥啄之声……
    柳延昭一怔目注房门道:“是谁?进来!”
    司马玉娇走时,自然只是只带诚心诚意的,如今双扉一启,门外竟是一脸沉重,眉宇间隐有忧容的“玉人小筑”总管乐清泉!
    乐清泉一见柳延昭,便边自举步人室,边自恭手,说道:“柳相公,恭喜,恭喜!……”这两声“恭喜”,把位相当倜傥的柳延昭,恭喜得脸上烘的一热,好不尴尬地,向乐清泉皱眉问道:“乐总管,有何见教?”
    乐清泉道:“柳相公知不知道我主人如今何在?”
    柳延昭颔首道:“我知道,她有封留书给我,一切都说得相当明白。”
    乐清泉向窗外伸手一指,脸色十分凝重地,缓缓说道:“我家主人的这间寝室,是建在一座变化相当复杂的阵法中央,主人临行之前,吩咐乐清泉,颠倒阴阳,逆运五行,务必能将柳相公在此滞留上一日半日!”
    柳延昭讶然道:“把我滞留,却是何意?”
    乐清泉道:“我家主人认为柳相公可能也会赶赴总坛,身涉奇险,故而令我设法滞留,只要约莫给她一日一夜的处理时间,或吉或凶,必有结果……”
    柳延昭听得剑眉双剔,鼻中“哼”了一声!
    乐清泉陪笑说道:“柳相公不必不悦,这只是我家主人的意见……”
    柳延昭听出他话外有话,看了乐清泉一眼,缓缓问道:“乐总管的意见呢?”
    乐清泉道:“在乐清泉未曾报告之前,想先听听柳相公的意见!”
    柳延昭缓缓一笑,说道:“我认为区区阵法,不论怎样错综复杂,也无法对我滞留!”
    乐清泉道:“柳相公若不滞留,欲往何处?”
    柳延昭目光电闪,轩眉答道:“自然是贵会的‘小兴安岭九回谷’总坛,我不会让司马玉娇,独任艰难,孤身犯险!”
    乐清泉听得柳延昭如此说话,脸上现出了慰然微笑道:“柳相公的意见,与乐清泉的意见一样我认为合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来得强大!”
    柳延昭道:“这样说来,乐总管竟不愿设法使我滞留的了?”
    乐清泉笑道:“岂仅不愿滞留,乐清泉还替柳相公备好一骑快马,马缰之上缚有代表‘尊天会’中崇高人物的‘白龙小旗’,期望柳相公能途中毫无耽延阻碍地,以最迅捷的速度赶到‘小兴安岭’!”
    柳延昭点头笑道:“好,想不到乐总管对于司马姑娘,如此关切……”乐清泉接口笑道:“是关切,也是忠心,主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拔诸草莽,托以腹心,乐清泉敢不为之计划?柳相公若无其他吩咐,乐清泉便为带路,那匹千里龙驹,已在庄门待发!”
    柳延昭点了点头,一面随乐清泉,举步前行,而一面含笑说道:“乐总管,我想奉托,未知一事……”
    乐清泉陪笑道:“柳相公请把‘奉托’二字收回,尽管吩咐,从今后,你也就是我乐清泉的主人一样……”
    柳延昭因知司马玉娇已先行多时,事况紧急,也不多作客套,便先把秦文玉、萧克英、孟赞、焦良等四人形相,向乐清泉加以叙述,然后笑道:“我与这四位朋友,约定日内在‘山海关’附近相会,今晚赶去‘小兴安岭’,便烦乐总管代为寻着其中一位告知柳延昭的去向,以及我腹中奇毒已解便可!”
    乐清泉喏喏连声道:“柳相公请放心,这桩事儿,乐清泉还能胜任,向贵友传语之间,该说的我会尽量详言,不该说的,定必半句不吐!”
    乐清泉是个江湖老手,长于肆应,善体人心,从这几句话儿,听得柳延昭脸上通红,心中却是大喜!
    不错,行踪去向,虽可公开,其中那一夜春光,若对秦文玉、萧克英等过早宣布,岂不是十分尴尬?
    故而,他心中暗对乐清泉颇生好感,随口问道:“司马姑娘的‘小兴安岭’之行,是徒步?还是车轿?……”
    话方至此,乐清泉便连连摇头地,接口说道:“我认是乘骑‘照夜玉狮子’马,脚程绝世,徒步难追,乐清泉深恐落后太久,会贻误大局,才替柳相公,把另外一匹千里‘火骝’名驹,准备停留。”
    一路说话,已到庄门,史清泉指着一匹全身火红的高大健马,含笑说道:“干粮食水,备在鞍侧,足够途中充饥解渴之用,缰上所缚两枝‘白龙小旗’,在关外颇具号令威力,除‘尊天会’会主,或内三堂堂主,供奉护法以外,一干堂主以下的所有人物,谁也不敢妄加阻询滋扰,柳相公有此配备,途中当减其多波折!”
    柳延昭解下“火骝驹”的缰绳,刚待上马,乐清泉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峰深戚地,急急说道:“柳相公,有桩事儿,务请记住,那‘人煞’万心玄,人口极为潇洒,但心机却极歹毒,笑面之中,暗藏杀手……”
    柳延昭已蹬马鞍,飘身上马,向乐清泉点头笑道:“多谢乐总管关切指教,但柳延昭、业已与万心玄会过一次,对他那张‘笑面人屠’,警惕已极,要我上他的阴损恶当,是不太容易的了!”
    语音才住,马头已转,缰绳抖处,“火骝驹”四蹄齐翻,便自人马如龙,绝尘而去!
    乐清泉抱拳恭身,目送柳延昭,口中并喃喃自语说道:“柳相公人中之龙,罕世俊杰,主人果然慧眼不差,但愿他们能战胜各种阻碍,比翼情天,乐清泉拚死酬恩,不惜倒反‘尊天会’,柳相公既已赶去‘小兴安岭’,我也该为他跑趟‘山海关’了!”
    滴铃铃……滴铃铃……
    又是柳延昭与司马玉娇在“玉小人筑”的“小琅环”对坐饮酒时所闻得的信鸽铃声!‘但时移地异,此处已是“小兴安岭九回谷”中,“尊天会总坛的后园之内。
    “黑白天尊”既欲为天下黑白两道总盟主,并已将北六省绿林总魁“九爪鹰王”戚九渊,收为“总堂主”,自具绝大实力资财,这所后园,建造得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只可惜在真正的高人雅士眼中,是多了几分斧凿匠气。
    背倚高峰,面临飞瀑的一座八角亭中,有两人对坐饮酒。
    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椎髻黄袍,貌相清癯,神如苍松古月,只嫌嘴角微掩,目光太以冷锐了,显然流露出过重的刚愎之气!
    少的一个,儒衫如雪,英挺风流,是个令人一见便极容易对他发生好感的俊品人物!
    这两人,均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黄袍老人便是“尊天会”会主黑白天尊。
    白衣少年,则是既称“人煞”,又号“潇洒杀手笑面人屠”的万心玄。
    黑白天尊一听铃声,并瞥见当空鸽影,便向万心玄笑道:“万老弟,‘银管传书’的信鸽已回了,玉儿亦必随后赶到,我打算替你们立成嘉礼,了却一棒生平大愿!”
    万心玄虽然尚未见过司马玉娇,但已从多位好友的口中,闻得这一位一向爱作男装打扮的“少会主”,是位既具绝色,又具绝艺的绝代娇娃,自然满面笑容,躬身说道:“多谢老人家,但嘉礼之期不必太促,这才好通知我两位恩师,一并光降主持……”
    话方至此,翩翩鸽影业已飞人亭中。
    黑白天尊一面解取鸽足银管,一面“哈哈”笑道:“这样也好,我对‘大荒二老’一向心仪,这回能有机缘……”
    话至此处,业已取下银管,投倒出回书,目光注视,不禁神情微怔。
    万心玄是反应极为敏捷的人,一见黑白天尊的神色微怔,便知道事有变化,微微一笑,注目问道:“老人家为何发怔?是司马少会主反对这桩婚事?还是她身有要事,不能立即回转总坛呢?”
    黑白天尊的神情微怔,不过是刹那之间,如今已恢复正常地,一扬从“银管”中所抽出的薄纸片,摇头笑道:“万老弟猜错了,玉儿个性虽哟,对我却极孝顺,从来不曾作丝毫拂逆之事,她只是先一步离开了‘玉人小筑’,不曾接得我的‘银管传书’而已……”
    他一面说话,一面把手中薄纸,向万心玄予以展示,只见纸上写的是:“少会主已离别府,不知是回转总坛,抑或去往别处?”
    黑白天尊等万心玄看完纸上字迹,含笑又道:“既然如此,万老弟便请传书给你两位恩师,请他们一游‘小兴安岭’的白山黑水风光,并为你主持嘉礼,我料定玉儿既然已离开‘玉人小筑’别府,定是回转总坛,她不会漫无目的,到处闲逛!”
    万心玄故道:“修书容易送书难!”
    一语才了,黑白天尊便连连摇手,接口笑道:“不难,虽然大荒路远,我也有传书的妙策,只要‘大荒二老’,惠然肯来,并可用特殊交通工具迎接,必于在最短期间,光降此处!”万心玄笑道:“老人家既然如此说法,我便立即修书,恭请二位恩师便了!”
    因黑白天尊与司马玉娇均兼资文武,雅爱诗章,故而亭内备有文房四宝,以供随时吟咏,万心玄遂于话完后,立即濡毫且展纸,写了一封信儿,请他“大荒逸土”西门缺,“血杖仙娘”龙妙常等两位恩师,小游白山黑水,并先降“小兴安岭九回谷”,为自己与“尊天会”的少会主司马玉娇,主持嘉礼。
    黑白天尊含笑旁观,见万心玄写书鸿飞鹤舞,书法极佳,不禁赞道:“万老弟写得好一笔楷书真有点褚河南神之韵!”
    万心玄因知黑白天尊已在旁看过,遂不再交阅,一面封书,一面笑道:“晚辈素习怀素草书,但因上呈尊长,不敢欠恭,才改用正楷,写得过嫌呆滞,还请老人家不吝指教才好!”
    黑白天尊道:“老弟太谦……”
    双掌微抬,亭外立即闪进两名衣分黑白劲装大汉,向黑白天尊,恭身侍命。
    黑白天尊把万心玄所写书信递交左面一名大汉,沉声说道:“把这封书信,交给濮阳堂主,叫他用‘雕翎飞令’,立送西荒,并准备千里明驼,暨长程健马,沿途作迎客之用。”
    两名大汉“喏喏”连声,恭身退去。
    万心玄取起了酒杯,饮了一口,含笑问道:“老人家雄心万丈,网罗异士,照目前的‘尊天会’中实力,慢说霸视关东,便连中原武林各派,也无可抗衡……”
    黑白天尊接口叹道:“寻常武林俗子,虽未看在我的眼内,但有几位出奇高手,却相当难缠,故而,除了本会的原有实力外,我还想聚齐‘七煞’,甚至于获得你两位恩师‘大荒二老’鼎助,黑白天尊的武林霸业,才算十拿九稳!”
    万心玄笑道:“老人家所虑的出奇高手,是那些人物?”
    黑白天尊道:“四海八荒中,淡于名利的,不为世晓的高明人物,自然甚多,但知名而被我视为劲敌的,却是‘一仙三绝’!”
    万心玄一向自诩见闻甚广,但听了这“一仙三绝”名称,也不禁显现讶然神色,对黑白天尊皱眉问道:“这‘一仙三绝’是谁?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黑白天尊笑道:“老弟定然听过,可能名号不一而已,二十年前,他们便名满江湖,有几句歇谣,唱的是‘醉酡道,邋遢僧,绿白玉箫双主人……’。”
    万心玄“哦”了一声,又自举杯微饮,点点头说道:“醉酡道士与邋遢和尚之名,我倒听说,但因他们久隐江湖,遂未会过。至于‘绿白玉箫双主人’,却属陌生……”
    黑白天尊笑笑道:“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女的是‘罗浮仙子柳凝碧,男的是‘九绝书生’董伯奇……”
    万心玄摇头道:“晚辈见闻浅陋,从未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号……”
    黑白天尊叹道:“柳凝碧是绿玉箫主人,董伯奇是白玉箫主人,他们俩也是当代武林的强中强手,比醉酡道士,邋遢和尚,还要高明不少,为我‘尊天会’称霸黑白两道的最大障碍!”
    万心玄听得两眉一挑,目闪神光,向黑白天尊问道:“但不知道柳凝碧、董伯奇在武学修为方面比我两位恩师如何?”
    黑白天尊并未立即答覆,微一沉吟,方缓缓说道:“‘大荒逸士’西门缺与‘血杖仙娘’龙妙常等‘大荒二老’,自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但那‘绿白玉萧双主人’,也照样功参造化,有鬼神不测之能……”
    万心玄听到此处,轩眉冷笑地,截断黑白天尊的话头道:“老人家不能设法令那‘罗浮仙子’柳凝碧,和‘九绝书生’董伯奇,来趟‘小兴安岭’?”
    黑白天尊道:“万老弟此语何意?”
    万心玄道:“我认为我两位恩师,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当世之中,应该绝无敌手……”
    话至此处,突然觉得黑白天尊也是气吞寰宇,企图霸视武林之人,遂递过一片歉然眼色,含笑说道:“你老人家胸罗万向,应该除外……”
    黑白天尊摇手笑道:“我们是自己人,老弟不必再有所客气,请说下去……”万心玄道:“老人家既对‘罗浮仙子’柳凝碧,‘九绝书生’董伯奇等‘绿白玉箫双主人’,如此拾扬,若使他们来趟‘小兴安岭九回谷’,与我两位恩师一会,互较神功,岂不是罕世难得的武林盛事?”
    黑白天尊道:“老弟这桩构想,固然极好,却恐不大容易实现!”
    万心玄挑眉道:“为什么?莫非他们自矜身分,不屑于前来么?”
    黑白天尊摇头道:“那到不是,‘绿白玉箫双主人’再怎自高自傲,也不会对‘大荒二老’,过份狂妄,问题只在于他们隐迹已久,根本无法知晓柳凝碧、董伯奇二人,如今究竟住在何处,以致无法邀请。”
    万心玄笑道:“‘尊天会’力量宠大,老人家何不飞书天下,八荒四海,一齐放言,就说‘大荒二老’齐约‘绿白玉箫双主人’,共作‘小兴安岭’盛会。”
    黑白天尊道:“好,这个办法最好,我们就这样办吧,或许此讯会辗转传人柳凝碧、董伯奇的耳内?”
    万心玄饮了一口酒儿,目注黑白天尊,含笑问道:“老人家想聚齐‘七煞’,与‘尊天会’共策武林霸业,如今到了几位?”
    黑白天尊道:“多蒙老弟鼎力相助,‘天、地、人’三煞,已到‘小兴安岭’,但是其余的‘酒、色、财、气’四煞,却还未能如愿……”
    万心玄道:“我听说司马少会主,已与‘金杯追魂’东方白,有过接触……”黑白天尊微微一笑,眉头略皱地,接口说道:“那次接触,由于戚堂主处置不当,双方曾略起误会,还不知道‘酒煞’东方白兄,是不是惠然肯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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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真情颤义父私自己嫁人
    谈话至此,黑白天尊突然发现有个侍应弟子,匆匆向与万心玄对坐饮酒的“来青亭”走来,遂知心有要事,注目问道:“牛标,你是否有什要事通讯?”
    那名叫年标的“尊天会”弟子,肃立止步,朗声禀道:“启禀会主,‘吝啬夫人’钱太真,前来总坛拜望,现在‘震天堂”中,由濮阳堂主款待。”
    黑白天尊喜道:“好,‘财煞’到了,我亲自相迎,接发她同来此处饮酒!”
    万心玄摇手笑道:“老人家不必亲迎,钱太真贪心最大,生性怪异,只重财宝,不重礼节,你与其亲自远迎,还不如送她两枝关外特产的老山人参,使她来得高兴!”
    黑白天尊闻言,便自目注牛标,含笑嘱咐说道:“牛标,传我口谕,从库房中索取一盒上好野参,一件纯白貂皮,和百两金叶,由濮阳堂主,先送给钱夫人,聊为远来车马之敬,并请她来这‘来青亭’,与我和万公子一同饮酒。”’牛标领命退去,万心玄向黑白天尊含笑说道:“老人家这百两金叶,加得极好,‘吝啬夫人’钱太真,对人吝啬,怕人吝啬,看钱太真,视线如命之人,但如有足够引诱之物,她也会毫不吝啬地,替你卖命……”
    黑白天尊笑道:“黄白之物,‘尊天会’居积甚多,我以之交游四海,绝不会丝毫有所吝啬,万老弟与钱夫人,定极厮熟……”
    万心玄摇头笑笑道:“‘七煞’之中,只有‘天、地、人’三煞,必于好友,我对其余‘酒、色、财、气’四煞,均只闻名,还没见过面呢?”
    黑白天尊对他看了一眼,万心玄又笑道:“但彼此的嗜好性格,即久已耳熟能详,总之,老人家若想利用钱太真,便从她的‘贪得’癖性上着眼,绝不会错!”
    黑白天尊笑道:“老弟,高论极是‘吝啬夫人’来了,话虽如此,礼不可失,我们且出亭外接她一下。”
    这时,一位由于缺乏滋补,略嫌干瘦,但身材仍颇苗条,约莫三十来岁的衣着朴素妇人,已由牛标引路,从园径中出现,向“来青亭”缓缓走来。黑白天尊双手一拱,抢前半步,含笑发话道:“钱夫人芳驾光临,老夫因有万心玄老弟远客在座颇有失礼……”
    话犹未了,那位“吝啬夫人”钱太真已颇为高兴地,摇手笑道:“会主太谦,你那一盒野参,一件雪貂,和百两金叶,便是对于钱太真的极好礼遇,但闻得江湖传言,‘尊天会’雄据关东,富堪敌国,假如有什么中原难得的奇多异宝,不妨多多送我几件!”
    黑白天尊一面揖客人亭,一面“哈哈”大笑道:“钱夫人先请饮酒,明日我陪你到‘尊天会’的宝藏库中,随你挑选十件礼物如何?”
    钱太真高兴得眉开眼笑,举步人亭,瞥了万心玄一眼道:“妙极,妙极,这次关东之行,真是没有白来,但我却要对这位齐名已久,却尚未曾见面的‘人煞’万心玄兄,特别小心一点,风闻他人极潇洒,心极狠毒,甜笑之后,暗藏辣手,莫要见我大有收获,来个以黑吃黑……”万心玄听得皱眉深蹙地,向钱太真苦笑说道:“钱夫人未免把我万心玄看得如此一文不值?江湖传言不虚,万心玄一向笑里藏刀,心辣手狠,但那是对于敌人,若对于自己人,万心玄一样是两肋插刀,满腔热血响当当的好朋友呢!”
    钱太真坐了下来,目注万心玄,面带笑容问道:“万兄,我们尚是初次见面,这个可算得上朋友么?”
    万心玄笑道:“至少不是敌人,何况齐名‘七煞’,已被江湖中的卫道之士,列名为有数的邪魔,不单算是朋友,并可说是立场相共的好朋友!”
    钱太真点头道:“对,好朋友之前应该说老实话,万兄,我和你不大一样。”
    刀心玄一时间不明钱太真语意所指,自是不便答话,只有向这位名满江湖、含财好货的“吝啬夫人”,递过一瞥询问眼色。
    钱太真道:“你只对敌人残酷,不对朋友凶狠,我却对敌人、朋友都一视同仁……”这两句话儿,使万心玄,与黑白天尊均听得为之一怔。
    钱太真见了他们的神情,微微一笑,加以解释说道:“司马会主与万兄不必惊奇,我这‘一视同仁’之意,只是不论对敌人,或对朋友,均喜欢大占便宜,会想尽方法,把对方的钱财,弄点过来,进入自己的荷包之内!”本名司马霖的黑白天尊和万心玄听得,不禁相视苦笑。
    就在此时,钱太真忽然隔座伸出手儿,问万心玄娇笑道:“有幸齐名‘七煞’,‘吝啬夫人’与‘潇洒杀手’之间,可说神交已久,今日喜得相逢,作女人的,总会占点便宜,万兄既然称‘潇洒’,也必大方,会不会送我一件十分像样的见面礼呢?”这位“财煞”,简直可靠称是“财迷”,起意敛财时,脸皮极厚,手段也颇高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万心玄可算“人精”,却也想不到她会来上这么一手“潇洒煞手”确实潇洒,也够大方,却苦于毫无准备。
    因为万心玄身边,只有散碎银两,和为数不多的几张金叶,对于这位视财如命、胃纳奇佳的“吝啬夫人”,却是如何拿得出手?……
    就在万心玄有点脸上发红,窘得失去潇洒之际,陡觉腿上被人轻轻碰了一碰。
    他目光微瞥,见是“黑白天尊”司马霖悄然递过一粒几乎比龙眼还要略大一些,但却无甚光泽的梨形珠儿。
    万心玄何等伶俐,悄悄接过珠儿,装作自怀中掏出,递向钱太真,并又恢复潇洒,微笑说道:“客中身无长物,一粒珠儿,聊当薄赠,钱夫人不见怪吧?”钱太真接珠在手,看了一眼,忽然扬眉笑道:“投之挑李,理当报以琼瑶!”
    万心玄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你是有名的‘吝啬夫人’,江湖中早有传言,‘吝啬夫人’若是用去一两纹银,会比身上少了一斤肉儿,还要来得心痛!”
    钱太真笑道:“万兄真是我的知己,但我所谓的‘琼瑶之报’只是秀才人情,慢说一两纹银,连一文都不值得呢!”
    万心玄讶道:“哦,既然如此,我要请教,何谓‘秀才人情’?”钱太真道:“我想送你四个字儿,你本来已有‘潇酒杀手’和‘笑面人屠’美名,我想加送的是‘大方豪客’四字!”
    万心玄把“大方豪客”四字,念了一遍,手指如今还托在钱太真掌上的那粒梨形巨珠,皱眉问道:“钱夫人的‘大方’二字,是来自这粒珠儿?”
    钱太真笑道:“万兄既是我的知己,应知钱太真也拥有一座宝库,库中的贮藏,尚称不菲,每月我均去摩挲一次,怎会不认货呢?”
    万心玄真还不知那粒梨形巨珠,有何特别贵重之处?又不好向黑白天尊司马霖探问,只有不太潇洒的干涩一笑。
    钱太真用左手三指,拈起那粒无甚光华的梨形巨珠,在鼻尖耳后等容易生油之处,略一沾滚,连自衣袖擦拭,边自笑道:“假如我见识不陋,这粒珠儿,应该产自南荒,是极为罕见奇蛇,‘三目蓝蛇’的当中那只竖目……”
    说话至此,那粒梨形巨珠,已在钱太真用人油力拭之下,发出了夺目光彩!
    钱太真道.“此珠不单光彩极美,并有祛毒妙用,尤其若与‘三目蓝蛇’的蛇胆同服,更是足以起死回生的无上圣药!故被武林人,视为瑰宝……”
    万心玄听得此珠竟有祛毒疗伤妙用,不由心中有点悔恨起来……
    钱太真说至此处,一面神色珍重地,收起那粒梨形巨珠,一面把目光移注到司马霖的脸上,含笑问道:“司马会主,钱太真不揣鄙陋,胡乱评点,不知是否看走了眼?”
    司马霖见她不问万心玄,而问自己,便知这位“吝啬夫人”,相当厉害,早已看破了桌下送珠之事……
    对方既已看破,倘再掩饰,便是无趣,遂索性“哈哈”
    一笑,点头说道:“钱夫人真好眼力,司马霖万分钦佩,我现来个锦上添花如何?”
    钱太真竟是举一反三的玲珑剔透之人,闻言喜道:“锦上添花?难道司马会主还要送我一粒‘三目蓝蛇’的蛇胆么?”
    司马霖点头道:“老夫于数年前,远游南荒,误人蛇谷,斩了一条‘三目蓝蛇’,可以分赠一粒蛇胆,少时便命人取来奉上……”
    钱太真喜极笑道:“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又道中‘无功者,不受禄’,司马会主对于钱太真,除了莫令我花钱外,可以命令我作任何效劳,否则倘若过份不劳所获,坐享其成,连万心玄兄,都会看着不大服气地,失去潇洒风采……”
    万心玄闻言,便知自己脸上已不自觉现出了悔惜神色,遂赶紧镇定收摄,并暗惊“吝啬夫人”的眼力厉害!
    司马霖笑道:“此项薄赠何足挂怀?钱夫人真若想找点事作,便请你担任万老弟与我义女司马玉娇的婚礼大媒便了!”
    钱太真哎呀一声道:“恭喜,恭喜,想不到名震八荒的‘潇洒杀手’万心玄兄,业已成了司马会主的乘龙快婿,这碗现成的‘冬瓜汤’,我是应该喝的……”
    万心玄委实不愿使‘吝啬夫人’钱太真无功受禄,眼珠一转,向司马霖含笑说道:“老人家不是打算与‘醉酡道,邋遢僧,绿白玉箫双主人’等一仙三绝,互较艺业,一争雄长么?钱夫人绝艺在身,是位绝好帮手。”
    钱太真不等司马霖接话,便向万心玄连摇双手说道:“慢来,万兄,你过份抬举我了,在‘七煞’之中,‘吝啬夫人’钱太真只是寻常人物,比不上‘霹雳火’廉不和那等身怀绝艺,更比上你‘潇洒杀手’万心玄的出类超人,我吃几碗干饭,自己内心明白,对付‘一仙三绝’那等成名人物,难免差了一层,本身胜败无妨,替‘尊天会’丢人现眼,弱了司马会主的威风锐气,却是不好意思!”
    万心玄见她猛推责任,嘴角微撇,又复说道:“除了‘一仙三绝’以外,还有几个欲与‘尊天会’作对的无名年轻人物,叫做什么柳延昭,秦文玉,萧克英,孟赞,焦良……”
    钱太真听了“无名年轻人物”,便接口含笑道:“这些都交给我了,只要他们敢来‘尊天会’总坛撒野,钱太真发句狂言,便谁也跑不出我追魂夺命的十二金钱之外!”
    万心玄连连摇头,故意装得一本正经地,目注钱太真道:“对方人数不少,怎好让钱夫人有所偏劳,你只负责收拾柳延昭、秦文玉二人便可。”
    钱太真闻言,连连点头,向司马霖扬眉笑道:“司马会主,钱太真向你讨桩差使,这柳延昭、秦文玉二人,若是敢来‘小兴安岭九会谷’,有所失礼,你便交给我钱太真予以打发!”
    司马霖道:“好,好,就请钱夫人对此事偏劳……”
    万心玄见自己轻轻巧巧地,便替钱太真拉了两名厉害对手,心中方在暗自得意,钱太真已投过两道仿佛极为深沉、也仿佛具有极高智慧的目光,向万心玄含笑说道:“万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关于这柳延昭、秦文玉的底细方面,还要向你请教请教。”.万心玄是极为刁恶之人,原意就在想使钱太真出出洋相,怎肯多言指点?遂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是仅知其名,不详其人,恐怕无法对钱夫人提供什么重大资料……”
    钱太真笑道:“我倒有一些资料,只恐怕是道听途说,未必正确,方想在万兄台前,来个求语一证吧!”
    万心玄暗又一惊,钱太真已带着满面笑容,缓缓说道:“我听说秦文玉是个弃婴,自幼被一武林奇人,拾养抚教,天资颖悟,长成后,花容月貌,技艺不凡,年岁虽轻,已列名一流高手,是当代年轻俊彦‘武林七雄’中的‘巾帼之雄’!”万心玄愧然叹道:“钱夫人耳目灵通,你所知道的秦文玉,比我详细多了!”钱太真端起酒杯,徐徐啜了两口,又向万心玄笑道:“至于柳延昭,虽亦宗派如谜,但本领方面,可能比秦文玉要强上一筹?此人在‘芒肠山’,曾独断八寇四大凶,得号‘乾坤圣手,四海游龙’,金刚寨大会上,也出尽锋头,纵然火候难及万兄已不在司马会主的得意门徒,而兼义女的司马少会主之下了!”
    司马霖“哦”了一声,脸上微现惊奇神色说道:“此人竟有这高修为,并已与玉儿交过手么?想是戚总堂主远道归来,又有事外出,行色太以匆匆,未把事情报我知晓。”
    万心玄想不到钱太真见如如此广阔,这一来,自己捉弄她的存心,岂不昭然若揭,脸上讪讪,有点不好意思!
    钱太真看他一眼,含笑说道:“万兄,钱太真忝居‘七煞’之一,不能过份窝囊,才挽弓挽强地,承担应付柳延昭、秦文玉二人,这样说来,我那野参雪貂,金叶明珠,以及即将到手的一粒‘三目蓝蛇’蛇胆,不能算是白拣便宜了吧?”
    由于对方词锋太利,咄咄逼人,万心玄不禁有点老羞成怒,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应付人人都会,要能周到圆滑,或是干净俐落,才算本领!钱夫人尚将柳延昭、秦文玉除去,或令臣服‘尊天会’,我请司马老人家再奉上十倍酬赠!”他的言语中业已微带火气,钱太真却仍满面笑容摇摇首说道:“万兄怎把柳延昭、秦文玉看得那等厉害?难道你这威震八荒的‘潇洒杀手,玉面人屠’,竟吃过‘四海游龙,乾坤圣手’的苦头不成?”这几句问话,锋利如针,恰好扎中了万心玄的痛处!
    万心玄脸上一红,剑眉方剔,司马霖忽然含笑说道:“我今日饮得太多,已有点不胜酒力,钱夫人,我们去取那粒‘三日蓝蛇’的蛇胆好吗?”这位“黑白天尊”,毕竟身为“尊天会主”,统率群豪,经验老到,他发现万心玄与钱太真二人各自相互斗气,互相不让,似要弄僵,遂赶紧打个圆场,设法把话题转往另一方面。但就在此时,空中鸽铃又响,司马霖不禁微愕,自语说道:“咦,又有什么急事?……”话犹未了,亭外值役弟子,已持着一份飞鸽密报呈上。
    司马霖接过看经,慰然含笑道:“哦,原来这两件事儿,都是好事,一件是‘七煞’,中的‘酒煞’‘金杯追魂’东方白随戚总堂主,来投本会,另一件是玉儿正骑着她最心爱的‘照夜玉狮子’马,星夜赶回总坛……”说至此处,先转过脸儿,对万心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含笑缓缓说道:“玉儿这一回来,老弟的佳期在即,钱夫人已然允为大媒,你应该好好对她奉敬奉敬,巴结一点!”万心玄懂得司马霖这是暗示自己须加忍耐,莫在大敌未至前,自己人先行失和,不由暗生愧念脸上一阵燥热!钱太真却大大方方地,“哈哈”一笑,向司马霖摇手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司马会主尽管放心,常言道得好:‘新人上了床,媒人踢过墙’,在万兄嘉礼之前,他最多和我抬抬杠儿,彼此闲极无聊地,逗上几句而已!何况钱太真脸皮极厚,一向只要里,不要面子,若有实质好处,便要我唾面自干,我也办得到呢!”万心玄一向自诩风度翩翩,辩才无碍,但今日遇着这伶牙俐齿,忽真忽假,忽捧忽损的“吝啬夫人”钱太真,真有点处处受制,相形见拙,被她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司马霖觉得这正是收场良方,遂与万、钱二人,一同离开后园,回到前厅,并向万心玄含笑说道:“万老弟,走,我们陪同钱夫人,到宝库之中,去取蛇胆。”
    万心玄因此身已属“尊天会”娇客,不妨避避“人财两得”嫌疑,遂微一摇头,轩眉笑道:“老人家与钱夫人去吧,我对黄白之物,从来不感兴趣,适才也陪老人家饮得太多,想在静室中,略为歇息一下!”
    司马霖知道万心玄不会再和自己客气,遂点头一笑,转面嘱咐手下,安排丰盛筵席,准备为新来的“酒煞”东方白、“财煞”钱太真接风,并邀早已是在“尊天会”中的“天煞”沙天行,“地煞”公孙智,“人煞”万心玄,一齐畅饮。’在起身前往宝库,进往一条异常隐秘、别无外人的长长甬道之际,钱太真突向司马霖问道:“司马会主,令义女的芳名是……”司马霖接口道:“她叫司马玉娇,但在会中却作男装,属下也称之为‘少会主’,遂又名司马玉人……”钱太真“咦”了一声,微带诧色,又复问道:“既是义女,怎又与会主同姓?玉娇姑娘是改姓结契?还是事有凑巧,本来也……”
    司马霖笑道:事情是这样的,玉儿是个弃婴,自幼便被我收养抚教,根本不知道本来姓氏,遂索性就随姓司马。”
    钱太真道:“玉娇姑娘与万心玄兄的这段良缘,是他们互相倾心,自行缔结?还是……”司马霖不等钱太真往下再问,便自接口笑道:“钱夫人一向料事如见,但这回却猜错了,玉儿这项婚事,是由我做主,她和万老弟连面还没有见过。”钱太真听得司马霖这样说法,嘴角微掀,似乎欲言又止。
    司马霖身为一会之主,有雄霸武林之心,自亦智慧过人,反应敏捷,见了钱太真这副神情,立即问道:“钱夫人,你是有何话和想说,不必存其顾忌,尽管赐教就是!”钱太真道:“我不知道司马会主的这段婚约订立,会不会稍嫌鲁莽?……”司马霖微吃一惊,目注钱太真,急急加以追问道:“钱夫人何出此言?难道万老弟有什么重大缺点?”
    钱太真摇头笑道:“那倒不是,万心玄兄文武无敌,风度翩翩,除了下手太狠一些,作事不积德外,挑不出什么缺点,我是觉得玉娇姑娘江湖游侠,年届标梅,又必然是副美人胎子,花前月下,难免已意中有人,司马会主还一心强为作主,万一拆散鸳鸯……”’司马霖变色道:“钱夫人可是在江湖中听过什么传言?
    ……”
    钱太真摇头道:“我与玉娇姑娘,素昧生平,传言亦未听过,这……是是想像之中……”
    司马霖透了一口气儿笑道:“一来,玉儿眼高于顶,相当气傲,对一般男子,都看不上眼,不至于在外另有私情,二来,万心玄老弟风神绝世,文武两途,均属当世翘楚,我认为玉儿在见了万心玄龙弟后,不会反对我替她作主的这桩婚事。”
    钱太真笑道:“没有波折就好,佳人绝代,君子好逑,我是业于喝这碗冬瓜汤的。”
    司马霖被钱太真这一提醒,想起日前自己主订这项婚约时,司马玉娇曾加反对,不禁又双眉微戚说道:“不过,我对玉儿,平日过份宠爱,以致在性格上略有娇纵,万一她……”
    说至此处,微觉语意滞涩,钱太真遂接口笑道:“司马会主放心,钱太真已受重礼,身为媒人我定会竭尽口舌,在可能范围,帮你把万心玄兄,收为东床娇客就是。”
    说话之间,走完甬道,到了宝库的两扇厚重铁门之前。
    既称“宝库”,自然警戒森严,但所有人力警戒,均在外围,进入甬道后,却已一人不见。这两扇铁门,看去厚重异常,门上一左一右,装有两面可以转动的数字机钮。门前一丈,地铺方砖,砖分红,黑,白三色。
    钱太真一见之下,便向司马霖面含微笑说道:“司马会主真是缔业艰难,这座宝库外围,敬戒已极严密,内产并设有巧妙机关……”司马霖笑道:“钱夫人猜得不错,请随我行动,专走红色方砖,黑白二色,千万不可落足!”钱太真点头笑诺,两人到了门前,司马霖为了收买人心,对钱太真毫不避忌,先把门上机钮,旋至左九右六位置,然后再左旋六转,右旋九转。这“六”“九”之数旋单,厚重铁门内,便发出“格”
    的一声轻响。
    司马霖微凝真力,伸手一推,铁门便缓缓向内闻启。
    原来这铁门竟厚达尺许,自然十分坚固沉重!
    门儿才启,两个全身披挂的金甲武士,便自一左一右地,躬身侧立,似是迎人人室。钱太真起初还未发觉,但经目光一注,才失声说道:“呀,这是假的机械人,但他们可作得真像……”司马霖笑道:“不单酷似真人,并还藏着极厉害的杀人手段!”
    说完,便向那两名机械金甲武士身后石壁上两个红色圆点,隔空吐气,各自点了一指……钱太真道:“司马会主此举何意?”司马霖笑道:“经这隔空一点这后,才可能行,否则,只一贸然举步,两具金甲武土,便会双双攻击,包括全身上下,共有三十二件武器,极难有效抵御!”钱太真叹道:“这种想法,可称奇巧,不知底细的外贼,若是擅入宝库,非立刻现形,身遭惨祸不可!”她目光注处,见门内仍是甬道,丈外一间石室,半圆形的拱门之中,闪射出极其诱人已极的珠光宝气!钱太真指着地上的红、黑、白三色方砖,含笑问道:“请教司马会主,这方砖如何走法?是否仍挑红落足?”司马霖道:“恰巧相反,门外须挑红色,门内则须避红色,专走黑白二色,并须足点砖心,轻轻着力。”钱太真既得骊珠,自然随定司马霖随行无碍。
    到了半圆形的拱门之外,司马霖含笑说道:“至此已毫无机关,钱夫人既有爱货之癖,可以随意把玩赏鉴的了!”
    钱太真闻言抢步,一时那半圆开的拱门,口中“呀”的一声,人便呆住。原来这间石室不小,方广足有数丈,除了少数几间外,几乎堆满了金银珠宝。尤其是那些嵌在壁间的“多宝格”内,都是些赵璧名珠,名剑灵药等价值远超金银俗物的罕世精品!
    司马霖看了钱太真的呆呆失神之状,向她含笑问道:“钱夫人,你号称‘财煞’,风闻也拥有一座宝库……”
    钱太真那因过于吝啬;缺乏营养的苍白双颊乏上,起了一阵淡淡的红霞,连连摇头地,嫣然笑道:“我是个居积,那里能够与司马会主这等收罗关东财富的霸世之资,互相比拟?窭人之世,与登通之库,相去似天壤了!”
    司马霖心中也颇得意,但口中却仍谦虚地,含笑说道:“钱夫人太谦冲了,东方白兄,可能已到,我们取了那‘三日蓝蛇’蛇胆,便同赴你和东方白兄的接风宴吧!”
    话毕,走到南壁的“多宝格”上,取了一支精致的蓝色玉瓶,向钱太真递去,并含笑说道:“钱夫人,这就是‘三目蓝蛇’蛇胆,经以药酒泡存,可以久置不坏,你看看这库中若有什么中意之物,不妨再取上两件。”
    钱太真接过玉瓶,道过谢后,却含笑摇头说道:“江湖之人,最贵上路,钱太真新来伊始,受惠已久,虽有爱货之癖,也不敢多贪份外之物,倘若我能为‘尊天会’略建功勋,请再司马会主论功行宝便了!”
    司马霖听她这样说法,不禁对这位“吝啬夫人”,添了不少良好印象。出了宝库,到得前厅,极丰盛的接风筵席,业已备好。
    那位“金杯追魂”东方白,也已由他昔日老友“九爪鹰王”戚九渊陪同到达。
    由于东方白在途中曾与司马玉人暨戚如山,曾起冲突,并中奇毒,故而远来“小兴安岭”,并非真诚投靠,与“尊天会”合作,而是含有寻师问罪之意。
    但偏巧“九爪鹰王”戚九渊自外归坛,途中巧遇,一番婉言解释,把错误全推在身为后辈的“花花太岁”戚如山身上,东方白也盛怒稍平,不好意思过份追穷!加上进入“九回谷”,发现“尊天会”果然财雄势大,颇有几分武林霸者气象,东方白更觉意动,暗有就此生根之念。
    进了大厅,除了盛筵,并有嘉客,武林中天南地北,一向难得聚合的七煞之中竟有“天煞沙”天行,“地煞”公孙智,“人煞”万心玄在座,并闻“财煞”钱太真,正随会主“黑白天尊”司马霖,入库取宝,越发令东方白为之惊异不止。
    “天、地、人、酒”四煞之间,有的已曾见过,有的尚属初识,一阵寒暄过后,司马霖与钱太真也自来到,一同入席。
    因东方白新到,遂由万心玄推他坐了首席,司马霖见群豪毕集,霸业将成,心中十分高兴,向戚九渊笑道:“戚总堂主,东方兄是酒之伯,若无美酒,怎款嘉宾?所设筵席,菜肴还过得去,酒却嫌俗,你叫他们换一换吧!”
    戚九渊笑道:“会主要换什么酒?莫非想把本会在中原正式开派,慑服各门,所准备的……”
    司马霖先行点了点头,又复摇了摇手,含笑说道:“今夕只款嘉宾,不谈武林俗事,那种‘香雪万春醺’,酿藏已达三十年,风味相当不错,便令他们取几坛来,大家尝一尝新吧!”
    东方白抚掌笑道:“好酒,好酒,这‘香雪万春醺’的名儿亦美,一听便知可能是以隔年梅枝积雪,加上春来新发万花,酿制久贮而成,这种酒儿醇香淡隽,虽易人口,却有后劲,喝醉了不易醒呢!”
    司马霖对他投过一瞥惊佩眼色,点头含笑说道:“东方兄真是杜康知音,闻名知性,说得丝毫不错,这种酒儿,你大概能喝多少呢?”
    东方白道:“三十斤以下,不会有甚酒意,四十斤左右,略有微醺,若能醉酡恶境,大概非要五十斤以上不可……”
    司马霖听得“哎呀”一声,向东方白竖起右手拇指赞道:“海量,海量,要五十斤以上,才会到醉酡恶境……”
    话方至此,在座诸人,不禁眉头深蹙,全觉一怔。
    因为东方白适才已说过一次“醉酡恶境”之语,但在司马霖第二次重述这“醉酡恶境”时,居然有人远远作歇,歌词并明显流露出反驳讥刺之意。那歌声是从这依山而建的大厅外的一片翠竹林中传来,唱的是“谁说醉酡恶,醉酡意境记,金银若粪土,天地是儿曹。黑白何须论,身心不必劳,世间人欲客,几个讥醉酡?”
    司马霖把脸色一沉,目注戚九渊,冷然说道:“戚总堂主,‘尊天会’何必再争霸中原?这‘九回谷’的总坛中枢,除了诸堂执事,并有精妙阵法安排,怎会成了任人出入之境?”
    戚九渊身为“总堂主”,不禁满面通红,向司马霖抱拳一礼,立即出厅施展他威震北六省的“神鹰身法”,扑向歌声来处。
    “吝啬夫人”钱太真突然发出“噗嗤”一笑!
    司马霖道:“钱夫人笑什么?”
    钱太真笑道:“我笑这作歌人颇富机智,随口编首歌儿,表面是向往‘醉酡’,其实,却把我们在座诸人,一齐骂在其内!”
    “天台野叟”沙天行不仅功力最弱,心智方面,在这群人中,也比较迟钝,闻言诧道:“骂了我们?此话怎讲?”
    钱太真首先指着自己的鼻头,夺笑一声,缓缓说道:“‘谁说醉酡恶,醉酡意境高!’属于起句,不必参详,第三句‘金银若粪土’,便是首先把我这贪金好银的‘财煞’骂得宛若粪土,一文不值……”沙天行再怎迟钝,也被她这样提醒,叫声“哎呀”,怫然说道:“依此类推,第四句‘天地是儿曹’,可把人骂得苦了,我沙天行和公孙智兄‘天地双煞’,岂不成作歌人的后生下辈?”钱太真笑道:“第五句‘黑白何须论’,是藐视‘黑白天尊’的司马会主,第六句‘身心不必劳’,是讽刺:尊天会’,莫期霸业……”语音至此略顿,目光斜注,看着万心玄,扬眉笑道:“至于结句前的第七句‘世间人欲客’,显然便是对万心玄兄的菲薄之词……”东方白怒道:“此人真可恶,他编了这首歌儿,果然把我们一齐骂在其内!”
    钱太真正好看了东方白,面含微笑地,摇头说道:“别人可以恨他,东方兄地属例外,因为他骂遍在座诸人,单单不曾骂你!”
    东方白仔细想了一想,八句诗儿中,果然没有半句刺伤自己,不禁好生疑惑地,向钱太真诧声说道:“钱姐说得不错,但这人为何对东方白单独客气?”
    钱太真道:“我起初也觉奇怪,但细一推想,便想出了其中理由……”东方白脸上热上一热,微含怒意地,目注钱太真道:“钱夫人莫非以为那作歌之人,竟是我的朋友?……”
    钱太真连连摇手,截断东方白的话头,含笑说道:“东方兄切莫误会,那人不会是你朋友,但你们却是同道!”
    东方白惑然道:“同道?钱夫人莫用玄机,请解释得明白一些吧,否则,东方白落了嫌疑,在司马会主所设的接风盛筵之上,便如处针毯,坐不住了!”
    钱太真笑道:“其中毫无玄机,你是‘酒煞’,他爱醉酡,均系酷嗜杜康,如何不算‘同道’呢?换然话说,他若骂你,便等于骂他自己,所以在座诸人,无不被骂得鼻青脸肿,只有东方兄一人,属于例外!”东方白听钱太真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才一抱双拳,表示佩服地,向她含笑说道:“钱夫人析理人微,令人敬佩,你既慧眼高悬,看不看得出这作歌人的来历?”钱太真笑了一笑,转过脸儿,目注那脸上怒容末敛的“黑白天尊”司马霖道:“司马会主,你认为在林内作歌之人,会不会在武林中绝迹甚久,且曾经享盛名,‘一仙三绝,之中的‘醉酡道士’?”司马霖冷冷“哼”了一声,向钱太真颔首说道:“我的看法,与钱夫人完全相同,心中也希望是他,因为‘尊天会’的酒囊饭袋,拦不住‘一仙三绝’那等世外高人,犹有可说,否则,这个脸面,可就丢得大了!”群邪中最深沉冷静的“潇洒杀手笑面人屠”万心玄,淡淡一笑说道:“老人家不必把一时荣辱而看得太重,谁能完成霸业,睥睨字内,统驭群豪,谁才是真正高明的强中强手……”说至此处,目光遥注地,又自轩眉微笑说道:“戚总堂主回来了,那作歌人究竟是谁,立可获得分晓。”果然,“九爪鹰王”戚九渊,仍是以他那身相当高明,足称当世武林之中一家绝学的“神鹰身法”自墙外飞回。但司马霖目光才注,便从戚九渊神色以上,看出他不会有多大收获,不禁把长眉略皱,发话问道:“戚总堂主,你闻歌飞身,多半去迟一步,但不知可曾见着那作歌之人,是何形相?”
    戚九渊满面惭愧神色,向司马霖躬身联笑说道:“那作歌人身法太快,属下追之不及,只仿佛看见他头上梳的道髻,身上所穿,也是件灰色道袍,却不知是三清门下的那个杂毛而已!”
    司马霜叹道:“此事被钱夫人完全料中,那厮既作道装,定是‘一仙三绝’之内,久未在江湖走动的‘醉酡道士’!”
    戚九渊曾为北六省绿林总魁,自然熟知“一仙三绝”威力。因此,他听得适才自己所追之人,竟是“醉酡道士”,不禁面现警色。
    司马霖因事已过去,遂向戚九渊含笑说道:“戚总堂主快命他们到酒窖之中,去取‘香雪万春醺’,莫要为了这点小事,致扫诸位酒兴……”
    他顿住话头,目注“璇玑狂士”公孙智,含笑说道:“公孙兄,少时美酒取到,我要对你特别把敬三杯!”
    公孙智知晓司马霖必有所为,眼珠略转,扬眉笑道:“司马会主有何差遣?是不是要我在‘九回谷’中,予以加强,或布置什么新的阵法?”
    司马霖苦笑道:“‘九回谷’的入谷之初,总坛‘白虎门’外,以及宝库之前,总共有三道阵法,司马霖原先还以为颇具神妙,如今被醉酡道士这一随意出入,才知半文不值,想请公孙兄费点心了……”
    公孙智笑道:“我虽一向嗜好奇门遁甲等璇玑之学,却自知胸罗甚浅,未必拦得住真正高人?但既承司马会主,必付托尽所能,一竭驽钝,期望至少能令陌生人,稍碍手脚,有益防御就是!”
    司马霖闻言,目注戚九渊道:“戚总堂主,宴后你便奉陪公孙兄视察三处阵地,传令工匠暨各个岗哨弟子,如何改进?如何加强,悉听公孙兄的指挥策划!”
    戚九渊抱拳躬身,诺诺遵命。
    司马霖又向“吝啬夫人”钱太真拱手笑道:“钱夫人,我也有重任相托……”
    钱太真摇手道:“司马会主,我可不懂奇门遁甲,不通星躔璇玑,没有什么鬼神不测奥妙,最多只精晓一些奇货贪财的居积之术而已……”
    司马霖笑道:“我发现钱夫人见识高远,心细如发,想请你担任‘尊天会’的军师高职,并兼任‘钱粮总管’……”
    钱太真满面兴奋神色,“哎呀”一声,微惊说道:“‘钱粮总管’乃是肥差,干上一年半戴,准可赚得几文!但‘军师’一职,却地位太高,我……我有所当不起呢!”
    万心玄知晓司马霖不惜以要职高位,笼络人心,遂在旁笑道:“钱夫人何必太谦,我一见你后便甚钦服,司马老人家礼贤下士,除对你特殊之外,连我们这‘天地人酒’四煞,以及已经派专人邀请,尚未到达的‘气煞’廉不和、‘色煞’玉娇娃,也决定一并聘为‘供奉’,地位相当清高,和你这‘军师’而兼‘钱粮总管’的实权人物,足以分庭抗礼的!”
    钱太真道:“好,司马会主既如此看重‘七煞’,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钱太真既任军师,先贡宝物,我要想个法儿,把廉不和、玉娇娃尽快弄来,‘七煞’尊天,‘黑白’无敌,纵然‘一仙三绝’,齐出江湖,我们也足可和他们放手一斗的了!”
    司马霖大喜道:“钱夫人有何妙策,能令廉不和兄,与玉娇娃姑娘,尽快到来?”
    钱太真这时“尊天会”的侍应弟子,已把那“香雪万春醺”取来,遂举杯尝新地,饮了一口遂失声赞道:“好酒,香醇冷秀,沁心人脾,真是罕世好酒……”
    语音微顿,侧顾那位号称“酒煞”的“金杯追魂”东方白道:“东方兄,司马会主以这‘香雪万春醺’待,对你来说,是不是极佳礼物?”
    东方白连连点头,并自动连连倾杯地,狂笑答道:“何止‘极佳’,赠‘财煞’以珠宝,款‘酒煞’以佳酿,应该说是‘最佳礼物’!”钱太真目注司马霖,微微一笔继续说道:“司马会主听见没有?处事之道,攻心最佳,对于‘霹雳火’廉不和、‘天魔玉女’玉娇娃等‘气、色’二煞的号召方法,最好便是利用‘气’‘色’二字!”
    他在扬眉,司马霖却在皱眉,略现踌躇,若笑道:“这‘气’‘色’二字,恐……恐怕不太容易运用……”
    钱太真笑道:“不难,不难,从历史上看,廉颇器量狭隘,与越相蔺相如曾为死对头,‘霹雳火’廉不和既出江湖,若是听得这‘小兴安岭’的‘九回谷’中,有位‘屈秦辩士’盖相如时,定会不请自来,要和‘盖相如’斗上一斗!”
    司马霖替她持壶斟满,钱太真眉飞色舞,又复笑道:“‘天魔玉女’玉娇娃,既称‘色煞’;必然自矜绝色,她若知晓此处有位色冠天下的‘乾坤玉女’玉娇娥时,包管也会刻意打扮地,来和她比上一比!”
    司马霖苦笑道:“钱夫人说得虽极有理,但这‘屈秦辩士’盖相如,和‘乾坤玉女’玉娇娃二人,又到那里去找?”
    万心玄笑道:“这二人乃是虚构,老人家只要派遣手下,在江湖中散布传言,便等于是漫天撒下金丝网,那怕鱼儿不上钩了?”
    钱太真道:“他们一来,事便好办,廉不和若是好斗,我们‘天、地、酒、财’四煞,谁不能接他三五百招,包使他斗得过瘾……”
    眼光瞟处,和万心玄举杯笑道:“至于笼络‘色煞’,更复好办,万兄是位极现成气煞潘安,妒煞卫介的美男子,俏英雄!玉娇娥见了你时,包管不再想与玉娇娥比其颜色,而只想和你卿卿我我,誓海盟山!但……”
    她顿住话头,转对司马霖笑道:“但我们那位司马少会主,若因此打翻醋坛子时,司马老会主却得替我这狗头军师,担待担待!”
    司马霖“哈哈”一笑,举杯四望地,轩眉说道:“钱夫人果然智慧超群,高明无比,‘尊天会’深庆得人,诸位应该同饮一杯!”就在他们觥筹交错,喝得兴高采烈之际,突见前谷的夜空之中,飞起了三道旗火……
    钱太真目光遥注,向坐在她身边的司马霖,低声问道:“旗火连升,必非无故,这是什么紧张讯号?难道有强敌来了不成?……”司马霖笑道:“不是有敌来犯,是玉儿回转总坛,前谷执事知道我曾以‘银管传书’,急于找她,遂先用旗火报讯。”
    钱太真笑道:“恭喜,恭喜,司马会主诸喜齐临,群豪辅弼,这‘黑白天尊’的武林霸主之位显然业已坐稳,我要敬你一杯……”
    举杯之时,望着万心玄道:“万兄,一齐来,司马少会主既已回总坛,你的吉期已近,雀屏中选,夸风乘龙,要对我这媒人,好好准备一份花红厚礼才好!”
    万心玄久闻司马玉娇具有天人姿色,自然满面红容,举杯说道:“钱夫人放心,你的这份媒礼我绝不吝啬,打算赠以‘大荒三宝’之一!”
    钱太真听得惊喜万分地,目注万心玄,急急问道:“万兄,你大概不至于让我这身为大媒之人吃个空心汤团吧?你打算给我‘大荒三宝’之中的那一件呢?”
    万心玄笑道:“钱夫人见闻极博,你知不知道所谓‘大荒三宝’,是些什么东西?”
    钱太真颔首道:“知道,知道,是你两位恩师的两桩独门震世武学,‘混沌神功’,‘玄阴煞手’,和一十三块‘护穴温凉钱玉’!”
    万心玄想不到钱太真对答如流,居然如数家珍,不禁对她一挑大拇指,失声称赞说道:“这是我‘大荒’,一派的极高秘密,钱夫人能说得丝毫不错,委实以大方难得……”
    他边说边自端起酒杯,饮了两口,含笑又道:“钱夫人在这‘大荒三宝‘中,可以选任一样,但话要事先说明,假如你想要‘护穴温凉铁玉’,我却不能悉数相赠,最多只能给你三块!”
    钱太真把嘴角微微一撇,淡然的说道:“仅肯给我三块,有什么意思?遮得了前胸,遮不了后背……”
    万心玄正色接道:“三块‘温凉铁玉’,价值已奚止万金?钱夫人请想,你在前胸‘将台’‘七坎’,以及后背‘脊心穴’上,各佩一枚,纵然遇上罕世的高手,多半也可性命无虞,度数次劫数!”钱太真皱眉道:“万兄,你逗死我了,使我既想要那宝玉,又想学那两桩罕世神功……”
    万心玄摇头笑道:“钱夫人不可贪多,这不是金银俗物,你只可选择一样!”
    狂太真沉思有顷,实似下了莫大决心,目闪神光,朗声说道:“我要三块护穴温凉宝玉,万兄是不是马上给我?……”
    “金杯追魂”东方白听得钱太真这样说法,向她含笑问道:“钱夫人,‘混沌神功’与‘玄阴煞手’,是威力神妙无比的秘传罕世绝学,堪称武林人物的梦想瑰宝,你怎么不加选择,只要三块玉呢?”
    钱太真笑道:“东方兄有所不知,凡属神功绝艺,最好自幼着手,并不断克苦煅炼,否则难有大成,何况我钱太真是个财迷,只想做个‘大财主’,并无霸视武林的太高权力欲望,不如舍难就易,要三块可以护穴的防身的‘温凉铁玉’,或许可以帮我在遇上重大灾厄埋,度过劫数,多活几年,多享受一些摩挲珍宝的自得之乐!”
    语音至此,突然伸手指向万心玄微微一笑说道:“万兄,别的事儿,都可欠帐,但谢媒大礼,却必须现铁现货,才会吉祥!玉姑娘就要到了,你若要我多多美言几句……”
    万心玄早已伸手到内衣之中,摸索准备,不等钱太真往下再说,便摸出三枚寸许方圆的黑色玉片,递向钱太真道:“钱夫人,这是‘太荒三宝’之一的‘温凉铁玉’,你只消……”
    钱太真笑吟吟地接过“温凉铁玉”,点头笑道:“万兄不必再解释了,我知道这‘温凉铁玉’甚具有吸力,只消点肉,方可黏牢护穴,任凭再强的指力掌力,也无法透玉伤人,而我这趟‘九回谷’,之行,不单作了‘尊天会’的军师兼钱粮总管,又得了好几件稀世宝物,真是吉利已极,太美妙了!”
    就在她“太美妙了”一语才出之际,厅中群豪,全觉眼前一亮!…不是灯光加强,不是空中闪电,使群豪全觉眼前一亮,是有人从厅外走人。
    这是一位风采夺目的白衣少年,潇洒、漂亮、英挺,均兼而有之,若想用句笼统赞主,便恰好正是钱太真刚刚出口的“太美妙了”四字!
    当然,不问可知,这位风神美极的白衣少年,就是刚刚回转总坛,而且经常易钗而弁的司马少会主。
    故而,群豪之中的“潇洒杀手笑面人屠”万心玄,看得特别心跳怦怦,两眼发直!
    司马玉娇人厅后,便抢走到司马霖的面前,恭施一礼,含笑说道:“义父安泰!”
    司马霖摆摆手,笑笑道:“玉儿少礼,我来为你引见这位新近来此,并已答允参与本会的特别贵宾……”
    司马玉娇道:“义父也慢引见,玉儿在回转总坛的途中,曾大胆妄为地,作了一桩极为擅专之事,敬请义父加罪,玉儿甘心领责,万死不辞。”
    任凭司马霖再怎英明盖世,足以领导群豪,他也想不出司马玉娇这当众请罪之举,是作了什么事儿?自然“哈哈”一笑,温言说道:“玉儿,说那里话来?你虽是我螟蛉,其实情同骨肉,慢说你素来聪明稳重,不会作甚错事,便算你当真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也有作义父的,替你担待。”
    司马玉娇听了司马霖这么一说,脸上笑容益发开朗地目光一扫座上诸豪,扬眉说道:“义父既说这几位均已应允参与本会,则便不算贵宾,应该是自己人了!”
    司马霖心情十分愉快地,拈须微笑,颔首说道:“对,对,大家业已成了一家人,我来向玉儿引见……”
    他因只有钱太真是女子,又正好坐在自己的身边,遂首先引介道:“这位是‘吝啬夫人’钱太真,钱夫人善于理财,更极足智多谋,我已聘任为‘尊天会’的军师,并兼领钱粮总管!”
    司马玉娇抱拳笑道:“久仰,久仰,能者多劳,钱夫人以后要对我多多指导一点!”
    钱太真自然一番谦逊,司马霖遂又顺序为“天台野叟”
    沙天行、“璇玑狂士”公孙智、“金杯追魂”东方白依次介绍,因万心玄与钱太真是一左一右站在司马霖的两侧,遂成为最后一位被介绍的人物。
    引介到东方白时,司马玉娇特别深施一礼,陪笑道:“东方供奉如今已成为自己人,尚请原谅我……”
    东方白笑道:“少会主不必说,途中之事,只是彼此的一时意气……”
    司马霖听得方自向司马玉娇愕然看了一眼,司马玉娇已将酒肆烘杯之事,约略禀报,并含笑说道:“启禀义父,玉儿身边所带独门解药,业已用完,请义父给东方供奉一粒……”
    东方白举手连摇,向司马玉娇含笑发话道:“少会主不必为我讨灵药了,东方白的奇药业已解决了!”
    这两句话儿,倒着实使司马霖听得一怔,目注东方白道:“东方供奉,你既中本会戚总堂主费尽苦心的特炼奇毒,又怎能在未获独门药物之下,祛解的呢?”
    东方白说道:“我认识一位罕世神医,遂特意到他所隐居的‘崂山’,走了一趟……”
    司马霖问道:“这位神医是谁?竟具有药到回春的这大本领?”
    东方白笑道:“他如今虽叫‘醉猫’刘三,以前却享有盛名……”司马霖既想霸视武林,自然对所有江湖异士,均尽量探听,胸罗极广,闻言摇手笑道:“东方供奉慢点说出,我来猜上一猜,是不是当年号称‘千杯仙指冷扁鹊’的刘子丹?”
    东方白好生佩服地,向司马霖一翘右手姆指笑道:“司马会主的见闻真广,猜得丝毫不错,刘子丹与我比酒落败,隐名‘崂山’,已有不少年了……”
    司马霖闻言,向戚九渊投过一瞥目光,扬眉说道:“戚总堂主,本会意欲与各派群豪,逐鹿中原,则争斗这间,伤亡难免,像‘千杯仙指冷扁鹊’刘子丹这等技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神医,是渴需的人才,你不妨与东方供奉,仔细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争取对策?”
    东方白果然极爱那“香雪万春醺”,一面不住倾杯,一面目光略扫钱太真,向司马霖笑道:“司马会主找错人了,你应该请钱大军师,运筹帷幄!”
    这两句话儿,既像是对钱太真榆杨捧场,又像是有点吃味讽刺?……
    钱太真居然当仁不让地,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好,我就来出个馊主意,请司马会主先命人烧制一只特巨酒坛,坛中装满‘香雪万春醺’等罕世美酒,由东方供奉,运往崂山,谢他赠药之德并续行年斗酒,刘子丹佳酿在目,旧愧在心,定然不甘推辞,必被酒量盖世无敌的东方供奉,灌得醺醺大醉,那时,将他装入巨坛,飞车上路,并继续不断加以供应,等他从沉沉醉乡中,一梦醒来,业已身在‘小兴安岭九回谷’了……”
    别人听来,觉得钱太真似乎在说笑话,但东方白却听得眉飞色舞,抚掌笑道:“妙计,妙计,大概除了把他灌醉,装入酒坛以外,决无其他方法,可以使刘子丹离开‘崂山’,而要他甘心痛饮之酒也必须‘香雪万春醺’,能够陪他同饮,把他灌醉之人,更非我东方白不可!”
    司马霖向戚九渊笑道:“戚总堂主,钱夫人既献妙策,便偏劳东方供奉,依计而行,你负责筹备一切需用之物,只等巨坛制好,便立即启程!”
    戚九渊唯唯应诺,司马霖又举手轻拍坐在自己和身侧的万心玄的肩头,向司马玉娇笑道:“玉儿,这位便是被武林评定为当世年轻人物中,第一高手深得‘大荒二老’真传的万心玄老弟。”
    他因万心玄的“潇洒杀手笔面人屠”外号,有点阴险凶恶,不太好听,遂特意在司马玉娇面前避而不提。
    司马玉娇颇为大方地,向万心玄含笑点了点头,并立即斟了一杯酒儿,双手合捧,目注司马霖道:“义父刚才面允为玉儿担待在外妄为之事,玉儿感激万分,谨奉酒为谢!”
    话完,便把那杯美酒,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了过去!
    司马霖本来已把这件事儿淡却,但闻言之下,却又复引导起疑心,边接过美酒,连自向司马玉娇问道:“玉儿,你……你究竟作了什么事儿?”
    司马玉娇笑了一笑,但笑容在嫣然中,却带着一些极难察觉的凄惨意味,目光毫不畏缩,直视司马霖,缓缓说道:“在玉儿尚未禀明所为之事以前;有几句直言,想先行禀陈义父!”
    司马霖越发惊奇地,“咦”了一声,愕然说道:“玉儿,你怎么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明言乎?”
    司马玉娇遂侃然陈言,把自己外出所见“尊天会”招收太滥,良莠不齐,所作所为,已为武林人物侧目等情,坦白说了一遍,并奉劝司马霖能泯却争霸之心,否则,亦应细订律规,严诫属下,不许妄恶,要争也须争个仁义武林霸主。
    司马霖雄心过于勃勃,万心玄等人,又纷纷推波助澜,大扯风旗之下,万想不了身为“少会主”的司马玉娇,竟会来了一个犯颜一谏?
    故而,他听完话后,脸色已变,钱太真极为知趣地,在旁圆场笑道:“少会主句句忠言,不单司马会主必然采纳嘉纳,连我们也会本身戒慎,兼若旁人,务期‘尊天会’成为一个威震江湖,并受人尊敬的良善组织!”
    经钱太真这样一敲边,司马霖只得撤过一旁地,目注司马玉娇问道:“玉儿,你向我再三谢罪请恕,必非寻常,你到底作一些什么惊天动地事儿?”司马玉娇早就抱着极大勇气,回转总坛,来见义父,如今见万心玄在座,更知非下决心不可,遂牙关暗咬,先吸了一口长气,把神情、语音,均放得极为平淡,缓缓说道:“玉儿业已嫁人!”这“嫁人”二字,宛若两声震响当头的晴空霹雳!
    这壁雳,使万心玄为之一怔,司马霖也为之一震,在座群豪元本知司马霖为万心玄与司马玉娇已订婚约的情况以下,也均为之目瞪口呆?……别人不便开口,司马霖却不便不开口。他脸已通红,本已激怒,但一来想起自己事前曾有不论何事均为司马玉娇担待的诺言,二来平素已极为宠爱的义女,从未对她有大声叱责,遂强自把一口勃发怒气,慢慢沉压下去!直等业已通红的脸色,恢复正常,方对司马玉娇,看了一眼,眉头深蹙问道:“玉儿你要嫁的人到底是谁?”他明知司马玉娇既然如此,心中必已另有情郎,但仍期望她能顾全大避,体会自己作难苦衷,而说出“万心玄”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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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众邪商防务侠女等情郎
    司马玉娇如今神色完全镇定,彷佛连秦山崩于前也毫无所惧地,扬眉朗声,答了三个字儿。三个字儿的字数不错,但内容不对,不是司马霖心中所期盼的“万心玄”,而是曾被钱太真推为盖代年轻高手,足与万心玄互相亲顿的“柳延昭”!这是第二声晴空霹雳,除了使群豪目瞪口呆,加上面面相觑外,还造成了一红一白!红的是刚刚被司马霖压制得慢慢退去的那片怒火,立时又飞上这位“尊天会主”双颊。白的是万心玄那张俊脸,不单白,并白里透青,更从青里透出一股令人心慑的阴森杀气!司马霖无法再忍耐了,猛然一拍桌案,沉声说道:“不行,我不许你嫁给柳延昭……”老会主已然激动,少会主依然平静。
    司马玉娇神色如常地,淡淡说道:“不行也得行了,柳延昭与我已完花烛,义父请注意玉儿所禀报‘业已嫁人’中的‘业已’二字?”这几句话儿,等于是威势更强的第三声晴空霹雳!“业已嫁人”,等于是说“木已成舟,米已成饭”!
    这怎么办?怎么对万心玄?更怎么对派人专迎,即将远自大荒,前来参予这桩婚礼的“大荒隐逸”西门缺,“血杖仙娘”龙妙常等“大荒二老”交代?……
    惭,急,气,怒四大交并之下,竟使这位功力绝世的“黑白天尊”,禁不住这第三声霹雳,而告立即晕倒!
    钱太真眉头一皱,向那业已满面杀气的万心玄,低声说道:“万兄,你请照拂司马会主,我来与少会主玉姑娘详细谈上一谈,了解情况,看看是否还有什么补救办法?”
    万心玄无可奈何,平素虽极狡黠,如今已不知究应怎样应付,才可保持风度,甚至挽回局面?
    他只有苦笑点头,赶紧照料业已气晕在座的司马霖。
    钱太真向神色凛若冰霜,已拼御一切横逆的司马玉娇笑道:“玉姑娘,我们换个地方,仔细谈上一谈!”
    司马玉娇也想不到义父司马霖为了此事,竟气得如此模样,甚至于晕了过去,不由自主泪光潸然,咬牙说道:“钱夫人不必多费心了,我狂妄无行,顶撞尊长,使义父动了真怒,如今已不想再活,我自尽谢罪就是!”
    话完,回手便往自己的心窝要害,骈指用力点去。
    钱太真一把拉住司马玉娇的手儿,含笑劝慰说道:“玉姑娘何必如此,司马会主对你一向宠爱有加,即令斥责稍厉,也只是一时气忿,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来来来,我便和你详细谈上一谈,了解内情以后,凭我钱太真的一点鬼聪明,总会想得出面面俱到的解决办法!”
    这位“吝啬夫人”极为识趣,她知道司马玉娇在这义父气晕,暨面对万心玄的场面以下,羞愧交并,话难出口,故而一面发话,一面拉着司马玉娇,已走出乱哄哄的大厅之外!果然,司马玉娇一出大厅,神色便较从容,向钱太真苦笑道:“既承钱夫人如此关切,便到我‘揽翠阁’小坐,细叙一切。”
    “揽翠阁”便是司马玉娇居处,倚峰面泉,来青揽翠,景色委实绝佳,入室后,由侍女献上香茗,司马玉娇便挥手说道:“你们出去,不奉传呼,不许任何人擅自闯来!”
    侍女小玲小珠,平素颇获司马玉娇喜爱,今日见这少会主神色不对,那敢丝毫怠慢,立即恭身施礼,双双应声退出。司马玉娇索性伸手闩了室门。对钱太真苦笑说道:“钱夫人,今日我虽对义父,略嫌顶撞,但他老人家对于这种个人终身大事,也太过专横,因为我早就对他老人家表示过,不愿与万心玄结为夫妇!”钱太真笑道:“司马会主曾告诉过我,玉姑娘反对这桩婚事,我便推测,玉姑娘定是早就有了梦中情郎!”
    司马玉娇摇摇头道:“钱夫人推断错了,我在此次远人中原前,根本看不上任何男子,那里会有什么梦中情郎?……”
    钱太真道:“既无情郎,为何反对这桩婚事,万心玄的人品……”司马玉娇以一声冷笑,截断镑太真的话头说道:“武功’绝学,相貌英挺,‘人’确实是不错,但‘品’却欠佳,我一向认为.‘人品’二字中,‘品’重于‘人’,仅凭万心玄那‘潇洒杀手笑面人屠’外号,便与我心性迥异,那里是理想终身伴侣?”
    钱太真笑道:“玉姑娘与柳延昭又是何时相识的呢?”
    司马玉娇道:“就是在‘伏牛山金刚寨’的大会之上,于此以前,我连他的名号都从未听人说过?”
    钱太真道:“照玉姑娘如此说法,你们是三生有幸,一见钟情……”
    司马玉娇玉颊一红,微现羞涩神情,颔首答道:“此人相貌风采,暨一身文武所学,都不会在万心玄以下,尤其那份重人轻己,维护正气的侠骨豪情,令我为之心折!”
    钱太真蓦然想起一事,目注司马玉娇,讶声问道:“据我所闻,‘金刚寨’一会后,你便率众回转关东,却与柳延昭是怎样举行嘉礼的呢?”
    司马玉娇赦然道:“我行至‘玉人小筑’,想住上几日,再回总坛,恰好接获义父遣信鸽飞送的‘银管传书’,说是万心玄已到,催我速回成亲,我一气之下,恰好柳延昭凑巧撞来,遂一时激动,和他成了夫妇!”
    钱太真静静听至此处,不禁以一种奇异神色,摇了摇头司马玉娇道:“钱夫人是在笑我?”
    钱太真摇头道:“我不是笑玉姑娘,是笑那柳延昭空负持身如玉的大侠之名,却……”
    司马玉娇听出钱太真的语意,遂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接口说道:“这件事不能笑他见色忘义,荡检窬闲,要怪只能怪我,因为当时是我下了决心,暗暗对他用了迷神乱性的催情药物!”
    她既已坦白,索性大方,’把“玉人小筑”的定情经过,说了一遍。
    钱太真“哦”了一声,面含微笑地,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但柳延昭事前虽被催情药物所迷但事后如何表示?他可有什么追悔之念?……”
    司马玉娇长叹一声道:“他事后如何表示?有无追悔?
    我均不得而知,因为我是在他沉睡中,便悄然离开,快马返回总坛,但柳延昭相当光明磊落,他在我向他略吐心意时,便已说明他身外有座‘玉屏风’……”
    钱太真对于各种珍奇之物,最是有兴趣,闻言不禁诧然.问道:“‘玉屏风’?有多高多大,是用‘翡翠’?还是用‘上好白玉’……”司马玉娇苦笑一声,截断钱太真的话头,说道:“钱夫人误会了,所谓‘玉屏风’,不是宝物而是有三位姓名中带有‘玉’字的女孩儿,围住柳延昭的心扉,不就成为他的‘玉屏风’了?”
    钱太真笑道:“原来如此,三位之中,一位是你,但其他两块‘玉’,又是谁呢?”司马玉娇道:“一位是对柳延昭青眼暗垂,倾心相恋的‘巾帼之雄’秦文玉,一位是柳延昭对她最爱慕最尊敬,目之为贞娘圣女的玉娇娃。”
    钱太真一怔道:“玉娇娃?那个玉娇娃?难道竟是与我齐名,被当世武林人物,推列‘七煞’之一的‘天魔玉女’?”司马玉娇领首道:“不错……”
    钱太真失笑道:“太奇妙了,也太荒谬了,武林中把‘天魔玉女’玉娇娃,列为‘色煞’,而柳延昭却把她视为贞娘圣女?……”
    司马玉娇正色道:“一点都不荒谬,玉娇娃的肩上,有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岂不证明她浊中独清,守身如玉?”钱太真笑了一笑,以一种怪异神情,看着司马玉娇道:“柳延昭把他和玉娇娃的一段交情,统统告诉你了?”
    司马玉娇摇摇头苦笑道:“半句都没有说,柳延昭对他这位‘玉姐姐’万分敬爱,那肯有丝毫亵渎之言?但我不是傻瓜,仅从柳延昭能看见玉娇娃肩上‘守官砂’事上,便可推测出他们之间,定有一段相当蕴藉缠绵的风流韵事!”
    钱太真笑道:“我们谈到题外去了,应该研究玉姑娘本身的问题了,我认为玉姑娘作错了一件事儿……”
    司马玉娇玉颊一红,微含忸怩地,目注钱太真道:“钱夫人是认为我许身柳延昭之事,作得太荒唐?”
    钱太真出人意料地,摇头说道:“不,此事并不荒唐,女孩儿家对于自己终身大事,应该有权选择,你在万心玄,柳延昭之间,选择后者,也是心性好恶,和彼此后份,而对付柳延昭那等束身过严的正人侠士,若想建立在‘玉屏风’中的牢固地位,也非采取这种不惜重大牺牲,愿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从权手段不可!”
    司马玉娇真想不到钱太真竟同情她的作法,不禁心中微觉安慰地,目注这位虽然贪财,但似却颇明事理的“吝啬夫人”问道:“那么,钱夫人是说我作错了什么事儿?”
    钱太真正色道:“身为女子,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你既然嫁了柳延昭,便话随那条‘四海游龙’走,情天比翼,不应该再回这‘九回谷’……”
    话犹未了,司马玉娇正色发话,接口说道:“一来,‘尊天会’吸引太滥,会中莠过于良,行事发生了重大偏差,我不能不向义父作逆耳忠谏!二来,我受义父抚教深恩,不能不把已嫁柳延昭之事,向他老人家禀明,若获谅解,固然理想,否则,便以自尽谢罪……”
    钱太真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两桩想法,一齐错了……”
    司马玉娇愕然道:“错在何处?”
    钱太真笑道:“错在你江湖经验太差,顾虑不能面面皆到,以致想法虽然正确,做法却太不高明,第一,你义父如今财雄势大,于武林霸权中,占尽上风,在此情况之下,他那里听得进逆耳忠言?你应该先设法揭露‘尊天会’中不良份子的罪孽行为,使他明辨善恶,然后再伺机在他略受挫折而有所警惕时,尽力维护,善进谏言,或许会使他泯却名心,急流勇退!”
    司马玉娇听得万分佩服地,向钱太真拱手说道:“领教,领教,钱夫人的高明看法,确实比我的肤浅躁急,不知深进步多少层了?……”
    钱太真笑道:“第二,要报抚教深恩,岂是‘自尽’可达?你若一死,你义父除了伤心之外,有何益处?甚至于会激得他在暴怒之下,益发倒行逆施,在武林中多添不少血腥罪恶………”
    司马玉娇听至此处,业已玉容变色地,自额间滴落冷汗钱太真继续笑道:“何况你这飞马回转‘九回谷’总坛之举,可能还会害死另一个人?”
    司马玉娇道:“还会害谁?”
    钱太真笑道:“就是那位与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一夜新郎柳廷昭呀?”
    司马玉娇不解道:“他?我怎会害了他呢?”
    钱太真道:“柳延昭是什么性格?是不是轻于己重于人的光明侠士?
    司马玉娇点头道:“当然是,我也正是为了他这种重人轻己,护持正义的英风侠气,才对他那样倾心!”
    钱太真道:“柳延昭知不知道你独返‘九回谷’总坛,向万心玄退婚,并准备对你义父进告逆耳忠言,甚至实行‘尸谏’呢?”
    司马玉娇颔首道:“他知道,因为我曾飞行前留书,说明心事,并嘱咐‘玉人小筑’总管,仗恃庄中阵法,尽力阻挡,免得柳延昭一赶来,破坏我苦谏预谋,并弄得彼此尴尬!”
    钱太真叹道:“这真叫当局者迷,玉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
    钱太真缓缓说道:“柳延昭胸罗甚高,岂是区区奇门阵法,所能阻滞?他既与你有了名份已定的一夕因缘,加上天生侠骨,暨重人轻己习性,怎肯就此脱卸责任?我认为你越拦得凶,他越来得快,说不定此时业已单人独闯‘尊天会’这虎穴龙潭的总坛重地!”
    司马玉娇瞿然说:“钱夫人毕竟旁观者清,可能猜对了柳延昭的动向……”
    钱太真继续说道:“在未发生此事之时,万心玄由于胸襟狭隘,已对柳延昭生出妒才恶念,如今突然添加了夺妻之恨,怎不火上加油,必向柳延昭用尽辣手,而你义父于盛怒之下,也决不会稍加容情,柳延昭再怎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毕竟单人独骑,势力太孤,若是撞入‘九回谷’,岂不鸟入天罗,鱼游油釜,等于是被你害死他么?”
    司马玉娇越听越觉钱太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妙目中泪光微转地,以一种央告神色,向这“吝啬夫人”说道:“钱夫人,你……你拥有极高的智慧,能不能想个法儿,阻止柳延昭,不令他来此地送死么?
    钱太真连想都不曾想上片刻地,便自接口答道:“我在倾听玉姑娘叙述之际,业已为此设谋,但想来想去,良簧难出,大概‘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司马玉娇也是文武不挡,才华横溢的绝顶聪明人物,当然懂得“解铃原是系铃人”的典故,闻言皱眉说道:“钱夫人是要我自己阻挡柳延昭……”
    钱太真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连连点头接口说道:“柳延昭是位肝胆义侠,也是天生情种,除非让他看见你安然无恙外,任何人,与任何劝说,都不可能拦得住他冲入虎穴龙潭,和你共同患难之念!”
    司马玉娇默然片刻,目注钱太真,皱眉问道:“钱夫人是劝我离开‘尊天会’了……”
    钱太真道:“由于现实情势,恐怕不得不如此?否则,僵局难挽,玉石俱毁,只有造成更大的悲剧而已……”
    话至此处,长长的太息一声又道:“若在我这‘尊天会’的军师,兼‘钱粮总管’的身份而言是不该劝你如此,但偏又和你一见投缘,才违背立场,帮你作最好设想……”
    司马玉娇感激得掉下泪,拉着钱太真的手儿道:“钱夫人……”
    三字才出,钱太真使含笑说道:“不要叫我‘夫人’,其实外界传闻有误,我只是爱‘钱’太过,耽误青春,虽属‘夫人’,身犹处子,我实际年岁,比你大不太多,彼此既颇投缘,你就叫我一声‘大姐’便了……”
    她是一面轻抚司马玉娇香肩,一面柔声发话,可怜司马玉娇身是弃婴,自幼未享受过如此温柔诚挚的母姐之爱,自然感动得泪如泉落,悲声说道:“大姐,你……你对我太好,使小妹妹深深感激,我……我也知道目前僵局既成,以暂时离开‘九回谷’为佳,但……但……”
    钱太真不愧军师,业已猜透司马玉娇心事,温言接口笑道:“玉妹,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九回谷’的唯一原因,便是愧对司马会主,有点放心不下……”
    司马玉娇含泪颔首道:“他老人家虽然作事略嫌专断,心雄耳软,收容过滥,但对我毕竟有多年抚教深恩……”
    钱太真听至此处,微微一笑地,接口说道:“玉妹放心离去,拦住柳延昭,江湖并辔,自闯前途,力行各种善行侠举,也等于是为你义父,积德减孽!我在‘尊天会’中,既掌军师权责,从今后,也必管束所属,不会胡为,进而慢慢劝告司马会主,疏远万心玄等凶人,逍遥关外,自葆真如淡却号令中原,霸视整个武林,足以搅起血雨腥风,和无边劫数的雄心妄念!”
    这番话儿,在“情、理”二字之上,均占了极圆,遂劝得司马玉娇在经过深思以后,无法相驳地,连连顿首。
    于是,钱于真帮她收拾了一些必需使用的细软行囊,准备立即离去。
    司马玉娇不忍不辞而别,想对义父留书,钱太真却笑称不必,在司马霖盛怒之下,任何措词,也虽获谅解,反不如自己在旁,寻找司马霖心情良好机会,以第三者的身份,委婉解释,比较容易收效!
    司马玉娇芳心已乱,痛如刀割,几乎已失主见,事事皆听从这位“钱大姊”之言。但就在她已决定离去之际,竟然又生突变?
    司马玉娇才去“揽翠轩”,便见人声喧哗,一片杂乱!
    她觅人一问,得悉有名年轻高手,独闯“九回谷”,指名要见少会主。司马玉娇想到柳延昭的身上,向钱太真失声道:“大姊料得不错,多半是他来了……”
    语音顿处,例头向报事的“尊天会”弟子问道:“来人现在何处?是何来历?可知道么?”
    那名弟子答道:“来人功力太高,连濮阳堂主出手,都无法阻挡住,如今已人大厅,已去见会主,只听说彷佛姓柳,详细来历,却不知道!”
    既然姓柳,不是柳延昭却是那个,何况也只有“四海游龙”那等绝世的身法,才会使在“尊天会”中,相当杰出的濮阳堂主,也无法拦得他住!
    故而,司马玉娇苦笑一声,止住脚步,向钱太真说道:“大姐,我……我不能走了……”
    钱太真仿佛有点诧异地,向司马玉娇看了一眼问道:“为什么?我已经为你分析清楚了利害得失,玉妹怎又突变主意?”
    司马玉娇含泪道:“柳延昭如此急赶,分明是为我而来,我应该和他祸福相共,不该偷偷跑掉而让他死在‘九回谷’内,因为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那里当得住万心玄的妒火狂烧,我义父的雷霆盛怒,以及……”话尚未完,便被钱太真截断话头地,摇手说道:“快走,快走,你走了才是救他,你若不走,返回大厅,便等于把柳延昭送进地狱!”
    司马玉娇大惑不解道:“大姐此话怎讲?”
    铁太真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你若返回大厅,定必是与柳延昭站在一起,打算共同患难,作一对同命鸳鸯?”
    事到如今,司马玉娇已毫不羞涩地,坦然点头答道:“当然如此!”
    铁太真失笑道:“好,玉妹请想,在这等情势下,万心玄的妒火,是否更烈?你义父司马会主的怒火,是否更盛?
    而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尤其在自己心爱又有特别关系的女孩子面前,更必不顾一切,强作英雄,柳延昭能不能当众让妻?他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保护他的‘玉屏风’之一,势必昂然奋战,而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再怎英雄无敌,也必含恨伏尸,最后的结果,可以想见是,你也哭干情泪,咬碎银牙,自点心窝,扑倒在柳延昭的尸身之上,来个殉情自绝,这样作法,对你对他,究竟有何益处?”
    钱太真析理入微,所假设的事儿,历历若绘,宛如亲眼目睹,把司马玉娇听得一身冷汗地,悚然问道:“假如我不返回大厅,而悄悄离去,又复如何?”钱太真笑道:“情况便大不相同,我去大厅,可以告诉万心玄暨你义父,说你已惭愤交并,口吐鲜血地,离却‘九回谷’,并对柳延昭暗示,要他赶紧追去,对你善加照拂……”
    司马玉娇皱眉道:“他会肯走?并……并在万心玄等包围之下,走得掉么?”
    钱太真道:“常然肯走,也一定走得掉,因为他既是为你而来,知道你已脱离‘尊天会’,定必为你而走!而我钱太真,既能被你义父聘为军师,也必少有才华,为了你这妹子,少不得吃里扒外,用点心思,使我那位柳妹夫,能在好手群围之中,脱出龙潭虎穴!”
    司马玉娇委实对柳延昭关心太过,不放心他独处于虎狼群中,遂一推钱太真道:“大姐,我听你的话儿,这就离开‘九回谷’,你……你快点前去大厅,免……免得他无人照拂,遭了毒手!”
    钱太真失笑道:“玉妹,不要着急,你那条‘四海游龙’,是身怀绝学,名副其实的‘神龙’而又不是条‘纸龙’,怎会这快就被那群豺狼虎豹收拾?你不能这样走,得告诉你钱大姐一个落足地点,我才好叫柳延昭赶去和你相会。”
    司马玉娇想了一想:“我在未见他安然脱险前,又怎放心走远,就在‘九回谷’外,二十里左右‘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他,假若等到黄昏,再仍不见人,我就再入‘九回谷’,和他双双并骨!”
    钱太真摇头道:“黄昏太以仓卒,至少你也要凄凉一夜,等到明日清晨,因为我虽可担保柳延昭会安然脱身,却不能但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耽搁。”
    司马玉娇长叹一声,目注钱太真,点头说道:“好,大姊,我全听你的,就等到他明日清晨!一夜凄凉无妨,我希望这……这不是阴阳……永……认……”事关爱情,平素豪迈无伦的司马玉娇,自然而然地,变得软弱起来,竟语不成声,泪如雨下!她走了,钱太真也走……
    司马玉娇是走向“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待与情郎劫后重逢……
    钱太真是走向大厅,准备为身处重围的柳延昭,谋求脱险之策!
    儿女缠绵的情节,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是暗呜叱咤的石破天惊!
    “尊天会”总坛“九回谷”内,相当宽敞雄伟的议事大厅之中!……
    气晕过去,刚刚被万心玄救醒过来的“黑白天尊”司马霖,开口说话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充满怒气的沉声叱喝:“司马玉娇!”
    万心玄何尝不是一肚子蹩扭,心肺已将气炸,但他为人一向阴险深沉,觉得越是这样,越是应保持风度,遂尽量抑压,以平和语气,向司马霖说道:“少会主由钱夫人陪往别室深谈,以……以了解事实情况!”
    司马霖满面惭色地,望着万心玄,苦笑说道:“万老弟,我……我对……对不住你!……”
    万心玄酸在心头,笑在脸上,向司马霖安慰说道:“老人家不要这等说法,姻缘之事,无法勉强,即令此事已无法挽回,玉娇姑娘也应该有权选择对象,只……只不过,未先禀告老人家,有点略嫌失礼而已!……”
    这“笑面人屠”的风度,确实保持得好,但是,却可惜无法保持长久,只在一刹那间,便告现了原形!因为,使万心玄无法保持风度的情敌柳延昭,此时已赶到了“九回谷”
    内!
    司马霖听了万心玄对自己宽慰之言,以及见了他故意装出的大方风度,不禁越发心中过意不去地,长叹一声说道:“万老弟,像你这等人品,真是天下难寻,玉娇丫头不知为何如此福薄?我—…·我想要想个别的法儿,对……对你补……”
    他这“对你补报”的最后一个“报”字尚未出口,议事大厅的一角,突然响起了“滴铃铃”的铃声!
    司马霖一惊,急忙问道:“为何警铃突响,难道玉娇丫头还敢桀骜不驯地,与钱夫人……”
    话犹未了,一名“尊天会”弟子,抢步人厅,向司马霖与身为总堂主的“九爪鹰王”戚九渊,躬身禀道:“启禀会主,暨戚总堂主,有武林好手,自谷外硬闯总坛!”
    戚九渊勃然道:“来人是为了何事?濮阳堂主怎不……”
    那弟子接口道:“濮阳堂主业已出手,但仍阻挡不住,来人说有急事求见少会主……”
    司马霖又是一惊,问道:“来者是何人身份?”
    那名“尊天地”弟子道:“身份不明,只听说彷佛姓柳,已扑向大厅来……”
    万心玄钢牙一咬,向司马霖低声说道:“老人家,来人多半便是柳延昭,不必加以拦阻,且让他进入大厅,便来得去不得了。”
    司马霖如今对万心玄言听计从,点了点头,向那名“尊天会”的弟子说道:“传我口谕,任何人对那姓柳的,莫加拦阻,让他进入大厅……”话方至此,厅外有个清朗语言,接口道:“武林末学柳延昭,特来拜望司马老人家……”人随声进,一位年龄比万心玄上轻三分,貌相与万心玄俊美相若,但气宇却要比万心玄英朗倜傥三分的白衣秀士,已在这间极为宽敞的议事大厅之中巍然卓立!戚九渊因在“金刚寨”中,见过柳延昭,并曾派人对他施用过独门奇毒,遂站起身形,狞笑说道:“柳朋友是不是发觉腑脏之间,中了奇毒,来此乞讨药物?”柳延昭扬眉笑笑道:“蕞尔毒物,烂不坏柳延昭的铁铸肝肠,我是特来拜会司马会主暨司马少会主……”戚九渊听他自称不怕自己暗施的独门奇毒,不禁嘴角微抿,哂然一笑,冷冷说道:“柳朋友能有副铁铸肝肠最好,少会主不在此间,厅上当中,坐的,便是本会的司马会主。”柳延昭目光一扫,果然不曾看见司马玉娇,遂以为自己策马狂驰,赶得太快,反而超过了她的前面。“尊天会主”“黑白天尊”等身份,虽然未被柳延昭看在眼中,但他既与司马玉娇有了肌肤之亲,却不能不对床头人的义父,表示敬礼。故而,戚九渊才一引介,柳延昭立整衣冠,长揖说道:“后辈柳延昭……”一语才出,司马霖侧身拂袖,冷冷说道:“柳大侠,不必谦恭,司马霖不受此礼!”这个当众钉子,把柳延昭碰得俊脸通红,不知怎样才好?
    万心玄觉得钱太真尚在劝说司马玉娇,力围挽救,此时若与柳延昭谈论他们私结婚姻之事,一来使司马霖脸上难堪,二来反而把此事坐实,毫无转圆余地,遂仍堆起阴森笑容,拱手说道:“柳兄,想不到我们‘燕山’一别,这快又复见面?”柳延昭天生侠胆义肝,想起楚仲胥之事,怒火腾胸,冷然叱道:“万心玄,你……你太以阴险刁恶,毫无武林豪士的胸襟风度!”
    万心玄虽远不知柳延昭巧遇楚仲胥,用自己准备害死秦文玉的那粒双层毒药,把那位“云梦世家”的当代家主“银枪之雄”送进了枉死城内,却在闻言之下,故加撩拨地,向司马霖笑道:“老人家听见没有?这真是猪八戒的有名战术,来个倒打一耙,他反而怪我没有胸襟气度!”
    司马霖气得须发俱颤,向戚九渊使了一个眼色。
    戚九渊会意,但深知柳延昭的厉害,恐怕自己力薄,遂拉着号称“酒煞”,功力颇高的“金杯追魂”东方白,一同走向大厅人口处,挡住了柳延昭的退路!
    柳延昭听万心玄向司马霖那样说话,不禁扬眉说道:“万心玄,当然是你不够风度,心胸太以毒辣,手段太以下流!”
    司马霖忍不住心头恶气,睁目厉声,接口戟指说道:“呸,是你毒辣,是你下流……”
    柳延昭哪知东窗事发,风流已泄,真被司马霖这句话儿,骂得宛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万心玄仍是笑吟吟地,风度极好,缓缓问道:“柳兄,我下流之处何在?”
    柳延昭道:“‘燕山’之别,为期不远,你不该忘了我们之间,曾有赌约!”
    万心玄接口道:“忘不了,我们是三阵定输赢,前两阵各胜其一,秋色平分,要在第三阵上,才决雌雄,我对我的‘龙虎日月扣’,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呢!”
    柳延昭道:“不错,三阵之中,尚有一阵待决,但万朋友却已把当作赌约彩头的‘玄阴煞手”的解药,给了我了……”
    万心玄急急接道:“柳兄,你弄清楚,我先给彩头之举,不是投降,是不令你耽误了挽救你心爱情人‘巾帼之雄’秦文玉,你……怎么还说我不够风度?”
    这位“笑面人屠”,着实阴损毒辣,他故意在“巾帼之雄秦文玉”之前,加了“心爱情人”四字,使司马霖听来特别刺耳!
    柳延昭冷笑道:“那真是‘玄阴煞手’的解药吗?”
    万心玄笑道:“柳兄何必问我,你是胸罗万有之人,难道认不出药物性质?”柳延昭目闪神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粒药丸,表面一层,散发了解毒药香,其中却裹的是令人全身化血的厉害阴损毒药!”
    万心玄听了“全身化血”之语,便知那粒药丸,已生灵效,只以为死者是“巾帼之雄”秦文玉,遂双眉轩虎,发出一阵得意已极的哈哈大笑。
    柳延昭叱道:“万心玄,你如此心肠毒辣,怎么还笑得出口?”
    万心玄哂道:“柳延昭,我笑你自负聪明,其实却笨得要死,目光如豆!”
    柳延昭道:“此话怎讲?”
    万心玄道:“在双方尚有一阵未决,胜负难定之际,万心玄怎么会甘心把作为赌注的‘玄阴煞手’解药给你?这种反常举措,其中必蕴玄机,你不该在未曾参透机微之前,便喂给秦文玉服食,把一位名震天下的‘巾帼之雄’,送入了化血身亡的枉死城中……”
    柳延昭听到此处,不禁冷哼一声,万心玄仍自充满得意意味地,眉飞色舞,狞笑连连说道:“至于我要假手你去执行秦文玉死刑之举,也有原因,因那丫头与‘妙姹金刚’萧克英,不识抬举,害死了沙天行兄的独子沙家达,我自然要为家达贤侄,报仇雪恨!”
    这“笑面人屠”,着实厉害,沙家达分明死在他堂弟万心奇的‘无形毒粉’之下,他却把罪名轻轻转嫁到秦文玉,萧克英的身上,并替自己阴毒手段,找出了一种借口。
    但万心玄得意之语方毕,柳延昭却发出一阵狂笑!
    万心玄被他笑得有点糊涂,目注柳延昭愕然问道:“柳延昭,你笑些什么?”
    柳延昭道:“我笑你得意错了,柳延昭并非粗心,是认为‘笑面人屠潇洒杀手’在当代武林中颇具盛名,定有人格,不至于作出如此狠毒卑鄙之事……”
    万心玄脸皮再厚,也被柳延昭骂得耳根一热!
    柳延昭又道:“但被你害死之人,虽列名‘七雄’之内,却并非你意料中的‘巾帼之雄’!”
    万心玄一惊道:“化血惨死之人,竟不是秦文玉么?这倒霉蛋却是谁呢?”柳延昭钢牙微挫道:“是‘银枪之雄’楚仲胥,不单‘云梦世家’,从此放你不过,柳延昭今日也必向你讨点公道,以慰楚仲胥兄的泉下英灵!”
    万心玄恍然道:“你大概找不着秦文玉,却在‘山海关’附近,遇见也被我‘玄阴煞手’震伤的‘银枪之雄’楚仲胥,便拿那粒丹药,装充好人,结果便作了他的要命阎王,追魂使者!”
    柳延昭沉声道:“无耻!你应该对你的下流阴毒行为负责……”
    万心玄笑道:“负责?难道你不负责?关于楚仲胥之事,我是间接杀人,你是直接杀人,你负的责任更大!”
    柳延昭点头道:“我当然负责……”
    说至此处从腰间取出一根红尖银杆短矛,持在手中,向万心玄问道:“万心玄,你认不认得这是何物。”
    万心玄目光才注,意似不屑地哂然冷笑说道:“这不就是楚仲胥的得意暗器,‘十二飞矛’之一吧!”
    柳延昭道:“不错,柳延昭曾在楚兄坟前立誓,要用这根红银尖杆短矛,替他手刃仇人,雪却泉下之恨!”
    万心玄笑了,笑得那么骄傲,那么阴森,斜睨着柳延昭:“你能办得到么?”
    柳延昭轩眉道:“你何不试试?反正我们还有一阵‘兵刃战’的的会,柳延昭就权借云梦世家楚家主的这根遗物当作兵刃,一搏大荒豪士,万朋友你不必拖延,亮你自认为了不起的‘龙虎日月扣’吧!”
    万心玄为人,相当心计深沉,自与柳廷昭结怨,并觉出此人是自己最强对手之后,便下了功夫尽量探听有关柳延昭的一切资料。据他所知,柳延昭一身绝艺中,以“剑术”称最,而自己与他所未履行的,又恰是兵刃之战,故而的确有点心中怙慑。
    但如今见他是用楚仲胥所遗的红尖银杆短矛,充作兵刃,不由内心一宽,立时冷笑连声,探手襟底。
    陡然,司马霖把手一摆,脸色如霜地,沉声喝道:“且慢!”
    万心玄对于司马霖,竭力讨好,闻言立即停止撤取“龙虎日月扣”之举,向这“尊天会主”,恭身陪笑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示?”司马霖冷冷说道:“这位柳大侠倚仗一身绝学,硬闯‘九回谷’,分明不把‘尊天会’看在眼中,我既忝为会主,怎能不向柳大侠请教请教?”。
    柳延昭俊脸微红,双手抱拳,向司马霖深深施了一礼道:“晚辈委实因有急事,亟于追寻司马少会主,以致行动莽撞,有失礼数,尚乞老人家曲谅莫怪!”司马霖眉梢一扬道:“江湖论理,每易混淆,故以强弱而定是非,也不失一策,柳大侠倚仗绝学,进我‘九回谷’来,闯过丁几道堂口?”
    柳延昭虽见司马霖词色不善,但事到如今,说不上不算,只有照实答道:“三堂……”
    司马霖冷哼一声,目光电扫侍立大四周的执事弟子道:“内二堂被人单人独自轻易闯过,‘尊天会’雄风何在?脸面何存?把守该三道关口之人,各记大过一次,罚俸三月……”
    人丛中三位堂主均抱拳躬身,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司马霖收回冷电似的目光,盯在柳延昭的脸上,扬眉问道:“柳大侠,允不允许我司马霖替‘尊天会’,暨我一些饭桶属下,找找场面?”柳延昭本想维护司马玉娇,不使她与她义父有所顶撞反目而来,但到此时,仅从司马霖一口一声“柳大侠”称呼上,便已觉察出情况不妙!如今,再听司马霖这一发话叫阵,不禁苦笑抱拳说道:“老人家,柳延昭今次有所失礼,甘愿陪罪……”司马霖摇手道:“彼此不相隶属,‘尊天会’又是被正人侠土所看不起的凶邪组织,那里敢当柳大侠陪罪之语?我不要柳大侠陪罪,只要你接我三招,让司马霖明白一下,究竟是否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我这把老骨头,究竟还配不配与举世群豪,一争长短?”柳延昭虽然不大愿意与司马霖过手,但为局势所迫,说不上不算,只得剑眉一挑,昂然答道:“老人家倘若耿耿于怀,不肯宽恕,柳延昭也只好敬领教益!”司马霖点头道:“好?豪情侠胆,果是一代人物,来来来,我们就在此处活动活动!”他才一站起身形,厅中椅几等物,已被手下撒开,显得大厅之中,甚为空阔!司马霖于举步下场前,先向万心玄悄然说道:“玉儿业已成婚之语,似是谎言,我把这柳延昭一掌震死,钱夫人口巧力劝,你再下点功夫,好事仍有希望!”万心玄口中唯唯,心中部有点不以为然……
    因为他吃过柳延昭的苦头,认为司马霖虽号称“黑白天尊”,统率不少豪雄,功行气候,必甚老辣,但要想把柳延昭一掌震死,却还未必准能办到?
    这时,柳延昭因欲先与司马霖过手.已把那根带有血腥气味的红尖银杆短矛,又复收起。
    面对这意欲霸视整个武林,称尊黑白两道的“尊天会”会主,柳延昭已知在修为火候上,难免会稍弱一筹!
    这不是服怯,不是谦虚,柳延昭有其相当根据!
    所谓“根据”,是他在“金刚寨”中,曾和司马玉娇化身的司马玉人,试过手儿。
    当时,似乎是秋色平分,柳延昭但自知可能会比对方,略略强上半筹!
    但司马玉娇是司马霖的弟子而兼义女,一身功力悉出司马霖所教,这一比判之下,柳延昭怎会不知修为火候略差,多半不是这位“黑白天尊”之敌!
    尤其自己与司马玉娇有了肌肤之亲,司马霖成了准义岳丈,情况更复尴尬!尴尬的是自己不能过份失礼,得罪对方,务须留敢退步!
    换句话说,若与万心玄动手,彼此可一死相拼,用尽手段!与司马霖动手,则几乎不能打人,只能挨打!
    如此说来,柳延昭岂非必败?
    柳延昭不认为如此,他倒相当宽心!
    宽心的原因,在于司马霖当众宣称,只要柳延昭接他三招之数!
    柳延昭自信,纵然保持礼貌,采取守势,也就是完全挨打,以自己的恩师秘授,刻苦修为,三招之数,决无败理!最多,自己在第三招上,略为礼让,使司马霖不至于脸上无光。
    然后,再为“银枪之雄”楚仲胥,向万心玄索讨公道!
    柳延昭也是心高气傲的年少豪雄,他竟甘心对司马霖委屈求全之故,无非是为了司马玉娇!他以为司马玉娇尚未回到总坛,在他与司马霖尚未弄僵,遂决定尽量忍耐,给司马霖一点较好的印象!他的主意刚刚打定,司马霖已是目光如电地,冷然问道:“柳大侠准备好了没有?”柳延昭对这“柳大侠”的称呼,委实听来极不悦耳,且觉太不友善,只有苦笑一声说道:“在下无需准备……”司马霖冷笑道:“既然无需准备,你怎么还不发招动手?”柳延昭忍住胸头恶气,抱拳躬身,陪着笑脸说道:“前辈人物当前,柳延昭不敢逾越失礼,司马会主请赐教吧!”司马霖何尝不是憋满了一肚皮的恶气,柳延昭越是谦恭,他便越是火大,双眉一剔,冷笑他叱道:“好一个不敢逾越,重视礼节的柳大侠,你接我一招‘假仁假义’吧!”大袖倏挥,一掌拍出!
    这是一招威力极猛的“南山震虎”,司马霖把它改称为“假仁假义”之故,是讥嘲柳延昭胆敢勾引义女司马玉娇,偷偷成婚,却还口口声声说是不敢逾越!激怒之下,这招“南山震虎”所挟的啸声虽不甚强,却已用了十一成力施为,只保留了一成真力左右!柳延昭心有警惕,一式“五岳朝尊”,合掌当胸微拜,是以全力应敌!
    十二成力,对十一成力,双方掌劲合处,居然是个五分轩轾之局!
    司马霖“哼”了一声冷笑,目注柳延昭,扬眉说道:“难怪你傲,难怪你狂,果然是还有点修为,再接我一招‘大奸大恶’吧!”仍是适才那招“南山震虎”‘却又更名为“大奸大恶”,分明仍对柳延昭私婚司马玉娇之事,不肯释然,并把所保留的一成真力,也复加上,用足全力!柳延昭虽觉这“假仁假义”和“大奸大恶”招名,有点奇怪,却也想不通究竟是何缘故?对方招式既然未改,他也仍用那式“五岳朝尊”对抗!
    掌劲才合,柳延昭身形微震,足下竟拿不住桩,腾腾腾地往后连退三四步去!事情怪巧……。
    刚才柳延昭以十二成力,对司马霖十一成力,斗成难分轩转,如今司马霖不过加一成,怎会便令柳延昭这等吃劲不住?当然有原因,原因在于柳延昭在第二招上,未能专心应敌,他分了神!
    而分神的原因,则是有人在用“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地,向他耳边,悄然授计,而有所嘱咐!司马霖本就不信凭自己的深厚修为,竟伤不了这柳延昭?一见他身形摇晃,脚步跄踉,不禁得意狞笑,不肯让柳延昭稍为喘气的,跟着又是一掌!这次,柳延昭更惨了,不是被震得身形摇晃,脚步跄踉,而是整个身形,都被震得凌空飞起!但这种飞,不是乱飞,是有特定方向的飞!
    柳延昭是借劲腾身,快得宛如电掣地,向议事大厅的右边窗棂中,破窗飞出!这种变化,既属突然,又复太快,快得使司马霖、万心玄刚刚回过头来,业已追之不及!有没有人追得及?或拦得住呢?
    有,就是事先便趋向厅门,蓄意拦断柳延昭退路的“九鹰爪王”戚九渊,和“金杯追魂”东方白了。但戚九渊与东方白在未曾拦人之先,先已被人拦住!
    就在柳延昭身形飞起,戚九渊与东方白欲加阻拦之际,大厅外脚步跄踉,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人来!这人冲得极巧,险些与戚九渊、东方白撞个满怀!
    戚九渊与东方白刚刚闪身避开,柳延昭业已撞碎窗棂,出了大厅,变成鸿飞渺渺!戚九渊刚待摆出“总堂主”的威风,痛叱来人,但目光注处,立即把话忍住!因为来人是几乎身份比他更高的新任“尊天会”师爷,并且兼“钱粮总管”的“吝啬夫人”钱太真!钱太真既然适时出现,则柳延昭的猝然退去,自然与她有关!
    刚才,柳延昭第二掌上,几乎为司马霖所伤,吃了大亏之故,便是分神静听钱太真对他耳边所作的传音密语。柳延昭与钱太真既非索识,毫无关系,甚至于还处于敌对关系,怎肯深信无疑,听她的话?
    原因在于钱太真擅于措词,她向柳延昭耳边,所说的是:“柳弟弟,我是司马玉娇的大姊,她已与义父反目,逃离‘九回谷’,如今在谷外二十里左右‘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你,你务必立即起去,否则,我怕她会想不开!你可借司马会主掌力,破窗脱身,由我这爱护弟妹的大姊姊,替你阻挡追骑!”
    柳延昭虽然弄不明白从那里钻出来这么一位自称爱护“大妹的姊姊”?但的也乖乖听话!
    因钱太真那句“可能会想不开”的份量太重。
    柳延昭天生侠骨,对司马玉娇更是关系特别,一夜情深,既肯为她不远千里,不辞艰险,飞骑独闯龙潭,怎肯在获知下落后,反而听任她含着满腔情恨,万种凄凉,在什么“乐家老店”中,无人相慰,悲愤自绝?
    正当钱太真遗走了柳延昭,并立由厅门跌跌撞撞进入,挡住了戚九渊与东方白拦截追赶柳延昭之举!
    这位“吝啬夫人”,自居“大姊”,对于弟妹,真是毫不吝啬,不惜大作牺牲,把花样一一出笼!
    她如今不单衣衫破损,左脸并红肿颇高,似曾挨了一记重重耳光……
    一进厅门,她根本不理会恰恰被自己挡住,气得正在跳脚的“九爪鹰王”戚九渊,和“金杯追魂”东方白。
    她反而怒气冲天地,大步走到司马霖的面前,满面不悦地,朗声的说道:“司马会主,钱太真请辞‘尊天会’军师,暨所兼‘钱粮总管’之职!”
    司马霖对司马玉娇气得发呆,又对柳延昭恨得发呆,如今更被钱太真弄得发呆?他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收敛下满腔怒气,陪着笑脸,向这位仿佛比他怒气更大的钱太真,低声问道:“钱夫人怎么如此大发雷霆?”
    钱太真是故意找话,给柳延昭脱身闯出“九回谷”的充分时间,遂气鼓鼓地,向司马霖剔眉说道:“司马会主,我先问你,‘军师’的地位,是否比较超然,不同于一般僚属,连你这独掌权威号令,身为会主之人,也要对我略为客气一点,表现出相当尊敬才对?”司马霖被气带连,急弄昏了头,一时间竟未想出钱太真为何有如此一问,遂只得顺着她的话儿道:“当然,当然,一国兴衰,虽在国主,一军成败,全靠军师!我对于钱夫人是倚若长城;万分尊重,否则……”钱太真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愤然接口说道:“好,老会主对我尊敬倚重,少会主却对我侮辱轻薄,我好心好意,怕你们义父女反目,怕万兄好事难谐,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试加调解说服?那知道话还没说上几句,那位功力极高,好不厉害的少会主,便猝然发指,出人不意的制了我的穴道,撕破我的衣衫,并赏了我这身份超然,地位崇高‘军师爷’一记重重的大耳括子!”司马霖气得全身发软,目腾怒火,顿足叫道:“反了,反了,这丫头简直变了另一个人……”钱太真冷然道:“她反,我也要反,我遭受如此重大侮辱,所谓‘军师’,如何再作得下去?只有向司马会主,自承浅薄无能,请辞本兼各职!”可怜一向养尊处优,无人敢稍加顶撞的“黑白天尊”司马霖,如今只得陪起笑脸,向钱太真拱手说道:“钱夫人暂息雷霆,我一定把那丫头抓来,向你陪礼,或把她当众治罪!”
    钱太真故意装出一种气愤万分的盛怒神情,向司马霖把嘴角微扬,摇了摇头,冷笑说道:“晚了,鸿飞冥冥,弋人何慕?司马会主如今还到何处去抓那位倚仗才貌,目无余子的少会主呢?”
    钱太真是替司马玉娇深切考虑过后,觉得司马霖溺于名利,在目前顺境之内,绝难回头。
    因此,倒不如索性把他们义父女的感情破坏,使司马玉娇无法再回“九回谷”,脱离得彻底一点吧!
    故而,她在言语之中,绝不排解调和,尽量对司马霖加以刺激!
    此时,司马霖委实业已怒极。
    但是,他毕竟是众邪之尊,知道光是吹须子瞪眼,于事无益,遂强自镇定问道:“钱夫人既如此说法,莫非那丫头业已走了?”
    钱太真道:“打了我一个大耳括子之后,她便宣称放弃‘少会主’身份,从此脱离‘尊天会’便扬长而去!”
    司马霖道:“钱夫人可曾注意她是去往什么方向?”
    钱太真应声道:“我知道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可能尚有后果,自然暗加注意,发现这位玉姑娘未出前谷,是身负行装,驰向后山。”
    好位军师,居然吃里扒外,在当众大发谎言!
    不过来有凑巧,她这谎言,竞误打误撞地,编得恰到好处!
    “后山”二字,把司马霖听得悚然一惊,皱眉说道:“她去后山?难道她那另一位师傅,快要出关了么?”钱太真道:“司马会主,玉姑娘的那身功力,不是由你一手调教的么?”司马霖摇摇头,说过:“她在功力方面,委实相当杰出,我只教她一半,另一半是……”
    说至此处,好似有甚避忌,顿住话头,目注戚九渊道:“戚总堂主……”
    戚九渊恭身答道:“属下在!会主有何令谕?”
    司马霖神态肃穆,正色沉声,缓缓说道:“传我令谕,司马玉娇从此已不再是‘尊天会’的少会主,我在过些不太久的时日以后,要当众宣布,把‘尊天会’这番心血基业,付托给一位比她前途百倍的年少豪雄……”
    他认列“年少豪雄”四字,目光略瞟万心玄,似作暗示,把这位“笑而人屠潇洒杀手”,喜得心头乱跳!
    戚九渊满口唯唯,躬身领命。
    司马霖又道:“你再带几名擅长轻功好手,去至后山,察看有无司马玉娇踪迹,若有所见,立以飞鸽传书,我便赶去擒她,交给钱夫人治罪!但有一事,必须严切注意!……”
    戚九渊会意问道:“会主是不是指‘寒玉洞天’?”
    司马霖神色肃然道:“对,在‘寒玉洞天’的周围里许以内,切忌狂妄喧哗,更绝不可进入洞天,滋扰窥探,只可在遥远隐蔽之处,用本会特制的‘千里镜筒’,悄然察看,此事不可延迟,总堂主快点去吧!”
    戚九渊抱拳一礼,立即转身退出了这大厅以外。
    “天台野叟”沙天行一旁却问道:“而那‘寒玉洞天’,是何所在?其中住的,又是什么武林奇人?”
    司马霖向沙天行看了一眼,眉峰略聚,摇点说道:“此事尚未到揭露时期,沙供奉请恕我保持秘密!”
    沙天行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有点讪然,但又无可如何,只得举杯自酌。钱太真又摆出她那导师姿态,目注“璇玑狂士”公孙智道:“公孙兄,‘尊天会’既欲对抗整个武林豪雄,不能随意让人出入,司马会主前已奉烦,你的‘旋玑妙手’,要早点施展才好!”公孙智抱拳笑道:“好,公孙智敬遵钱军师的大令,只消赐拨工匠人手,暨需用各物,我可以立刻兴工!”司马霖大喜道:“工匠人物,均属现成,公孙供奉可随意调用……”’“九回谷”中众邪,正在加强防务,“洗马沟”中的侠女,却在谷等情郎!所谓“洗马沟”,在“九回谷”口外,西南二十里左右,但并非出入“九回谷”必经之路,镇集甚小,仅有几十户,是入山采参的“参客”们的歇足投宿之所。故而“家察老店”虽是镇集上三四家旅店中最老牌的字号,却也小得可怜。司马玉娇仍作男装,在通“九回谷”左近,他那“尊天会少会主”的身份,自然威风不小!何况一向生性慷慨,出手大方,那“乐家老店”一身而兼帐房伙计,甚至厨师店东的乐老二,一见了司马玉娇,立即堆起了满面发自真诚而非职业性的笑容趋前迎接,哈腰说道:“这……这是那一阵贵风,竟把少会主吹得光降小店?少会主是……”
    司马玉娇眉头微皱,目注乐老二道:“乐老二,店中可有参客?”
    乐老二摇摇头答道:“一个没有,如今不是参期,少会主难道还不知道我这种店,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么?”
    司马玉娇道:“好,我来住店,你只要把你那拿手的‘糟溜山怨片’,和‘八宝血肠’,弄的地道一点,便可以三年不开张了。”
    乐老二知有重赏,高兴万分,但也好生诧异说道:“少会主竟要住店?”
    司马玉娇点头道:“对,但我不会住久,最多一夜,你把你自酿不卖的‘茯苓雪酒’,和拿手好菜,那我……”
    乐老二不等司马玉娇话完,便接口陪笑说道:“少会主放心,那‘茯苓雪酒’,我虽不卖,但对少会主,却一定孝敬,并还准是窖藏二三十年的绝好陈酒,还有少会主最爱吃的‘松江白鱼’,也恰有一条,是我老友带来,送给我的。”
    司马玉娇委实太爱吃那被称为关东绝味的“松花江白鱼”吧,闻言大喜,立即掏出一锭黄金,递了过去,含笑说道:“那条鱼儿烦你替我加料清蒸,因为我要借你这‘乐家老店’,招待我一位好朋友……”
    乐老二喜孜孜地,接过这足够三年洗里的一锭黄金,连声称谢笑道:“是,是,多谢少会主,多谢少会主……”
    司马玉娇招手道:“不要再叫我‘少会主’了,我已经与……”
    话方至此,想起脱离“尊天会”之事,无须对外人道及,遂又顿住话头,向乐老二改口说道:“乐老二,我的那位朋友姓柳,是位极其出色的年轻漂亮人物,除了他来,你这店中不要再招待别的人丁,好在我最多只住一夜,明天天亮便走。”
    乐老二喏喏连声道:“是,是,小人遵命,少会主若能多住几天,才是我这‘乐家老店’的天大荣幸!”
    话完,立即把司马玉娇引入一间打扫得极为干净的宽大上房,倒好茶水,便径自退去准备酒菜等物。
    司马玉娇独坐房中,心潮起伏!
    她的心潮起伏!不外为了三个人……
    第一个,当然就是她从小便相依为命,是她义父而兼半个恩师的“尊天会”会主“黑白天尊”司马霖!
    对于司马霖,司马玉娇心中有七分歉疚,三分怨懑!
    歉疚的自然是辜负了十余年抚育深思,怨懑的则是自己早就曾加反对,义父为何一意孤行,非要自己嫁给那险恶无比的“笑面人屠潇洒杀手”万心玄,并不听谏言,才逼出自己与他老人家反目脱离“尊天会”之事!第二个,是柳延昭!
    对柳延昭,司马玉娇的心中是九分相思,一分悬忧!
    九分相思,自然是由于那如胶如漆如仙如蜜的一夜恩情,一分悬忧则是柳延昭已入龙潭,能不能安然来此?
    柳延昭为了她,独骑千里,入虎穴,赴艰难,司马玉娇为何对他只有一分悬忧呢?
    这原因在于司马玉娇在“伏牛山金刚寨”中,曾与柳延昭过手,深知他一身超群功力,足以应付一切危险,而还有一位具有军师才认的“吝啬夫人”钱太真,暗中相助,才使司马五娇对柳延昭的安全悬忧,减弱到一分左右。第三个人,是钱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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