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七雄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三个玉屏风两个在一起
    对于钱太真,司马玉娇的心中,是五分感激,五分迷惑!
    感激的自然是钱太真相助之情,迷惑的则是弄不懂这位号称“财煞”的“吝啬夫人”,既受义父礼遇,.聘为军师,却为何又完全站在自己与柳延昭一边,似乎明设邪谋,暗持正义。就在司马玉娇心潮起伏,在各种情绪中,有点迷痴之际,突然间听得了店东乐老二的与人争吵之声!司马玉娇的一颗芳心,深系柳汪昭,一闻人声,便赶紧叫道:“乐老二……”乐老二应声而至,推门走进上房,司马玉娇向他问道:“你是在和谁争吵?”乐老二苦笑道:“是个和尚……”
    司马玉娇一皱眉,乐老二又自苦笑说道:“这和尚不守清规,非要来我店中喝酒不可……”
    司马玉娇笑道:“济颠活佛还不是爱喝烈酒,嗜食狗肉,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想饮酒的和尚,不一定便是俗物,你不会请他到别家去喝?”
    乐老二道:“小的正是如此说法,但那和尚却说他嗅出我这‘乐家老店’中有特别酒香,有‘糟溜山鸡’,‘清蒸白鱼’气味,属于难得佳肴,非要来解解馋儿不可!”
    这些话儿,使司马玉娇听得吃了一惊,讶声说道:“如此说来,这和尚于饮食一道,竟是大行家?”
    乐老二点点头道:“他说他炼过可以媲美‘二郎神哮天犬’的‘易牙炒鼻’,对于各种名肴美味,一嗅便知,又专门代人‘青鸟之使’,替人传递信息,了却相思!”
    末后数语,似有弦外余音,听得司马玉娇为之心神一震。
    这时,房外那供人饮食的大厅之上,又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在乐老二的耳内,觉得这声佛号,只是随口而发,并不十分宏亮,但司马玉娇却听出对方蕴有极深厚的真气内力,知道此僧不俗!
    她双眉一轩,目神闪光地,向乐老二含笑说道:“乐老二,你把为我特备的酒菜,移至厅中,我要与这位大师,同饮几杯!”
    乐老二闻言之下,连连哈腰,陪着笑脸说道:“少会主,那和尚满身都是酒渍风尘,真是邋遢得很呢……”
    司马玉娇莞尔一笑道:“衣邋遢,有何不可?心邋遢,才足厌人,你越说越觉得这位大师佯狂讽世,定是高人……”
    她是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话到尾声,业已走人那外卖回点茶酒的厅堂之内。
    室内,别无他客,只有一个身材矮小,貌相和善清癯,看不出有多大年龄的灰衣僧人。僧人一见司马玉娇,又听得她所说“乃是高人”之话,遂站起身形,含笑摇头说道:“不高,不高,我老和尚属于矮小之人,只有五尺六寸。”司马玉娇抱拳笑道:“大师上座,这乐家老店东乐老二白酿的‘茯苓陈年雪酒’,相当香醇,又有‘松江白鱼’、‘糟溜山鸡’、‘八宝血肠’等,尚堪一尝的下酒之物,在下司马玉娇,愿小作东道,奉陪大师一醉!”
    灰衣僧人彷佛听得涎馋欲滴,呵呵大笑说道:“对对,事大如天醉亦休,一醉能消万古愁,但好酒应入宽肠,若是胸襟稍窄,多愁善感之人,便往往举杯消愁愁更愁,或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了!”
    司马玉娇笑道:“大师放心,在下虽不敢自诩心宽,也非狭隘之辈,不能举杯消愁,便当抽刀断水,或是散发弄舟,我有过相思心,交过相思人,却还未曾流过相思泪呢!”
    乐老二知道事成定局,不敢违拗司马玉娇之命,已把酒菜搬来,堆得满桌。
    灰衣僧人相当豪迈,不等司马玉娇相请,便动手自斟自饮,一道干了六七杯,又吃了一大片清蒸鱼腹,方不住点头,眉梢微蹙说道:“妙,妙,酒也妙,菜也妙,可惜我老和尚受人之托,身有要事,无法畅饮尽兴,否则,便醉死此处,骤告涅架,也颇划得来了!”
    司马玉娇失笑道:“大师真会诙谐,但不知你受谁之托?
    身上有什么急事?”
    灰衣憎人笑道:“我老和尚运气不大好,遇着了两位怪人,非要清我向他们的大嫂,带个口信不可!”
    司马玉娇起初真以为这灰衣僧人,是为柳延昭带信,一听竟是两个怪人,遂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还两个怪人,是生性怪异?还是……”灰衣僧人不等她往下再问,使又一而举杯,一面摇头笑道:“不是性格怪异,是长得与众不同吧,一个身高八尺,宛若巨灵,另一个矮得出奇,约莫只有四尺出头,五尺不到!”司马玉娇心思敏捷之人,蓦然想到“金刚大会”上所见的孟赞、焦良,不禁失声间道:“这两人莫非一个姓孟,一个姓焦?”灰衣僧人正举杯浅啜,闻言之下,惊得“咽”的一声,把整杯美酒,像未经过喉咙似的,一倾而尽,并念了一声佛号,目注司马玉娇道:“司马小施主,我老和尚皈依三宝,面壁诵经地,苦修了几十年,尚自毫无成就,你!.你虽属妙龄,那……那里来的前知慧觉?”司马玉娇道:“在下根器俗钝,怎会有慧觉?我只是见过那一高一矮,相映成越的孟焦二位大侠吧。”灰衣僧人急急接道:“司马小施主可认得他们的大嫂,请加指引,也免得我老和尚在这‘洗马沟’上,苦苦寻找!’,司马玉娇知晓事儿果然落在自己头上,只不懂自己与柳昭秘密定情之事,怎会被孟管焦良得悉,用了这听来既觉甜蜜,也觉有点刺耳的“大嫂”称呼?她无法自己曾认,只得作腔作势,“咦”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他们有位结义大哥,却不知还有大……”灰衣僧人念了一声佛号,接口含笑说道:“他们那位大哥,曾由高人看过命相,算过流年,发觉身犯复杂桃花,大概至少也要有三位大嫂……”
    司马玉娇皱眉道:“他们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既要找寻大嫂,又不亲来,却是要烦大师身上?”
    灰衣僧人道:“他们要我代传一语给他大嫂,说是他们的结义大哥,因有急事,无法前来‘洗马沟’了,彼此要等到‘尊天大会’之上,才可相见。”
    司马玉娇听柳延昭不能来此,目注灰衣僧人道:“大师可知他们那结义大哥,为何不能来么?是否在什么龙潭虎穴之中,受了伤损?”
    灰衣僧人摇头道:“他们那位结义大哥,虽然单人独骑,硬闯龙潭,却因有吉人相助,业已安然脱险!他不能来此之故,足奉他多年未见的恩师严命,以玉箫为凭,召入榆关,接受一项秘传,在降魔衙道的‘尊天大会’上,备作大用!”
    理由正大,司马玉娇的心中释然,寒意消除,扬眉笑道:“孟焦二位……”
    灰衣僧人接口道:“他们也四叨义兄之光,可以同蒙恩典,因时间仓促,恐质钝难悟,遂托我代为向大嫂传信,急急追随义兄而去。”
    司马玉娇突然一抱双拳,向那灰衣僧人,含笑说道:“大师,不知你可信得过我司马玉娇?”
    灰衣僧人突然合十当胸,收敛了诙谐玩世神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向司马玉娇庄容说道;“司马小施主骨秀神清,根基极厚,将来必是‘龙华会’上人物,我这不戒酒肉的俗僧,怎会信不过你?”
    司马玉娇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晚辈眼尚不浊,看得出大师是位世外高人,这桩讯息由我负责代转如何?”
    灰衣大师又是一杯“茯苓雪酒”下腹,高兴得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我老和尚竟颇有缘福,看了不少事儿,并捞到一顿寻常不易享受得到的佳肴美酒,大饱口腹之欲……”
    司马玉娇持壶替他把杯中斟满,面含微笑说道:“晚辈有三件事儿请教,大师若肯指点,自然感激,否则,便呵呵一笑,让晚辈自去揣摩禅机便了!”
    灰衣僧人似乎爱极那条“松江白鱼”,选得又精,鱼头鱼腹等丰肤之处,业已被他吃光,如今又把尾鳍整个夹去,一面剔食鳍上鱼皮,一面连连点头,示意司马玉娇尽管发问。
    司马玉娇道:“柳延昭的恩师,是那位高人,他如今奉召,去往何处?”,灰衣僧人暂停大嚼,含笑答道:“他师父从不以姓名告人,因经常手持一管白色玉箫,遂以‘白箫生’为号,但江湖雄豪,由于对他尊敬,都称之为‘白玉箫’主人!”
    司马玉娇闻言,正在寻思这“白玉箫主人”五字,似听何人说过?那灰衣僧人又复笑道:“关于柳延昭的去向,我不详知,只晓得彷佛是进入‘山海关’后,不太远的‘秦皇岛’左近!”
    司马玉娇默默记在心头,又复目注那灰衣僧人间道:“大师法号怎样称呼?”
    灰衣僧人道:“我这大不要,小不留的野和尚,还有什么法号?小施主就从我一身邋遢之上,叫我‘邋遢和尚’如何?”
    司马玉娇灵机猛被触动,“哎呀”一声说道:“‘醉酡道,邋遢僧,绿白玉箫双主人’……原来大师与柳延昭的恩师,都是‘一仙三绝’之中人物?……”灰衣僧人笑道:“什么‘一仙三绝’,只是四个生平爱管闲事,并爱生闲气,曾经被人捉弄得啼笑皆非,彼此大生误会,各自遁世逃名的老怪物而已!”司马玉娇离席而起,又是深深一揖,陪笑说道:“晚辈果然目未全盲,早就看能出大师是前辈奇侠。”邋遢和尚笑道:“少会主不必多绝,我老和尚最嗜的是酒,最馋的是肉,最讨厌的便是虚假客套的世俗礼法!”区区的“少会主”三个字,点明了对方早知司马玉娇身份,用不着再事遮掩,越描越黑!司马玉娇颊上微微一热,向邋遢和尚一拱手,说道:“前辈不要这样称呼我,我已脱离‘尊天会’,不再是什么‘少会主’了。”邋遢和尚也不点破她女孩儿家身份,仍以“老弟”称之,含笑说道:“其实司马老弟只要明辨是非,善于应付,根本用不着孤身远行,有你在‘尊天会’中,反可以‘少会主’的身份,替你义父消弥掉一些无心孽累!”
    司马玉娇起初尚在摇头,但听到后来,忽矍然动容道:“大师所说,是深一层的至理,且容晚辈深思,看看可有补救之策?”
    邋遢和尚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义父爱你颇深,只要老弟把态度软化一点,当中再有人略加劝解,不会没有转环余地!”
    司马玉娇道:“‘醉酡道,邋遢僧,绿白玉箫双主人’等‘一仙三绝’既然携手重出江湖,‘尊天会’必将瓦解冰消,灰飞烟散!”邋遢和尚摇手道:“不一定,不一定,一来我们四个老不死的,还未必都能齐心协力,全出江湖;二来‘尊天会’实力雄厚,又有‘大荒二老’为助,道浅魔高,也说不定。常言道得好:‘长扛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他师傅把柳延昭召去,欲加秘授,要他痛下苦功,也正是这个道理。”司马玉娇突然满目泪光地要向邋遢和尚屈膝跪倒。
    邋遢和尚略拂僧袍大袖,以一股柔和暗力,阻挡司马玉娇的屈膝下跪,向她含笑问道:“司马老弟目含泪光,莫非是为你义父屈膝?”司马玉娇虽然拜不下去,但仍肃立躬身,含泪说道:“邪不能胜正,理所当然,晚辈敬求诸位老人家,体谅我义父除了性傲好名,耳根稍软之外,生平并无大恶,在‘尊天会’之上……”邋遢和尚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微微一笑,接口说道:“司马老弟放心,群侠方面,对任何肯从孽海回头,放下屠刀之人,皆能容忍,并愿视之为友!但……”司马玉娇见邋遢和尚欲言犹未尽,遂急问道:“但些什么,大师怎不说下去?请尽管直言无妨!”邋遢和尚笑道:“一来‘尊天会’财雄势大,富堪敌国,这片基业,容易启人觊觎!二来,你义父所交给的又那是些狼子野心的穷凶极恶人物,故而我认为他对‘朋友’,比对‘敌人’,还要格外提防一点!”司马玉娇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对,对,大师所说,乃是至理名首!”邋遢和尚道:“朋友的手,往往会比敌人的刀,还要来得可怕!”
    司马玉娇闻言之下一凛,面现难色地点头说道:“不过,敌人的明刀易躲,朋友的暗箭难防,但这些话儿,却要由谁来对我义父提醒才好?”邋遢和尚道:“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你,但你义父如今因‘七煞’来投,十分志得意满,在他未认清狼子野心,遭遇过重大挫折之前,绝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劝说若是不当,得效可能更为相反的!”司马玉娇深以为然地,连连颔首,表示受教,但却眉头深锁说道:“关于转圆之事,晚辈已想出适当策略,大概不难,但我回转‘尊天会’后,对那讨人厌的万心玄,却……”邋遢和尚笑过:“司马老弟,你知不知过柳延昭单人独自勇赴龙潭,得能安然脱身,是得了谁的助力?”
    司马玉娇道:“晚辈猜得出来,那位对我相当爱护,要我叫她‘大姊’的‘吝啬夫人’钱太真!”邋遢和尚道:“此女来历,有点奇特神秘,但却智慧如海,其投入‘尊天会’的真正意旨,尚费人揣测!但既与你投缘,有关应付万心玄之道,向她请教,必有妥善对策!……”
    说至此处,站起身形,向司马玉娇含笑说道:“除了万心玄之师‘大荒二老’,极可能接受你义父的邀请,前来关东之外,其他几个蛰隐多年的臣恶神奸,闻亦蠢蠢欲动!我必须与醉酡老道,细谋良策,在原则上是设法保全你的义父,并尽量釜底抽薪‘以各种方法,劝阻他不要过份倒行逆施,以酿成莽莽武林之中的无耻杀孽!”司马玉娇问道:“大师要走?佛驾何往?”
    邋遢和尚笑道:“我们分头行事,我先须找到醉酡老道,足迹不会远离‘九回谷’,倘若有甚重大事儿,自会和你联络。”话完,大袖一飘,便自走出这个乐家老店。
    司马玉娇知晓这等前辈方外奇侠,踪迹宛若神龙,不可久羁,遂不敢挽留,恭身相送。
    柳延昭已远赴秦皇岛,不会再来,则这乐家老店中的酒纵再香,菜纵再美,也不会再对司马玉娇产生什么太大勾留的价值!
    她匆匆果腹,便别过店东乐老二,驰往后山。
    前文曾经交代,钱太真随口编造的谎言,居然万分凑巧,撞个正着,司马玉娇的另一位师傅,便住在“九回谷”
    后山的“寒天洞天”之内。‘她这另外一位师傅,法号“寒玉仙子”,功力高不可测,但性情极为怪异!
    她对司马玉娇极为喜爱,对“尊天会”中其他人物,却极厌恶,尤其是身为会主的“黑白天尊”司马霖,更受明定限制,不许在“寒玉仙子”的十年闭关期间,走进“寒玉洞天”半步!
    说也奇怪,司马霖有君临整个武林的莫大野心,对任何人都有点高傲,但唯独对于这个“寒玉仙子”,却能忍气吞声,十分尊敬,虽然听得对方对他有特别厌恶,也毫无怒色,只是付诸一笑,并立即严命属下,除了司马玉娇之外,任何人也不许妄窥“寒天洞天”半步!
    如今,司马玉娇想起义父对恩师太以敬畏,要想情人在义父面前为自己缓颊转圆,恩师“寒玉仙子”岂不是第一人选?
    在她驰往“九回谷”后山之际,踪迹自然难免被“尊大会”密布各处的桩卡发现。
    虽然,司马霖已命戚九渊传令,取消了司马玉娇的少会主身份,但司马玉娇平素功力奇高,为人正直,在“尊天会”内,树下极高成誉,那些桩卡,谁敢阻拦?只是悄悄派人飞报给会主司马霖知晓。
    “尊天会”的大议事厅中,会主“黑白天尊”司马霖,正在大生闷气!
    但他虽然由于平素极为宠爱的义女司马玉娇突然当众向自己犯颜顶撞,并不惜离去“尊天会”之事,气得要命,却只能当作闷气,蹩在心里,表面上还要笑浯从容,应付安慰另外两位可能心中比他更为气恼的万心玄,和钱太真!
    万心玄已十拿九稳,等作新郎,谁知竟遽生巨变,来了个既属劲敌,又兼情敌的柳延昭,硬把司马玉娇的芳心夺走,怎不羞气交进,满腹不是滋味!
    钱太真则好心好意想作说客,却被司马玉娇出其不意地,点了穴道,受尽屈辱,自然心中也是怒火高腾!
    对于这两人,司马霖都不能稍有得罪,一个是想倚仗他身后的“大荒二老”,来对付“一仙三绝”,一个则是被司马霖认为心思敏捷,善出奇计的礼聘军师!
    于是,他以好酒好菜,相陪畅饮,并暗示自己可能把“尊天会”的基业雄图,交由万心玄继承执掌。
    万心玄雄心渐起,情恨渐消,但不论在武林争霸当中,或情场争爱的斗争内,他的主要敌对,均为号称“四海游龙乾坤圣手”的柳延昭,故而对于柳延昭的痛恨之心,也就越来越切!
    司马霖深明“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之理,对于钱太真,他不用言词笼络,只是相当实惠地,又送了她价值连城的两件罕世宝物,一幅能避刀剑暗器掌力的“天韶短衣”,和一柄通体没有半丝杂色,碧绿如流的翠玉如意!
    果然,这两件宝物到手,钱太真的气恼全消,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
    谁知就在这司马霖刚刚费尽苦心,把事件安抚平息之际,突有“尊天会”弟子,进入大厅,向司马霖躬少禀道:“启禀会主,适才接后山桩卡的飞鸽传书,在‘寒玉洞天’前‘鹰愁涧’内,发现……少会主的踪迹!”
    他们虽奉通令,但不敢直呼司马玉娇之名,遂在略一迟延之下,仍用了“少会主”的称谓。
    此报一来,厅中一个人的眉头明蹙,而另一个人的眉头则暗蹙——只是轻轻动了一下。
    眉头明蹙,蹙得颇深的是司马霖,十数年义父女,毕竟情深,他心中何尝不期盼司马玉娇能自行设法转圆,莫要弄得当真决裂!
    但适才已有明令,得踪即报,自己要亲去擒来,交由钱太真治罪,言犹在耳,怎可说了不算?
    故而,他虽双眉深蹙,也仍立刻站起身来!
    眉头暗蹙,只轻轻动了一下的是钱太真,她弄不明白司马玉娇为何不肯听话,在“洗马沟”的“乐家老店”内,等候柳延昭,却使自己谎言变为真话,当真去往后山则甚?
    她见司马霖站起身形,遂也随同离座起立。
    ’司马霖因不能说了话不算,只得向钱太真含笑说道:“钱夫人请坐,我亲去把玉丫头擒来,交你治罪!”钱太真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你们义父女十余年相依为命,不必为了一点小事,和两个外人,便闹得太僵,我愿与司马会主同去,再向少会主尽一番唇舌之力!”司马霖大感意外地,“咦”了一声,目注钱太真道:“玉丫头适才曾对钱夫人过份无礼,难道钱夫人竟……竟……不怪她了?”钱太真笑道:“我怪她则甚?挨了一记不关痛痒的区区耳光,却换来两件罕世奇宝,这是何等便宜之事?我还应该谢谢少会主呢!只要司马会主肯每次都是如此安慰,钱太真说不定会恳求少会主,隔上三日五日,便打我一记!”这番话儿,使除了司马霖外的满厅群豪,都为之哈哈一笑!
    万心玄更向钱太真翘起了拇指,连连点头说道:“钱夫人真是爱财如命,又复能屈能伸,器量极大……”钱太真笑道:万兄,你又要阴损我了,表面上用了不少好听字眼,其实,却在讽刺我的脸皮太厚……”万心玄立刻抱拳说道:“不敢,不敢,钱夫人这已多心,万心玄委实对夫人的器量见识,太为敬佩!”钱太真把脸色一正,朗声说道:“我承认我多心,但既为军师,料敌策谋,统筹百务,心眼非多不可!我也承认我皮厚,但皮厚亦有长处,就是能忍,尤其是面对举世群豪,共谋雄图霸业,在自己人之间,必须相互忍让,吃些小亏,哈哈一笑,生些闲气,视如过眼云烟。钱太真以此数语,与诸兄互勉如何?她说话之际,目扫万心玄、沙天行、公孙智、东方白、以及戚九渊等人,倒引得诸人不由发自内心的肃然起敬!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还是司马霖,他哈哈一笑,扬眉道:“好,钱夫人,就是我们二人走趟‘鹰愁涧’,倒看你这军师,是怎样舌粲莲花,具有回天之力?”
    钱太真向万心玄方一拱手,万心玄已相当大方地,会意笑道:“万夫人但能劝得司马老人家义父女们和好便可,感情一事,无法勉强,不妨听其自然……”
    钱太真笑道:“好,万兄人中之龙,真是达者,但钱太真认为只要能够转园,好事未必无望。常言道得好:‘但得功夫深,钢杵磨绣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情场之道,不比战场,攻心为上,霸力无用,万兄若能善用水磨功夫,凭你的傲世武学,一表人才,应该是所有江湖巾帼的梦中上选!”
    万心玄被她说得俊脸微红之际,钱太真已与司马霖出厅而去。
    “金杯追魂”东方白目送钱太真的背影,失声叹道:“钱夫人除了武学修为,未曾显露以外,无论智计词辩,都太高明了,有点令我心折,……”
    “璇玑狂士”公孙智轻轻“哼”了一声,轩眉说道:“的确太高明了,高明的令我对她有摸不太透之感……”
    万心玄一怔道:“公孙兄是说……”
    公孙智是极为深沉人物,瞥见在旁侍应的“尊天会”弟子甚多,遂急忙摇手笑道:“这没有什么,钱夫人是军师,找们对于军师,只宜曾敬,不宜批评,何况凡属身为军师之人,也应该带有三分令人莫测高深的神秘意味才对!”
    涧名“鹰愁”,可见绝险!
    “九回谷”后山无路,处处都是些削壁危峰,奇险无比,而“鹰愁涧”可称为险境之最!
    但常言道得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消越过“鹰愁润”,便可看见由几乎上百道流泉飞瀑所汇集点缀的一片美景无边的洞天福地。
    那就是“塞玉洞天”,就是司马玉娇之师“寒玉仙子”
    所居,连司马霖都深怀忌惮,不敢擅越雷池之处!
    果然,司马霖一路行来,均指点谈笑,保持他“尊天会”会主的风度尊严,但到“鹰愁涧”边便有点踌躇欲却之状。
    钱太真毕竟只是“军师”,不是“仙师”,无法算出司马霖的心中隐秘,在涧边驻足笑道:“会主,我们是过涧相寻?还是在此等待少会主的出现,或是她的任何讯息?”
    司马霖脸上突现一种奇异神色,目中也流射一种怅然目光,微一沉吟,缓缓说道:“由于过涧便是‘寒玉洞天’,我昔年对洞天主人,曾有诺言,在任何情况下,均不相扰……”
    钱大真七窍玲珑,一点便透,听至此处,立即含笑说道:“既然如此,便不必过涧了,我奉陪会主,在此略眺烟岚,看看……”
    话犹未了,两人便似有所闻,同作倾耳之状……
    钱太真一面凝神倾耳,一面向司马霖低声笑道:“有人从涧下翻上,会不会就是少会主呢?”
    司马霖又一再细听,点头笑笑答道:“从步履声息的轻功造诣上听来,可……可能多……多半是她……”
    由于此次重逢,谈得好,义父女的感情,尚有转圆余地,谈得不好,便告决裂,再无挽回,故而司马霖竟连语声都有点激动得难以自制!钱太真通达人情,善体人意,见状之下,含笑说道:“会主要不要暂时避开,让我先和少会主谈上几句?……”司马霖毅然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不必,这丫头若是心目中根本没有我这义父,我也冷透心肠,不再对她作任何指望的了……”如今,时移地异,不是在大庭广众之间,用不着保持什么“会主”尊严,故而司马霖的语气中也情重于义地,不掩饰伤感怅惘!就在他的伤感低沉语音了后不久,涧下已晌起明显声息,有人正巧纵轻登,飞跃而上。钱太真听出来人登涧位置,是在右侧方三数文外,逸与司马霖一同目注该处。·片刻过后,白影一飘!
    这条轻灵无比的白衣人影,果然正是神情忧伤,眼角间似乎还有泪渍未干的司马玉娇。此时,司马霖与钱太真立身于涧述一株古松暗影之下司马玉娇的身形才一上涧,钱太真使出声叫道:“少会主!”
    司马玉娇在“尊天会”外,关心深切的只有柳延昭,和恩师“寒王仙子”,在“尊天会”,关心深切的只有义父司马霖和钱太真。故而她一听语音,便知是钱太真,神色一愕,回头叫道:“钱大……”
    钱太真知晓她要叫“钱大姐”,遂不愿泄漏春光,忙加掩饰地,接口笑道:“少会主,我这‘钱大狗头军师’,恭迎芳驾,司马会主,也在此呢!”连自发话,连自拉着司马霖,从暗影中缓步走出。
    而此间的司马玉娇一见司马霖,不禁星目一红,泫然欲泣,并有点羞涩的,低下头儿,叫了一声“义父”。司马霖本是满腔怒气,但见了司马玉娇这等神情,竟也不忍深责,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但就这冷冷一哼,已使司马玉娇有点受不住地,流下了两行珠泪!这也因为是时移地异,不是在厅堂之中,当着众人之面!司马玉娇秉性刚强,倘在那等环境中,她头可断,血可流,两行珠泪,却决不会轻易流下。如今,除了司马霖外,只有等于是自己人的钱太真,司马玉娇遂不再矜持,放开感情,让泪珠顺颊流下,也等于是向义父司马霖暗致了无声歉意!骨肉之间的心意,每易相通,十余年相依为命的义父女,自也宛如骨内,心有灵犀一点通!。司马霖看见司马玉娇的愧然珠泪,已说不出半句再加责怪的话儿,但他身为“尊天会”的会主平时享惯尊严,一时间,也无法改口,向司马玉娇说出什么直接宽慰怜爱之浯。直接虽难,间接却办得到,只需要一条桥。司马霖毕竟经验老到,灵机一动,向司马玉娇含笑问道:“玉儿,你是去‘寒玉洞天’?你师傅开……开关了么?”这是智慧,这是极巧妙的运用?
    所闻的,是司马玉娇之师“寒玉仙子”,但司马霖的含笑神情,和温慈语气,已在他和司马玉娇之间,建架起一道视之无形,但却坚固无比的谅解之桥!
    尤其那轻轻却充满感情的“玉儿”两字,包含了多少慈祥?多少宽恕?委实胜似千言万语!
    自古英雄皆至性,由来侠女最深情!
    这一回,司马玉娇更矜持不住,她已不像叱咤喑鸣的武林英雄,却像感情脆弱的红闺弱女,不单流泪,并且出声,掩面嘤咛,衣襟尽湿!司马霖的鼻尖也在酸,眼中也像有什么小虫儿在爬……
    但他是号令群豪的“尊天会主”,怎好意思让人看见有什么一条条的“小水虫儿”,从他的眼角爬出?又用暗示,向钱太真看了一眼。
    钱太真与司马霖之间,或许没有什么骨肉灵犀?但她身为军师,在反应方面,定会比寻常人来得灵敏!司马霖眼角才瞟,钱太真已含笑走过,从使中取出一条杏巾,替司马玉娇擦拭颊上襟前的纷纷泪渍!这是一举两得。
    她既替司马玉娇拭泪,也给了司马霖机会,让他好把那!惹得他鼻尖酸酸,眼角痒痒的小水虫儿,悄悄驱除干净!,司马霖静等司马玉娇的情绪平定下来,方对她再度问这:“玉儿,你师傅开关了么?”第一次,是搭桥,第二次,却是真问,真对“寒玉仙子关切
    司马玉娇答道:“恩师的‘九转三参’功行,尚差最后的‘三转一参’,开关之期难定,但她却叫我把三块宝玉中的‘青色翠玉’带给义父。”
    司马霖有点喜出望外,吃了一惊,失声说道:“玉儿,你…你…你说什?师傅竟……竟肯把三块玉’中的‘翠玉’给我?……”
    司马玉娇见义父竟似有点不信,遂伸手入怀,取出一片大小如掌,晶莹若镜的碧绿美玉通过。
    司马霖接过看时,只见碧玉之上,竟写有四大十六小,二十个红色细字……
    十六个小字是:“其缘在柳,其孽在玄,其质如玉,历刻弥坚。”
    四个大字迹,则是“善待玉儿!”
    这些字迹,并非服铺,未损玉质,只消轻轻一拭,便告泯然无迹!
    司马森自然早知“寒玉仙子”精于“先天大衍神数”,可以参究未来,但见了这些字儿,仍不禁惊奇欲绝!
    因为仅从“其缘在柳,其孽在玄”二语上,已恰含司马玉娇的当前情况,并居然站在自己所反对的“柳延昭”一面。
    那较大的“善待玉儿”四字,含意甚深,份量甚重,却叫自己究应如何应付?
    “军师”职责,便在运用设策,解决疑难,钱太真更是位“好军师”,一见司马霖观看玉上字迹后,两道眉头,蹙得皱结一处,遂主动探询道:“会主,你……你遭遇到什么难题?”
    司马霖看了司马玉娇一眼,苦笑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关于玉儿的婚姻一事,我已想通了,可以各凭缘份,不必勉强……”
    听了这两句话儿,司马玉娇心中所悬着的一块千斤臣石,才告“砰”然落地!
    但司马霖却苦着脸儿,继续说道:“但我对万心玄有诺在先,又已差人邀请‘大荒二老’,前来主持婚礼,而‘大荒二老’又是借重对付‘一仙三绝’的举足轻重人物,这……这出尔反尔之事却叫我如何转圆?……”
    钱太真笑道;“不难,会主请把这桩事儿,交我全权处理!”
    司马霖说道:“不难?这桩事儿,业已把我难倒、钱夫人竟认为不难?”
    钱太真笑道:“我打算把这难题转给万心玄,把痛苦移到他的身上!”
    司马霖惊喜道:“怎样移转?钱夫人当真能‘有此妙策?”
    钱太真笑道:“古代的名军师,都能焚理阴阳,旋转干坤,弄点小计诡谋算得什么?……”语音略一顿,挽着司马玉娇的手儿,含笑又道:“回转大厅以后,我便宣布少会主不把情丝系向任何特别人物,为了‘尊天会’的雄图霸业,她要嫁文武艺业皆傲视当世的第一少年英雄……”
    司马霖接口问这:“谁是……”
    这“谁是”二字方出,钱太真便接口笑道:“所谓‘第一少年英雄’不是空虚头衔,必须技压天下,使人心悦诚服,而反就以目前而论,‘笑面人屠潇洒杀手’万心玄,一向自视绝高,目无余子,而有‘乾坤圣手四海游龙’美号的柳延昭,也不会妄自菲薄,其他的年轻人物,比起他们,则均有多少距离,可以套一句‘自叹以下,不必论矣’!故而‘尊天会’之上,除了会主展示神功,臣服百派,成为四海盟主的‘黑白天尊’以外,万心玄与柳延昭的为情争名也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好戏了……”
    司马霖听得连连点头,但眉宇间,仍含有某种忧虑,目光微瞥司马玉娇道:“钱夫人这样安排当然绝妙,但万心玄是个……”
    七窍玲珑,善解人意的钱太真,业已猜透了司马霖的心中忧郁,接口笑道:“会主请放心,据我从沙天行口供奉得知,万心玄在燕山‘璇玑谷’外,与柳延昭动手,两阵中,一阵成和,一阵落败,业已吃过苦头,既间须在:尊天会’上,争名定情,又当着他‘大荒二老’两位恩师,怎肯丢人现眼?他虽是个风流好色的素行不罗之羁,在这段期间,也必苦苦用功,力图上进,不致对少会主有丝毫罗苏的了!”
    司马霖的心中忧虑,全被钱太真猜透,并予以解决,不禁感激万分,也佩服万分地,向她连连拱手笑道:“钱夫人着实高明,我这‘尊天会’中的一切大小事儿,均多多仰仗!……”
    钱太真笑道:“空言奖励,不如实质鼓励,会主可否替我把俸给订得丰富一点儿?”
    这句话儿,把司马玉娇听得几乎失声一笑,心想这位钱大姐虽足智多谋,聪明绝顶,却始终脱不了“好货”之念,难怪在“七煞”之中,位居“财煞”!
    司马霖“哈哈”一笑,轩眉说道:“我改改鱼玄机的诗儿,‘易求无价宝,非得智多星’!钱夫人在本会‘军师’,暨‘钱粮总管’的职务上,月支俸给万两白银,倘有特殊功勋另奖罕世珠宝如何?”
    钱太真“哎呀”一声,高兴得眉开眼笑说道:“好极,好极,想不到会主竟出了我这么好的价钱,可惜……可惜……”
    两声“可惜”,弄得司马霖莫名其妙诧声问道:“钱夫人,你在可惜什么?”
    钱太真笑道:“我是在可惜我无法考证,不知道历史上几位有名的军师,张子房、诸葛亮、刘伯温,甚至于梁山上的强盗军师吴用,他们是领多少俸给?吃多少钱粮?否则,在实质待遇的比较下,即知我钱太真是否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大军师’呢?”
    心中存有不少幽怨委屈的司马玉娇,终于被钱太真的财迷神情,和滑稽言词,逗得嫣然一笑!
    钱太真见她笑颜已开,遂一面与她异常亲热地,并肩挽手而行,一面压低语言,悄然说道:“玉妹,你的武功,我无法企及,但我的江湖经验,却比较丰富,可以帮你解决不少难题!”
    司马玉娇笑这:“姐姐不要客气,我已经认得抬举,认你为钱大姐了,有事尽管指教!”
    钱太真道:“我要送给你一个‘钱’字,钱是外圆内方,是最正确最有效的处世之道!换句话说,就是内心的正气大节,不可偏颇歪邪,但外面的应付手腕,却不妨通权达变,圆滑一些……”
    说至此处,目注司马霖,见这位“尊天会主”,正摩挲着那块大小如掌,晶莹若镜的碧绿美玉惘惘出神,甚至于目有泪光,不知在缅怀什么足令他骨蚀魂消的凄凉往事?
    司马玉娇也是水晶心肝之人,闻言之下,低声问道:“钱大姊,你是否要我对万心玄亦略为应付?”
    钱太真笑道:“这个不是别的应付,只是在明面礼貌上,不必使他过份难堪!譬如在进入议事厅后,你不妨特别敬他一杯酒儿,至于怎样饰词,对万心玄拘束刺激,使他有苦难言,则全是我的事儿!”
    司马玉娇“哼”了一声道:“假如只是敬他一杯酒儿之事,我可以敬如大姊将令!”
    钱太真失笑道:“别的事儿,以后再随机应变吧,譬如说,在万心玄练功期间,玉妹隔上三五日,便去看他一次,送点饮食,寒喧数语,这样,在礼貌上,你显得相当周到,但在实质上,却会使他心意浮动,气机难纯,功力驳杂,等于在‘尊天会’上争名定情的一战之中,暗帮柳延昭的不少忙了!”
    司马玉娇听得一面佩服点头,一面目注钱太真道:“钱大姊,你……你认得柳延昭吧?”
    钱太真冷不防她会有此一问,怔了片刻,方点头答道:“认得,当然认得,其人如玉,其勇如龙,我在议事厅上,见过他了,还以传者密语,指导他如何脱身的呢!”
    司马玉娇叹道:“我还以为大姊是早就和他有什么交情?
    不然怎会处处都在帮他设想,相当周到体贴……
    钱太真失笑道:“玉妹莫说笑话,我帮柳延昭,完全是为了你,才爱屋及乌,你们郎才女貌,仙露明珠,可别把我这块茅坑臭石般的鬼老婆子,摆到精美无瑕的‘玉屏风’旁,那就未免太不相称,会令我容身无地的了……”
    两人说笑之间,业已回到前山,议事大厅在望。
    钱太真见司马霖仍在摩挲绿玉,悯惘出神,遂走将过去含笑叫道:“会主,快到议事厅了,少时是否由我安排一叨?”司马霖收摄了惘惘神思,异常珍惜地,揣起那块绿玉,向钱太真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当然,当然,钱夫人是地位清高,威权极重的‘军师爷’,我虽身为会主,有时也一样要敬遂号令的呢!”钱太真笑道:“好,会主与少会主慢行一步,我先入厅,宣布乌云尽散,你们义父女之间,仍像以前一样的亲切敬爱,相依为命!”话完,遂抢步当先,闪进大厅,向万心玄等,含笑朗声说道:“诸位,钱太真报告一桩喜讯,司马会主与司马少会主,已获得彼此谅解,‘尊天会’中,仍是一份喜气!”
    万心玄等一怔,尚未回过味来,司马霖与司马玉娇的身影,已到了大厅门外。于是,别无选择,由钱太真带领,以一片掌击,欢迎司马霖司马玉娇义父女双双入厅。钱太真等掌声一停,目光电扫诸人,朗声说道:“关于少会主的婚事,因曾上柳延昭的恶当,面加许诺,不使反悔,遂由我策划,向柳延昭出了一道难题!”万心玄精神一振,把两道深沉而又险谲的目光,盯在钱太真的脸上。
    钱太真继续笑道:“我对柳延昭说,司马会主慈祥开明,不会强道义女婚事,但少会主是女中之风,必须嫁人中之龙,遂于‘尊天会’之上,增加‘争名定情’盛举,要能战败与会的所有年轻豪雄,技压天下,才有资格作为司马会主的乘龙快婿……”“金杯追魂”东方白首先听得,干了一大杯酒儿,抚掌笑道:“好,钱夫人果然是个极高明的军师,这项难题,难得住柳延昭了!”
    钱太真向万心玄递过一瞥彷佛充满关切善意的目光,含笑说道:“在我心目中,万心玄兄,才是当世第一,文武双绝的美男子,俏英雄!那柳延昭师门来历,不见经传,纵使资质聪明,略有成就,又怎能与万兄身兼‘大荒二老’的联合心传比拟?故而,钱太真先敬万兄一杯美酒,希望你在已有修为之外,再复略下苦功,用你师门绝艺‘玄阴煞手’‘混沌神功’和称绝当世的独门奇妙兵刃‘龙虎日月扣’于‘尊天大会’上,战败柳延昭,以不负司马会主义父女的期爱厚望!”
    好厉害的“吝啬夫人”钱太真,她对钱财吝啬,对口角春风,却绝不吝啬,这番话儿,捧足了万心玄,但也把万心玄套得牢牢,请君入瓮,任凭万心玄再怎么阴险,也不好意思反对,表示出不愿,或不敢与柳延昭“争名定情”之事!
    司马玉娇得了高明指点,也会凑趣,竟亲手斟了一杯酒儿,捧向万心玄,嫣然一笑,流波注目说道:“万兄,我也敬你一杯,希望你赘裹夺尊,不单战败柳延昭,也令天下所有的年轻豪雄,都成为你手下败将!”
    厉害!这杯酒儿,敬得当时,几乎比钱太真的巧妙词锋,还要来得有力!
    舒服!司马玉娇的嫣然倩笑,和似蕴深情的眉语眼波,使万心玄尚未饮下那杯敬酒,便遍体栩栩,有若醍醐灌顶!
    于是,万心玄亳不推诿地,先饮完钱太真、司马玉娇的两杯敬酒,然后,双眉一轩,朗声道:“万心玄对自己不骄,对敌人不馁,但我却知柳延昭名非幸致,相当难斗……”
    语音略顿,转而向司马霖抱拳一礼,目开精芒又道:“为了保持师门成誉,为了不负老人家贤父女的期望爱护,万心玄不敢稍息,我要收摄心神,下点苦功,司马老人家在‘九回谷’中,拨给我一处清静所在……”
    司马霖正待答话,司马玉娇业已抢先含笑说道:“义父,你把‘小玲珑馆’,拨给万心玄兄静修便了,那儿,离我的‘揽翠阁’近,我也便于常常过去探望,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语音,语意,居然款款情深,真把浑身孽债,不知糟蹋过多少女孩子,自许风流的万心玄,听得意乱情迷,心神一荡!
    钱太真藉着举杯饮酒,暗以第三人无法知闻的“蚁语传声,向司马玉娇耳边,俏然笑道:“玉妹冰雪聪明,一点便透,江湖诡谲,何厌权谋?你这几句话儿,恰到好处,万心玄灵智为情欲所迷,那里下得了苦功,你看他眉开眼笑,彷佛过瘾已极,今晚都未必睡得着觉!”
    司马玉娇也觉得相当得意,玉颊微微一热,添了娇红,越发风神绝世!
    其实,她和钱太真都错了!
    万心玄是极深沉、极阴险之人,要他上当,谈何容易?
    权谋,大家会用,有人更会权中弄权,谋外施谋,佯作痴呆,将计又计!钱太真相当得意之下,那里知道遇着了对手?她的真实身份,真实来意,会被人逐渐查明,一步一步,走向牢不可脱的失败死亡陷阱!
    万心玄才入“小玲珑馆”,便发出机密暗号,召来两名蒙面黑衣人。
    经他面授机宜,悄然嘱咐,这两个有点神秘的黑衣人,又复悄然而去!
    就在万心玄迁入“小玲珑”,要痛下苦功,精研绝艺的第二天,又有江湖人物,异常胆大地夜探“九回谷”。
    来人是“妙姹金刚”萧克英,和“巾帼之雄”秦文玉!
    事情倒真凑巧,她们才到“九回谷”口,便遇着了如今正要好得当真情如姊妹的钱太真和司马玉娇。
    钱太真因是初来,司马玉娇遂今日陪她在谷中各处闲游。以了解“尊天会”总坛环境。
    “九回谷”口,月色绝佳,司马玉娇对柳延昭相思刻骨,独自转侧,难以成眠,遂索性约了钱太真,同来谷口的“卓刀岩”上赏月。
    钱太真高居临下,看见有人影微闪,不禁微笑说道:“玉妹,请看,那两个女子,身法轻捷,显非俗流,但行迹如此遮掩,恐怕不是‘尊天会’中人物?”
    司马玉娇目光微注,好似吃了一惊,讶声说道:“稍后的女子,身高已逾六尺,巾帼中极为罕见,难道竟是‘伏牛金刚寨’的‘妙姹金刚’萧克英么?”
    钱太真笑道:“前面一人,轻功更俊,可列武林罕见的一流身手,会不会就是那个也列名‘玉屏风’中的‘巾帼之雄’秦文玉呢?”
    司马玉娇想了想,向钱太真点头微笑说道:“钱大姐猜得对,女子身负如此功力者,真的当世不多,我对‘巾帼之雄’,钦慕已久,今夜要会一会她!”一面说话,一面已闪身向“卓刀岩”下纵去……
    钱太真紧紧相随,含笑说道:“玉妹莫闹意气,不要使一座相当完整精美的‘玉屏风’上,出现裂痕……”
    司马玉娇失笑道:“钱大姐放心,我要会她一会之意,除了见识见识秦文玉究竟是何等人物之外,主要便是向她说明柳延昭已脱险而去,不必再进‘九回谷’,以如今谷中的戒备之严,她与萧克英二人,岂非飞蛾投火,自取其辱?”
    说话之间,两人已翻下“卓刀岩”,到了抄在萧克英等的前面一片小林之内。
    萧克英与秦文玉,是从“崂山”赶来的。
    她们到了“榆关”,未曾遇着急于寻找偷了刘三解药的尉迟巧,却遇着司马玉娇“玉人小筑”的心腹总管乐清泉,告以柳延昭已单人独骑,硬闯小兴安岭九回谷的“尊天会”
    总坛,亟需要有人接应。
    秦文玉等一闻此语,自然不放心柳延昭在奇毒未解之下,更复独闯龙潭,故此星夜兼程,赶来此处。
    眼看已到“九回谷”口,萧克英把脚步放慢,向秦文玉含笑说道:“玉姐,我们是明拜‘尊天会’?还是暗探‘九回谷’好呢?”
    秦文玉毫不考虑地,柳眉一挑,应声答道:“我们既然夜来,自系暗探,明面拜会,恐怕无甚效用,因我这‘巾帼之雄’和萧大妹的‘妙姹金刚’名号,不会被这群崛起边荒,野心勃勃,图霸整个武林的魑魅魍魉,看在眼内!”
    萧克英笑道:“好,暗探就暗探!”
    她一语方出,路旁小林之中,突然起了个清朗语音说道:“这个不必夜探了,萧寨主别来无恙?……”萧克英与秦文玉赶紧回身,只见司马玉娇与另一位不知名的中年妇人,满面含笑地,从林中缓步走出。萧克英自然不知司马玉娇的女儿身份,不禁脸上微热,抱拳说道:“原来是司马少会主在此,这位是……”司马玉娇笑道:“这位是我‘吝啬夫人’钱太真大姊,在武林之中,得号‘财煞’,如今是‘尊天会’的军师,兼领‘钱粮总管’,萧寨主的这位贵友是……”秦文玉接口自行报名道:“在下秦文玉……”
    司马玉娇目光一注,颇为秦文玉的风华姿色所惊,“哎呀”一声,抱拳说道:“原来是秦姑娘‘巾帼之雄’,名震天下,司马玉娇久仰了……”
    秦文玉觉得既与对方相遇,誓难再暗探,不如索性明言,遂目注司马玉娇,一轩双眉,朗声说道:“司马少会主,秦文玉与萧克英前来‘九回谷’之举,是想打听一件事儿……”
    钱太真一旁接口笑道:“秦姑娘与萧姑娘,是不是要想打探‘四海游龙乾坤圣手’柳延昭的行踪?”
    秦文玉萧克英暗吃一惊,心想这位“吝啬夫人”钱太真,不愧身为“尊天会”的军师,居然料事如见?
    用不着秦文玉答话,钱太真彷佛已从她神色变化上,猜出端倪,含笑又道:“柳少侠已然来过但如今是奉他恩师之命,召赴‘秦皇岛’左近,与他孟赞、焦良两位盟弟,苦练神功,以参与群雄毕集,凶险无伦的‘尊天大会’!”
    萧克英失声道:“我孟二哥和焦三哥,也到了此处?”
    钱太真英道:“柳延昭先到,孟焦二位后来,柳廷昭便是被他们代传师谕唤走的……”
    秦文玉觉得双方既为敌对,钱太真与司马玉人不应该知晓这些秘密,更不应该对自己泄漏,遂不禁自注钱太真,流露出怀疑神色。
    钱太真玲珑剔透,聪明无比,立即从秦文玉目光之中,会意笑道:“秦姑娘不必多疑,如今司马少会主已与柳廷昭少侠,给成生死之交,并立意帮助他与万心玄等那凶恶魔头,一分胜负!”
    秦文玉听得将信将疑地,向司马玉娇一抱双拳,道:“司马少会主,我柳延昭兄,身中‘尊天会’独门奇毒……”
    又是钱太真接口代为答道;“秦姑娘放心,少会主已然暗赠解药,柳少侠方能在万心玄等群邪环伺下从容脱险而去!”
    秦文玉愕然道:“照钱夫人暨司马少会主这样说法,你们竟……”
    她尚未说出的话儿,自然是“改变立场,深明正邪顺逆”之意,但因对方身份特异,一个是“尊天会”的军师,一个更是“少会主”,遂自觉略有碍难,自行截口不语。但住口未出的话儿,偏又被满腹珠玑锦绣,每月俸银万两的“大军师”猜了出来,钱太真微微一笑接口说道:“秦姑娘,‘尊天大会’,不单有‘七煞’,更有‘大荒二老’,可能还有意料不到的凶邪参与,是正邪双方的盛衰之战,也是一次惨烈巨大无比的武林浩劫,柳少侠已去为此尽力,你也该早作准备……”
    秦文玉方自听得悚然点头,钱太真又复笑道:“至于我们与柳少侠之间,关系不及详言,总之交谊深厚,是友非敌,秦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钱太真的这句心腹隐秘之语,自然怕人听见,说得极低,几乎是用了他人难得与闻的传音密浯但对方如此态度,秦文玉只得略一抱拳,点头说道:“秦文玉敬如尊命,尽力邀约师友,卫道降魔于明年五五端阳……”
    钱太真突然摇手,截断秦文玉的话头,皱眉说道:“‘尊天大会’召开筹备的时间越长,司马会主越易受惯于甜言蜜语的群邪盅惑,陷溺越深,我想把大会时间提早……”
    萧克英笑道:“钱夫人既是‘尊天会’的军师,自然可以作如此建议,但不知提早多久?”
    钱太真想了一想道:“这时间总要在柳少侠神功完满之后,好在秦姑娘必去‘秦皇岛’,请你于柳少侠功成后设法给我送个信儿,或是暗示,我便可以编造出几百种理由请司马会主尽量提早‘尊天大会’……”
    秦文玉叹道:“提早一点也好,群雄聚集,越来越多,在来此途间,我又发现一个著名凶邪,助纣为虐地,前来投靠‘尊天会’……”她所用字眼,全不好听,但因司马玉娇心意早变,故也不觉刺耳。
    秦文玉语音才了,司马玉娇目光一闪,扬眉问道:“秦姑娘所遇的是那家凶邢?据我猜测,可能是‘七煞’中的‘气煞’,‘霹雳火’廉不和吧?”
    秦文玉摇头道:“少会主有点料错,此人虽列‘七煞’,却非‘气煞’,是声名最狼藉,行为最无耻的‘色煞’,‘天魔玉女’女娇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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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真假钱太真宝库露原形
    这“天魔玉女”玉娇娃一语,把司马玉娇听得神情一怔!
    钱太真却抚掌笑道:“好,妙极了!妙极了!那‘天魔玉女’玉娇娃,要倒霉了!”
    司马玉娇听不懂她钱大姊的话里玄机,愕然问道:“钱……钱大姊,你……你怎么知道玉娇娃要……要倒霉呢?”钱太真笑道:“少会主请想,‘巾帼之雄’秦姑娘是当世武林中极有名的冰心铁面之人,她又深知玉娇娃的声名最狼藉,行为最无耻,既然狭路相逢,会轻易放过她么?”秦文玉的如花娇靥,突然一红,略现愧容说道:“当时我因关怀柳延昭兄,身中奇毒,独闯龙潭,急于来此应援,而那妖姬的扈从又众,遂未多管闲事,引起风波……”
    钱太真“哦”了一声道:“玉娇娃居然还扈从甚众么?……”
    萧克英一旁接口笑道:“那位妖姬具有倾城姿色,自封为‘天魔门主’,宫装云裳地,坐在一台‘天魔怪轿’之中,前四后四,八名侍婢,连抬轿之夫,都非俗士,全是一些武林中素行不端,希冀颜色,而颇有凶名的下流胚子!”秦文玉秀眉轩处,突腾杀气地,冷“哼”一声道:“当时,我心急赶路,未加理会,回去若再重逢……”
    话方至此,司马玉娇突向秦文玉抱拳一揖,陪笑说道:“秦姑娘手下留情!”
    秦文五想不到司马玉娇会代玉娇娃求情,不禁大为惊诧,愕然问道:“司马少会主,你既明正邪顺逆,怎会代这淫娃荡妇求情?难道也……”
    这下面一切“难道也是个好色之徙”,终被她有点不好意思,勉强煞住。
    司马玉娇有苦难言,满脸飞红地,苦笑说道:“秦姑娘请相信我决非好色之徙,你此去‘秦皇岛’,若遇柳延昭兄,向他一问,便知我苦心的了!”
    秦文玉失惊道:“连你代‘天魔玉女’玉娇娃求情之事,也会与柳延昭兄有关么?”
    钱太真由于已知“玉屏风”的香艳秘密,遂接口笑道:“不单也有关系,并还关系密切!”
    秦文玉委实有点如坠五里雾中,茫茫然地摸不着头!
    萧克英笑道:“玉姐何必为难?我们前去‘秦皇岛’的途中,未必会再与玉娇娃相逢?即令相逢,而她更行为恶劣,使你看不顺眼时,也不妨稍加敬戒,只要略留寸分,就不负司马少会主的雅意了!”
    秦文玉点了点头,向钱太真、司马玉娇略一抱拳,身形电闪,便与萧克英双双隐去。
    司马玉娇目送她们的身形渐隐,满面都是惆怅神色!
    钱太真笑道:“玉妹惆怅,秦文玉天人姿色,柳延昭何福修来?他身外这座‘玉屏风’,果然全属无瑕美玉!”
    司马玉娇突然幽幽的一叹,以极低极低的语音,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但……愿……无…瑕……”
    钱太真立即领会,“哦”了一声,轩眉笑道:“玉妹这‘但愿无瑕’四字,是为‘天魔玉女’玉娇娃而发。
    司马玉娇颔首叹道:“正是,根据我所闻柳延昭口中之言,在‘玉屏风’的‘三块玉’中,与秦文玉只是气机吸引,心意微通,彼此尚未定情,与我则是被硬打鸭子上架,只有‘天魔玉女’玉娇娃,才使他魂牵梦莹,相思欲绝……”
    钱太真听她说至此处,不禁为之失笑,摇头叹道:“玉妹,世间男子,惯会巧语花言,以一张甜嘴,骗得许多痴情姐妹,委身相爱,而死心塌地,但其实,他们的口中之语,却未必便是心中之声……”
    司马玉娇叹道:“钱大姐这见世之语,只是一般男人通病,柳延昭却决非寻常,他是个豪诚君子,内外如一……”
    钱太真以一种异样眼光,向司马玉娇看了一眼,接口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柳延昭在玉妹的印象中,居然这等好法……”
    司马玉娇玉颊上飞起两片赧然红霞,但因与钱太真已无话不谈,遂讪讪一笑,轩眉说道:“钱大姐,司马玉娇一向目高于顶,眼中何曾有人?柳延昭并非具备出群人品,绝世气质,我会对他作那等牺牲,不顾一切地,下此决断么?……”
    钱太真听得连连点头,但目光一转,却又惑然说道:“我深信玉妹必能慧眼识人,但你既信得过柳延昭,却又为何信不过他最挂在嘴边,表示爱慕、敬服、思念的玉娇娃呢!”
    司马玉娇苦笑道:“钱大姐难道不会听出秦文玉对于所遇的‘天魔玉女’,颇有不屑之词,‘巾帼之雄’不是俗眼,莫非她掌握有玉娇娃的什么行为不羁把柄,否则……”
    钱太真摇头道:“人言难信,众口烁金,我们必须目睹事实后,再作论断,才会毫无偏颇,绝对公正!”
    司马玉娇一拂所着白色儒衫的大袖,目注钱太真道:“钱大姐,裙钗身份既明,我想从此后便改着女装好么?”
    钱太真先是点了点头,突又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赞成玉妹还诸本来,但不妨缓上数日,我要利用你这风度翩翩‘西贝少会主’,作块试金石呢!”司马玉娇一怔道:“试金石?钱大姐要试谁?”
    钱太真笑道:“玉妹没听秦文玉说那‘天玉魔女’玉娃娇坐在一乘‘天魔怪轿’内,连抬轿轿夫,都是些自甘贡献劳力,低落身份,希冀颜色的下流胚么?有你这样一位足以妒煞潘安,气煞卫圭,风流绝世的西贝佳公子,应该试得出那玉娇娃是否别有用心,装疯卖傻?抑或当真放荡不羁,没有资格列入‘玉屏风’,作那白璧之玷!”
    司马玉娇皱眉道:“钱大姐要我怎么试法?请安排得自然一些,最好还是莫落痕迹,免我日后为难……”
    钱太真说道:“免你为难?玉妹也会经沧海难为水了,难道还放不开么?”司马玉娇双颊上堆满红留地,苦笑一声,点头说道:“对于这等事儿,我确实放不太开,何况若是作得过份,将来可能对柳延昭兄,难以交代!”
    钱太真向司马玉娇递过一瞥会意眼色,嫣然笑道:“玉妹一片苦心,重点在后!但你要相信你钱大姊的谋略才能,我的安排,必然面面俱到,不会使‘玉屏风’上,现出裂痕,令你对‘玉屏风’主人——你的柳延昭兄,有所尴尬!……”
    好,司马玉娇果然对钱大军师的信心甚强,不尴尬了。
    但另有一人却尴尬已极!尴尬之人是谁?
    就是那位使柳延昭为她魂牵梦萦,钱太真、司马玉娇则是欲对她蓄意试探,声势煊赫,扈徒甚众,正出关来到“小兴安岭”,投奔“尊天会”的“天魔玉女”玉娇娃……
    古道斜阳,天魔怪轿!
    有大轿,有小轿、有软轿……为什么要叫“怪轿”?
    “怪”的条件多了,轿的形式怪,轿的质料怪,抬轿的人怪,坐轿的人更怪!
    严格说来,道不是辊子,还应该是间架在八根教丈长短巨藤抬杠之上的怪屋!
    屋子广约丈许方圆,有顶,却没有墙,四周都以垂珠为廉,藤杠颤动之间,珠帘抖处,时有春光外况!
    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支挡遮蔽风雨日光——屋顶——的圆柱,和一张绝大极厚,看去级为舒适的龙须软榻。
    榻上,只有一个人……
    人的身上,只有一件衣,其实,这不能叫衣,因为它不是外衣,也不是内衣,只是一袭极簿极簿,近于完全透明的粉红轻纱而已。
    人,常然绝美,涂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修短适中,秽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秋水为神玉为骨,英蓉若而柳如眉……
    总之,—个女人能有多美,这“天魔怪轿”中人,就有多美……
    其中有尤物,撩人多春光!
    于是,前后轿夫的苦乐不同,必然互争“地位”
    前面的,只有劳力贡献,是个“苦差事”!
    后面的,藤杠微颤,珠廉抖动,眼皮供养,领略“春光”,是个“好差事”!
    “好差事”与“苦差事”之间,自然要争,而争“差”
    条件,无非一钱二力三人才……
    经过长途淘汰竞争,后面的轿夫,全成了清一色的武功坚实,人材潇酒,并有相当资财地位的江湖豪杰!
    偶然间,也会有后面的轿夫,被召入“怪轿”之中,但这种遭遇,却不是艳福,而是大祸。
    因为轿夫人轿后,意料中必将藤杠更显,春光更甚,但事实却非如此,反而静悄悄地决无丝毫动作,或丝毫声息发生,只约莫于半个时辰后,从轿中掷出一具苍白枯干的尸体而已!
    天正黄昏……
    这时,正有一个精壮轿夫,从轿后被召人那乘“天魔怪轿”。
    先是珠帘微启,一名黄衣侍女,彷佛聆听什么传音指示,向“天魔怪轿”,躬身倾耳……
    跟着,她便向轿后朗声说道:“门主有令,传新投第三号弟子‘玉狮’周寿,入轿献身!”
    原来这位“天魔玉女”玉娇娃,业已更上层楼,成了“天魔门”的门主。
    那周寿号称“玉狮”,可见相当中轻俊俏,也相当骁勇雄健!
    他因见新投第一号弟子和第二号弟子,于奉召人轿后,均变成干枯尸体,惨被掷出,如今又轮到自己,不由略一沉悚!
    那黄衣侍女向他投射过两道微带绿色的异样目光,沉声喝道:“周寿,这是门主对你的殊宠深胡恩,难道你竟敢抗命?”
    她那绿色目光,似具迷神魔力,加上周意本人又是个贪花好色的轻簿儿郎,想起“天魔怪轿”之中的活色生香,竟毫不抗拒地,纵身一跃,投入那业已吞噬过两名健壮汉于的神秘珠帘之内。
    呼……呼……呼……
    周寿人矫末久,仍和前两人一样,他身上的内外衣裳,都从轿中飞了出来!
    袒踢棵里,男女相对,照理说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抬矫藤杠,未见加强顿动,又不像是有甚天体双双,愿变倒凤的淫邪举措。
    难道这“玉狮”周寿,还能强过“乾坤圣手四海游龙”柳延昭,具有坐坏不乱的超人定力?
    就在前面的矫夫,有点心跳,后面的轿夫无不疵涎之际一声冷笑从路旁林中传出,有人冷然叱道:“是什么淫邪之辈,敢假冒‘天魔玉女’玉娇娃的名号,替我现现原形!”人随话出,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林中高树上,飞身扑下!
    但他不是直接扑向那“天魔怪轿”,只是斜掠而过,并顺手抓了一把。
    这种方式,使娇外八名黄衣侍女,纷纷拔剑拦截的动作,都落了空。
    黄衣侍女们落空,黑衣人却未落空,他那一抓,是内家“大力金刚手”,竟把“天魔怪轿”的轿项,以及四外珠帘,一齐揭去抛落!
    好,这一来,轿中的神秘情状,立即公开无隐!
    “天魔玉女”玉娇娃仍披着那袭粉红色的轻纱,跨骑在裸无寸缕的“玉狮”周寿身上,似乎业已合体,只是毫无动作。
    但她手中却有一根细长晶管,插入周寿咽喉,晶管中并有鲜红色的液体流动,好似正在吸血!
    黑衣蒙面人一眼瞥见,“咦”了一声,一面提气使身形徐徐落地,一面喝道:“‘玄牝夺精,晶管吸血’,由这种世间少见的狠毒害人方式之上,我已猜出你这万恶妖妇来历……”
    “天魔玉女”玉娇娃见轿顶被揭,秘密被泄,遂索性一声脆笑,玉足一钓一踢,踢得业已血竭精枯变作尸体的“玉狮”周寿,从她胯下飞出,向那身形刚刚落地的黑衣蒙面人打去!
    黑衣蒙面人略一扬手,周寿尸体便在距他数尺外,被震得凌空坠落!
    “天魔玉女”玉娇娃见对方所用手法,口中也微“噫”
    一声,神情似觉惊愣。
    正在此时,林中忽然又起歌声,有个微带苍老的女子口音在唱:“黄金好,黄金少,美玉珍珠无价宝!世人谁不想横财?只恨横财难得到!半丝半缕莫轻抛,一文一钱辛苦找,别人乱花我不花,日积月累钱多了!钱多好,钱多好,钱多妙,钱多好处真不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的王八当活宝……”
    那蒙面黑衣人一闻林内歌声,便向“天魔玉女”玉娇娃苦笑说道:“算你这妖妇的运数未终,我的大对头来了,我必须先把她好好安顿一下……”
    他是一面说话,一面向后纵身,等到说话说完了,人已隐人林内,似是追向那“黄金好,黄金少……”的作歌人而去……
    “天魔玉女”玉娇娃并未追踪,她凝望蒙面黑衣人的背影,眉峰略蹙,稍微迟疑之下,转过身形,不禁脸色微变!
    原来那八名黄衣侍女,虽仍恭立原地?但那些一路投效的男性弟子,却均悄悄溜人深林,逃得一个不剩。
    这也难怪,接连三人死亡,又眼见“玉狮”周寿惨被吸血情状,他们的那场邪梦,已被吓醒,那颗色胆,已被吓破!
    玉娇娃轻轻叹了一口气儿,向为首的一名黄衣侍女叫道:“兰儿,衣来!”眼前已没有男人,她委实不必再那样意存勾引状,展示自己的美妙胴体。事有凑巧,正在兰儿伺候玉娇娃,穿好一袭淡黄色的锦绣云裳之际,两条娇健婀娜人影,从山道上飞驰而至。来人正是从“九回谷”口转来,意欲出关驰赴秦皇岛,寻觅柳廷昭踪迹的秦文玉和萧克英。秦文玉心急寻找柳延昭,本不愿多生闲事,但看见那八名资衣侍女,觉得有点眼熟,又发现被掀在一旁的“天魔怪轿”轿项,遂略为止步。目光一扫,向那被黄衣侍女所拥,显然身份不同的玉娇娃问道:“尊驾是不是‘天魔玉女’玉娇娃?”抑或其他原故?竟对她毫无好感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玉娇娃与尊驾素昧生平,何劳动问?”秦文玉生平真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冷冰冰,硬板板的钉子,气得柳眉一挑,正待发话,萧克英已在旁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应,好似不通人性?若非刚刚有人为你求情,恐怕在我秦大姐铁面冰心之下……
    这位“妙姹金刚”的话犹未了,玉娇娃使“咦”了一声,诧声问道:“求情?谁会为我求情?我又为什么要求情呃?”萧克英道:“为你求情的人,是‘尊天会’的少会主司马玉人……”
    玉娇娃一双荡意撩人的妙目之中‘神光一关.扬眉又道:“原来是他,但不知他是为了何事,替我求情?”萧克英向那已被蒙面黑衣人毁去的“天魔怪轿”看了一眼,冷然答道:“玉姑娘在这‘天魔怪轿’之中,袒裼裸裎,行为过度放浪,有失女性光采!我秦大姐号称‘巾帼之雄’,平素嫉恶如仇假如不是司马少会主一再求情,多半会给你相常霉诫!”玉娇娃听得秀眉连轩,向秦文玉仔细看了两眼道:“这位就是名满江湖,位列‘七雄’之一的一秦文玉姑娘?”
    碰了钉子,蹩了一肚子气的秦文玉,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把那枚“钉子”,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她也像玉娇娃适才那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何劳动问?”
    玉娇娃笑了一笑,竟不以为忤地,向萧克英笑道:“司马少会主为我求情,虽是一番好意,但玉娇娃却不想接受。”萧克英讶然道:“你不接受?”
    玉娇挂从目中流露出一种高傲神色。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有些‘不点不流泪’的蜡烛脾气,和‘不敲不出肉’的核桃性格,生平放浪形骸,我行我素,从未受过教训,也从不服人,颇望秦姑娘能以她的绝艺神功,好好对我惩诫惩城!”秦文玉真想不到这“天魔玉女”玉娇娃,竟向自己叫阵?不禁气得双眉一剔,伸手便抄剑柄!萧克英知晓一战难免,更深悉秦文玉的“森罗九剑”,太快太凶,是有名的无情阎王帖子,遂咳嗽一声,含笑说道:“双方切磋不妨,既无深仇,秦大姊何必故剑?”秦文玉晓得萧克英这是提醒自己,在“九回谷”口分别之际,司马玉人骨请自己对玉娇挂手下留情,还向她略一点头,目注玉娇娃道:“玉姑娘与‘四海游龙乾坤圣手’柳延昭有旧?”
    玉娇娃摇了摇头,淡淡答道:“不相识,我只听说过当代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不相识”三字,着实把秦文玉听得一怔?
    因为当时曾问起司马玉娇为何对玉娇娃关切求情?司马玉娇的答案是见了柳延昭后,向他一问便知苦心!依此推测,玉娇挂与柳延昭不是好友也是至交才对,怎会在她口中说出“不相识”三字?……玉娇挂见秦文玉满面诧异神色,遂笑了笑又道:“秦姑娘不必皆我是否认识谁?或与谁有甚关系?你尽管赐教,并尽管加以惩诚就是,因为玉娇娃久闻‘巾帼之雄”盛誉,早怀讨教之心,好容易今日在这关外‘小兴安岭’,才彼此狭路相逢,你便放得过我,我也未必肯放过你呢!”
    秦文玉见对方狂成这副样儿,反倒收起轻视之心,解下了所佩长剑……
    玉娇娃点头笑道:“对,应该拔剑,我久阅江湖中所听歌谣:‘巾帼之雄,意气犹龙,蛾尼如月,铣剑如风……。”秦文玉摇头道:“不对,我不是拔剑,而是卸剑!不投剑之故,是尊重司马玉人之请,对你不为已甚,手下留情,卸剑之故,则是看出你颇有几分斤两,彼此棋逢敌手,值得我郑重一搏!”玉娇娃一向神情傲慢,如今却对秦文玉抱拳恭身,深深施了一砭,满面含笑地,轩眉说道:“多谢……”秦文玉还了一礼,笑道:“玉姑娘这击‘多谢’,不是谢我不肯擦剑的手下留情,而是谢我不加轻视,把你看成旗鼓相当的好对手……”玉娇挂长叹一声道:“秦姑娘,不是玉娇娃夸句海口,自出道来,尚未逢过劲敌,也未遇过知音,谁知今日竟在你的身上,可以两酬素愿!”秦文玉道:“除了兵刃以外,我们是斗拳掌?还是较玄功呢?”
    玉娇娃笑道:“在江湖中,朋友固然难交,对手亦很难遇,我们今天不妨斗个痛快,就拳掌玄功两下锅吧!”
    秦文玉道:“好个‘拳掌玄功两下锅’,在拳掌方面,也不必斗个无了无休,假如斗满百招,仍未分出胜负,便算平手如何?”
    玉娇娃点头说道:“好,玉娇娃抛矿引玉,请秦故娘接我几招‘天魔无影手’吧!”
    话完,招发,五指微伸,一掌轻拍,去势虽极缓,但却含藏了无穷玄奥变化!
    秦文玉深知“天魔无影手”是“天魔”一派的不博秘学,那敢丝毫怠慢?但也不愿一开始便即闪避,通用了一招师门绝艺“太清幻指”,飞迎而出。
    “天魔无影手”初发极慢,但在距离秦文玉胸前尺许之处,却突然变快,并决得迅捷无伦的,似乎幻出了千百掌影。
    幻影千百,也就是等于无影,根本令人不知它真正的攻击部位,这也正是“天魔无影手”的精义所在!
    在“天魔无影手”幻影千百之际,每片掌影之前,好像都虚迎着一根秦文玉的纤纤玉指!
    但等魔掌幻影齐消,力聚五指,拍向秦文玉左膝之际,却仍被这“巾帼之雄”,算准对方的真正攻声路线,而作有效防范,双方硬碰硬地,对了一掌!
    漫空幻影时,好看煞人……
    双掌硬对时,声势惊人……
    “砰”然巨响,这是两股内家是气汇合时,所生的爆震声息!
    狂飙四卷之下,尘土蔽空,在秦文玉玉娇娃周围的土地,都彷佛突然低了寸许?
    甚至于有几根较小较脆的树木,都为之“骇”然断折!
    但当事人双方,却均岸立如山,足下未曾丝毫晃动,只是所着淡黄云袋,和雪白长衣,起了一阵轻轻飘动而已!
    萧克英因深知秦文玉乃当代年轻女英豪无双之高手,以实力获得“巾个之雄”尊号,故而有点认为她的秦大姐过于看重对方,要想门败这“天魔玉女”玉娇娃,那里用得着百招之数?
    但看了这第一招,顾然是考验对方所学的全力拼搏杀着,才使萧克英深深吃了一惊,感到邪魔猖獗,世到方殷,“色煞”在“七煞”之中,还不算顶尖人物,已具有能与秦文玉相抗衡,而不见逊色的罕世高手!
    就在萧克英吃惊暗叹之际,场中人影已无!不是秦文玉与玉娇娃双双离去而是她们互争先机,谁也不愿落居后手,彼此以决制快,发招如风,幻成了一道白色飞虹,和一园淡黄光影!
    眼力稍差之人,只看见一团白光和一团黄光,在互相纠缠,乍分乍合,并有点头晕目眩,但萧克英毕竟具有一流身手,她还看得出秦文玉与玉娇娃之间的攻守招式!
    越是看得出,便越是惊心,她在召开“金刚大会”,想争“妙姹霸天”之际,还自视颇高,心担万丈,如今屡遇高人,已见世面,知道即以场中动手双方而贡,不论是“巾帼之雄”秦文玉,或“天魔玉女”玉娇娃,都至少要比自己高明,强上二至三成功力!
    电漩黄光先敛,飞动白虹亦停,玉娇娃目注秦文玉,含笑问道:“秦姑娘,是不是恰好已到百招?”
    秦文奉神色凝重的默了点头,看看对方,缓缓答道:“不错,玉姑娘使得好纯熟,好具威力的‘天魔无影手’,拳掌一阵,既告成和,我们不妨在玄功较量之上,应该各尽全力,好分个输赢强弱……”
    秦文玉话方至此,远处山林之中,好像隐隐传来一种凄凄鬼哭之声!
    玉娇娃闻声之下,脸色突然微起变化,向秦文玉拱手笑道:“秦姑娘,我有一事请求……”
    秦文玉道:“玉姑娘有甚话儿,尽管请认,莫非你另有急事,故想把我们之间的第二阵,延期举行?”
    这位“巾帼之雄”,果然反应敏捷,绝项聪明,把对方心思,猜个正着!玉娇娃笑道:“秦姑娘知不知道‘黑白天尊’司马霖,于五五端阳,在‘小兴安岭’内,召开举世群雄,无不毕集的‘尊天大会’!”
    秦文玉点头道:“我知道,‘尊天会’的少会主司马玉人,已在‘伏牛山金刚会’上,向与会群豪,提出口头邀清!”玉娇娃道:“我们的玄功一战,延到‘尊天会’上,当着举世豪雄,再分胜负如何?”案文玉想了一想,神色毅然地点头答尤道:“好,只要秦文玉败在玉姑娘手下,当场便以‘巾帼之雄’的称号转让!”
    玉娇娃笑道:“‘巾帼之雄’,虽属尊号,但我这‘色煞’,或‘天魔王女’,却非佳名,定然不当尊意,拿不出来作赌注呢!”。
    秦文玉摇手道:“这不是赌注,因为我若败在‘巾帼’之手,自然无颜称‘雄’,那里还好意思再保有什么‘巾帼之雄’尊号?”
    玉娇娃想了一想,摇头说道:“此时我还真想不出什么能与秦姑娘所提,份量相若的恰当赌注吧?且等‘尊天会’上,再度相逢,彼此当面研究便了……”
    秦文玉知道此女相当心高傲,不肯接受便宜,遂把玉手一伸,向玉娇娃扬眉说道:“好,他日之事,他日再说,刚才那阵鬼哭之声,似是相邀暗号,玉姑娘你就请吧……”
    玉娇娃向秦文玉既萧克英,又深深看了两眼,便略一挥手,率领她那些侍女,走向鬼哭声息传来之处。
    萧克英见对方已去,遂缓步走过,含笑说道:“这玉娇娃使得好凌厉的‘天魔无影手’,幸亏玉姐的‘太清幻指’,妙化无方,恰和她铢两悉称,倘若换了我的笨拙庄稼把式,恐怕就要吃不消兜着走了厂秦文玉苦笑一声,目注云空,似乎有点惘惘出神!
    萧克英笑道:“玉姐出什么神?我们快去‘秦皇岛’吧……”
    秦文玉收回她那凝视云空的惘惘目光,摇头一叹道:“萧大妹,我不想去‘秦皇岛’了……”
    这种答话,使萧克英大感意外的诧然闻.道:“玉姊,你是女中豪杰,从不矫情掩饰,难道你不想见柳大哥了?
    ……?”
    秦文玉苦笑道:“我常然想见柳延昭,就等于萧大妹想见焦良一样,但问题在于我们想见他们的主旨何在?是帮助他们创造一番英雄来梁?还只是彼此谈情说爱呢?”
    萧克英也是相当洒脱的女中丈夫,何况又别无外人在侧,遂毫不思索地,正色接口答道:“前是公话,后是私情,两者之音,并有深切连栩关系,但若就利害分析,当然是前者重于后者!”秦文天道:“群魔乱办,世判方股,‘七煞’中‘色煞’已然如此,其他‘六煞’定非等闲人物!我们过逝,人微单薄太多,典不要暂撇私情,利用如今至‘曾天大会’的这段时间,好好地充实充实自己平”
    萧克英恍然道:“玉姊是想不去‘秦皇鸟’,改去‘崂山’见师?”
    秦文玉颔首道:“我师传虽叫我两百日后再去,但我认为时机道切,不妨前去陈述武林局势,请恩师早日开关,并求老人家赐点特别传授!”萧克英笑道:“玉姊是不是要我跟你前去,沾点光儿?”
    秦文玉道:“我师傅最爱气质优秀的有为后辈,只要见着她老人家,必有相当进益,但我绝不勉强,是去‘秦皇岛?’抑去‘崂山’?由萧大妹自己决定!”萧克英嫣然笑道:“当然是去‘崂山’,除了为我自己捞点好处以外,也可陪陪玉姊姊,否则你这数千里的长途,就未免太寂寞了!”秦文玉叹道:“寂寞无妨,声名要紧,我与玉娇娃的拳掌之战,秋色平分,她极可能在进入‘九回谷’后,苦苦用功,我若荒嬉,则此消彼长,真难免要于‘尊天大会’上,把‘巾帼之雄’四字,拱手让人的了!”感叹声中,倩影飞动……
    她们打算去“崂山”进修,柳延昭与孟赞、焦良,则去“秦皇岛”深造!能否达到目的?以及深造进修的成就如何?均须搁一搁了,因为“九回谷”中怪事迭生,有看不完的热闹场面!首先是钱太真向司马霖告别,要作远行,理由是她有桩怪癖,每个月必须进入她所居积的“宝库”一次,摩挲金银,并躺在翠枕玉床上,甜睡一觉过过“财煞”瘾儿,否则,她便会懒洋洋地,无精打彩,一切都提不起劲……司马霖对这位优秀军师,倚卑方殷,何况“七煞”纷来,事变亦多,正值用人之际,怎肯任她走去?……他告诉钱太真,“尊天大会”的宝库以内,也有翠枕玉床,珍物更不计其数,只要她“财煞”瘾儿一犯,可以随时进入,大过其瘾,何必要远行千里之外?话完,并把库门锁匙,仿造了一枚,交给钱太真掌管。
    钱太真高兴万分,当然她就约了司马玉娇,一同进入宝库。
    但才进宝库,闭了库门,司马玉娇便除卸了精妙装扮。
    原来,这与钱太真同来的,不是真正的司马玉娇,而是一个瘦别枯干,彷佛营养不良的中年妇人。
    这中年枯干妇人,初时脸有怒容,但在进入宝库,看了那些数不完的赤金绿玉,赵璧隋珠之后却变成满面笑容,向钱太真点头道:“好,你真有办法,上次说有一座上古宝库,骗我前去观光,却差点把我生葬在只有几个陈死人,烂棺材的古墓之内……”
    钱太真陪着笑脸,抱起双拳,深深一揖说道:“钱大姊,请多多包含,这次我不是陪你进入真正宝库了么?……”
    中年枯干妇人伸手取起一粒比核桃还大的“火齐珠”
    来,一面摩挲,一面点点头笑道:“这地方确实不错,东西也比我所收藏的,要多出十来倍,假如可以让我住一年,摩挲赏鉴地过足瘾儿,我便不管闲事,甘心把‘吝啬夫人’钱太真七字,借给你用,让你在这‘尊天会’内,安安稳稳地当军师了!”
    怪不得钱太真称这中年枯干妇人为“钱大姊”原来她才是真正“七煞”中的“财煞”,“吝啬夫人”钱太真,而先来那位业已表现才华,深获司马霖宠敬,曾为“军师”的钱太真,却是位冒牌货色。
    假钱太真闻言,向真钱太真陪笑道:“钱大姊,慢说你尽管在此长住,倘若发现什么你自己那座宝库中的所无之物,心生喜爱,也尽管携走就是。”
    真钱太真大喜道:“那太妙了,这宝库中可有供我寝食’用物?……”
    假钱太真答道:“饮食之物,我会每日送来,至于钱大姊最爱睡的翠枕玉床,库中现有,并比你以前所享用的,更精美呢!”
    她一面说话,一面引领真钱太真走向一座翡翠为枕,珊瑚为架的白玉床前……
    真钱太真瞥见床前不远,站立着四个木雕侍女,每人手中,捧着一具金盘,盘中盛的,全是些罕世珍宝,不禁对第一个略加摩挲,并用鼻嗅了一嗅,啧啧赞道:“这几具雕像,都是以整块上好檀木所制,雕功并栩栩若生,真亏司马霖是怎样弄来得的?”
    假钱太真似乎不愿真钱太真多赏鉴这几具木雕,遂指着那张五床笑道:“钱大姐,你是识货之人,请来看看这张玉床,不但大而无瑕,并还冬暖夏凉,是玉中极晶的‘温凉玉’呢!
    真钱太真向床上细看两眼,并伸手一摸,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床是温凉美玉,架是上好的珊瑚,枕是极晶翡翠,睡上去足以令人消魂!”
    假钱太真道:“钱大姐既然中意,何妨小卧片刻,试上一试,我去弄些酒莱送来。”
    真钱太真突从她那由于营养不良,以致干枯得超过年龄的双颊之上,泛起一丝奇异笑容,把两道目光,盯在假钱太真脸上,缓缓问道:“你把酒莱送来之时,我还能不能够享用?……”
    假钱太真诧然问道:“钱大姐此语何意?……”
    真钱太真嘴角微扬,哂然说道:“你既知我识货,便不应该再耍这种花样,大凡上好珠玉,沾不得丝毫秽物,否则,明眼人一看便知,架是珊瑚,榻是美玉,确实丝毫不错,但翡翠枕上,却色泽微黯,是不是在上面涂了一层令人一枕消魂的特殊毒质?……”
    假钱太真苦笑道:“钱大姐,你太多疑了……”
    真钱太真冷笑道:“我已经上过你一次当了,还要说我多疑……”右手一伸,五指如钩地,一式“玄坛抓宝”,便向假钱太真的当胸袭到!
    假钱太真想不到真钱太真竟会突然出手?险煞人的,用了式极上乘的轻功“迎风飞絮”,才在对方五指即将沾衣,劲力将吐未吐的一刹那间,退出数尺以外!
    但真钱太真一抓才空,跟踪又扑,招式上无甚改动,名称上却有变更,口中厉声喝道:“好,你躲得过我的‘玄坛抓宝’,便再躲躲我的‘财神要钱’和‘棺材伸手’,反正我已把你当作弓黄金白银,珍珠美玉,非把你抓到手内不可!”所抓部位,虽然全在心窝,但威势却一招比一招凌厉,尤其那招“棺材伸手”具有极强吸力,好像是凝有“大接引神功”模样。假钱太真知道自己一落后手,已失先机,照这样下去,宝库地方又小,迟早非被真钱太真抓上不可!毕竟她冰雪聪明,是个“军师”材料,在万分窘迫之下,居然计上心来……假钱太真顺手抓起身边一方至少也要值上两三万银子的无瑕玉玺,向真钱太真迎面掷了过去。真钱太真号副其实,是位真正的“吝啬夫人”,她连对自己丈夫,都吝啬得不予滋补,使其痨疾嬴弱而死,又怎忍心听任这方已极喜爱的玉玺,当面摔得粉碎?故而,她顾不得再抓假钱太真,一伸双手便把飞掷而来的那方无瑕玉玺接住。玉玺刚刚人手,真钱太真便觉脊后微凉,跟着全身一酸一麻,顿告不能转动!假钱太真见状,透了一口气儿,面含微笑叫道:“玉妹,真幸亏我布下你这着间棋,否则,事一闹开,我这冒牌假货的身份,必然被拆穿,那里还好意思再当军师?只好独善其
    身,夹着尾巴,悄悄滚蛋,不能再身在曹营心在汉,明襄魑魅暗降魔的,设法去维持你与柳延昭等的那座‘玉屏风’了!”
    第四具檀木所雕的手捧金盘侍女,突然活动起来,放下金盘,脱去伪装,现出司马玉娇的窈窕身影!
    这位“尊天会”的少会主,如今是着女装,向钱太真娇笑说道:“钱大姐,你可不能悄悄溜走的,‘尊天大会’可能提前召开,万心玄等,群邪虎视眈眈,我可不知怎样应付,连半步都离不开你呢!”
    假钱太真苦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甘心不竟全功,但既要维持我这冒牌货色身份,却把这位货真价实的‘吝啬夫人’,怎样加以处置?……”
    司马玉娇目中微生杀气,向假钱太真看了一眼,转对假钱太真问道:“钱大姐,我对这‘吝啬夫人’的索行不详,她有没有取死之道?”假钱太真知晓司马玉娇业已动了杀机,不禁眉头一皱,赶紧接口笑道:“没有,她没有大严重的取死之道,钱太真好货而不好名,贪吝而不嗜杀,除了她彷佛有点虐待她丈夫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重大恶迹?……”经假钱太真这一缓颊,司马玉娇的眉间杀气,才又渐渐消失,略一寻思,向假钱太真伸手笑笑道:“钱大姐,你预先撒在翡翠枕上,沾肤生效的‘散功粉’呢,给我一点用用!”
    假钱太真从怀中取出一只紫色玉瓶递过,司马玉娇遂拔开瓶塞,向真钱太真的领后头上,倾了少许。假钱太真笑道:“玉妹打算把她…”
    司马玉娇接口笑道:“这‘吝啬夫人’既无大恶,我不杀她,但为了不影响钱大姐的冒牌身份必须等‘尊天会’后,才可释放!”假钱太真皱眉道:“玉妹打算把她囚禁在这宝库之内么?
    ……”
    司马玉娇微颔螓首,嫣然一笑地,扬眉答道:“一来,此地隐秘,外人绝对不准进入,不许泄漏机密,二来,钱大姊请看……”
    语音顿处,伸手向壁角一指,含笑又复道:“那壁角有具玉棺,是我义父于辽东古墓所得,‘吝啬夫人’平日既爱眠玉榻,就让她在‘玉棺材’中,睡上几月;过足瘾儿便了!”
    假钱太真方一蹙眉,司马玉娇业已知她心思,含笑又道:“钱大姊不必为她担心,那具‘玉棺材’上,共有七个气孔,不会把她闷死,我们在棺中留些饮食,每隔三日,略加补充,并替她洒些可使真气难提,四肢无力,并不能开口说话的‘散功粉’便万无一失的了!”
    假钱太真既听司马玉娇这样说法,自然连速点头,不加反对,立即把那位身被人制的真正“财煞”,送人玉棺。
    司马玉娇盖好棺盖,把头额材尾的七个风孔通了一通,站起身子向假钱太真笑道:“钱大姊,真正的钱太真业已入棺,我对你的称呼,改是不改?……”
    假钱太真苦笑一声,伸手轻拍司马玉娇的香肩接道:“玉妹,钱虽假,情却真,我的身份,你日后必知,暂时为了彼此方便,还是不必……”
    司马玉娇听至此处,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笑道:“这样吧,大姊既对‘玉屏风’十分爱护,何妨也算是一扇‘玉屏’,也就是‘玉屏风的姊姊’,以后,背人时,我称你‘玉姊’,当着众人面仍旧使用‘钱大姊’三字!”
    假钱太真笑道:“好,好,称呼方面,一切随你,玉妹快去换上男装……”
    司马玉娇有些不解地,目注假钱太真,愕然问道:“要我换男装?玉姐有何差遣?”
    假钱太真笑道:“我要你到‘小琼楼’宾馆之中,去看看刚刚抵达‘尊天会’总坛的‘天魔玉女’玉娇娃,利用你男装潇酒的绝世风采,探测探测这位在中途被人掀了大轿的‘天魔门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司马玉娇失惊道:“玉姐,你对‘天魔玉女’玉娇娃的身份,居然也发生了怀疑?”
    假钱太真点头道:“当然发生怀疑,根据她途中行为,柳延昭除非被脂油蒙了心窍,或者生性浪漫,根本是个贪图好色之徙,否则怎会人前人后,都表示对她万分爱慕钦敬?”
    这几句话儿,说得司马玉娇甚是心服,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不错,若不是柳延昭兄对‘天魔玉女’玉娇娃表示一片深情,万分敬佩,我又怎会向‘巾帼之雄’秦文玉替她求情?但传言往往有误,她途中‘玄牝夺精、晶管吸血’的骇人行为,未必……”
    假钱太真笑道:“这个我晓得玉妹未必肯信,才要男装探险,叫你往‘小琼楼’宾馆,试上一试!”
    司马玉娇双眉深蹙地,苦笑一声,望着假钱太真道:“玉姐,这种险儿,不太好探,你要我杀人遍野,流血五步,我可以毫不皱眉,但对于这种旖旎温柔的风流阵仗,却……”
    假钱太真失笑道:“玉妹怕什么?你是个易钗而并的银样蜡枪头,最多只与对方假凤虚凰,又不可能真个销魂,颠鸾倒凤,难道还怕她也对你来个‘玄牝夺精’不成?……”
    司马玉娇满面通红地,“嗯”了一声,撒娇说道:“玉姐,我……我确实弄不惯这种花样,至少,你……你也得为我打个接应!”假钱太真点头道:“好,玉妹明入‘小琼楼’,我则暗窥春色,在你万一有所尴尬,应付不来之际,即出面替你解围就是。”
    假钱太真既然这样说法,司马玉娇怎好再推。
    她只好一面转回自己居处,改换男装,一面在途中叹口气儿,心内暗道:“‘吝啬夫人’钱太真,已有真假之别,倘若‘天魔玉女’玉娇娃,也闹双包,出了冒牌货色,真正热闹煞人,我更纳闷,这位神通广大,借用‘财煞’身份,对我关爱颇深的玉姊姊,究竟是什么来路?…
    “小琼楼”这是相当精美的一座宾馆,位置在司马玉娇所居的“揽翠阁”,和万心玄静居用功的“小玲珑”馆之间。
    潇洒缓步的司马玉娇,才到“小琼楼”,那些站在楼下,玉娇娃的黄衣侍女,已向楼上高声禀道:“启禀门主,司马少会主到。”
    玉娇娃虽然自称为“天魔门”的门主,但到了“尊天会”的“九回谷”总坛,总是客位,司马玉娇以“少会主”
    的身份,前来探看,她应设立即下楼迎接才对。
    谁知楼下侍女业已高声传报,那“小琼楼”上,仍然绣户紧闭,寂无反应。
    司马玉娇的双眉方挑,为首的一名黄衣侍女,业已躬身陪笑说道:“我家门主,正入定静参‘天魔玄功’,以致失迎,少会主莫加怪罪!”
    司马玉娇身为主人,自然不便怪责客人失礼,只得微微一笑,向那侍女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始娘不必再惊扰玉门主,我只是前来看看供应方面,可有欠过失礼之处?以及这‘小琼搂’,适不适合而已!”
    话方至此,“小琼楼”上的绣户一开,珠廉忽卷,走出了那位烟视媚行,风情万种的“天魔玉女”玉娇娃来,向司马玉娇含笑叫道:“少会主,上楼小坐,贵会不单一切供应,上好无缺,这‘小琼楼’更四周青翠,一面临泉,水色风光,清人襟抱,委实是处绝佳所在,这对我玉娇娃来言,太优厚了!”
    换在平时,司马玉娇对于这等眼波摄魄,眉浯勾魂,搔首弄姿的淫娃荡妇,必然心生厌恶,避之犹恐不及!
    但如今一来受了假钱太真指挥,有心观察玉娇娃的情况,二来也着实心有不服,想看看为何这样一位妖姬型的尤物,竟能使柳延昭刻骨铭心,神魂颠倒?
    故而,她一闻玉娇娃发话邀请,便即举步登楼,并含笑说道:“玉姑娘以一门门主之尊,不辞远路,光降此间,委实令‘九回谷’蓬毕生辉,我所居‘揽翠阁’就在右侧不远,玉姑娘有甚事儿请派遣贵门下通知一声,我会命执事诸人,立刻照办……”
    客气话儿说完,人已走到楼上,目光注处,不由微觉一怔!因为如今是作刘桢平视,司马玉娇竟发现玉娇娃左鬓之间的鬓发微乱。若照楼下的黄衣侍女说法,玉娇娃是在入定、静参“天魔玄功”,理应心专神凝,怎会这等鬓乱神媚,倒像是又在施展什么“玄牝夺精”手段,在和人狂参什么欢喜禅儿光景?……玉娇娃是玲珑剔透之人,一见司马玉娇的微怔神情,以及她目光所注之处,便已有了觉察。她右手分廉肃客,左手却就把鬓间乱发,稍微整了一整。
    司马玉娇既动疑念,自然越发要进入“小琼楼”中,看上一看。
    但楼上正间,乃是落室,卧房在客室之后,其中是否有春光?自难令司马玉娇隔着墙壁,看出蹊跷。
    司马玉娇又不便一上楼便欲搜人卧房,只好在客室坐下,含笑说道:“玉姑娘,‘天魔门’创立宗派至今,为时不少了吧?”玉娇娃边自为司马玉娇斟奉香茗,边自答道:“并不太久,只有一百余年的光景,我是第七代的门主。”
    司马玉娇道:“江湖传言,‘天魔门’功行奥秘,一向单传……”
    王娇娃接口笑道:“奥秘两字,殊不敢当,本门武功只可以说是别有心法,另有蹊跷而已,但单传却属实情,譬如这一代中,虽另有一位同门,使因她行为乖异,背弃传统,已被革出门户!”
    司马玉娇“哦”了一声,目注玉娇娃,扬眉问道:“这位同门是谁?”
    玉娇娃苦笑一声,以一种惆怅神色,摇头说道:“被革出门户,是极大羞辱,也是极大痛苦之事,我不愿再公开她的姓名,希望这位同门尚有回头悔过机会!”
    人家既然如此措词,司马玉娇自然不便再复追问。
    这时,玉娇娃目光如波地,盯在司马玉娇脸上问道:“司马少会主,你与号称‘巾帼之雄’的秦文玉姑娘,有相当厚的交谊么?”
    司马玉娇神色一动,向玉娇娃眉头微轩笑道:“玉姑娘何以问此,莫非‘巾帼之雄’秦文玉曾与你路过,双方交了朋友么?……”
    玉娇娃道:“交是交了,但不是交了朋友,而是交手斗了一阵!”司马玉娇道:“萍水相逢,为何争斗?你们两位都是当世武林中,拔尖儿的巾帼奇英,交手的胜负如何?多半会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八两半斤,难分轩轾吧?”
    玉娇娃对于争斗原因,避而不提,对于争斗结果,则点头说道:“我们约斗拳掌玄功两阵,由于拳掌一阵,确如少会主所料,斗得铢两悉称,秋色平分,遂双方之意,把玄功一阵,留到尊天大会同决,当着举世群豪,再决胜负!”
    司马玉娇方自“唉”了一声,玉娇娃又对她笑道:“但秦文玉会说司马少会主曾在她面前,为我美言,我未免有点受宠若惊,想不透司马少会主与我素昧生平,怎会……”
    司马玉娇接口道:“秦文玉因看不惯玉姑娘‘天魔怪轿’所摆排场,曾有欲加挑衅之言,我一来久闻玉姑娘芳名,二来‘酒、色、财、气、天、地、人’七煞,全是本会所礼邀贵宾,自然想排难解纷,化解掉一场无谓争斗!”
    玉娇娃闻言,含笑说道:“多谢司马少会主……”
    司马玉娇不等玉娇娃再拄下说,便乘机笑道:“玉姑娘,我有一位江湖友好,大概与你的交情不薄?”
    玉娇娃道:“是那一位?”
    司马玉娇说道:“就是新近才在武林中,以一身绝艺,崭露头角,卓然成名,获得‘四梅游龙乾坤圣手’美号的柳延昭兄。”
    玉娇娃神情一愕,向司马玉娇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司马少会主,你猜错了,我对‘四海游龙乾坤圣手’之号,暨‘柳延昭’之名,还是第一次在你口中听到,以前是从未闻及的呢……”
    司马玉娇听她这样回答,已知假钱太真所疑不差。
    柳延昭心目中无限敬爱尊崇的“玉姊姊”,与眼前这烟视媚行的“天魔门主”,必非一人,只仍不知道谁才是真牌实货的“色煞”?谁是冒用“天魔玉女”王娇娃之名而已。
    两者非一,虽然已可确定,但司马玉娇为了慎重,仍然尽己所知,再作进一步的求证。
    她目光微注玉娇娃的右面香肩,扬眉含笑问道:“玉姑娘,恕我冒昧,你在右肩头上,是否点有一颗宛若红痣的‘守宫砂’呢?”
    玉娇娃妙目如丝,先飘过一瞥冶荡眼色,然后呢声笑道:“司马少会主,我先告诉你一项‘天魔门’的传统规定,凡属接掌道统之人,必须立下血誓,在二十四岁以前,以处子之身,苦炼本门根基,等到二十四岁的生日之夜,觅人好合,破其童贞,接掌门户,并再参上乘功力,否则,便纵火自焚而死,向天魔祖师谢罪,少会主请想,玉娇娃如今已自称‘天魔门第七代门主’,则曾经沧海,定历巫山,我肩头上,还点得住‘守宫砂’么?”
    司马玉娇想不到玉娇娃竟会向自己这样赤裸裸的说话,不禁颇觉尴尬。弄得有点面红耳赤!
    玉娇娃笑道:“司马少会主若是不信,我就脱下衣裳,‘裸露右肩,给你看上一看……”
    说话之间,她身形微长,似乎就要起立宽衣。
    司马玉娇见她意欲施展预料中的风流解数,不禁急得连摇双手叫道:“这个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敢看?”
    玉娇娃“噗哧”一笑,诧然问道:“不敢看?司马少会主如此翩翩玉貌,慢说游侠江湖之际,必然倾倒无数武林红、粉,就在‘九回谷’总坛以内,也定有不少娇美姬人,奉侍起居,日处众香国内,必难无动于中,你……你不会是个……木头人吧?……”
    司马玉娇连连摇头,因欲找事解嘲,遂把玉娇娃刚刚替她添斟的一口香茗:喝了下去。
    谁知不喝还好,一喝之下,竟觉嗓眼发干,小腹发热,甚至于全身都有些懒洋洋的不大自在!.司马玉娇大吃一惊,心疑茶内已被玉娇娃置放了什么下流药物?
    她正待叱间,突然“轰”的一声,后楼火光微闪,浓烟大起!玉娇娃神色仓惶,赶紧转身,抢步闪楼后。
    一条极矫捷的黑影,突自楼后浓烟中电般向左遁去。
    由于此人身形太快,一般人只看得出他身穿黑衣,但以司马玉娇的锐利眼力,却看出他是披了一件黑色长衫,小腿裤无以此类推,可能连全身都还是赤裸状呢!
    以目前所见,加上自己来时,玉娇娃不能立即出迎,再加上她鬓发微乱,司马玉娇综合推敲之下,不禁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偷偷啐了一口,暗骂玉娇娃无耻,和那在后楼纵火之人,好不缺德!她不是中了淫邪药物么?怎的还有如此推测判断的闻情逸致?
    原因由于玉娇娃才一回身,扑向后楼,窗外有一点白光飞入,并有人以传音密语,向司马玉娇的耳边嘱道:“服下解药,趁机脱身……”
    司马玉娇自然知道这暗中发话之人是谁,赶紧服下接在手内的白色丹丸,也不再理会玉娇娃后楼救火之事,便飞身离却“小琼楼”,回到自己所住的“揽翠阁”内。
    在她以为,假钱太真定已在“揽翠阁”内相待,谁知居然料错,在她静坐调息养神的莫半个时辰以后,才看见这位来历怪异,智慧莫测的“玉姐姐”,从阁外含笑飘身而入。
    司马玉娇起身相迎,含笑问道:“玉姐,你怎么此刻才来?‘小琼楼’后的那把火儿,放得太缺德了!”假钱太真似答非问地,摇了摇头,微叹一声道:“我真没想到,那妖女如此淫邪,几乎令玉妹舍身喂虎,断送了你的清白!”
    司马玉娇惊道:“玉姊此话怎讲?”
    假钱太真“咦”了一声道:“我在楼外暗处,发现玉妹神色突然不对,难道你不是中了那妖女在茶内所置放的淫邪药物么?”
    司马玉娇苦笑道:“一来多谢玉姊灵药,邪药已解,二来那妖女不知我是女子,纵用下流手段亦属画饼充饥……”
    假钱太真笑了一笑,截断了司马玉娇的话头说道:“玉妹,你想法错了,那妖女正因知道你是位‘女少会主’,才对你起了歹心!”
    司马玉娇脸上一红这:“她……她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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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还我真面目疑是姊姊花
    司马玉娇虽与柳延昭做了一夜夫妻,但举竟是位初经人道的正派侠女,故而对于下面的话儿,委实有些说不出口假钱太真倒是一副做姊姊的老腔老调,毫不顾忌,冷笑说道:“起下歹心之意,倒不是那妖女想和你假凤虚凰,而是想把你借花献佛!”司马玉娇自然知晓“花”是指自己,遂急急问道:“佛在何处?”
    假钱太真笑道:“佛在后楼,玉妹难道没看见,我以一粒会发出大量浓烟,呛得一切蛇虫狐鼠都难以藏身的‘琉黄烈火弹’,烧出一位几乎光看屁股的黑衣人么?”司马玉娇皱眉,道:“那人最多是妖女私蓄面首而已,能有什么身份?玉姊竟对他用了一个‘佛’的称号?”假钱太真道:“玉妹请想上一想,他去时身法如何?”
    司马玉娇想起所见,不禁悚然一惊,点头说道:“玉姊说得对,那身披黑衫之人,动作十分快捷,若单以轻功而论,居然能和我们差不多少!”假钱太真叹道:“轻功极佳,别的功力也无不凌厉,此人虽然不配称‘佛’,却配称‘魔’,尤其属于大大魔头,他就是柳延昭的劲敌,一身得‘大荒二老’真传的‘笑面人居潇洒杀手’万心玄呢!”
    司马玉娇似乎有点不信地,秀眉微蹙,诧然问道:“万心玄为了柳延昭之战,在‘小玲珑馆…’静居用功,怎会和刚到‘九回谷’的天魔妖女,便搭上鬼混?”假钱太真冷笑道:“谁说他们刚刚搭上,我认为这一双狗男女,可能是老相好了?”
    司马玉娇听出她话中有话,不由闪动目光,对假钱太真看了一眼。假钱太真自然知晓司马玉娇向自己看这一眼之意,遂微笑说道:“我因巡查各地桩卡防务,偶然走出‘九回谷’外,发现这妖女在未到本会之前,便已和从‘九回谷’驰出的一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作了秘密的接触,而那黑衣蒙面人轻功又是极好,由身材经功力加以推料,都像是万心玄呢!”
    司马玉娇“呶”了一声,秀眉深蹙,略作寻思道:“他们来前在谷外先作接触,难道是约定而来,有甚图谋?”
    假钱太真冷笑道:“他们的图谋何在?固然需加推敲,我们的图谋,也应该稍加更改!”司马玉娇悄然道:“我们的图谋?……玉姐此语是指……”
    假钱太真接口道:“是指我们的原定的隔上几日,便由玉妹去往‘小玲珑馆’一行,扰乱万心玄用功,使他分神旁惊,无法专心,等于是暗助柳延昭之计……”司马玉娇道:“这条计儿不好?”
    假钱太真道:“计是好计,但因为情况变化,使发生一为‘不必’,二为‘不要’等两项变化原因……”
    司马玉娇一时尚不明白假钱太真语意何指,又自问道:“玉姐,请教何谓‘不必’?”
    假钱太真冷笑道:“玉妹请想,万心玄既悄悄出谷,与人秘密见面,又躲在‘小琼楼’上,和天魔妖女下流鬼混,那里是做说得冠冕堂皇地,要求静室,独居用功?他既不上进,便根本不会对正在刻苦用功的柳延昭形成威胁,我们也不必再设法加以破坏!”
    司马玉娇嫣然一笑道:“说得有理,再请教,何谓‘不妥’?”
    假钱太真皱眉道:“从‘小琼楼’上之事看来,万心玄对你似乎动了歹念,想在柳延昭未到前先以不要脸的下流手段,煮米成饭,刻木成舟,玉妹倘若再去‘小玲珑馆’,岂非自投虎口,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了么?……”
    司马玉娇双颊飞红,星眸一瞪,眉腾杀气说道:“万心玄敢……”
    假钱太真正色道:“这种万恶凶徙,色胆包天,有什么不敢作的?我知道若凭功力硬拼,玉妹同样也身兼两家之长,对他并不多让,但对方下流花样太多,你稍一疏神,终身饮恨,就后悔来不及了!”
    司马玉娇想起“小琼楼”头,自己误中邪毒光景,也不禁心内怦怦,改变话题,向假钱太真笑道:“玉姊,你为何迟来?是尾随万心玄,前往‘小玲珑馆’?还是……”
    假钱太真笑道:“暂时我还不想与对方完全抓破面皮,不会尾随万心玄,只是偷了那天魔妖女的一项要紧东西……”司马玉娇皱眉道:“玉姊竟偷……”
    假钱太真笑道:“我本意是想偷天魔妖女的一件东西,苦于不知她藏在何处?遂放把火儿,试上一试…—.”司马玉娇点头道:“对,根据一般心理,人见火起,必先抢救自己最紧要的东西。”假钱太真苦笑道:“常言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先前本不知道天魔妖女在后楼藏有面首,谁知道这把火儿一放,竟烧出一个光屁股的大男人来?……”司马玉娇玉颊微红,忍俊不禁地,失笑问道:“玉姊,不必再提那些下流事了,你究竟想偷天魔妖女的什么东西?”假钱太真道:“‘天魔门’中,最宝贵的,自然是当作历代‘天魔门主’传宗法物的‘天魔心录’!”司马玉娇道:“天姊可会得手?”
    假钱太真探手取出一枚镌作“魔鬼头”形状的黄色玉牌,向司马玉娇递去。司马玉娇接过手中,反覆一看,见玉牌上仅镌符录,未镌文字,遂诧声问道:“风闻‘天魔心录’上载三种‘天魔绝学’,非身为门主者,无权参修,这面玉牌上,毫无文字……”
    假钱太真不等司马玉娇的话说完,便接口笑笑道:“玉妹她难道忘了我所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发’呀?……”
    司马玉娇再向那黄色玉牌看了一眼,恍然说道:“这不是‘天魔心录’……”假钱太道道:“这是门主身份符令,谁若佩此物,谁就是‘天魔门主’!那妖女相当刁滑,她不知把‘天魔心录’,藏在何处,我只趁她目送万心玄身影,有点神色怅然之际,从床边几上,悄然偷了这也颇重要的‘门主符令’而已。司马玉娇见那玉牌上佩有细谏,不禁皱眉说道:“玉牌有谏,分明是悬于颈间之物,怎会摆在几上?”假钱太真笑道:“我起初也有与玉妹同样疑念,但旋即想出是天魔妖女与万心玄登榻荒唐之际不敢过份亵渎她本派祖师!遂把代表‘天魔门户’的玉牌卸下,置放一旁,恰巧玉妹来到,惊散鸳鸯,她不便让你这少会主久等,匆忙着衣之下,忘记将玉牌佩上。”司马玉娇道:“倘若偷得‘天魔心录’还可学得一些秘密武功,如今弄来了这面玉牌,除了想抢‘天魔门主’之位外,好做并没有什么用呢?”
    假钱太真笑道:“那不一定,至少我也可以开她一个大大玩笑!”
    司马玉娇不解道:“玉姊所谓的‘玩笑’,是怎样一个开法?”
    假钱太真笑道:“玉妹是聪明人,定然一点便透,那天魔妖女,暂时不会发现这‘门主符令’业已被人窃去。”司马玉娇眼珠微转,果然已知其意地,扬眉问道:“不知被窃,定然其物还在,莫非玉姊早具深心,替那天魔妖女,换了一枚假货?”假钱太真颔首道:“玉妹猜得丝毫不错……”
    一语方出,只见司马玉娇眉头微锁,遂又笑笑的道:“玉妹是否奇怪我怎会具有深心,早作准备?……”司马玉娇摇头道:“玉姊睿智高明,具有深心之事,无足为奇,我只奇怪在这‘九回谷’深山野岭,又是咄嗟之间,你到那里去找,与‘天魔门门主符令’,色泽相同,玉质相若,并镌成‘魔鬼头’形状的……”
    话犹未了,假钱太真便白面含微笑地,接口说道:“这要归功于你义父收藏丰富的那座宝库,我自从闻悉天魔妖女要来,又在库中发现有同样色质玉牌,加上素精雕玉之技,遂灵机动处,仿制一枚,谁知居然有用,这次在‘小琼楼’之中,有机会以假易真,把这‘门主符令’弄来,‘天魔门’大概六代而断,不会再有第七代门主出现,在武林中,至此断绝了!”
    司马玉娇向假钱太真看了两眼,眉梢微蹙,说道:“玉姊,你对‘天魔门’的一切,好像特别熟悉?”
    假钱太真笑道:“不瞒玉妹说,我与‘天魔门’,稍稍沾上一点渊源,以前也见过这枚‘门主符令’,才知道形状,能够仿制……”
    语音略顿,手指玉脾,向司马玉娇含笑又道:“玉妹,你翻转王牌,对牌上所镌,仔细看看,便可知晓。”
    司马玉娇如言,仔细注目,方知牌上所镌,粗看似是符录,其实却是四个奇形古篆。她细一辨识,仍未认清,遂半认半猜地,向假钱太真问道:“玉姊,这似状符录的古篆,是否‘天魔永昌’四字?”
    假钱太真笑道:“不错,但我在镌制假牌之际,一切形式,皆仿真品,只把‘天魔永昌’的‘永昌’二字,改镌为‘归正’!”
    司马玉娇目闪神光,失声赞道:“真的好一个‘天魔归正’,玉姊真是一位胸襟高大的有心人了……
    两人笑语至此,门上突起剥啄微响。
    司马玉娇轻轻“咦”了一声,秀眉微蹙说道:“是有什么重大急事?否则,侍女们不敢……话犹未了,门外侍女禀道:“启禀少会主,会主有急事差遣,命少会主立即普谒。”司马玉娇应了一声,回头向假钱太真说道:“玉姊,你等我一下,今宵便请小住‘揽翠阁’我有满怀心事,要和你作觅夜之谈!”假钱太真含笑点头,司马玉娇便开门走去。
    司马玉娇一走,假钱太真突然有点惘惘出神地,伸指蘸些茶水,在几上乱画符录!……其实,不是符录,只是些狂草字迹,写的全是些“柳延昭、万心玄、钱太真、天魔妖女”,以及“玉屏风”等。几上水渍将满,司马玉娇便回到“揽翠阁”内。
    假钱太真抬头一看,使发觉司马玉娇神情不对,再一仔细注目,越发失惊说道:“玉妹,你哭过了?司马会主找你究竟是什么事儿?”司马玉娇神色幽怨地,凄然一叹,皱眉答道:“我义父对于我与柳延昭兄之事,由于玉姊等竭力劝解,本已曲谅,不知怎又变卦?刚才把我叫去,分派了两件事儿,第一件事是告知已通告武林,‘尊天大会’本定五五端阳,如今提前三个月召开!第二件是严令我于会期之前,或擒来柳延昭活口,或携来他项上人头,否则,义父便和我永远断绝师徒暨义父女的关系,并把整个‘尊天会’的基业,均改由万心玄继承执掌!”假钱太真听得万分惊异,紧蹙双眉地,摇头说道:“这事奇怪,司马会主怎么会突然有此重大变卦?……”
    司马玉娇拭去从眼角涌出的晶莹珠泪,凄然说道:“但我义父也知海角天涯,寻人不易,何况柳延昭兄又具绝世身手,随我尽量选择会中高手为助……常的沙天行在座。”
    “沙天行……”
    假钱大真极为缓慢地,复诵了“沙天行”三字’,便再度陷入了沉思状态……
    司马玉娇似乎有点不大高兴地,把嘴儿一噘说道:“玉姊,你若不愿与我同行,我便独踏江湖也好,我知道你大概放不下这月支万两俸银的军师高职,和可以猛摸油水的‘钱粮大总管’呢!”
    她这几句轻嗔薄怨之言,到逗得假钱太真为之嫣然一笑,连连摇头说道;“玉妹,你已知晓部份机密,我是个赝鼎‘财煞’,只会对’情’太真,不会对‘钱太真’,既已与你情如姊妹,万而俸银,和一些不干净的油油水水,算得什么?适才沉思之故,只是在思忖一些既觉奇怪,而又可能相当严重的难解问题。”
    司马玉娇因仍作男装,遂向假钱太真长揖赔罪笑道:“玉姊莫加罪,尽管思索,等你获得骊珠想通以后,我们再走!”
    假钱太真苦笑道:“走就走吧,反正那些问题,十分复杂,一时之间,也想不透澈,或许在路上被夜风一吹,头脑清醒,来个豁然贯通,也说不定!”
    司马玉娇万分高兴,一面收拾行囊,一面含笑问道:“玉姊要收拾些什么?”
    假钱太真笑道:“其他不必收拾,我的几件要紧东西,全都在身上,甚至连衣服都不必带,因为多半我会在上路后,改变一副形容,玉妹只消多带上几张金叶子,以便购买需用之物,途中富裕就好。”。
    司马玉娇道:“玉姊放心,我除了腰缠丰富外,并反可仗着尚未取消的‘少会主’身份,在各地‘尊天会’的支会分会以内,取用无数金银,包管饿不坏你!”
    两人略一谈笑,便当真踏着美好月色,离开“九回谷”。
    但离开“九回谷”,约莫三数十里,到了一处小镇之后,假钱太真却似想起什么重大事儿,脸上变色,顿足止步。
    司马玉娇诧道:“玉姊,你好端端的顿足长叹则甚?”
    假钱太真苦笑道:“玉妹,你说在途中饿不坏我,但另外有个人儿,却非被饿坏不可!”
    司马玉娇起初诧然不解,但在微一寻思后恍然笑道:“玉姐所谓将被饿坏之人,是指真正‘财煞’,如今尚躺在宝库玉棺材内的‘吝啬夫人’钱太真?”
    假钱太真笑道:“当然是她,我若在借用了人家名号之后,再把对方活活饿死在玉棺材内,岂非太以缺德?”
    司马玉娇皱眉道:“那怎么办?我们再回‘九回谷’,把钱太真从玉棺材中放出……”
    一语未毕,突又想出有些不对,摇头苦笑说道:“不行,这样也不稳妥,真正的‘吝啬夫人’钱太真一放,玉姐这赝鼎身份,岂不……”假钱太真不等她把话说究,便长叹一声,接道:“玉妹,你以‘司马玉人’身份,叱咤江湖之际,何等精明强干?如今大概是为情所迷,有点心神恍惚,我说陪你同行,还想以假钱太真身份,再回‘九回谷’么?”
    司马天娇悚然一惊,目汪假钱太真,欲语又止……
    假钱太兴笑道:“这事不难处理,玉妹以你少会主身份,修书一封,指明我来历可疑,真的‘财煞’,现在宝库玉棺材内,派遣分会弟子,急送回‘九回谷’,司马会主得讯后,便可把真钱太真放出,免得她修被活活械死,并或许可‘以真代假’,接任军师职位!”司马玉娇也觉得只有如此,遂一面修书,一面向假钱太真合泪道:“玉姊,你为我作的牺牲太大了……”假钱太真道:“玉妹,我们已情同姐妹,不必再说客套之语,此处距离‘九回谷’不甚远,定有‘尊天会’支会成分会弟子,你要找个机伶点的,投任送信之职,我并还要对他交代数语……”话犹未了,目光一转,侧须向司马玉娇笑道:“玉妹,信要重写,莫说明真钱太真人在玉棺材内,只写身困密库,要送信弟子,同去指引救人。”
    司马玉娇大惑不解道:“玉姊此举何意?”
    假钱太姐道:“这样一来,才可使送信弟子,随同司马会主等进入宝库,玉妹命那弟子密切注意一切同去当率人的反应表情,我们在此略作勾留,等他回报。”司马玉娇自然如言重行修书,并对假钱太真诺然问道:“玉姊,你这闷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膏药?”假钱太真苦笑道:“玉妹且暂时闷一会吧,因为我在未收集到充份资料前,不敢过份大修地,速作惊人假设!”司马玉娇无奈,只得写好书信,在当地找了个胆大心细的机伶分会弟子,快马把信送去。假钱太真趁着等候那弟子归报的这段时间,赌办衣履,巧为易容。
    等她易容完毕,出声相唤,司马玉娇进房看时,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假钱太真的易容手段,杰出无伦,业已变成一位英秀无比的青衫学生。
    司马玉娇一怔之下,便也凑趣拱手,含笑问道:“仁兄幸会,尊姓大名?”
    假钱太真长揖还礼笑道:“小弟柳延德……”
    这“柳延德三字,使司马玉娇听得嫣然一笑。
    假钱太真却一本正经地,向司马玉娇摇手说道:“玉妹不要笑,这‘柳延德’三字,颇有来历而并非随口乱起!”
    司马玉娇再怎聪明,也想不出假钱太真的所谓“来历”
    何在?因反正须等那送信弟子,回报情况,有点闲得无聊,遂含笑说道:“玉姐请讲,小妹愿闻其详!”
    假钱太真暂未答话,反而目注司马玉娇问道:“玉妹,我女装之际,既然作你姐姐,则男装之际,有没有资格作柳延昭的哥哥?”
    司马玉娇笑道:“当然有资格……”
    假钱太真笑道:“好,称稗野史,既剧曲之中均云朱室金刀畅令公娶春佘赛花,生有七子,六名延昭,五名延德,我纵比柳延昭稍长,却也大不许多,故而若想作他哥哥,只有取名‘延德’的了!”
    司马玉娇失笑道:“玉姐,你经心妙舌,辩才无砚,鬼点子又复极多,真是位令敲可怕,令友可爱的绝世罕见人物!”
    假钱太真“呀”了一声,轩眉笑道:“玉妹请莫多作溢美之词,其实我那里有你所说的那样好法?……”
    司马玉娇道:“没那么好?我已经敬煞你,佩煞你,和爱煞你了,假如你是真男子,恐怕连玉娇娃、秦文玉全会移情,合绕着柳延昭的‘玉屏风’,将立告冰消瓦解!”
    这几句话儿,听来颇为有趣,倒逗得假钱太真为之“噗哧”一笑!
    提起“玉娇娃”,司马玉娇的双眉又蹙,缓缓说道:“玉姐,不论从品格上,从气质上,以及从任何角度研判,位在‘九回谷小琼楼’上的天魔妖女,决不会是柳延昭所魂牵梦萦的‘玉屏风’中主屏,玉姐既已偷了她门主符令,定必知她真正来历……”
    她们如今是在旅邸室中小酌,假钱太真替司马玉娇斟了一杯酒儿,面含微笑地,向她摇手,说道:“玉妹,不是我故弄玄虚,要卖关子,而是必须等送信人回报后,搜齐资料,再作综合研判,好在为时不会太久,你就再纳闷上一个半个时辰好了。……”
    话方至此,突然关口不言,双目凝光,泠然注定窗外。
    司马玉娇笑道:“玉姊怎么如此神色?我的耳力不弱,并未听得有什么风吹草动!……”
    假钱太真苦笑道:“我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却嗅得一些奇异气味,像是狗肉美酒之香,才怀疑窗外有人……”
    语音顿处,提高声音叫道:“那位高人宠降,何妨入室—会?……”
    司马玉娇被假钱太真这一提起,不单也嗅出果有狗肉酒香,并立即想到曾在“洗马沟”乐家老店中,对自己曾加指点的前辈人物邋遢和尚。
    她灵机一动,赶紧钴起身形,向窗外抱拳问道:“室外可是邋遢前辈?”
    窗外果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佛号,有人接口笑道:“此处既无‘茯苓雪酒’,又无‘八宝血肠’,我这佛门败类的食餮和尚,不愿进屋,要到别处去过馋瘾了!”
    司马玉娇听出奇人要走,赶紧推窗看时,人影已无,只在窜棂上留下一角邋遢僧袍,僧袍上写着:“事当分缓急,情领判重轻,九回无急险,双杰有忧惊,玉虑沉渊涡,英防量窄人,何妨集魍魅,一为扫烽尘……”
    在这八句似偈非偈之语后,还写了四句话儿,那是:“山海之关,秦星之阳,—速作策应,切莫彷徨……”
    司马玉娇苦笑一声,向假钱太真双眉深蹙说道:“玉姊,这些武林前辈,虽然神通广大,但却太好故弄玄虚,有甚事儿,当面直接指点多好,偏偏要弄上几句似偈似诗之语,要我们大猜谜儿作甚,万一把谜儿猜错,岂不反误大事?”
    假钱太真与她感受不同,知道目前有些事儿,尚不能对司马玉娇言明。
    否则,她心情大乱,万一走了极端,反而弄乱大局,遂含笑说道:“玉妹可不要抱怨,前辈人物,作事皆具深心,不会故弄玄虚,何况这几句话儿,不是禅机玄语,并不怎么难猜。”
    司马玉娇把那角僧袍,递向假钱太真,噘着嘴儿道:“好,玉姊是具有慧根灵机之人,就由你来主嘴……”
    假钱太真细看两语,笑道:“前面两句‘事当分缓急,情须判轻重’,无须推敲,意义明显,是要我们遇事冷静,分清缓急轻重,第三句‘九回无急险’,则是指‘尊天大会’既已决定于二月初五举行,则期前大家练功准备,无甚急事,要我们莫再心悬‘九回谷’而已……”司马天娇点头道:“这几句话我也懂,第四句‘双杰有忧惊’呢?‘双杰’指的是谁?”假钱太真笑道:“这我可不太好猜,因为我对柳延昭的交往不熟,只能从字面观察,认定‘双杰’毫不带女性意味,多半是两个男人!”司马玉娇灵机一动道:“会不会是柳拉昭的两个义弟,武功练得相当不错,均达一流身手,并具有极特别招术的孟赞焦良……”假钱太真与司马玉娇好得无话不谈,自然听她说起伏牛山“金刚大会”之事,提过孟赞焦良,遂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对,多半就是那听来极为可爱的大小子,和小小子,玉妹灵机活泼,看来你的慧根,不比我浅!”司马玉娇白了假钱太真一眼,假钱太真又复笑道:“‘双杰’可已断定是孟赞焦良,但他们有甚‘忧惊’?却因‘忧惊’的种类太多,无法预测,不过‘忧惊’二字,份量尚轻,不似有重大灾厄,下面的‘玉虑沉渊祸’,就严重多了,‘美玉’只一沉‘渊’,必然万劫难复!”司马玉娇悚然道:“玉有大厄,会不会就是指我?”
    假钱太真对司马玉娇脸上,注视有顷,又叫她伸出右手,仔细看了一会,含笑摇头说道:“我粗通相法,玉妹腕厄已过,何况掌上还有极难得的‘阴阳线’,也就是‘逢凶化吉之纹’,则有‘沉渊’之虑者,必不是你,可能是秦文玉了!”
    司马玉娇秀眉方蹙,假钱太真又复似有所得地,断然道:“不错,我已可以断定,就是那位‘巾帼之雄’秦文玉了!”
    司马玉娇诧道:“玉姐是发现了什么有力证据,竟如此断言中”
    假钱太真笑道:“我是由于上下合参,因为下面一句‘英防量窄人’中的‘英’,分明是指‘妙姹金刚’萧克英,则与萧克英共同行动的秦文玉,自然是十之八九的便是那块危机险恶的‘渊边玉’了!”司马玉娇失笑道:“玉姐,你是不是江湖相士出身,竟有这一张巧嘴,说得我不能不信!”假钱太真又道:“至于‘量窄’之人,为数太多,我们无法乱猜,也暂时不必研究,最后的何妨集魑魅,一为扫烽尘’,则含意极深,玉妹体会得么?”司马玉娇想了一想道:“是不是诸位前辈期望这次‘尊天大会’,能聚集三山五岳八荒四老的魑魅魍魉,予以一鼓歼除,使莽莽江湖,成为清平世界?”假钱太真拊掌笑道:“玉妹果然慧根极高,微言妙旨,一参就透……”语音略顿,指着邋遢僧袍角的最后四语笑道:“由这‘山海之关,秦皇之阳’二语看来,一切事变,皆将发生于‘山海关’‘秦皇岛’左近,又时机危急,说不定还与正奉师召前去‘秦皇岛’练功上进的柳延昭兄,有关系呢?”听了“柳延昭”三字,司马玉娇越发动容,急急说道:“既然如此,玉姊,我们何必在此耽搁马上就走?”假钱太兴微笑道:“就走也好,既然心意改变,我们也不必再等那弟子归报的了!”谁知她们刚刚收拾行囊。出得店外,却见派去“九回谷”送信的那名弟子,恰好飞马归来。
    假钱太真向显然心情颇为惶急的司马玉娇,含笑说道:“玉妹,‘山海关’‘秦皇岛’之行,因是揣测,也不必急于一时,这名弟子,既已归来,我还是问问‘九回谷’中情况为妥!”
    司马玉娇点头道:“玉姐……”
    一声才出,因那名弟子业已下马走近,遂改了称呼道:“柳兄尽管请问……”
    语音顿处,目注那名叫邹元礼的弟子,扬眉问道:“邹元礼,你是否见着会主?会主是单独召见?还是有旁人在侧?会主阅毕我那封书信,是否颇感震惊?你要把当时情况,详细说给听。”
    邹元礼躬身答道:“启禀少会主,会主是与沙天行一齐召见弟子,少会主的密柬,也是先由沙供奉拆阅,然后才转呈会主,会主看完,并未有什么震惊……”
    司马玉娇诧道:“又是沙天行,这在‘七煞’中,最平凡的‘天煞’,怎会突掌大权,获得我义父如此宠信?”
    假钱太真轻叹一声道:“只怕不是得宠……”
    司马玉娇闻言,方对假钱太真投过一瞥诧问目光,假钱太真已向邹元礼笑道:“司马会主既未表示震惊,恐怕连密库都不会去,只把此事交由沙供奉全权处理,是么?……”
    刍阮礼过:“柳爷猜得不错,会主把少会主的密函,递交沙供奉道:‘我身体不适,需要静静休息,此事便由你全权处理’。”
    司马玉娇听了邹元礼这样一说,双眉深蹙,陷入沉思!
    假钱太真又对邹元礼问道:“这样说来,是沙洪奉与你同入宝库的了,在玉棺材内,放出‘吝啬夫人’钱太真后,他们说些什么?”
    邹元礼道:“那位‘吝啬夫人’钱太真虽被抬出玉棺,人却昏迷不醒,由沙供奉加以救治,弟子恐少会主等待过久,遂立即告别赶回。”
    假钱太真笑道:“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赶路辛苦,去歇息吧,少会主在此尚有一二日的勾留,但不许张扬,明日还有要事分派!”
    邹元礼连声称是,躬身抱拳退去,司马玉娇诧道:“柳……玉姊,你还要勾留一二日?我们不走了么?”
    假钱真太道:“谁说不走?并还要说走就走,尽量快速的展开身法……”
    一面说话,一面果然已足下加快,驰出小镇。
    司马玉娇亦步亦赶,与假钱太真并肩同行,向她含笑间道:“王姊刚才对邹元礼所说还要勾留一二日之……”
    假钱太真道:“那是诈语,也是使人莫测我们行踪的缓兵之计!”司马玉娇惊道:“缓兵之计?……玉姊莫非竟怀疑后……后有追兵么?”假钱太真苦笑:“但愿这是我的多疑,但在步步险诈的鬼域江湖中,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我们因需急赶‘山海关’和‘秦皇岛’帮助‘双杰’解厄,避免‘美玉’沉‘渊’,自然应该尽力摆脱开一切羁绊。”
    司马玉娇见她说话时,神色异常沉重,遂也不再多言,兀自皱眉思索。
    驰出数十里后,司马玉娇突然神色微震地,口中“呀”
    了一声。
    假钱太真听出她“呀”声之中,震惊味极浓,遂目光一注,偏过头儿,含笑问道:“玉妹何事惊叹?你是想起了什么不对……”
    司马玉娇皱眉接道:“我想出蹊跷来了,我义父突然变卦,要我去取柳延昭首级之事,相当异常情,他老人家会……不会是受了什么挟制?”
    假钱太真叹道:“我不愿对玉妹作此分析之故,是怕你过份为司马会主担忧,谁知仍然被你参透机微,瞒蔽不住。”
    司马玉娇足下立停,目中含泪地,向假钱太真叫道:“玉姊,我义父既然有难,我们又怎能远离?应该赶紧回去?”
    假钱太真向她安慰笑道:“玉妹且想想邋遢前辈的‘九回无急难’之语,挟制司马会主之人,无非要藉‘尊天会’已成之势,霸视江湖,君临武林,故在‘尊天大会’开始之前,司马会主还有极重要的利用价值,毫无生命危险!我们只消赶紧聚合同道侠义,加强力量,便是妥当对策了!如今若是转回,一则力量不够,二则更恐弄巧成拙,逼得群凶知道机密泄漏,生恐夜长梦多地,提早对司马会主下甚毒手?”
    司马玉娇吸了一口长气,抑平胸中盛气,仔细想了一想,点头苦笑道:“玉姊分析得对,怪不得我义父听我选择请你同行之际,微有喜色,毫未加以拦阻……”
    假钱太真拉看她的手儿,一同举步,含笑说道:“玉妹既已明白轻重缓急,并知司马会主最多身受挟制,暂时无甚危机,便莫再迟延,赶紧去办急事。”
    司马玉娇拭去泪痕,随同举步,双眉微蹙说道:“奇怪,我义父武功绝世,人也相当聪明,怎会受人挟制?那沙天行不过庸中佼佼,凭他怎配……”
    假钱太真道:“玉妹想一想看,你是绝顶聪明之人,只要把头脑冷静下来,一定参详得出!”
    司马玉娇细想有顷,恍然说道:“是万心玄,他与其他人似乎落落寡合,但与沙天行臭味相投时常揍在一起!”
    假钱太真道:“玉妹果已明白,其实司马会主早就对你作过暗示,只是你当时根本不会想到这方面,致未觉察而已。”
    司马玉娇又一寻思,颔首道:“对,对,怪不得我义父会有要把‘尊天会’的基业,付托万心玄执掌之语!”
    钱太真叹道:“常言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正有点奇怪,平时是轻不出世的‘酒、色、财、气、天、地、人’等‘翻天七煞’,怎会突然东西南北地,齐集‘九回谷’中,如今才知除了我外,全是被心计狡猾的万心玄约束,表面上,他与旁人落落难合,实际上均属做作,全是他的爪牙!”
    司马玉娇突向假钱太真望了一眼,又复停下脚步。
    假钱太真笑道:“玉妹怎又不走?”
    司马玉娇对假钱太真由头到脚地仔细看了几眼,一言未发,举步又走!
    假钱太真心中方觉奇怪,司马玉娇突然似又想出什么有趣之事,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
    这一笑,真把假钱太真笑得满腹疑云地,目注司马玉娇问道:“玉妹,你鬼头鬼脑的,是在笑些什么?”
    司马玉娇笑道:“一半笑我,一半笑你……”
    假钱太真“咦”了一声道:“玉妹居然也会弄甚玄机?”
    司马玉娇道:“常言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既认了你这善于分析,精于推理的天下第一大军师作姊姊,总会沾点光儿,学一些阴阳八卦!”假钱广真失笑道:“好,好,我就请教玉妹这无师自通,突然领悟的阴阳八卦!首先,你为何自笑?……”司马玉娇道:“我是笑我居然开了窍儿,真所谓‘一窍通而百窍通’,也仅得了推理之道!”假钱太真道:“其次,为何笑我?”
    司马玉娇道:“我觉得玉姊虽精于变化,像只九尾天狐,但在稍一不慎之下,居然也醉后露出狐尾来!”假钱太真眉头略皱,白了司马玉娇一眼,笑骂道:“该死,该死,竟把我比作狐狸精了,我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司马玉娇笑道:“玉姊刚才不是曾说过‘翻天七煞’不会这么巧来,于久隐江湖之下,突又群集‘九回谷’,再经研究,认定‘除了你外’,可能全是被万心玄暗暗约来?”假钱太真点头道:“不错,我说过这些话儿,但这些话儿中,却有什么蛛丝马迹?”
    司马玉娇道:“怎么没有?仅仅‘除了我外’四字,便已说明了玉姊也是‘酒、色、财、气、天、地、人’等‘翻天七煞’之一!”
    假钱太真“哦”了一声,目注司马玉娇失声笑道:“原来玉妹是在推理研判我的身份,但你应该知道我这‘翻天七煞’中的‘财煞’身分属于冒牌,真的‘吝啬夫人’钱太真,刚刚爬出‘玉棺材’!”
    司马玉娇不理会假钱太真的声东击西之语,从一双妙目以内,闪射出智慧光辉,嫣然笑道:“我从玉姊推理研判各种事物中,学会首先要细心综合已知条件,推研出大胆假设,然后再加以小心求证……”假钱太真颇表嘉许地,连连点头,含笑说道:“玉妹骊珠已得,进步可喜,此去‘山海关’,还有不少途程,你就以我作为对象,来推理研讨一番,倒也蛮有趣味!”司马玉娇笑道:“玉姊=请听我来综合已知条件,首先,你以‘吝啬夫人’的‘财煞’身份,故意卖弄才智,取得‘尊天会’军师大位,既月俸万两的空前酬谢,却又毫不吝啬的甘于放弃,愿随我浪迹江湖,当然,这固然是由于玉姊对我关切;使小妹十分感激,但骨子里的最重要原因,显然还在于玉姊对那条风流倜傥的‘四海游龙’太以关爱……”假钱太真喜怒本不轻现,如今也不禁在双颊之上,泛起一片淡淡红色!
    司马玉娇继续道:“其次,王姊能确定指出住在‘小琼楼’的‘天魔天女’玉娇娃,是个冒牌货色,对于‘天魔门’的外人难知秘密,知道得十分清楚,又费心盗换了那枚‘天魔门主’的身份符令,其中似蕴妙趣?……”假钱太真向司马玉娇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司马玉娇笑道:“这是大的已知条件,还有些琐碎事儿,足资配合推敲,譬如,你不反对我叫你‘玉姊’,也愿意加入‘玉屏风’,非单爱护柳延昭,并爱屋及乌地,对与他有关的秦文玉、萧克英、孟赞、焦良等人,也一样关切,以及一再曾为‘天魔玉女’玉娇娃辩护,认为她不会有下流行为,否则,目高于顶,心雄万丈的奇男子俏英雄,‘乾坤圣手’柳延昭,又怎会对她刻骨相思,痴情欲绝?……”
    是不是由于残阳在山,余震散结之故,假钱太真脸上那片淡淡红色,突然渐渐深了起来……
    司马玉娇索性把两道目光,盯在她红得醉人的双颊之上,扬眉笑道:“已知条件够多,大胆假设已毕,小妹如今要来小心求证了,玉姊姊,你便是我们所谓‘玉屏风’上的第一扇吧?”
    她们本是低声笑语,假钱太真突把语音提高不少,叹了一口气儿说道:“玉妹,柳廷昭虽在‘葫芦岛’上,苦练神功,但那九转三参火候,委实艰难,不知道是否能在‘尊天大会’期前,获得理想成就?尤其他这种参修,最忌惊扰,我们一切行动,均须仔细,不要为他带去烦恼?”
    司马玉娇一怔……她一怔的理由多了:第一、自己正在推测假钱太真身份,问她是不是真的“天魔玉女”玉娇娃?
    她为何答非所问?第二、柳延昭是去“秦皇岛”参师,上参绝艺,她为何说成“葫芦岛”?第三、这种情况,似是对敌人作什么诈语?但自己已暗运神功,听出周围十丈以内,根本别无外人……
    心中发怔,足下未停,又走出了数十丈远近。
    假钱太真目光如闪电地,四外二扫,娇笑说道:“玉妹,你刚才的小心求证之语,是不是猜我的真实身份,就是‘翻天七煞’中,被列名‘色煞’‘天魔五女’玉娇娃?”
    司马玉娇听她似乎话外有话,不禁微觉一惊道:“玉姊难道不是?……”
    假钱太处笑道:“玉妹既已求证,不论是或不是,谜底也须揭开,来,那边山壁下有个石洞,我们日.歇息片刻再走。”
    司马玉娇知道假钱太真绝非需要歇息,但是她又猜不透她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好随同走去。
    假钱太真指着洞口一块洁净山石,向司马玉娇笑道:“玉妹,你小坐片刻,我要进洞内变个戏法出来!”‘话完,一笑翩然人洞……
    司马玉娇真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只有面带苦笑地,坐在洞口呆等。
    过未多久,香风一阵,另一位司马玉娇形相的风华少女,便从洞中走出。
    司马玉娇呆了,双眉紧锁地,苦笑一声叫道:“玉姐,我知道你的易容手段绝高,但你扮作‘吝啬夫人’钱太真,还可视是遮掩行藏,如今却又扮成我的形相则甚?”
    那位绝代风华的少女,娇笑连声,扬眉答道:“玉妹莫要以真当梦,以梦当真,如今,我连半点易容手段,都未用上,这便是我和你开诚相见,毫无虚假的本来面目!”
    司马玉娇向对方一再端详,觉得除了风韵姿态更略成熟之外,无论身材貌相均极酷似自己,不禁又惊又喜问道:“玉姐,我猜得对不对?你是不是‘玉屏风’中的第一扇主屏,‘天魔玉女’玉娇娃?”
    那位姿韵成熟,风怀绝代的少女,嫣然点头笑道:“玉妹的大修假设,与小心求证,完全符合了我就是正努力摆脱邪教,以期归入正途的玉娇娃,屏风合围,何分宾主?而‘天魔玉女’之号,我也从此不想要了!”
    司马玉娇喜得“呀”了一声,纵身扑人玉娇娃的的怀内,口中不住道声低叫“姐姐”,星目中并泪光湿润!……
    玉娇娃抱着司马玉娇,互相亲热一下,便向她含笑问道:“玉妹,你在‘金刚寨’柳下留情,赠送柳延昭解药之时,是不是以女装和他相见?”
    司马玉娇方一点头,玉娇娃又复微笑说道:“柳延昭与我结识之由,便是惊于我们的貌相身材太以相像……”
    司马玉娇忍不住的,接口说道:“这样说来,玉姐当真没有丝毫易容?若非我们是亲身当事之人,真……虽相信世上竟有……”
    玉娇娃笑道:“世上不可思认的怪事多呢,何况关于我们形神酷似一事,我还有极大胆奇妙的想法!”
    司马玉娇的双眉一挑,睁大妙目,盯着玉娇娃道:“玉姊,你有什么极奇妙的想法?”
    玉娇娃暂时未答司马玉娇之问,却反问道:“玉妹,你对我适才改称柳延昭在‘葫芦岛’练功之事,怎未觉得奇怪?”
    司马玉娇笑道:“是有一点奇怪,我当时猜出玉姊似在故意愚弄敌人,引对方进入岔路,但也曾凝神细听,却听不出周围藏有敌人的声息……”
    玉娇娃失笑道:“你当然听不出来,但是对方是居高临下,藏在我们说话与左面削壁的二十丈以上。”
    司马玉娇惊道:“二十来丈以上?那对方又怎能听得见我们并不高声的互相谈话?”\玉娇娃道:“他们极具深心,用了特制听音之器,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遂作虚言,作弄对方—下,不过我们此后言行,务须特别小心,以防泄漏机密!”
    司马玉娇皱眉道:“这干恶徙究竟居心何在?既对我们起了歹念,怎不早早下手,又放纵我们远离‘九回谷’则甚?”玉娇娃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万心玄怎舍得伤你?
    他最大目的,是要你的人,和柳延昭的性命!”司马玉娇恍然道:“好阴损,他是放长钱,钓大鱼,把我们利用成引导他破坏柳延昭练功,并猝下辣手的极好钱索!”
    玉娇娃颔首道:“对了,玉妹此语,如见万心玄的肺肝!”
    司马玉娇银牙一挫,目闪煞芒,轩眉叫道:“玉姐!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
    玉娇娃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接口微笑地,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打算,大家索性斗斗心机,闹它个天翻地覆也好!”
    司马天娇瞿然道:“玉姐!莫非你在那‘葫芦岛’上,尚有巧妙安排?”
    玉娇娃道:“我并无有意安排,却可能会制作妙趣,其中玄机,玉妹暂时莫问,因为万一泄漏了,好热闹的把戏,就会变不成了!”
    司马玉娇把小嘴一噘,佯作撒娇地,目注玉娇娃道:“玉姐,不问玄机,问问妙想如何?”
    玉娇娃是冰雪聪明之人,自然懂得她“妙想”何指,嫣然—笑道:“这妙想可能妙得过头,我大胆而又大的,作次了‘大大胆的假设’,假设我们两人是同胞姐妹,才会如此形神绝似!”
    司马玉娇着实听得大大吃了一惊,拉着玉娇娃的手儿,急急问道:“有可能么?玉姐……”
    玉娇娃笑道:“怎么没有可能?我是被遗弃的孤儿,玉妹也被你义父拾来抚养,根本不知道亲生父母为谁?既然相貌身材如此相似,怎不可能是双同胞姊妹,这项假设,虽颇大胆,并须小心求证,但在理论方面,却完全成立的呢!
    司马玉娇点头道:“对,等‘尊天大会’了结后,我问问义父,他老人家究竟是在何处把我拾来,彼此对证对证……”
    语音至此顿住,妙目凝光地,望着玉娇娃道:“玉姊,你呢?你是被何人?暨在何处拾来?”
    玉娇娃笑道:“我比你稍强一些,知道是被师傅在‘秦山’的‘南天门’附近拾得……”
    司马玉娇又问道:“玉姊的授业恩师是谁?”
    玉娇娃神情一正,肃立抱拳,十分恭谨地,缓缓说道:“她老人家姓狄,名去尘,号称‘碧目娘’,是‘天魔门’的第六代门主!”
    司玉娇听她这样回答以后,突然双眉微蹙,在妙目中透露出迷惑神色?
    玉娇娃鉴貌辨色,玲珑剔透地,嫣然一笑说道:“玉妹,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假的‘天魔玉女’玉娇娃,和我似有某种关系?……
    司马玉娇点了点头,玉娇娃便一面挽起长发、续作男装,一面含笑说道:“要明了此人身份,必须先从我师门之中的一些隐秘之事说起……”话完,先把“天魔门”必须于二十四岁破身,接掌门户,否则便纵火自焚等邪恶陋规,对司马玉娇略加叙述。
    司马玉娇相当不以为然地,连连摇头,苦笑道:“这种规条,相当荒谬,难怪玉姊不把自己所宗门户视为正派……”
    玉娇娃叹道:“我师傅还有一个师弟,名叫‘魔心秀士’米通天,此人性格淫邪,时常向我纠缠,尚幸‘天魔门’门规规定,门主大位,只传女不传男,凡将接掌门主者,在廿四岁前,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我才藉此推脱,消除米通天多少妄念!但年前我行道回山,震惊恩师业已逝世,米通天宣称代传我恩师遗命,要我必须于今年过了二十四岁生日后,立即接掌门户,我洞悉米通天狼子野心,特意避远,移居‘伏牛山’天魔别府,才和柳延昭邂逅,生出了那段因缘司马玉娇道:“玉姊与柳延昭分别之后,是去了何处?”
    玉娇娃道:“我因知世劫方殷,群魔乱舞,要想帮助柳延昭降魔卫道,弭劫消灾,自己在功力方面,非再加精进上达不可,遂立意回转‘熊耳山天魔洞’,取那本门传宗至宝‘天魔心录’,和足能提高一两成功力的‘天魔盒元丹’,谁—知竟在此行中,发现了另外一桩秘密!……”
    司马玉娇一面细听未知情况,一面综合已知情况,恍然笑道:“玉姊所谓的另外一桩秘密,是不是鹊巢鸠估?你这‘天魔门’第七代门主身分,业已落到旁人头上?”
    玉娇娃苦笑道:“玉妹猜过头了,我当时并未知晓此事,只见‘天魔洞’已毁,‘天魔心录’‘天魔益元丹’,和‘门主符令’等,完全失去,正错愕惊疑问,突又从一座颓壁之内,发现我恩师‘碧目仙娘’狄去尘的真正遗言……”
    司马玉娇“咦”了一声,眉头微蹙,向玉娇娃问道:“玉姊,你恩师的遗言,怎会秘密……”
    玉娇娃叹道:“这就是因为当时我不在面前,而我恩师之逝,又是被‘魔心秀士’米通天所杀害……”
    司马玉娇一惊道:“这就难怪……”
    王娇娃道:“我恩师知道米通天既下杀逆辣手,传宗至宝,必为所夺,遂于遗言竹筒之内,藏放一粒并非魔教之物的武林圣药‘小还丹’命我立即服食,增强功力,才可诛却此贼!同时并叹‘天魔’门户不正,无须贻害江湖,已于逝前,刺心沥血,代我消除毒誓,要我从此转入正途,于追回失宝后,一火焚之,永绝‘天魔门户’……”
    司马玉娇肃然生敬道:“狄前辈逝前见道,定是上上解脱,玉姊无须悲抑!”
    玉娇娃笑道:“如今玉妹应知我为何一闻‘天魔玉女’玉娇娃乘了顶‘天魔大轿’,在途中招摇之事,便准备好一面假的‘门主符令’,准备与她来个偷天换日了吧?”
    司马玉娇道:“这冒用‘玉姊’名号的‘天魔门第七代掌门人’,显然必与你那心肠恶毒的师叔‘魔心秀士’米通天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如今她既出现,又和万心玄勾搭上,怎未见那米通天呢?”。
    玉娇娃摇头道:“我也觉得此事有点奇怪,照理而论,米通天应在假玉娇娃左右……”说至此处,她已重行扮好男装,叹息一声道:“玉妹,我们说明经过,便赶紧前往‘山海关’吧,倒看秦文玉、萧克英、和孟赞、焦良等人,有些什么灾刻?是不是我们可以挽救?”
    司马玉娇当然站起身形,与玉娇娃相偕上路,并含笑说道:“玉姊,此去‘山海关’,我们会先过‘葫芦岛’……”
    玉娇娃笑道:“我料定万心玄欲擒故纵,在我们身后必然伏有追兵,遂故布疑阵把对方引入歧途,让他们到‘葫芦岛’去狗咬狗的乱斗一阵,我们则乘机摆脱纠缠,直赴‘山海关’和‘秦皇岛’两处!”
    司马玉娇诧道:“狗咬狗?照这三个字儿听来,玉姐并未在‘葫芦岛’上,作甚巧妙安排,而是岛上另有凶邪人物?”
    玉娇娃目光一扫四外,判定无人窃听,方含笑说道:“对方善用特制听音之器的爪牙不在,不评泄漏机密,玉妹猜得不错,‘尊天会’急于想邀请入伙,聚集‘翻天七煞’的仅缺‘气煞’,‘霹灵火’廉不和,正在‘葫芦岛’,收集‘红毛脆钢’,炼制他的厉密火器……”
    司马玉娇一怔道:“原来是他,但万心玄等群凶,正在找他,这一引去,岂不使他们水乳交融一拍即合,反而助长恶焰?”
    玉娇娃摇头道:“未必,因‘七煞’之中,数这‘霹雳火’廉不和,心胸狭傲,性如烈火,他在‘葫芦岛’上,已传禁令,不许任何人加以惊扰,万心玄那般魑魅,不知详情,以为柳延昭在岛上练功,闯去胡乱搜索,定会引起廉不和的勃然大怒,他的‘霹雳火器’,十分厉害,出手多半伤人,只一弄僵,再想解释和好,便必费相当周折的了!”
    这番话儿,使司马玉娇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好生佩服!
    她所佩服的是玉娇娃老练深沉,多谋远虑……
    显然,玉娇娃在投奔“九回谷”前,已把整个武林局势既沿途特殊人、物、或事,均加密切注意,了然于胸,否则,她只是侠女,不是神仙,怎会前知各事?
    想至此处,司马玉娇相当关心的,扬眉娇笑说道:“但凿廉不和与万心玄等群凶,能有相当程度的互斗损折,则只等柳延昭兄神功一成,使足可扫荡邪魔……”
    玉娇娃脸色一正,摇了摇手,裁断地话头说道:“玉妹不可把事看得容易,难道你忘了即将由大荒远来‘九回谷’的‘大荒逸士’西门缺,和‘血杖仙娘’龙妙常吗?还两个老魔,何等厉害?连邋遢前辈等都对他们相当顾忌,何况我们这些功行浅薄,仅仗恃运用聪明的年轻后辈?”
    提起“大荒二老”,司马玉娇果然心惊,两道秀眉,立即愁结一处!
    玉娇娃见状笑道:“玉妹虽不必把事看得过份容易,也不必过份悲观,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又道是‘邪不胜正,理所当然’,如今,邋遢僧,醉酡道,已然重现江湖,只消‘绿白玉箫双主人’,也现仙踪,‘大荒二老’便不足为惧的了……”话到此处,略略一顿,再目光先扫四周,然后低声说道:“玉妹,我们如今便装出心急如焚的直奔‘葫芦岛’,沿途莫再作任何停留,免得对方那些狡猾贼子生疑,但一到‘葫芦岛’上却必须悄然摆脱尾随群邪,让他们莫名其妙,换不着头,才会在岛上胡搜乱撞,激起廉不和的冲天怒火!”
    司马玉娇笑道:“玉姊放心,你尽管运筹帷幄,传下将令,我必谨慎遵行,决不丝毫违抗!”
    于是,前面两位侠女的身形飞动,后面也果然暗暗随有不少凶邪,一齐向“葫芦岛”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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