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血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话中套话
    仲孙双成道:“仲孙双成愿闻其详。”
    敢情她是真的不明白,难得糊涂!
    燕小飞道:“谷主自己明白,那两名贵谷弟子,并非鲍耀寰所说,是当年白山黑水间的甚么盗寇,那么,他两人不可能会认识‘金陵卓家’中人,彼此无仇,今夜何必来冒险杀人灭口?”
    鲍耀寰身形为之一震。
    仲孙双成则美目中寒芒闪动,点头说道:“那么,燕大侠认为这是……”
    燕小飞道:“这是他们的高明之处,由‘金陵卓家’派人杀人灭口,而那夜杀人放人之人,却不出头,如此,纵有人被擒,也不怕把他牵扯出来!”
    仲孙双成螓首再颔,未说话。
    燕小飞淡然一笑,又道:“其实,说起来,是我一时大意疏忽,不该擒他,而该擒那诱使谷中弟子离开岗位的另外两人!”
    仲孙双成道:“那另两人是……”
    燕小飞道:“‘翡翠谷’中奸细,也即是那夜杀人放人之人。”
    仲孙双成道:“何以见得?”
    燕小飞一指鲍耀寰道:“谷主适才没听他说么?同来的另有人,连他该是两个,那么,那另两个负责诱敌,暗助他们之人,又是谁呢?”
    仲孙双成娇靥变色,尚未说话。
    鲍耀寰忽地朗声说道:“燕小飞,你别自以为聪明,那诱敌之人,便是姓鲍的与另一人,是我二人诱那些桩卡离开职守后,再复转来……”
    燕小飞截口说道,“没那种说法,我看得清楚,那诱敌两人之中,绝没有你,而且,你已经不打自招了。”
    鲍耀寰脸色一变,意欲再加辩说……
    燕小飞淡笑又道,“怎么,说你不打自招,你不服么?待我说给你听。站在‘金陵卓家’的立场,‘翡翠谷’中,若起内乱,乃是求之不得之事,故而你应该点头直认,不该摇头否认,甚至于胡乱拉上几个,都可使谷主无法深究……”
    鲍耀寰听到此处,神情一震,刚想开口——
    燕小飞道:“现在再想改口,可就嫌太晚了。”
    鲍耀寰双眉紧皱,默然不语。
    仲孙双成座上微欠娇躯,道:“多谢燕大侠及时提醒,破我冥顽……感…”
    “好说!”燕小飞道:“燕小飞说过,理该竭尽绵薄。”
    仲孙双成美目深注,嫣然而笑,然后,转注鲍耀寰,立刻沉下脸色,道:“如今,我只有一句话,想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想知道之事,想死,你只管闭上嘴巴,装聋作哑!”
    鲍耀寰猛然抬头,阴笑说道:“谷主,不难为姓鲍的,这话可是谷主说的。”
    仲孙双成冷然点头,说道:“不错,话是我说的,不过,那要看你是不是惹我生气,引起我的杀机!”
    鲍耀寰阴笑说道:“谷主明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姓鲍的是个人?”
    仲孙双成道:“那么,说!”
    鲍耀寰道:“谷主要姓鲍的说什么?”
    仲孙双成目中杀机一闪,道:“告诉我,那两个诱敌之人是谁?”
    鲍耀寰道:“那简单,不过,在姓鲍的没说之前,要求谷主给我一个承诺!”
    仲孙双成扬眉说道:“你想留命?”
    鲍耀寰道:“那当然,人生父母养的,成名尤其不易。”
    仲孙双成道:“那可以,只要你说出那诱敌二人是谁,我保你不死!”
    鲍耀寰目中异采一闪,道:“谷主是一谷之尊,名重武林。”
    仲孙双成道:“别来这一套,仲孙双成言出如山,说一不二!”
    鲍耀寰道:“有谷主这千金一诺,姓鲍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顿了顿,三角眼中忽闪诡异神色,接道:“姓鲍的只能告诉谷主,‘翡翠谷’中确有内奸,但姓鲍的不知道是谁!”
    妙极!这种讲法,岂不等于白说?
    仲孙双成脸色一变,道:“怎么说?”
    鲍耀寰道:“敝东家向不许人知道那么多。”
    仲孙双成冷笑说道:“那么,是谁要你来杀人灭口的?”
    鲍耀寰道:“自然是敝东家!”
    仲孙双成道:“那卓王孙又如何知道这两人未死?”
    鲍耀寰道:“不,敝东家认为那两人已死,明知道这是陷阱!”
    仲孙双成神情一震,道:“我不信!”
    鲍耀寰道:“事实如此!”
    仲孙双成扬眉说道:“这么说来,你那位东家,倒是挺高明的!”
    鲍耀寰傲笑说道:“天下没有事能瞒过他老人家的,他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仲孙双成道:“他是超人?”
    鲍耀寰道:“并不为过!”
    仲孙双成挑起了黛眉:“他是神仙?”
    鲍耀寰道:“可也差不多!”
    仲孙双成冷笑说道:“那么派你来,并非故意把你推入罗网?”
    鲍耀寰道:“只要能报效敝东家,鲍某虽死不辞!”
    敢情他到是挺忠心的。
    由此也足见那卓王孙确有其过人之处,能驾御这等凶恶巨寇而使之毫无二心,决非等闲人所能做到的。
    这种人,不是有一身高绝功力,手下无敌,便是智慧超人,工于心计。
    但是,威能服口,不能服心,卓王孙既能令属下如此死心塌地,多半两者兼具,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仲孙双成冷冷一笑,道:“我是指他不该明知故犯!”
    鲍耀寰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说得不错,卓王孙这种人往往最是多疑,虽明知那两人已死,仍不放心,是以不惜牺牲地,也要派人前来,看上一看。
    燕小飞便是看准对方这种心理,才设伏以待,略有所获。
    仲孙双成不禁动容,默默半响,又复说道:“你该知道,你这些话儿,难于取信于我。”
    鲍耀寰点头说道:“我是吐自肺腑,句句实言!”
    仲孙双成道:“我怎知你是真是假?”
    鲍耀寰道:“姓鲍的无法证明,谷主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这可难了,既作千金之诺,人家也说了,在没有法儿证明人家所说是否属实之前,便不好再拿他怎样。
    仲孙双成黛眉微皱,向燕小飞投过探询一瞥。
    燕小飞尚未说话,柳少白却突然开了口,冷冷说道:“谷主明智,这种人的话儿,反覆无常,岂能深信?”
    鲍耀寰神色一变,三角眼暴射寒芒:“阁下何人?”
    柳少白傲挑双眉,冷然说道:“凭你也配动问我的姓名?”
    显然,他生性高傲,自矜得很。
    鲍耀寰神色又复一变,道:“那么,阁下又怎知姓鲍的所说不是实话?”
    柳少白一怔,冷笑说道:“我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明显得很,谁也不会害自己人。”
    鲍耀寰嘿嘿笑道:“你说得对,可是,你恐怕不知道,姓鲍的一生未曾说过实话,就是今夜的话,如伪包换!”
    柳少白道:“可惜你无法证明!”
    鲍耀寰道:“所以我只得由你!”
    柳少白目中寒芒一闪,道:“那怕你不由!”
    鲍耀寰冷说道:“今夜我是人阶下囚,换了以前,你大可试试!”
    柳少白勃然色变,刚要站起!
    孟岚君突然说道:“大师兄,莫忘了,谷主答应过,饶他不死。”
    柳少白一怔,脸色泛青,没动,也没再说话。
    仲孙双成望了望燕小飞一眼,道:“燕大侠……”
    燕小飞道:“有几分可信,但不能全信!”
    鲍耀寰道:“燕小飞不愧奇豪,这才是公平语。”
    燕小飞笑了笑,道:“所谓有几分可信,那是因为至今帐外没见有人……”
    他是指没人要窥听,伺机杀人灭口。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
    “不过!”燕小飞接着说道:“这很难为凭,因为有谷主及柳少侠等三位在座,那谷中内奸,虽有杀人之心,却无灭口之力,更无潜来之胆!”
    仲孙双成又点了点头。
    柳少白目闪得色,挑了挑眉。
    燕小飞笑了笑,又道:“这也不难证明,等……”
    蓦地里,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由远而近,到了帐外而止,紧接着便有人宏声说道:“禀谷主,乐长宫求见!”
    燕小飞目中异彩一闪,道:“帐外候着!”
    只听得乐长宫在帐外应了一声。
    燕小飞转向仲孙双成一拱手,道:“燕小飞告退片刻。”
    仲孙双成面有诧色,但她没问,欠身说道:“燕大侠只管请!”
    燕小飞转身出了帐。
    帐外,响起了一阵低低交谈之声,听不清楚,半响,只听清楚燕小飞说了这么一句:“先押在你那儿,问清楚了!”
    随后听乐长宫应了一声,一阵步履声由近而远。
    这时,燕小飞掀帘进帐,向着仲孙双成拱手说道:“燕小飞代作主张,已命长宫将那另一名俘虏押往他帐,问话去了。”
    仲孙双成笑道:“燕大侠这是什么话,燕大侠在此权位,本同仲孙双成,何言代为作主?更不敢当一个‘恕’字……”
    顿了顿,刚要接问——
    燕小飞不容她发话,已然笑道:“如今更好证明了,且等长宫回报,便知道这位‘子午追魂手’鲍当家的所言是真是伪……”
    说话间,一双凤目威棱闪射,深深地看了鲍耀寰一眼。
    鲍耀寰要是所言不实,这时候,他该有不安神色。
    而,如今的“子午追魂手”,他不但没有丝毫不安神色,瘦脸上流露出的,却反是一片泰然安祥。
    燕小飞看在眼内,挑了挑眉,没说话。
    须臾,帐外再传步履声,只听乐长宫道:“禀谷主,乐长宫特来覆命。”
    仲孙双成轻喝说道:“进来!”
    她虽对帐外说话,可是一双美目,始终没离开鲍耀寰。
    怪了,鲍耀寰的神色,出奇的平静。
    如此看来,此人不是极富心智,便是所说话儿,确实只真不伪。
    帐外,乐长宫掀帘而入,向仲孙双成暨燕小飞略一躬身,一双巨目,旋即落在鲍耀寰身上,紧紧凝注,一眨不眨。
    仲孙双成道:“乐总巡察,问的结果如何?”
    乐长宫收回目光,应声答道:“禀谷主,那人已从实招供!”
    仲孙双成美目异采一闪,道:“潜伏在‘翡翠谷’的内奸是谁?”
    乐长宫面有难色,犹豫未答。
    仲孙双成挑起朱眉,道:“怎么?”
    乐长宫道:“禀谷主,属下不敢说!”
    仲孙双成道:“一切有我作主,你只管说。”
    乐长宫应了一声,举步近前,低低说了几句!
    仲孙双成勃然色变,道:“这可是真的?”
    乐长宫道:“话是那姓解的说的,属下不敢欺上。”
    仲孙双成摆了摆手,乐长宫躬身退后,然后,她那香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笑意,望向了鲍耀寰:“他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鲍耀寰忙道:“谷主莫要听那解老二胡言,他不可能知道!”
    仲孙双成冷笑说道:“事实上,他已从实说了!”
    鲍耀寰道:“谷主明鉴,解老二知道的事,姓鲍的不一定也知道!”
    不错,这倒说得有理。
    仲孙双成连着冷笑,说道:“那么,他怎么说你也知道?”
    鲍耀寰霍然色变,叫道:“解老二,他奶奶的血口喷人……”
    仲孙双成美目一瞪,道:“鲍耀寰,放规矩些,我这宝帐之中,不是你口出秽言之处!”
    鲍耀寰突然住口不再咒骂,瘦脸上一副恨毒神色,说道:“谷主,为明真伪,可否让姓鲍的和那解老二对质一下?”
    仲孙双成刚要点头,燕小飞忽地开口说道:“你想干什么?见他倒不必,且答我一问,你跟那姓解的,进入此谷之后,是跟谁连络的?”
    鲍耀寰道:“没跟谁连络!”
    燕小飞道:“那么,为何先有人诱敌,然后由你跟姓解的乘隙进帐,下手杀人,怎么配合得那么恰到好处?”
    鲍耀寰道:“是我们行前,敝东家的交待,他老人家说,进入此谷之后,要等见有人诱开桩卡,才能下手。”
    这有可能,以卓王孙那种过人心智,他确实可能这么做,不让他俩跟谷中的内奸碰头,这样,纵令他俩有甚闪失,也不虞牵扯得事机尽败。
    燕小飞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仲孙双成却突然拍了桌子,说:“乐长宫,把他交由刑堂……”
    燕小飞忙道:“谷主,使不得,谷主乃一谷之主,岂可失信于人?”
    仲孙双成怒态稍敛,道:“谁叫他不说实话?并不是仲孙双成言而无信!”
    燕小飞笑道,“谷主又怎知他说的不是实话?要存心杀他,我早就动手逼供了?何必绕着圈子找这么多的麻烦?”
    仲孙双成道:“燕大侠是要留着他?”
    燕小飞点了点头,道:“是谷主亲口答应他不死!”
    仲孙双成略一沉吟,立刻转向乐长宫:“这个人我交给你了,若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乐长宫应了一声,突出一指,点向鲍耀寰的后背。
    鲍耀寰不虞有此,应指而倒。
    乐长宫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告退出帐而去。
    望着乐长宫退去,仲孙双成看了燕小飞一眼,道:“燕大侠留他不死,是要……”
    燕小飞笑道:“人证得来不易,有他,正好揭穿‘金陵卓家’的阴谋,谷主怎好轻把他杀了。”
    仲孙双成恍然大悟,娇靥一红,笑道:“人证有一个姓解的已经够了……”
    燕小飞道:“回谷主,姓解的早跑了,长宫没能擒住他!”
    仲孙双成一怔,说道:“那么适才他说……”
    燕小飞道:“是燕小飞适才教他那么说的!”
    仲孙双成仍不明白,道:“那么,怎知他姓解?”
    燕小飞道:“是那人自己说的,他说:姓解的不像鲍老四那么窝囊!”
    仲孙双成至此算全明白了,美目深注,尽射钦佩,默然不语,孟岚君、陈紫云二女,却也自四目凝注,目光中流露的,与仲孙双成相同。
    柳少白看在眼内,心里老大不是味道,忽地淡淡一笑,说道:“燕大侠好高明的诈术……”
    燕小飞胸中雪亮,笑道:“柳少侠过奖,兵不厌诈,人人皆知,这算不得什么。”
    柳少白道:“可惜燕大侠没能如愿以偿。”
    燕小飞没在意,道:“不是燕小飞未能如愿以偿,是他真不知道。”
    柳少白方要再说,仲孙双成突然娇笑道:“柳少侠适才为何吝于指点?倘若适才柳少侠不吝高明,及时指点一二,那‘子午追魂手’必尽吐实。”
    柳少白脸上变了色,由红变白,道:“在下那里及得上燕大侠高明?倘能及燕大侠一半,柳少白便不虚此生,于愿已足!”
    他老是跟燕小飞过不去。可是燕小飞胸襟过人,气度宽宏,不跟他一般见识,挑了挑眉,笑了笑,未作一语。
    这一来,越发显得他柳少白,是个心胸狭窄的小气人,他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目射寒芒,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仲孙双成适时笑道:“柳少侠,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岂不闻,‘得放手时便放手,能饶人处且饶人’?”
    柳少白一语未发,霍然站起,脸面铁青,目注孟岚君,陈紫云道:“君妹,云妹,你两个走不走随便,我可要走了。”
    话落,转身大步出帐而去。
    孟岚君娇靥上的神色,是一片煞白,站了起来,向着座上的仲孙双成强笑说道:“姐姐,小妹跟云妹也要告辞了。”
    仲孙双成自然看得出,她二人是不得不走,连忙站起,无限歉然地笑道:“君妹妹,这是我无心得罪,话说得太重……”
    孟岚君凄婉笑道:“姐姐何出此言,我家大师兄的孤僻倔强脾气,我姊妹清楚得很。”
    话完,向仲孙双成和燕小飞,盈盈敛衽,施了一礼,便自跟出帐去。
    仲孙双成没加挽留,只是扬声喝道:“来人!”
    远远有人应了一声,一阵急促步履声及帐而止,并发话道:“属下听候差遣。”
    仲孙双成喝道:“传令下去,霍观音门下‘一梭二娇’所经之处,不得有丝毫留难,快去!”
    帐外那人应了一声,飞步而去。
    如今,偌大一座帐内,就剩下了燕小飞与仲孙双成二人,相视苦笑!
    燕小飞道:“这位霍观音的高足柳少侠,只是心胸狭窄,性情偏激,人倒并不坏,谷主可别放在心上。”
    仲孙双成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我总为霍观音有点惋惜……”
    语音顿了顿,又复接口说道:“不谈他了,以燕大侠高见,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可委实是件扎手难事。
    燕小飞略一沉吟,凤目中忽现奇光,道:“请谷主传‘白衣四灵’入帐!”
    这可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
    仲孙双成一怔,道:“燕大侠此举,是……”
    燕小飞截口说道:“容燕小飞少时奉告。”
    仲孙双成满含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立即转望帐外,扬声娇喝:“帐外何人当值?”
    只听十余丈外有人应道:“属下单飞在!”
    竟是那“辣手双煞”之一。
    仲孙双成喝道:“传四护法进帐。”
    帐外单飞应了一声,随即寂然。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帐外停止,随听“白衣四灵”之首,老大阴常恭声报到。
    仲孙双成道:“进来!”
    帐帘掀动,“白衣四灵”并肩而入,一个个低着头,急步趋前施礼,阴常说道:“不知谷主召唤属下等,有何差遣?”
    仲孙双成扬了扬眉,冷冷说道:“抬起头来,听候吩咐!”
    “白衣四灵”应了一声,一起抬起了头。
    仲孙双成秋水如刃,深深地看了四灵一眼。
    四灵脸上倏现不安之色,飞快又低下了头:“请谷主吩咐!”
    仲孙双成美目中寒芒突闪,冷冷说道:“平日追随左右,今日为何连头都不敢抬?我眼中有刺么?”
    “白衣四灵”身形一震,连忙又抬起了头,阴常谄笑说道:“是谷主心绪不好,威严太以慑人,属下等不敢仰视!”
    答得好,好会说话的一张嘴!
    仲孙双成冷冷说道:“少废话,听候燕大侠吩咐!”
    “白衣四灵”立刻转问燕小飞,躬下了身。
    “恭请燕大侠吩咐。”
    燕小飞淡淡一笑,道:“不敢当,今夜有人闯入谷中,四位可知道么?”
    阴常忙道:“属下等知道,十八帐有专人守护,故而阴常等……”
    燕小飞道:“我没说四位不闻不问,我也无权责问四位,我只是问问四位知道不知道。”
    阴常忙道:“是,是属下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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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故弄玄虚
    燕小飞向阴常淡淡说道:“四位可知道,今夜来人的身份?”
    阴常道:“阴常等不知,尚请燕大侠明示!”
    燕小飞道:“怎么,四位不知道?”
    阴常道:“阴常等实是不知,怎敢欺瞒燕大侠!”
    燕小飞淡然一笑,道:“难怪四位不知道,四位根本就没露面嘛……”顿了顿,接道:“来人自称是‘金陵卓家’人……”
    阴常身形一震,忽地截口说道:“燕大侠,来人是这么说么?”
    燕小飞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阴常忙笑道:“不敢,阴常只是觉得奇怪,也恐来人言中不实……”
    燕小飞扬了扬眉,道:“何以见得?”
    阴常道:“恕阴常大胆,谁不知道‘金陵卓家’世代殷商,善良平民,怎会家有武林人物,并敢闯我‘翡翠谷’……”
    燕小飞道:“这没有什么,来人说是‘金陵卓家’护院!”
    阴常“哦”地一声笑道:“那就不足为怪了,大户人家多半都有护院武师……”
    倏又双眉一皱,摇头接道:“阴常斗胆,仍以为来人言而不实,有可能是攀害善良!”
    燕小飞道:“怎见得?”
    阴常笑道:“殷实商人和我‘翡翠谷’之间,自谈不上仇怨,怎会?……”
    燕小飞笑道:“挂羊头卖狗肉,一手掩尽了天下人耳目,‘金陵卓家’是不是殷实商人,那就该另当别论!”
    阴常一怔,道:“燕大侠是说……”
    燕小飞道:“我说‘金陵卓家’是个卧虎藏龙,其中尽皆一流高手的所在!”
    阴常又复一怔,笑道:“燕大侠神目如电,所见当不会错,不过,这的确令人难信……”
    令人难信的事儿多得很。燕小飞淡淡笑说道:“四位可知道‘翡翠谷’,潜有来自‘金陵卓家’的内奸?”
    四灵神情一震,阴常瞪目说道:“燕大侠,此言当真?”
    燕小飞道:“四位若不信,请问贵谷主,燕小飞并非无中生有,危言耸听!”
    阴常没问,他不敢,想必也情知不假,又亟欲了解,只得变色说道:“但不知那内奸是谁,可曾查获?”
    燕小飞笑道:“这话,阴护法不该问我,该问四位自己……”
    四灵机伶一颤,阴常口方半张,燕小飞已然笑道:“四位身为贵谷护法,都不知道,燕小飞这个外人,怎会知道?”
    阴常刹那间又变了一副笑脸,忙道:“阴常等惭愧之余,深感知觉迟钝……”
    话锋微顿,接道:“敢问燕大侠,何以见得‘翡翠谷’中有了内奸?”
    燕小飞笑了笑,把那对仲孙双成所做的分析,重又讲了一遍,最后说道:“阴护法对此说法有何高见?”
    阴常静听之余,脸色为之连变,燕小飞话声一落,他便敬佩之情形于神色,点头说道:“燕大侠高见,阴常兄弟至感佩服,更多谢燕大侠明示,否则,‘翡翠谷’中人,永远被蒙在鼓里,内奸在侧,祸害当头而不自知……”
    话落,立即转向仲孙双成,躬身说道:“属下等静聆高见之余,深感事关重大,属下兄弟身为谷主亲信,尽知机密,自忖涉嫌不轻,敢请自即刻起,停职禁押,候水落石出,查明真象后……”
    仲孙双成美目中异彩一阵闪动,尚未说话,燕小飞已然扬眉说道:“阴护法何出此言?正如阴护法所说,四位是谷主亲信,时刻追随左右,每每参与机密,谷主就是信不过任何人,也断不会怀疑到四位头上!此刻召唤四位进帐,就是要交付四位一项重大任务,倘若信不过四位,早将此重大任务,另交他人的了!”
    阴常满面激动,一躬身,道:“多谢谷主垂信,无如属下等……”
    仲孙双成突然摆手说道:“谁忠谁奸?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会冤枉好人,可也不会放过奸徒,别多说了,听燕大侠的!”
    阴常不敢多说,连忙应声转过身形,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燕小飞笑了笑,又道:“由此,四位当知道‘金陵卓家’来人的用心所在了吧?”
    阴常忙道:“阴常已经知道,那是杀人灭口。”
    燕小飞点头说道:“不错,然而,我可以实告四位,我们布饵张网,本要擒捉那‘翡翠谷’中的内奸,却不料捉获的是‘金陵卓家’来人,这倒很出谷主和燕某意料之外,也足见内奸之狡猾、诡诈、多智……”
    阴常突然挑眉说道:“阴常从不信邪,不以为他还能隐藏多久!”
    燕小飞“哦”地一声说道:“怎么说?”
    阴常义愤形于神色,说道:“谷主待人不薄,似这等丧心病狂,吃里扒外之徒,苍天有眼,决不会容他长久逍遥!再说,以谷主与燕大侠两位高智……”
    燕小飞目中威棱闪射,大笑说道:“阴护法,你这话前半段甚合我心,但后半段却对燕小飞太以高估!不过……燕小飞倒有十分把握,必然缉得那奸邪之徒,让他在贵谷门规之下,低头认罪!”
    阴常连忙陪上了笑脸,却笑得好不自然地道:“燕大侠说的是,阴常等本以为那奸徒必在燕大侠高智觉警之下,难以遁形……”
    燕小飞笑了笑,突改话题说道:“以四位之高见,今夜所擒得的‘金陵卓家’来人,该拿他如何处理?”
    “白衣四灵”中的老二阴桐,突然说道:“阴桐以为,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杀’字!”
    燕小飞说道:“阴二护法是恨透了他?”
    阴桐尚未说话,阴常已然说道:“舍弟之见,阴常不表赞同!”
    燕小飞一怔,道:“大护法有何高见?”
    阴常道:“浅见以为,杀之不如留之!”
    燕小飞笑道:“留之何用?”
    阴常道:“用途大得很,以他为人证,揭穿‘金陵卓家’真面目,公诸于天下武林!”
    燕小飞凤目威棱暴射,大笑说道:“英雄之见略同,大护法之言,正合我心!”
    阴常赧然说道:“阴常不揣浅薄,斗胆直陈管见,燕大侠请……”
    燕小飞笑容一敛,正色道:“大护法想左了,燕小飞正有此心,且已请准谷主留人,‘金陵卓家’今夜来人,已交由乐总巡察囚禁!”
    阴常当即挑眉说道:“有此一个人证,那怕他‘金陵卓家’不毕露原形……”
    顿了顿,接道:“但不知燕大侠有何重大任务,交付阴常四人?”
    燕小飞道:“既是留着‘金陵卓家’今夜来人,作为人证,那么,在‘翡翠谷’内奸未除之前,此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这一点,谅必大护法看得清楚!”
    阴常点头说道:“不错,但既有乐总巡察守护在侧,谅那内奸……”
    “不!”燕小飞摇头说道:“内奸不止一个,乐总巡察双拳难敌四手,一人能力有限,稍有照顾不周,足坏整个大事!”
    阴常笑道:“燕大侠多虑了,乐总巡察一身功力,扎实得很,在‘翡翠谷’中,不敢做第三人想,阴常以为必然万无一失。”
    燕小飞又复摇头说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何况那阴谋份子,不一定会从明处发难,若为整个大局着想,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阴常略一沉默,道:“那么,燕大侠之意是……”
    燕小飞截口说道:“谷主之所以召唤四位,就是要把这项重大任务,交付给你们。”
    此言一出,不止“白衣四灵”一怔,便是座上的仲孙双成,也大感意外,美目圆睁,不知所以。
    本来,怀疑的就是他四人,把鲍耀寰交给四人,岂非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死人哪里还会有作证之用?
    意外归意外,可是仲孙双成她却相信燕小飞此举,必有深意,“铁血墨龙”也绝不至于那么糊涂,所以她没说话!
    白衣四灵一怔之后,阴常连忙开了口:“燕大侠,阴常四兄弟哪及乐总巡察神威?只恐……”
    这又出人意料了。
    意料中,“白衣四灵”该欣然点头,立刻领命才是,怎么把这求之不得的大好良机,往外推却?仲孙双成简直是弄得满头雾水,饶是她冰雪聪明,智慧高深,一时之间,可也弄不清楚燕小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阴常话犹未完,燕小飞便自正色接道:“大护法何出此言?纵算乐总巡察在功力上稍胜四位每个人一筹半筹,但他为人粗心大意,在心智上,却绝难与贤昆仲中任何一位相比,再说,四位联起手来,也比他只高不低,这重大任务,不但要靠功力,而且要靠心智,试看‘翡翠谷’中豪雄,智力兼具者,首推四位,更何况遭此变故之后,谷主对任何人均已不敢轻易置信,你们身为亲信,倘若再不毅然承当,莫非竟要谷主来亲自肩负不成?”
    这番话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连捧带威。
    “白衣四灵”面面相觑,阴常他还推托。
    燕小飞已然向着座上的仲孙双成,递过一瞥飞快眼色。
    仲孙双成自然会意,开口说道:“阴常,你是拒不受命?”
    阴常身形一震,低头答道:“属下不敢,无如,此一任务太以重大……”
    仲孙双成冷哼说道:“难不成你是仅挑好差事做的?一旦有重大任务,就拒不受命,这就是我的亲信?阴常,你四人此种表现,令我寒心!”
    阴常垂首不语。
    燕小飞却正色说道:“大护法,且恕我这个外人,说句真话,这才是唯一能够表现忠心绝佳时机,倘若轻易放过,谷主以后对于四位,还敢轻易委以大任么?”
    阴常身形再震,猛然抬头:“谷主息怒,属下等遵命就是!”
    仲孙双成怒态顿敛,展颜笑道:“这样才像话儿,没事了,你们先回去,等我传令,由乐总巡察移交囚人!”
    阴常躬了躬身,便要告退。
    仲孙双成脸色一寒,忽扬声喝道:“听着,既然受命,便应竭尽心力,‘金陵卓家’今夜来人,若有丝毫差池,我唯你四人是问!”
    秋水如刃,黛眉凝威,那模样儿煞是惊人。“白衣四灵”,身躯机伶寒颤,连忙应声:“谷主放心,属下等愿以四命抵一命!”
    仲孙双成又笑了:“好,我记住你四人这句话了,去吧。”
    四灵一转身要走,这时,燕小飞突又说道:“四位且请稍慢一步,燕小飞还有点事儿。”
    四灵停身止步,燕小飞转向仲孙双成说道:“请谷主遍发请帖,三日后下午,假此谷邀宴前来金陵夺宝的天下群豪,当众揭露卓王孙父子毒计!”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目注四灵,说道:“听见么?赶快准备,照办!”
    “白衣四灵”脸色为之一变,连忙低下了头。
    “白衣四灵”走了,步履渐去渐远,终至不闻。
    燕小飞凝神略一默察,笑道:“走远了,谷主有甚垂询,请只管问。”
    他是料定了仲孙双成必有所问。
    仲孙双成笑了:“就是这件事,我不明白。”
    燕小飞笑道:“谷主以为燕小飞送羊入虎口,鲍耀寰的性命,太以危险了么?”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事实如此,仲孙双成不愿否认!”
    燕小飞笑道:“谷主错了,交给这四人,才是最安全不过之举!”
    仲孙双成皱眉说道:“仲孙双成愚昧。”
    哪里是愚昧?分明是难得糊涂!
    燕小飞含笑抬头说道:“谷中内奸,若不是他四人,鲍耀寰之安全,自不必说,倘若是四人,鲍耀寰照样也比交给别人,更复安全,因为他四人要避嫌疑,担不起这个责任!”
    仲孙双成明白了,可仍有点糊涂,笑了笑,道:“倘若他四人敢呢!”
    燕小飞道:“他四人不会那么傻得自露行藏!”
    仲孙双成道:“我是说万一!”
    燕小飞道:“那最好不过,唯他四人是问,我就是要逼他四人,透露行藏,既是内奸,就当做内奸处置!”
    仲孙双成道:“倘若他四人杀了鲍耀寰,来个一跑了之呢?”
    燕小飞笑道:“谷主不会在他四人身边再加上一个圈儿呢?”
    仲孙双成笑了,美目深注,道:“仲孙双成如今方知不如人处,太以多多,燕大侠,你令我五体投地,深深叹服!”
    燕小飞道:“那是谷主夸奖,我只是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仲孙双成道:“燕大侠过谦,你此计委实高明绝伦……”
    语音至此,略顿了顿,又复接道:“关于燕大侠要我宴请群豪之举……”
    燕小飞道:“我是要藉此逼得他们不得不露出内奸面目!”
    仲孙双成一怔,又笑了:“看来本谷内奸,定然是他四人,但万一他们不顾一切……”
    燕小飞笑道:“四人之多,总不能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而所谓‘人证’,有一个就足够了,鲍耀寰决不会比这四人中任何一个知道得多,应该是很划得来的一桩买卖!”
    仲孙双成笑了,那是极表敬佩的笑:“燕大侠,我们不厌求详,研究到底,万一他四人不杀鲍耀寰呢?”
    燕小飞笑道:“那好,只有让鲍耀寰三天之后,当席作证,对他‘金陵卓家’,仍是大为不利!”
    仲孙双成道:“这么说来,他四人是动手为难,不动手也为难了!”
    燕小飞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为难透顶之下,他们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来的。”
    仲孙双成沉吟了一下,道:“倘若‘金陵卓家’方面,再派人来呢?”
    燕小飞道:“假如内奸果真是他四人,我料他们绝不通知‘金陵卓家’……”
    仲孙双成截口说道:“燕大侠该知道,那无须他四人通知,有个姓解的漏了网,他回去会不报?”
    燕小飞道:“那么,他四个不会让来人杀了鲍耀寰,否则以四命相抵,划得来么?”
    仲孙双成微颔螓首,又笑了:“现在可以让乐长宫交人了么?”
    燕小飞道:“可以,不过,这要谷主亲自跑一趟。”
    仲孙双成道:“怎么,交待一声不行么?”
    燕小飞摇头笑道:“不行,谷主该亲自监交,眼看着四位护法把人带走。”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一笑而起,与燕小飞并肩出帐,直往乐长宫帐中走去,所经之处,“翡翠谷”中弟子,纷纷施礼。
    总巡察的“宝帐”,是第十座,这时,乐长宫正在帐外跟一名黑衣大汉说话,遥见燕小飞与仲孙双成行来,立刻支开了那名黑衣大汉,垂手肃立等候。
    转瞬间,燕小飞仲孙双成已至近前,乐长宫这才趋前施礼:“属下重任在身,不敢远迎,尚祈谷主谅宥!”
    仲孙双成含笑摆手,燕小飞却大笑说道:“大将之才,这才是陛下的周亚夫!”
    他调侃得不错,目前情况,有点儿像细柳营的景色。
    仲孙双成笑了,道:“找个人,传四护法来此见我!”
    乐长宫一怔,他不明白谷主为何一大早降临,为何又传“白衣四灵”来此?不过,他没多问,立刻扬声传令。
    须臾“白衣四灵”联袂飞奔而来,近前齐齐躬身:“谷主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仲孙双成道:“怎么?你四个没歇?”
    阴常最会说话,道:“谷主辛劳一夜,未曾片刻安歇,属下等焉敢怠忽?”
    仲孙双成笑了笑,道:“是不是突然受命承担大任,觉得任务艰巨,有点睡不着么?”
    四灵脸色一变,阴常口中嗫嚅,无以为对。
    仲孙双成微笑转身,望着乐长宫道:“把那名囚人,交给四护法看管,你另有任务。”
    乐长宫一怔,大感诧异,方一犹豫,燕小飞已然飞递眼色说道:“谷主要总巡察把鲍耀寰交给四位护法!”
    乐长宫连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转身进帐,把鲍耀寰提了出来,递向阴常。
    阴常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鲍耀寰,躬身说道:“谷主还有什么吩咐?”
    仲孙双成道:“没有了,别老让他穴道受制,隔几个时辰,也让他活动活动,还有,三日后的事,你四个不用管了,我改交乐总巡察办理,去吧!”
    “白衣四灵”应了一声,躬身而去。
    望着四灵不见,乐长宫这才满面诧异地问道:“三叔,这是为了什么?”
    燕小飞笑了笑,遂将原因讲了一遍,最后说道:“长宫,谷中诸家堂主的功力如何?”
    乐长宫是完全明白了,道:“三叔是要……”
    燕小飞道:“先别问,回答我!”
    乐长宫赧然一笑,忙道:“四灵逊长宫半筹,他们又逊四灵半筹!”
    燕小飞道:“可靠么?”
    乐长宫没敢回答,抬眼望向了仲孙双成!
    仲孙双成道:“燕大侠不是外人,直说无妨!”
    乐长宫这才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拿四灵来说,平日里对谷主忠心耿耿,誓死不二,谁又能想到……”
    燕小飞长眉一皱,乐长宫连忙接道:“不过,十二家堂主中,前六堂是与长宫磕过头的弟兄,知交多年,义共生死,谅必不至……”
    燕小飞长眉一展,点了点头,转望仲孙双成:“请谷主传令!”
    仲孙双成望了他一眼,道:“燕大侠交待下去不一样么?”
    那幽怨目光,那柔婉话声,令人不忍拒绝。
    燕小飞笑了笑,转望乐长宫,道:“连你在内,即刻起,严密监视四灵的行动,可不许露出一丝破绽,也绝不许让四灵知道,怎么也得留下一个,最好是阴常,一有异动,除动手拿人外,并立即飞报谷主,懂么?”
    乐长宫急忙躬身应命道:“三叔放心,长宫省得。”
    燕小飞点了点头,仲孙双成一旁说道:“这任务更为艰巨,千万大意不得。”
    乐长宫长浓眉一挑,道:“谷主放心,倘若无法把他们之中,留下一个,乐长宫提头来见。”
    仲孙双成笑了:“有你三叔在,我怎好意思动你……”
    说到此处,娇靥一寒,接道:“话虽如此,但私情与公法,不能两全,假如你不能留下一个,我可当真要唯你是问,千万小心,别让我到时做出对不起你燕三叔的痛心之事!”
    乐长宫身形一震,躬下虎躯:“谷主放心,属下不惜血溅尸横,绝不辱命!”
    仲孙双成娇靥上又有了笑容,摆了摆手,道:“好了,快去交待吧。”
    望着乐长宫远去,仲孙双成转过了身,美目深情一注,柔婉笑道:“为了‘翡翠谷’事,累得燕大侠整整一天,未曾片刻歇息,仲孙双成私心甚感不安,如今诸事已了,可否请至帐中,稍事……”
    燕小飞摇头笑道:“多谢谷主好意,如今诸事既毕,我该告辞的了!”
    仲孙双成一怔,娇靥上微微变了色,道:“燕大侠怎么能走了,这儿……”
    燕小飞道:“这儿有谷主坐镇,有长宫等七人在侧,谅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燕小飞还待回转金陵,招呼我那老哥哥一声,留意一下‘金陵卓家’的其他动静!”
    仲孙双成神色迅趋黯然,半响方道:“那么,燕大侠何时再来?”
    燕小飞暗暗一叹,笑道:“谷主不是三日后要邀宴天下群豪么?燕小飞也是此次夺宝人儿之一,自当应召赴宴!”
    仲孙双成也笑了,可是笑得好不勉强,笑得好不令人心酸,好不凄楚?她目注燕小飞,低声道:“三天,那么久……”
    燕小飞心弦刚震,仲孙双成忽地把满目幽怨凄楚,一齐暂时收敛,微颔螓首,勉强笑道:“好吧,三日后我恭候侠驾,如今容我亲送燕大侠出谷!”
    说罢,轻轻地一举皓腕!
    燕小飞不忍再拒,一点头,道:“不敢当,有劳了。”
    转身往谷口行去。
    仲孙双成一直送出谷口,方始挥手告别。
    望着那魁伟、雄壮,发散着无限男性魅力的背影,消失不见,仲孙双成娇靥上那片勉强装出的笑容,突然也跟着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也令人难以意会的表情,这表情,包含得太多,太多了……。
    良久,忽地一声幽幽轻叹,划空响起,她缓缓转过了娇躯,举步无力地行向谷中……
    燕小飞一抵“金陵”,没回客栈,取道直奔秦淮!
    这时候的秦淮,宁静得有点出奇,河中泊满了画舫,却都是门儿紧闭,帘儿低垂,听不见一点声息。
    只有那汩汩的流水声,以及岸上的满地纸屑,随风飘舞。
    而,“无垢玉女”冷寒梅主仆所居的那艘豪华画舫船头之上,却有个人儿,迎风负手而立!
    这人,正是嵩阳醉客鬼见愁南宫隐!
    他一见燕小飞回来,立刻振臂大声叫道:“好呀!小龙儿,你这促狭鬼,终于让我老人家等着了?我老人家被你作弄得好惨,来,来,来,我老人家要好好跟你算算帐!”
    说着,一跃下船,大步奔了过来!
    燕小飞一直到他面前停了身,背负双手,笑道:“老哥哥,你也不怕吵人好梦,惹人讨厌?”
    南宫隐老眼一瞪,道:“哪个小娘儿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讨厌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便准让她十天半月没生意上门儿!小龙儿,别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这笔帐儿,该怎么算?”
    看样子,这位“嵩阳醉客”,大有非拿人出气不可之势。
    燕小飞皱眉笑道:“作弄人的是我,上当儿的是老哥哥你,如今欠债的碰上债主,你老哥哥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南宫隐一瞪眼,道:“我老人家要剥了你的龙皮,抽了你的龙筋儿……”
    燕小飞笑道:“老哥哥敢情要学学那位大闹龙宫的哪吒三太子了?碰上老哥哥,我这条龙,就变成连小长虫都不如,随你处置就是。”
    南宫隐绷不住了,一巴掌拍上燕小飞肩头,笑道:“小龙儿,你回来了,我老人家气也消了……酒…”
    眨眨眼,忽地压了话声:“说真的,那女娃儿风流阵仗,温柔滋味如何?你小龙儿可消受得起?”
    燕小飞那张大脸一红,忙道:“老哥哥,别老不正经好不好,我这一趟可是办的正经事儿!”
    “正经个屁!”南宫隐道:“那女娃儿我老人家还会不清楚?她恨不得囫囵吞了你,到底如何?快与我老人家从实招来!”
    燕小飞脸儿更红,皱了眉道:“老哥哥,那么大把年纪,嘴上留点德成不?人家可不与江湖传言相同……”
    “喝!”南宫隐一扬眉,叫道:“我老人家没说错,八成儿迷汤灌了不少,只去那么一趟,你就胳膊肘儿往外弯了!要是多去几趟,老哥哥我还有得过么?别赖,我老人家鼻子灵得很,混身醇酒美人味儿,你还要说没有?……”
    燕小飞一张脸红得发了紫,一跺脚,急道:“老哥哥,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可走了!”
    南宫隐慌了,连忙伸手拉住,笑道:“好,好,好,我老人家不说,你小龙儿是鲁男子,柳下惠,成不?走吧,上船谈去。”
    燕小飞这才吁了口气,道:“老哥哥,冷姑娘起来了么?”
    南宫隐尚未答话。
    船头上,突然响起一个俏生生的话声:“甄大爷,我家姑娘哪儿睡了?整夜都在候驾!”
    燕小飞一震抬眼,天!舱门口,冷寒梅一身雪裳,含笑而立,身旁站的是小绿与小红,那适才发话的,八成儿是小红那刁蛮丫头。
    既是整夜候驾,适才那番话,岂不是九成九地,全数落入三人耳中!燕小飞脸上猛地又红,瞪了南宫隐一眼,连忙笑道:“不敢当,我这就上来。”
    说着,赶紧上了船。
    冷寒梅和小绿都没什么,最可恨的是小红那个丫头的一双美目,紧紧盯住燕小飞,且混身上下,不住打量。
    燕小飞被她看得好不自在,他这里刚一拱手,南宫隐背后就发了话道:“丫头,别瞧,你若再这样像捉贼般地察看下去?小龙儿可要跳秦淮河了!”
    燕小飞苦笑摇头,刚要开口,小红却不饶人,劈头一句便道:“甄大爷,那儿好玩么?我们还以为您留连忘返,就此不再回来了呢?害得我家姑娘一夜没能合眼。”
    这句话,不但使燕小飞哭笑不得,心弦震动,便是那位冷寒梅,也羞红清丽娇靥,白了小红一眼,轻轻喝道:“小红,掀帘!”
    小红又深深地看了燕小飞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轻抬皓腕,掀起门帘。
    冷寒梅连忙举手肃客。燕小飞强笑礼让,行进了舱中。
    总算解了围,坐定,小绿、小红,分别沏上香茗,南宫隐第一个忍耐不住,道:“小龙儿,说吧,我老人家急得头上冒了火儿!”
    燕小飞淡然一笑,随即皱眉道:“老哥哥,‘翡翠谷’中所囚禁的武林群豪,全都被人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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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鬼见愁
    此话惊人,举座皆震,尤其是南宫隐,他更是跃身离座,一把抓住燕小飞手臂,急道:“小龙儿,你,你怎说?”
    燕小飞只得又重复说一遍!
    南宫隐老眼暴睁哇哇叫道:“小龙儿,讲清楚点,这究意是怎么回事儿?”
    冷寒梅主仆,除冷寒梅镇定超人,在神情一震后,立即恢复平静外,便是连小绿也瞪圆了美目,小红的吃惊程度,就更不必提!
    燕小飞遂将经过概述一遍。
    话落,南宫隐首先叫道:“好兔崽子,我老人家就瞧那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太不顺眼,果然不出我老人家所料……”
    一指燕小飞,接道:“小龙儿,我老人家要是你,早就让那四个东西一个个的躺下了,哪来那么多罗嗦事儿!”
    燕小飞摇摇头接道:“老哥哥错了,无证无据,怎好空口指人?这样让他们不打自招,自露行藏不好么?”
    南宫隐跳脚说道:“分明是他四个,这还要的是那门子狗屁证据?小龙儿,走,我老人家跟你去一趟!”
    此老可真是霹雳火般的急性子,说来就来,说爆就爆!
    燕小飞没动,皱眉说道:“老哥哥要干什么?”
    南宫隐道:“问得好,我老人家要他们躺下?”
    燕小飞笑道:“老哥哥凭什么让人家躺下?”
    南宫隐道:“就凭他四个是内奸!”
    燕小飞道:“老哥哥何证何据,指他四个是内奸?”
    南宫隐道:“我老人家不要什么捞什子证据!”
    燕小飞笑道:“倘若他四个指老哥哥恶意中伤,血口喷人呢?”
    南宫隐大叫说道:“兔崽子他敢?”
    燕小飞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上次老哥哥就吃他四个的大亏!”
    南宫隐老脸一红,道:“那是上次,这次有你!”
    燕小飞道:“我没说要去!”
    南宫隐叫道:“小龙儿,你敢不去?”
    燕小飞道:“在理字上站不住脚的事儿,我才不去!”
    南宫隐跺脚叫道:“小龙儿,你竟拆我老人家的台?真算够朋友,够义气!罢,罢,罢,这种朋友令我老人家寒心,你不去我去,我老人家不信,没有你陪着我,我就进不了那个谷!”
    说着,翻身便往外走。
    燕小飞出手如电,铁掌疾探,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笑道:“老哥哥,行了,别胡闹了,你明知道去不得,何必跟我赌气?三天后再去,既有吃,又有喝,那可多好!”
    南宫隐一听吃喝,便直了眼,道:“小龙儿,三天后的那顿吃喝,有我老人家的份儿?”
    燕小飞道:“有,自然有,你老哥哥是纵横武林,睥睨宇内,连鬼见了都发愁的风尘大侠,那能没有你呢?”
    南宫隐一瞪眼道:“小龙儿,你敢损我老人家……”
    诡然一笑说道:“三日后既有吃喝,我老人家今儿个就不去了。”
    说完,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转变得可真够快,燕小飞为之一怔,摇头苦笑。
    冷寒梅不禁掩口,二婢更是笑了个花枝乱颤。
    一场胡闹就这么过去了。
    燕小飞望了冷寒梅一眼,道:“冷姑娘智慧超人,以为燕小飞的判断对不对?”
    冷寒梅忙道:“冷寒梅只有一句话,自惭鲁钝,深叹不如!”
    燕小飞脸一红,赧笑说道:“冷姑娘怎么这样捧我?……”
    冷寒梅正色说道:“燕大侠错了,冷寒梅字字由衷,说的是真心话!”
    南宫隐老眼一翻,突然说道:“小龙儿也真是,冷姑娘还会对你有甚么虚情假意……”
    他猛觉这句话大有毛病,想收住却已来不及了,颇为窘迫地嘿嘿一笑,又道:“别误会,我老人家不是指的那回事儿。”
    这敢情好,不描还好,越描越黑。
    冷寒梅红透了耳根,垂下了螓首。
    虽是落落大方的奇女子,那堪被人当面抖露“情”怀!
    燕小飞怒目而视,瞪了南宫隐一眼。
    不瞪还好,一瞪却又惹了麻烦!
    南宫隐又复一翻老眼,道:“小龙儿,别不知好歹,我老人家虽是无心,但方寸灵犀,却是不点不通,这是你小龙儿的福气,换个人八辈子他也修不到!”
    此老当真是要人的性命,不愧他那“鬼见愁”三字外号!
    燕小飞一张脸变成了紫色,却不敢再发一言,更不敢再看他一眼。
    冷寒梅一头乌云螓首,低垂至胸,再也不敢抬起。
    天!这场面好窘。
    毫不在意的,唯有南宫隐,此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抓了抓头发,抬了抬脑袋,突然说了话:“咳,我说,你俩是要憋死我老人家!”
    “噗哧!”一声,是小红第一个忍不住了。
    燕小飞也想笑,但他怎好意思笑?只有竭力强忍,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南宫隐一怔,道:“怎么?我老人家难不成又说错话了!”
    小红见没有人理他,连忙接了话头说道:“没有,你老人家说的话儿,一向都是千对万对!”
    南宫隐瞪了眼:“那么,她这个丫头却笑些什么?”
    小红道:“笑你老人家自言自语,挺有意思的!”
    好,这一下,啼笑皆非的是南宫隐了。他吹胡子瞪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半天,才整了整脸色,干咳一声,道:“小龙儿,三天后既然还要去,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听话意,要是他,他就不回来了。
    燕小飞这才开了口,道:“我回来看看‘金陵卓家’的动静。”
    南宫隐一摇头,道:“不用看,没动静。”
    话说得可很有把握。
    燕小飞一怔,道:“老哥哥怎知没动静?”
    南宫隐道:“打你走至今,我老人家根本就没见过那姓卓的小兔崽子露过头……”
    燕小飞目中奇光一闪,截口说道:“老哥哥,那不是没动静,卓少君要不是被什么大事绊着,他不会不来?”
    冷寒梅早已抬起了螓首,此时突然说道:“燕大侠说的是,我也正感奇怪……”
    南宫隐一怔说道:“这么说来,是有动静了!”
    燕小飞沉吟说道:“很难说,不过……”
    突然间,岸上一阵步履声息,传了过来!
    燕小飞倏然住口,隔着帘儿外望,只见一名身材短小的白衣汉子,向这艘画舫,急步行来,一怔说道:“老哥哥,是‘五鼠’中的老四,白亮!”
    南宫隐也一怔:“他这时来干什么?”
    话声方落,白亮已至船边,只听他在船外扬声说道:“苏姑娘起来了么?”
    冷寒梅向着小红递过一个眼色,小红忙道:“是白四爷?请上来吧。”
    白亮应了一声,上了船,小红已掀起帘儿相待。
    白亮一眼看见燕小飞与南宫隐都在座,不由一怔,但旋即说道:“没想到燕大侠与南宫大侠都在,那正好……”
    低头进了舱中。
    各自礼毕,南宫隐首先问道:“怎么?白老四,有事儿么?”
    白亮道:“白亮正有事来禀报冷姑娘,不想二位都在……”
    望着燕小飞,接道:“燕大侠,‘翡翠谷’有人进了‘金陵卓家’!”
    此言一出,举座皆震,南宫隐急道:“白老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白亮想了一想,道:“约莫一个时辰之前!”
    南宫隐道:“好兔崽子,走了么?”
    白亮道:“走了!”
    南宫隐一跺脚,道:“唉,白老四,你不该让他走!”
    白亮一怔说道:“怎么?”
    南宫隐遂将诸事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你想想,逮着一个,何愁不牵出一窝?”
    白亮苦笑说道:“我哪里知道?‘翡翠谷’跟咱们是友非敌,我只是觉得奇怪,可没敢冒失!”
    南宫隐连连摇头,一直跺脚。
    燕小飞朗声说道:“老哥哥,够了,我担保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只是迟早而已,人都走了,悔恨何益?坐下慢慢谈。”
    大伙儿这才落了座。
    坐定,燕小飞望着白亮,道:“认得那人么?”
    白亮摇头说道:“不认识!”
    燕小飞道:“那怎知他是‘翡翠谷’的人?”
    白亮道:“燕大侠怎忘了他?这一带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兄弟?是五弟一路跟着他进金陵!”
    燕小飞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那就不会错了,既是孙五哥一路跟着他,再见面时,当可认出他的面貌!”
    不错,该认识。
    岂料,白亮摇了头:“很难,如我没有看错,那人该是戴了人皮面具。”
    那就甚难认出了。
    南宫隐跺脚说道:“好狡滑的东西,白老四,那兔崽子的身材如何?像不像‘白衣四灵’中的那一个?”
    白亮摇头说道:“‘白衣四灵’我见过,纵然戴上了人皮面具,我也认得出来,不是!”
    南宫隐瞿然说道:“小龙儿,这么说来,‘翡翠谷’的内奸,还不在少数!”
    燕小飞点头说道:“不错,如今看来,该在四个之上……”
    转望白亮,接道:“昨夜‘金陵卓家’中出去过人,五侠知道么?”
    白亮点了点头:“知道,共是二个,身法奇快,我们跟他不上,想必就是那鲍耀环和解良二人!”
    燕小飞道:“要没别人出去,该是他两个,姓解的回去了么?”
    白亮道:“回去了,我们还奇怪怎地只回来他一人。”
    燕小飞立即皱了眉道:“既是姓解的回来过了,他不会不有所禀报,那么‘翡翠谷’那人还来干什么?……”
    冷寒梅突然说道:“莫不是‘白衣四灵’有所请示而来?”
    燕小飞目中寒芒一闪,点了点头:“冷姑娘高见,这件事,‘白衣四灵’不敢擅自作主,定是有所请示而来。”
    南宫隐道:“只不知那老崽子教他四个怎么办?”
    燕小飞沉吟说道:“我以为,卓王孙有可能牺牲鲍耀环,却绝不会不顾‘白衣四灵’!”
    冷寒梅道:“燕大侠,我有个大胆的推测。”
    燕小飞道:“冷姑娘请说,燕小飞恭聆高见。”
    冷寒梅道:“会不会燕大侠料错了?内奸不是‘白衣白灵’而是另有其人?”
    燕小飞一怔说道:“有可能,不过,‘白衣四灵’的嫌疑较大。”
    冷寒梅接道:“这种人,该是最工心计的,嫌疑最大的,并不一定便是奸细,而毫无嫌疑的,才最为可怕!”
    冷寒梅这番话甫一出口,立即赢得满座佩服,南宫隐更是大点其头,由衷地赞叹,说道:“高见,冷姑娘的高见,狡滑多智之人,最善装作,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最阴险,越是高明的人,也越高深莫测,令人摸之不透,俗语说:‘会抓耗子的猫不叫’,便是这种道理!”
    这番话,又听得在座的个个难以忍俊,尤其是小红,她刚喝一口香茗,闻言之下,要不是咽得快,非把这口香茗,喷出檀口不可!饶是如此,也呛得她美目中现了泪光。
    她娇嗔叫道:“南宫大侠,您这份儿幽默,真能害死人!”
    南宫隐一怔,瞪了眼:“怎么?丫头,我老人家说错了么?”
    “没有错!”小红哭笑不得,绷着娇颜,道:“如此高论,小红叹为闻止,敬佩都怕来不及,那里敢批评南宫大侠的不是?只是害得我小红,差点儿糟蹋了一口香茗!”
    南宫隐明白了,一吹胡子,道:“那究竟是差点儿,既没糟蹋,你这丫头还嚷个什么劲儿?”
    小红一面抚摸咽喉,一面没好气地说道:“糟蹋是没糟蹋,我可差点儿没憋死,早知道如今这么难受,我倒不如把它糟蹋了好。”
    南宫隐是有意气人,老眼一翻,摇头说道:“丫头,那也是差点儿,否则我老人家这份罪孽可就大了,这口香茗……此地也无檀郎,你可不能烂嚼乱吐。”
    小红又羞又气,红了娇靥,一跺蛮脚进入后舱,再也不出来了,满座见状,均为之失笑,南宫隐更乐了,眨眨眼,向着冷寒梅低声说道:“冷姑娘,小红这丫头的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夜那件事儿,可不能让她前去。”
    冷寒梅眼见他满脸神秘,闻这突如其来,不知所指的一句话,不禁大感诧异地,呆了一呆,尚未答话。后舱珠帘掀起,小红猛可里窜了出来:“南宫大侠,您就会派小红的不是,小红那儿得罪您了?什么事今夜不让我去……”
    南宫隐哈哈大笑:“鬼丫头,那怕你再机灵,你也斗不过我老人家,你知道我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么?”
    小红明白了,明白上当了,更羞更气,娇颜涨得通红,猛然一跺靴,道:“从今以后,您若再没酒喝时,小红再也不发善心,我可是说一句算一句,您要是能在这条船上,找到半滴佳酿,我小红……宁……”
    南宫隐着了慌,离座而起,一阵风般地,走到了小红面前,咧嘴一笑,唱了个肥喏,说道:“姑奶奶,我老人家任罚任打,连这条老命一起赔上,都不算什么,你可不能绝了我老人家的酒喝,我老人家在这里向你叩个头儿如何?”
    说着,兜头一揖,当真有躬身下拜之势。
    小红慌了手脚,推也不是,架也不是,急得跳脚:“您这是……
    小红说着玩儿的,您老怎么认了真呢?”
    南宫隐“嘿嘿”一笑,站直了身子说:“说的是,害得我老人家出了一身冷汗,灵魂儿差点儿没出窍,对了,丫头,行行好,这比烧香念佛都好,赶明儿个我老人家准保你嫁个好……”
    小红一听红透耳根,又跺了莲足:“您,您,您再说……可真没酒了……!”
    南宫隐哈哈笑道:“这回我老人家不上当了,刚才你以为我老人家真会给你叩头?你也不怕折寿,我老人家也是逗你玩儿的。”
    小红愣了,南宫隐却一摇一摆地,走回座位。
    冷寒梅等一齐失笑,燕小飞可直皱眉,望了南宫隐一眼,道:“老哥哥,人老心童,我可是真服了你!”
    南宫隐刚落座,闻言一瞪眼,道:“你小龙儿懂什么?只有这样儿才能益寿延年,长命百岁,—人生就是笑口常开,那能人老心也老呢?”
    他说的可是个正理,燕小飞只好苦笑摇头叹声道:“厉害,厉害!领教,领教!那么老哥哥你就笑吧,我可要谈正经的了,老哥哥,三天之后……”
    南宫隐一摆手,道:“还有甚么好谈的?什么嫌疑不嫌疑?咱们在这儿磨破了嘴,兔崽子们照样逍遥,小龙儿,这种事儿单凭嘴皮,是毫无用处,也办不了事儿,抓到兔崽子证据,使他无词可辨,无所遁形再说,懂么?小龙儿!”
    燕小飞呆了一呆,道:“多谢老哥哥,我受教了,如今且不谈什么嫌疑不嫌疑,且谈谈二天之后,邀宴群豪之际,咱们该如何加以防范?”
    南宫隐道:“防范什么?你是怕他们杀了鲍耀寰?灭了口?使他作不了证,使你下不了台,难以对天下武林,作一交待,对么?”
    燕小飞点头说道:“老哥哥,不错,我下不了台事小,鲍耀寰被人灭了口,作不了证,就无法揭穿‘金陵卓家’的阴谋事实!”
    南宫隐道:“那好办,有你小龙儿,再加上我老人家,往那姓鲍的两边一站,我老人家就不相信,那个兔崽子能够下得了手!”
    这话不错,一个“铁血墨龙”已是功力罕见,难有敌手,再加上一个“嵩阳醉客鬼见愁”,那该是铜墙铁壁,胜过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应是万无一失的了!
    岂料,燕小飞竟摇头说道:“老哥哥,没那么简单,倘若事情那么好办,我又何必枉费唇舌,耽误时间,要来讨论它呢?”
    南宫隐大大地不以为然,道:“怎么?小龙儿,难道这样还不行?”
    燕小飞淡淡说道:“老哥哥,‘金陵卓家’那一套无所不用其极的阴谋伎俩,你老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只怕他们出人意料,诡诈难防!”
    南宫隐一巴掌拍上了大腿,愤然叫道:“我老人家就不信……”
    “老哥哥!”燕小飞截口说道:“万事不可太逞强,还是小心为上策,老哥哥,你可是吃过他们的亏的,那怎么说?”
    南宫隐呆了一呆,老脸一红,道:“小龙儿,别揭我老人家的疮疤嘛!那是‘白衣四灵’……”
    燕小飞笑道:“我那儿敢?可是老哥哥莫忘了,‘白衣四灵’目前嫌疑最为重大,有八成儿是‘金陵卓家’的人!爪牙如此,那卓王孙父子的厉害,也就可想而知!”
    南宫隐默然不语,半响,才老眼翻动地说道:“那么,小龙儿,以你之见?”
    燕小飞笑道:“我是想大家谈谈,集思广益。”
    南宫隐耸肩拱手,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道:“好吧,要谈咱们就谈吧。”
    燕小飞淡淡一笑,转注冷寒梅,尚未说话,冷寒梅已然含笑说道:“此事体大,冷寒梅不敢便献拙浅之见,还请燕大侠自作主张。”
    看来,她是当真不敢多说。
    燕小飞长眉微挑,道:“就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燕小飞才请教高明,姑娘要这么说法,那就是见外了。燕小飞一片赤诚,敬请姑娘指教。”
    冷寒梅略一迟疑,嫣然笑道:“燕大侠既然如此谦恭,不耻下问,冷寒梅若是再复推托,便属矫情了。但‘指教’二字,却决不敢当,班门弄斧,我是唯恐有贻大方之笑……”
    话锋至此微顿,回顾小红,喝道:“小红,开船!”
    燕小飞微笑不语,南宫隐却已然诧声叫道:“姑娘,要到哪儿去?这是干什么?”
    冷寒梅淡然笑道:“燕大侠适才说得好,对付神秘、诡谲、狡滑如卓王孙父子者,一切均要小心为上。”
    南宫隐明白了,他有点不服,可是没说话。
    这时,船身微动,画舫离岸,渐渐移向中流。
    冷寒梅皓腕微抬,隔帘指着窗外,目注南宫隐,微笑说道:“南宫大侠,请看看岸边第五株柳树下的那位客人!”
    南宫隐赧然坐下,默默不语,如今,他是不得不佩服了。
    须臾,船至中流,停浆下锚,静静地浮在河心。
    可是,船内几位男女奇侠的话儿,便听不到了!当然,讨论的内容如何?结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的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画舫又回岸边,跳板搭妥后,舱帘掀起,燕小飞与白亮,双双走出,下船而去。
    船舱里,响起了南宫隐喃喃话声:“小龙儿,你给我老人家找的好差事,又把我老人家留在这儿,如今没关系,三天之后,你要敢不让我老人家一块儿去吃喝一顿饱的,我老人家就剥你的龙皮,抽你的龙筋!”
    燕小飞跟白亮二人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没敢答理,他知道,一答理便没完没了,与白亮互觑一眼,加快步履,离开了秦淮河。
    回到金陵,白亮陪着燕小飞一直到客栈门口,方始告辞离去,燕小飞也没留他坐一会儿,但是,他也并没有即时进门,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白亮背影消逝街头……
    白亮走了,可是他背后跟着个人,一个身材瘦削,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他始终和白亮保持个不即不离!
    但是,等白亮转入了那条僻静的街道后,他突然加快步伐,赶了上去,轻咳一声,开了口说道:“阁下,请候我一步!”
    白亮一怔停身,转过头来,才一注目,便立即意会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凭“江南五鼠”这块招牌儿,会怕他么?
    心念至此,淡然一笑,问道:“朋友叫我?”
    中年汉子已至近前,看了白亮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阁下睁眼看看,这条街上可还有第三个人?”
    好凶的话,但白亮却没在意,道:“朋友,认识我么?”
    中年汉子阴阴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彼此均是江湖人!其实,阁下不认识我,我对阁下,可并不陌生。”
    白亮“哦”了一声,扬声笑道:“那我真是荣幸得很!朋友唤住我,有何见教?”
    中年汉子道:“请阁下借一步去说话。”
    白亮故作呆了一呆,道:“金陵城这么大,何处不可谈话?朋友叫我上哪儿去?”
    中年汉子答道:“阁下可不必多问,到了地头之后,自然明白!”
    “怎么?那地头儿说不出口?见不得人?”
    白亮是有意逼他,一句话听得中年汉子脸上变了色,但刹那间他又恢复了正常,阴阴道:“笑话,反正阁下是非去不可,说也无妨,‘金陵卓家’,阁下听过么?”
    没料错,白亮仰头打了个哈哈,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金陵卓家’富可敌国,声名响彻天下,谁要是不知道,那是他太以孤陋寡闻……”
    中年汉子不知是傻是呆,脸上竟有得色。
    白亮看了他一眼,道:“朋友是‘金陵卓家’的人?”
    中年汉子居然点头承认。
    “不对!”白亮突然摇了摇头,道:“朋友欺我,谁不知道‘金陵卓家’世代殷商!家中何来似朋友这般江湖上的玩命狠毒人物?”
    中年汉子目中凶光一闪,阴笑说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事到如今,阁下还反穿皮袄,装的什么羊……”
    “说得是!”白亮笑道:“你都不装,我还装的什么羊?朋友说吧,有何见教?”
    中年汉子道:“如今不必问我,阁下去了,自然知道!”
    白亮道:“既然我是非去不可,朋友又何妨让我先明白明白?”
    “说得好!”中年汉子冷笑道:“我还怕你不乖乖地跟我走!你白四爷不是刚从秦淮河来么?你在那条船上呆了大半天,总该知道一件事儿!”
    白亮故作恍悟地点头笑道:“我明白了,朋友是指‘铁血墨龙’燕大侠与‘嵩阳醉客鬼见愁’南宫大侠两人,借那苏小曼姑娘船上,所谈的那件事儿,对么?”
    中年汉子冷然点头:“你白四爷既然明白了,那是最好不过……”
    白亮眨眨眼,笑道:“朋友,那你找错人了,你该找那‘铁血墨龙’!”
    白亮好捉狭,他哪有那个胆?中年汉子脸一红,狞笑说道:“别拿块大招牌吓唬人,我承认不敢,可是‘金陵卓家’卧虎藏龙,自有能对付他的人,如今废话少说,快跟我走!”
    白亮摇头笑道:“朋友,你要原谅,我不想去,也不敢去!不想去,是因为我还有正事儿,我不敢去,是怕那股子邪气儿沾上了我!”
    中年汉子霍然变色,道:“白四爷,那只怕由不得你,正事儿不用办了,邪气儿是非沾上你白四爷不可了,你委屈点儿吧!”
    白亮又摇了摇头,道:“我若是不想去,只怕凭你秦尤还奈何不了我!”
    中年汉子脸色又是一变,道:“原来白四爷认得我秦尤,本来是,江南一带之事,怎能瞒过‘江南五鼠’?那最好不过,白四爷,你既知秦尤,就该知道秦尤从不落单儿!”
    白亮猛有所觉,心头一震,道:“秦尤,背后那几个,是你兄弟?”
    街那头,不知何时,又站出四名中年汉子,以一对五,白亮立刻察觉形势不利,处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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