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书生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怪事迭现
    这“司空大侠”四字才出,司空奇便摇手笑道:“鲁兄,彼此武林同源,请千万莫要这样客套地,用什么‘大侠’之称?江湖叔礼,年老为尊,你便叫我‘司空老弟’,如何?”
    人有相当地位以后,越是能够谦和,便越是能显出身份,鲁松听了司空奇这番话儿,不禁双眉一扬,呵呵大笑说道:“司空老弟,你不仅身怀绝技,冠冕当今,竟连襟怀风度,也这等谦和瞻高,无怪举世英豪,在‘武林四异’之中,多半是独钦‘金手’的了!”
    司空奇此来之意,是因遍寻“碧目魔女”的下落不明,忽然想起自己曾见过她‘太行绝顶’所得的四幅藏珍图,其中第一幅上所展的葫芦形湖水,甚是像‘鄱阳湖’,何不赶去看看,或许淳于琬曾在该地?
    司空奇又复问道:“这‘金瓶岛’上是否有甚么藏宝传说?”
    他是委实不知底细,才这样动问,但“玄冰怪叟”鲁松与“绵掌”江楠,却以为司空奇是故意试探自己!
    江楠看了鲁松一眼,示童由鲁松作主答话,鲁松也觉得对于“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绝代奇客,是越开诚相对越好,最忌虚言搪塞,遂含笑答道:“据说这‘金瓶岛’的‘金瓶古洞’之中,藏有一只‘双耳金瓶’!”
    司空奇闻言,略一寻思,又自问道:“双耳金瓶?是不是上载昔年‘金江尊者’所擅‘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
    鲁松点头答道:“司空老弟猜得不错!”
    司空奇剑眉微掀,摇头笑道:“倘若只有一只‘双耳金瓶’,则并无太大价值!因为昔年‘金瓶尊者’,是把他的‘金瓶三艺’,用错综写法,分刻两瓶,非要双瓶并得,才能合参!如今纵费尽心力,从这‘金瓶古洞’中,寻得一只‘双耳金瓶’,但另一只‘双耳金瓶’却又海角天涯地,不知藏在何处?”
    鲁松与江楠二人,见“金手书生”司空奇居然知道“金瓶成双”秘密?不禁好生敬佩他学识渊博,但均闭口不言,不肯把江楠业已获得第一只“双耳全瓶”的事情说出!
    司空奇是能够聆音察理、鉴貌观色的玲珑剔透之人,他看出鲁松、江楠神情有异,遂先欲澄清自己立场地,扬眉笑道:“鲁兄、江兄,你们猜得出司空奇的来意么?”
    鲁松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无主宝物,人人可以有份,司空兄此来自然也是志在那只‘双耳金瓶’!”
    司空奇哈哈大笑说道:“慢说这洞中只有一只‘双耳金瓶’,便是双瓶全在,我也决无丝毫企图染指之念!”
    鲁松闻言,不禁讶然问道:“司空老弟,你既然不为寻取‘双耳金瓶’而来,却打探此事则甚?”
    司空奇含笑答道:“我是想查探查探来此寻宝之人,都是哪些人物?”
    鲁松扬眉笑道:“司空老弟的这项问题,可以分做业已来过,及尚未前来两部,鲁松对于尚未前来的,究竟是些甚么人物?自然无法预知,但对于业已来过的,却可以向司空老弟奉告!”
    司空奇大喜,连忙请教,江楠却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如今‘金瓶古洞’之内,业已无人,我们是否可以回洞细叙?”
    鲁松因知“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人物,从无虚言,既称决不觊觎“双耳金瓶”,便无须再加顾忌,遂点头同意,一面荡桨摧舟驶向“金瓶岛”,一面向司空奇笑道:“司空老弟,最早到达这‘金瓶古洞’之中的,便是江楠江枫昆仲!”
    司空奇看了江楠一眼,微笑道:“常言道‘先人为主’,江兄贤昆仲既然最先进入‘金瓶古洞’,便应该是‘双耳金瓶’的新主人!”
    江楠笑道:“多谢司空兄,但小弟只算是把那‘双耳金瓶’寻得一半,尚未完全到手!”
    司空奇讶然问道:“江兄这寻得一半之语,却是怎样言释?”
    鲁松接口笑道:“司空老弟,只消到了‘金瓶古洞’之中,一看便知,我如今且把业已来过的武林人物,向你一一奉告!”
    说到此事,话音略顿,看了江楠一眼,又向司空奇含笑道:“第二批来的是黑道人物‘贺兰三熊’,要想逞强抢夺,但却全都死在江老大的‘绵掌’神功之下!”
    江楠愧然笑道:“我那点功力,在司空兄这等绝世高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鲁松堪续笑道:“第三批人物,是‘五毒盟’兄妹的老大‘毒龟’雷耀宗,老三‘毒鹤’林寿,以及一个叫做钱老七的不知来历的党羽!”
    司空奇“哦”了一声说道:“五毒盟兄妹,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并不太容易打发,鲁兄江兄,是怎样使他们铩羽而去?”
    鲁松哈哈大笑道:“我们哪有这大能为?这桩事儿,倒是多承司空老弟之助!”
    司空奇闻言人即愕然,鲁松道把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向这位“金手书生”说了一遍。
    这时,两只小舟,业已驶抵“金瓶岛”边,三人遂一齐飘身登岸,系好舟船,同向“金瓶古洞”走去。
    司空奇边行边笑道:“鲁兄江兄,你们让我看看那块瓶形怪石,也许司空奇可以略效微劳?代为破石取宝?”
    江楠听司空奇这样说法,自然欣喜非常地,抢先进入了“金瓶古洞”之中!
    但随即从洞中传出了江楠的一声惊叫!
    这“绵掌”江楠,昔日对“玄冰怪叟”鲁松曾有救命之德,故而鲁松对他极为关心!一听扛楠的惊叫之声,便一面暗聚“玄冰真气”护身,窜进“金瓶古洞”,一面高声道:“江老大,你怎么样了?”
    身形剐到洞口,便听得扛楠在洞中答话说道:“鲁大哥,你与司空兄快来,这‘金瓶古洞’之中出了怪事!”
    鲁松听江楠无恙,才放了心,双眉一展,笑声问道:“江老大,你可吓着我了!这‘金瓶古洞’以内,好端端地,会出了什么怪事?”
    话音方了,巳与司空奇一起转进洞中,只见江楠双眉紧蹙,茫然呆立着,苦笑叫道:“鲁大哥与司空兄,你们认为这世界之上,到底有没有鬼怪?”
    鲁松失笑地道:“江老大,你到底是见到什么事儿?竟如此大惊小怪地,乱发神经!”
    江楠苦笑说道:“鲁大哥,我不是乱发神经,你难道还未曾发现这‘金瓶古洞’,少了些东西么?”
    鲁松闻言,方凝神注目地,向四周仔细察看,只见洞中一切依然,连“独臂飞熊”黄九通的遗尸,也仍然倚在壁间,但那块分量极沉的“瓶形金刚怪石”,却已不知何往地,无形无踪!
    鲁松有了这种发现之后,也不禁大声叫道:“怪事,怪事!”
    司空奇也被他们弄得好不奇怪起来?剑眉双蹙地,向鲁松及江楠,讶然问道:“鲁兄、江兄,你们为何均在大叫‘怪事’,小弟觉得这‘金瓶古洞’之内,平平静静……”
    江楠截断司空奇的话,接口说道:“司空兄,怎么不怪?那块分量极沉的‘瓶形金喇怪石’竟不翼而飞,失去踪迹!”
    司空奇“哦”一声说道:“怪石怎会自飞?定是被‘毒龟’雷耀宗,‘毒鹤’林寿兄弟,设法弄走了!”
    鲁松摆手说道:“不会,不会,我与江老大,始终驾舟隐在湖面水云中,凝神监视!‘金瓶古洞’以内,根本没有人来,‘毒龟’雷耀宗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曾多做停留!何况那块‘瓶形金刚石’,不仅分量颇重,石身也不在小,哪有业已被他们弄走,我们却毫无觉察之理?”
    司空奇闻言之下,略作寻思便即向这石洞之中,目光四扫地,仔细察看!
    鲁松与江楠因知司空奇既能透视浓密水云,必具异乎寻常的惊人目力,遂不加惊扰地,静看他有无发现!
    司空奇扫视一周以后,忽然剑眉微挑,向鲁松、江楠二人,朗声狂笑说道:“鲁兄、江兄,‘瓶形怪石’决不会不翼而飞,故而,这‘金瓶古洞’之中,定然当真出了什么妖魔鬼怪!”
    江楠闻言一愕,鲁松却认为“金手书生”司空奇既然如此说话,定必另含用意!但自己一时不及推详,遂顺着他的话头,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既威名震世,不知对这‘金瓶古洞’中的妖魔鬼怪,有无降伏之法?”
    司空奇点头笑道:“我自信还稍具降妖捉鬼之能,鲁兄要不要听听我的降妖妙策?”
    鲁松笑道:“司空老弟请讲,鲁松与江老大愿闻其详!”
    司空奇朗声狂笑说道:“无论是妖,是魔、是怪,均系纯阴之体!欲克纯阴,必用纯阳,我打算弄上大堆干柴草,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放上一把火!则洞中的妖魔鬼怪,定然禁不住大火燎薰,面告原形毕现!”
    江楠忍不住地,诧声问道:“司空兄,你虽是绝代高明人物,但小弟对于你这种说法,却不敢赞同,哪有仅仅放起一把火儿,便能烧上妖魔鬼怪之理?”
    他话儿刚了,鲁松便怪笑道:“江老大,你何必对司空老弟所说的降妖捉怪妙策,发生怀疑?洞外干柴极多,我们每人抱上一堆,点起火儿岂非立可试出,灵验不灵验么?”
    江楠听他们二人,均持相同见解,自然不便再说,三人遂如计出洞,搜集干柴!
    鲁松见江楠仿佛一头闷气,遂向他含笑叫道:“江老大,你怎么突然糊涂起来?听不出司空老弟的弦外之音?”
    江楠愕然目注司空奇,司空奇便含笑解释说道:“我见洞壁四周的大小石隙颇多,可能另有秘密隐藏……”
    江楠不等司空奇说完,即摇头说道:“司空兄,不必多疑,‘五毒盟’中的鹤龟双凶,及那钱老七,均已离开,无人藏在洞内!”
    司空奇微笑问道:“江兄,在你进入‘金瓶古洞’以后,虽然无人藏匿,但万一有比你来的更早之人……”
    江楠听得越发连连摇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说道:“司空兄这种推断,更不可能!因小弟到此已久,倘若另有人藏匿洞中?他对于渴饮饥餐,却是怎生解决?”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错会我的意了,我不是猜疑人藏石缝之中,面是认为石缝中可能别有天地。”
    江楠愕然问道:“这别有天地之语,应该怎样解释?”
    司空奇说道:“金瓶尊者,既然在此清修,必是把这‘金瓶古洞’造得非常巧妙。”
    江楠说道:“我们全副心神,都放在设法弄开那块‘瓶形怪石’之上,根本就未细搜全洞,也不曾发现这‘金瓶古洞’,有甚么值得留连的特殊之处?”
    司空奇微笑说道:“表面既无奥妙,定然妙在暗中!但我们若加搜查,必甚费时费事,我遂作一桩有趣假设!”
    鲁松怪笑问道:“司空老弟,你作了一桩甚么有趣假设?”
    司空奇哈哈笑道:“我因那块‘瓶形怪石’,决不会不翼而飞,遂假设另有一人,藏在洞中秘处,乘着‘毒龟’雷耀宗等人退走,鲁兄江兄尚未返来的一段空隙光阴,把那‘瓶形怪石’搬入秘密所在!”
    江楠听得深以为然地,点头赞道:“司空兄毕竟高明,分析得头头是道!障了这种假设以外,对于那块‘瓶形怪石’的突然失踪之事,根本无法解释!”
    司空奇剑眉微皱,继续说道:“我这桩假设,既有相当成立理由,我遂施展‘传音入密’功力,在洞中高声宣称,要采取火燎烟薰之举,惩治鬼怪。”
    鲁松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我如今方知道司空老弟此语,是虚声恫吓之意,打算把那藏在暗处之人,吓将出来!”
    司空奇点头笑道:“再秘密的藏处,定然透气!再高明的人物,也禁不住火燎烟薰!小弟胆敢断言,纵今吓不出人,亦必吓得出石!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再进‘金瓶古洞’之际,根本用不着举火燃柴,不是洞中有位怪人,正在等待,便是那块‘瓶形金刚怪石’,仍归还原位!”
    江楠虽知司空奇所断各语,均有相当根据,但因他说得过于活灵活现,遂抱起所搜集的一大堆干柴,抢先往‘金瓶古洞’之中驰去!
    世间事奇巧无伦,江楠适才是第一个抢先进洞,如今也第一个抢先进洞!
    他适才进洞后,发出一声惊叫,他如今进洞后,也发出一声惊叫!
    司空奇与鲁松两人,身形如电地,随后赶进“金瓶古洞”,只见江楠手指壁角暗处,向司空奇长叹说道:“司空兄,你料事如神,那……那只‘瓶形金刚怪石’,业已真归还原处了!”
    司空奇目光一注,面色散变说道:“此事真出我意料之外,想不到石中宝物,业已被人取走!”
    江楠大惊问道:“司空兄,你怎么知道石中宝物,已被取走了呢?”
    司空奇剑眉深蹙地,应声答道:“因为这块‘瓶形金刚怪石’中腰,有条石缝,岂非显示业已被人裂石取宝么?”
    江楠仍觉有点不信,遂跑到暗影之中,把那块“瓶形怪石”抱将出来!
    把那怪石抱到亮处,方看出司空奇所说之话,果然不错,在那瓶形怪石中腰,有条极细裂缝!
    鲁松轻轻一掌,“瓶形怪石”立告齐缝裂开,但石系空心,显然“绵掌”江楠,与“玄冰怪叟”鲁松,只是镜中赏花,水中捞月地,空喜欢了一阵而已!
    江楠一声长叹,向鲁松摇头苦笑道:“鲁大哥,天下竟有如此巧事,这块‘金刚怪石’,外形如瓶,但却系空心,其中并未藏宝!小弟白费了多日苦心,大哥也白跑了万里长路,那‘贺兰三熊’兄弟,更是冤枉透顶地,白送了三条性命!”
    司空奇这时却俯下身去,对那怪裂缝,仔细察看!
    鲁松讶然问道:“司空老弟,‘金瓶宝梦’,既已成空,你还对那块无灵顽石,如此察睹则甚?”
    司空奇双目之中,精芒电射地,直起身形答道:“鲁兄,石中虽未藏宝,但这块瓶形怪石的本身石宝,甚不寻常!”
    鲁松微笑说道:“我记得业已对老弟说过,这是岩石中最坚硬的‘金刚石’呢!”
    司空奇笑道:“如今怪石已裂,我请鲁兄用你驰誊武林的‘玄冰重手’,随意向任何一半怪石,重重击上一掌!”
    鲁松知道司空奇必有深意,遂如言凝聚了十一成的“玄冰重手”功力,向左边半块“金刚怪石”,凌空劈下!
    里风席卷,劲气如山,司空奇只方青衫微飘,江楠却站不住脚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那半块金刚怪石,却仅在地面翻了两个滚,依然毫未破裂!
    鲁松赧然生惭地,收手叹道:“我这‘玄冰重手’,庸俗平常,无能为力,还是司空老弟来施展罕世绝艺,把……”
    司空奇摇头笑道:“石中无宝,裂石用甚?我烦请鲁兄挥掌之意,不在裂石,只是要证明这块‘金刚怪石’,确实坚逾精钢而已!”
    鲁松皱眉问道:“司空老弟,你要寻求出这种证明则甚?”
    司空奇朗声答道:“既然这怪石坚逾精钢,则那位藏在暗中之人,却是用甚么方法,才能在顷刻之间裂石为二?”
    江楠“哦”了一声,接口说道:“原来司空兄是这种想法?小弟认为若运内家神功,决难在短短时间之中,裂此怪石?除非藕在暗中那人,持有‘干将莫邪’等首古神剑?”
    司空奇目光一亮,扬眉笑道:“持有‘干将莫邪’等前古神剑,倒是未必,我猜此人或许会持有一柄‘五丁神斧’?”
    鲁松眉头双蹙,略一沉吟以后,点头说道;“司空老弟猜得有理,我也听说过当世武林中有这样一柄,无坚不摧的‘五丁神斧’,只不知落在谁的手内?”
    司空奇一双俊目以内,神光电闪,不答鲁松所问,却自走向壁边,对壁上那些大小石隙,一一细加察看!看来看去,他终于站在一个方圆仅约尺许的小小洞穴之前,向鲁松、江楠二人招手叫道:“鲁兄、江兄请看,这就是我意料中的藏人秘处,洞内定然别有天地!”
    江楠对那小小洞穴,看了两眼,皱眉问道:“司空兄,这洞穴不仅毫无特殊标记,更复狭小异常,你怎么料定它是藏人之处?”
    司空奇扬眉笑道:“江兄,你仔细看看,这洞穴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呢?”
    江楠仔细注目之下,仍然看不出什么蹊跷?不禁赧然生惭地,向“玄冰怪叟”鲁松苦笑说道:“鲁大哥,小弟眼拙心笨……”
    鲁松哈哈大笑地,接口说道:“江老大,你眼也不拙,心也不笨,只是脑筋动得不如司空老弟那样快而已!我先前也茫然无知,但在听了司空老弟的话儿之后,细一观察,才知估所判断之语丝毫不错!”
    江楠也触动灵机地“哦”了一声,细看那小小石洞说道:
    “我明白了,这石洞虽小,洞口却不像其它孔隙,积有尘埃,显然是最近有人出入,才会如此光滑!”
    鲁松点头说道:“江老大开窍了,但藏在小洞以内之人,必为绝世高手,固为若非把‘缩骨神功’,练到十一成火候左右,根本无法在这等狭小的洞穴之中,随意出入!”
    司空奇这时根据洞中人深知藏宝所在,并持有极锋利的前古神物,以及具有绝世身手这三件事儿之上,业已猜出多半就是自己苦欲相寻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他南北东西地,奔波至此,才有所获,自然高兴异常,遂向鲁松、江楠二人,含笑说道:“鲁兄、江兄,你们请在‘金瓶古洞’之内,略为等待,小弟欲意进入秘洞一探!”
    鲁松含笑说道:“敌暗我明,危险极大,司空老弟虽身负绝代奇艺,也要多加小心才好哇!”
    司空奇点头笑道:“多谢鲁兄金言,但小弟认为秘洞中所藏的人,或许不是对头,而是司空奇苦欲寻找的武林契友!”
    鲁松因已知道司空奇此来,目的不在寻宝,只是为了寻人,故而听他这样说法以后,遂也不便再为深劝!
    司空奇说完,俊目微合,肃立不动!
    鲁松江楠知他正在行功,遂均不加惊扰!
    陡然,司空奇双目一张,神光如电,全身骨节,也“咯咯”地,不停作响!
    江楠有点莫名其妙地,鲁松却颇识货地,向他低声笑道:
    “江老大,这是武林罕见的‘天龙缩骨神功’,你只要听得司空老弟的周身骨节,响到第一百零八响时,他便已运功完毕,可以随心所欲的穿洞而入!”
    江楠闻言,遂即暗中计数,果在约莫数到一百开外之际,便见“金手书生”司空奇,身形一摇,突然矮却尺许,也瘦了不少!
    鲁松抚掌狂笑赞道:“司空老弟,你练得好高明的‘天龙缩骨神功’,居然业已打破一百零八响的界限,只响了一百零五声,便皆功成,委实令人惊佩!”
    司空奇双臂一抖,身形的高矮胖瘦,立又恢复原状地,向鲁松摇手逊谢笑道:“鲁兄不必对小弟谬赞,这种‘天龙缩骨神功’,若能在骨节百响之内,随意施为,才算是练到壁峰造极的十二成火候!小弟要到百零五响,方告功成,足见功力浅薄,尚待努力苦修,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鲁松闻言,一阵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肩头,向他双翘拇指说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司空老弟身负绝世神功,肖能如此谦虚……”
    鲁松语音未了,忽然中途住口,连司空奇、江楠二人,也是眉头微剔,倾耳凝神!
    原来,这时竟有一线细若游丝,使人莫辨发话人是男是女的说话声音,从那小调之中传出。
    因为这语音太低大细,所说之语,又极短促,以致第一声被鲁松的哈哈笑语所掩,使司空奇等,均未曾听得真切。
    如今,他们倾耳凝神之下,约莫静寂了一刹那间,那缕游丝般的低细语音,果然再度响起!
    这次司空奇、鲁松,江楠等三人,因系专神凝功,自然听得情清楚楚!
    那极细,极低,并极为短促的语音,说的是:“入洞者死!”
    鲁松先是微愕,然后向司空奇笑道:“司空老弟,洞中人既然发话警告,不愿有人对他惊扰?你似可……”
    司空奇不等鲁松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鲁兄,我们既然游侠江湖,自惯于犯难冒险,何在乎虎穴龙潭?司空奇既已决定意念,怎会被洞中人一语所阻?”
    说完,剑眉双扬,朗声狂笑叫道:“鲁兄、江兄,请稍候片刻,小弟若能在秘洞中寻得那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定必奉赠江兄,使你双瓶合壁,得遂夙愿!”
    语音方了,身形已腾,‘天龙缩骨神功’运处,把全身缩得宛若八九岁的童儿大小,便向壁间小洞之中,一穿而入!
    鲁松与江楠二人,以为洞中人说有“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则司空奇人一入洞,必然恶灾立现!
    谁知事实上竟大出意料,司空奇施展“天龙缩骨神功”,穿入壁间秘洞之后,洞中竟毫无声息,静寂若死!
    不提鲁松与江楠在秘洞以外的猜疑事情,且说“金手书生”司空奇进入秘洞以后的所遇所经!
    司空奇自从听得秘洞中人所说“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以后,也认为自己必将在这秘洞之中,遭逢相当险厄!
    但从各种迹象判断,藏在秘洞之中,极可能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则自己纵冒万险,也应该入洞一探!
    司空奇有了这种想法,故虽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进入秘洞,却功聚全身,小心防护,极度提高戒意!
    谁知他窜进洞中以后,竟出于意外地,根本无人加以袭击!
    这秘洞入口虽极狭隘,但渐行渐宽,经过一阵转折,便无须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
    等到第三度转折,这石洞业已变成一间相当宽广石室。
    这石室虽颇宽广,但对于室中所有情况,仍可一目了然!
    司空奇目光四扫以下,心中既觉惊奇,又起了肃穆生敬之意。
    惊奇的是秘洞洞势,至此已绝,却井未见着那藏在洞中之人!除非是秘洞内还有秘洞,但这石室四壁,异常光看完整,并不像是洞中藏洞光景!
    肃穆生敬之意是司空奇如今方知道“金瓶古洞”中的秘洞石室,原来就是昔年武林圣僧,“金瓶尊者”的捏磐正果之处!
    因为这石宣不仅布置成禅房模样,丹炉经卷,禅榻梵鱼,井在室中禅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位,业已化去,但皮囊未朽的身披袈裟老僧!
    这老僧闭目跌坐,全身如铁,像尊化石一般,所坐禅榻之前,却放着三件东西,并刻出‘留赠有缘’四个大字!
    司空奇近前两步,凝目打量那三件东西!
    第一件,便是一只高才不到半尺的小小“双耳金瓶”!
    第二件,是三块颇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
    第三件,是一张尺长小弓,及三根数寸小箭,但弓箭全作金色,在未曾入手以前,猜不出是何物所制?
    任何人看了室中光景也不问便知地,可以猜出那皮囊不朽的坐化老僧,便是“金瓶尊者”!
    但司空奇却想不到第二只“双耳金瓶”,居然这等容易获得,并只有四寸七八大小!
    他缓步走到榻前,先向“金瓶尊者”法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司空奇一面向这位昔年武林圣僧,恭身行礼,表达敬意,一面却心中好生感慨起来!
    他感慨的是前辈功力,无法企及!自己的“金手书生”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业已不作第二人想,但一朝奄然化去,是否也能像“金瓶尊者”这般,把历劫皮囊,保持个上百年不朽,真还说不一定?
    司空奇施礼示敬后,便伸手取起那只小小“双耳金瓶”,仔细观察!
    只见瓶身虽小,却是用古篆,连那两枚瓶耳之上,也不例外!
    司空奇兼通文武,学识极佳,遂穷极目力地,想对这瓶上古篆,略加辨识!
    一看之下,果然尽是有关武学记载,但语意含混,有时缺漏,有时颠倒,使人无法据以参解!
    司空奇方知世俗传言,果然不错,“金瓶尊者”的“金瓶三艺”,确系分刻在两只“双耳金瓶”之上,必须双瓶合参,才能参透妙谛!
    自己功力颇深,并不想别参奇艺,但“绵掌”江楠,却对这第二只“双耳金瓶”,企求已久,此人看来并非奸邪,无妨赠给金瓶,成全他的多时梦想!
    司空奇揣起“双耳金瓶”,再拿起那三块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加以欣赏!
    谁知木块才一入手,份量极沉,几乎重如金石!
    司空奇好生惊奇之下,把木块凑向鼻间一嗅,嗅出木中蕴有一种奇异香味!
    这种奇异香味,极为淡远,与檀香浓烈的程度,迥不相同!不仅远处难闻,便放在鼻端,也要体会,方可略略辨出!
    司空奇根据自己的丰富学识,瞑目细思,终于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三块小木块的名称妙用!
    原来,边三片小木块,是罕世异宝,名叫“龙涎化木”!据传说是神龙游精滴在“佛国杪罗宝树”上所化,嗅时香味不显,但若一经焚烧,顿时十丈香浓,不仅能辟除各种奇恶蛇类兽犬,并在嗅入浓香以后,能使人脏腑清灵,祛解百毒!
    司空奇无意之中,获此异宝,自然高兴已极,把这三块“龙涎化木”,仔细收好!
    如今,“金瓶尊者”法身所坐禅榻之前,只剩下一张小小金弓,及三根小小金箭!
    司空奇首先取起金弓,看出是用“隐沉宝竹”,加涂漆,作为弓身,百炼蚊筋,作为弓弦,虽然长才盈尺,但若无七八百斤臂力,真无法把这小弓拉满!
    三根金色小臂,则除了箭头部分,似较钢铁略重以外,看不出有其它异处?
    司空奇一时好奇,遂拈起一根小箭,搭上弓弦,向身右石壁,用力射去!
    谁知弓弦一松,金虹电掣之下,只听得“铮”的一响,立见火星。
    司空奇定睛看处,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报小箭的尾部,露出部分太以短小,无法使力,必须凝功拔出!
    司空奇自知挖石取箭,颇为费时,遂想先赠送“双耳金瓶”,把鲁松、江楠二人,打发离去,自己再重行来此,仔细搜索隐微,看看是否有位朝思暮念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藏在这“金瓶秘室”之内?
    主意打定,遂走到禅榻之前,向榻上盘坐的“金瓶尊者”法身,恭身礼拜致谢,然后退出秘室。
    鲁松与江楠二人,听得司空奇答话以后,业已不再担忧,如今见他退出秘洞,自更欣然色喜地,询问洞中所见。
    司空奇笑而不答,先从怀中取出那只小小的“双耳金瓶”,向“绵掌”江楠递去!
    江楠先见这第二只“双耳金瓶”的瓶身太小,压不相信真是“金瓶尊者”所遗宝物?但等他看了瓶身上所用古篆以后,却不禁捧着这只梦想已久的“双耳金瓶”,向司空奇颤声叫道:
    “司……司空兄,你……你……你竟把这……这等罕异宝物相赠,却叫小弟怎……出生报答?”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不必为此小事介意,第一只‘双耳金瓶’既已为你所得,则第二只‘双耳金瓶’,自然也应合壁全归,方能参透瓶上古篆!发挥妙用!旁人得去,除了可供赏玩以外,别无用处,岂不反使这罕世异宝,失去原有价值?”
    语音至此略顿,眉光一扫鲁松、江楠,又复笑道:“何况秘室之中,不只‘双耳金瓶’一宝,小弟也已叨光沽惠地,颇有所获了呢!”
    说完,遂把三块“龙涎化木”,及一张金弓,两根金箭,齐自怀中取出,并一一解说妙用!
    鲁松见司空奇在秘室之中,得了这多异宝,却完全公开,毫不隐瞒,心中委实暗佩这位“金手书生”,不仅艺冠乾坤,连心性方面磊落光明,也非一般俗士,能够企及!他在钦佩之余,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在秘室之中,取得这多武林异宝,那位早已藏在室内之人,竟毫无争夺之念么?”
    这句话儿,问得司空奇剑眉深蹙,想了好大一会,方自摇头笑道:“这位朋友,先行发话警告,不许我妄入洞中,但等我入洞以后,却大度量宽地任凭我取走宝物,委实怪得十分有趣!好在他不惹我,我却还要找他……”
    鲁松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司空老弟,你还要找他则甚?”
    司空奇目闪神光,朗声笑道:“天地万物之间,若想长保祥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平’字!天不平时多戾气,地不平时多灾异,人不平时,则各种争斗,便纷纷而起!常言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何况那位朋友,又是先来!故而小弟等鲁兄、江兄,离却这是非之地,还要再进秘室,把所得宝物。分给那朋友一份!”
    鲁松长叹一声,目注这位“金手书生”说道:“司空老弟,倘若人人都能像你边般光明磊落,澹泊平和,则莽莽江湖之中,又哪里会有什么百丈腥风,漫天血雨?”
    司空青指着那张金弓、两根金箭微笑道:“适才鲁兄、江兄所同洞中异声,便是小弟在试验这‘金弓金箭’威力!试验之下,发现弓箭虽小,却威力强大,妙用无穷,不如就把这件武林异宝,留给那位先来朋友便了!”
    江楠叹道:“司空兄处事公平,无愧是当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司空奇看他一眼,又向鲁松笑道:“双耳金瓶,已赠江兄,所剩下的三块‘龙涎化木’,本应由小弟与鲁兄共得!但因系三奇数,无法平分,小弟便占些便宜,独占其二,鲁兄留下一枚,以作今日纪念便了!”
    司空奇若是再为谦虚?自取其一,把两块“龙涎化木”,赠送鲁松,便见虚情假意,鲁松也绝对不肯接受!
    但他如今是自取其二,而赠送一块‘龙涎化木’,给鲁松留作纪念,这份真诚坦白的深切情意,却使鲁松无法推辞,只好大方地,伸手接过,以一种感佩神色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你既然如此真诚,鲁松只好把这块‘龙涎化木’厚颜收下了!”
    .司空奇点头笑道:“鲁兄这等豪爽,方是武棼人物本色!但这‘金瓶古洞’中,因藏宝物扬名,仍是一干恶煞凶神,所虎视眈眈的是非之地!江兄,‘双耳金瓶’之愿巳偿,还是早些离开,觅地静参其上的‘金瓶三艺’为妥!”
    江楠知道司空奇所说是实,转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双耳金瓶’虽巳合壁,但它上面所载‘金瓶三艺’,仍极深奥难通!
    你可否暂时不返‘北天山’,与我弟兄一同参研,也好对江楠、江枫,多加指点!”
    鲁松哈哈大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这趟鄱阳之行,总算捡定便宜!”
    说到此处,转面向司空奇抱拳笑道:“司空老弟,鲁松与江楠暂且告别,倘若我们真能把‘金瓶三艺’,参研略有成就,则江湖之上定将在卫道降魔的大业之上,协同司空老弟,略尽薄力!”
    说完,彼此相对一笑,便即挥手为别!
    司空奇进出金瓶古洞,直等鲁松、江楠所乘小舟,隐入水云以后,方独自回转洞内。
    他回转古洞,重入秘室之后,第一桩事儿,便是先把没入石室中的那根金色小箭,设法取出。
    其次,则细心搜索这间密室之内,是否秘中藏秘地,隐匿着意料中的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穷极目力,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手持金箭,一寸寸地,敲遍石壁,听听壁上有没有中空之处?
    他敲遍秘室,并连秘室通道,也—齐细心察看,仍然找不出任何足以藏人的秘密所在!
    司空奇不禁诧异万分,但是仍不死心!
    因为,他除得知秘洞中有人发话,说出“入洞者死”之语以外,并从那块瓶形怪石的先行失踪,再复出现,并已被人劈裂一事之上,也足以证明确有人藏在这秘室之内!
    如今,虽然遍搜不得,但司空奇却未气馁,因为他曾在泰山“三岐峰”的飞瀑之旁,见识过比此处更灵奇的幽秘洞府,故而深知必须细心搜寻,不能粗率从事!
    司空青因自己久搜无得,心烦神躁,气息业已驳杂不匀,遂索性暂时不作理会,在禅榻前,席地盘坐,面对着榻上“金瓶尊者”的法身,吐纳行功,用起内家妙诀!
    这位“金手书生”,调匀一口真气,度九宫雷府,穿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以后,果然心宁神和,烦躁尽祛,智机也仿佛毫无凝滞地,分外活泼!
    司空奇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在忧烦一去,神智一清以后,忽然想出了绝顶聪明办法!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大费神思地,到处搜索,只消在此,静坐上一日半日,自然有所收获!
    这种方法,是想分别利用一个“耗”字,和一个“聪”字!
    所谓“耗”字,便是司空奇打算用无限长的时间,以便和对方“对耗”,倒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何况,在“对耗”中,自己冥心静坐之下,正好运用“天聪神功”,以耳代目地,细听对方动静!
    对方纵或能沉得住气,与自己耗上个一日两日,却绝不能把“饮食”二宇,也置诸不顾!
    “天聪神功”运行到极致之际,针坠宛如钟响,蚊吟宛若雷鸣,对方只要喝上一口水,或咀嚼上—块干粮,自己也立可发觉他藏身何处。
    司空奇想出了这种聪明办法,自然便照计而行!
    第一步动作是先取出身边的干粮水壶,来个喝得足足,吃得饱饱!
    因为司空奇认为自己吃饱喝足以后,足可与对方硬耗上两日光景,倒看对方是否能在这段时间之间,不饮不食,不行不动?
    他吃饱喝足后的第二步动作,便是盘膝静坐,返挥入虚,百虑皆忘,神与天地会,运用起“天聪神功”!
    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这种“天聪功”,虽可以耳代目,使针坠案如钟响,蚊吟俨若雷鸣!但却必须摒绝百虑,闭起双眼,静静不动,使其手、足、眼、鼻、口、舌种种官能均告暂时停止,完全集中在双耳一心之上。
    抉句话说,纵令鲜鱼熊掌置于前,不会勾起司空奇的食欲,奇香恶臭薰于侧,不会刺激司空奇的嗅觉。即或“碧目魔女”淳于琬,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也毫无所睹。
    如今,司空奇已若老僧入定一般,所未入定的,只是他的一双耳朵。
    听……听……听……
    对方果然有了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使司空奇木然无觉。
    固这种动作,寂然无声,不是什么“天听神功”不可以听见人的什么动作,而是因边种动作本身寂然无声!
    在司空奇这等绝世之人身莆,尤其是在他正运用着内家绝学“天聪神功”之下,哪怕是一举手,或一抬足,都会使他骇然起惊。
    除非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才会使司空奇那两只凝聚了“天听神功”耳朵,无所觉察!
    对了!对方的动作,正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静坐运行“天聪神功”刚刚进入相合,无响弗听的妙境之际,插上坐的那位“金瓶尊者”法身,却扬起双眉,睁开双眼。
    扬眉睁目以后,这位“金瓶尊者”法身,竟又抬起手来,一拂水袖!
    但扬眉睁目的动作,虽使司空奇茫无所觉,如今抬手拂袖的动作,却瞒不过司空奇的“天聪神功”!
    “金瓶尊者”的右手才抬,司空奇便愤然警觉地,也自睁开双目!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榻上的“金瓶尊者”,不仅睁开眼,而眼中的两道目光,并还与众不同的色呈淡绿地,美丽到了极处!
    司空奇自然知道,拥有这两道淡绿色美丽目光的主人是谁?
    可惜他目光中虽然看见,心中虽然明白,却口中无法发话,身上无法动。
    原来,他用一睁眼之际,已被榻上假扮“金瓶尊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凝劲拂袖隔空点了穴道。
    淳于琬幽幽长叹一声,目注司空奇道:“我委实不愿再复见你,故而自从‘泰山’一别之后,经常变易形容,时而和尚,时而道士,时而尼姑。总之,决不露出本来面目!”
    司空奇早就知道她是误中“紫龙碑”上的埋伏暗算,容颜受损,才羞于本来面目,再见自己,但却苦于穴道业已受制,无法开口向淳于琬劝慰解释!
    淳于琬又复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你南北东西地,四处寻找之际,最少有两次,业已和我相遇,却都被我先行发觉,运功收敛了目内碧光,把你瞒过!”
    司空奇闻言,不禁暗悔自己怎会错过了这种机缘,不会把淳于琬及早寻着!
    淳于琬忽然伤感起来,目中微转泪光地,凄声说道:“你对我如此关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决心,要对你好好答报!”
    司空奇有口难言,暗声叫苦,心想对方最好的答报,便是让自己喂她服食“三日失魂丝”的解药,恢复昔日记忆,从此情天比翼,弹剑江湖!
    但如今所获得的,却是最坏答报,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淳于琬把两道含蕴泪光的微碧眼神,凝望着司空奇,幽幽说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早有所获,并想起你曾经看见过我的‘藏珍图’,或许会寻到此地?遂略作部署,决意在此等你,对你作最佳答报!”
    司空奇听至此处,暗忖:倒看这位刁蛮绝顶的“碧目魔女”,会弄出些甚么花样?
    淳于琬举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颊上泪痕,继续笑道:“我对你的报答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报答,一种是精神的报答!”
    司空奇心中好不诧异,弄不懂甚么是物质、精神双重报答?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中等了数日,你果然寻来,足见你对我确实关怀备至,一片真情,也越发坚定了我的尽量报答之念!”
    司空奇见淳于琬一再声称感激自己对她的一片真情,心中自然也颇觉安慰!
    淳于琬微叹一声说道:“一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三块‘龙涎化木’、以及一张‘小金弓’,三根‘小金箭’,是我根据‘藏珍图’,在此寻得的几件‘金瓶尊者’遗宝,虽然全数送你作为物质上的报答,总觉仍嫌不够,只好在‘精神’方面,对你多加补偿!”
    司空奇若非口不能言,早已连声追问淳于琬,到底打算在“精神”方面,给自己甚么样的补偿报答?
    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丝”剧毒,虽已服食“晶茎七叶芝”,但因时间延误,效力大减,以至无法恢复中毒以前的所有记忆!
    但她虽昧于过去,但对现在、将来,却无影响,灵心慧质,仍属绝顶聪明!
    司空奇口不能言,心中所转念头,居然已被这位冰雪聪明的“碧目魔女”猜透!
    淳于琬目中的淡碧神光一转,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兄,你如今所欲得悉之事,定是想知道我对你的‘精神’方面,如何补报?”
    司空奇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等待“碧目魔女”淳于琬说出这桩答案!
    淳于琬先是微微一叹,再是盈盈一笑,然后幽幽说道:“我认为最好的报答,便是称心如愿,使求仁者得仁,求义者得义,赠宝剑于烈士,进红粉于佳人!”
    这几句话儿虽使司空奇听得有点莫测高深,但淳于琬以下继续所说的话儿,却使他喜心翻倒!
    淳于琬在语音略顿以后,又复嫣然一笑道:“换句话说,对于你的殷切关怀,一片真情,我觉得别无更好的报答方法,只有永结同心,委身相事!”
    这“永结同心,委身相事”八字,听得司空奇的一颗心儿,腾腾腾地,几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淳于琬毫不羞涩地,目闪神光说道:“我因容貌已毁,本不欲再与你相见,如今作了这种决定,完全是感君深情,并觉得能够嫁给‘金手书生’司空奇,也是三生有幸!但你却千万不许嫌我丑!”
    司空奇见淳于琬居然真肯嫁给自己,不禁觉得四肢百穴之间,舒畅无比,仿佛比吃了一粒仙家“大还丹”,还要来得好过!
    淳于琬继续笑道:“对于我容貌已毁的缺憾,我已设法补救,制作了一副比我原来容貌更美的人皮面具,才好在与你这风神绝世的‘金手书生’并辔江湖之际,替你撑撑场面!”
    司空奇苦于有口难言,否则定会答以,漫说淳于琬容貌受伤之事,还可设法治疗,便算她天生丑得宛若无盐嫫母一般,自己也决不舍有半点嫌恶之意!
    淳于琬伸手指着“金瓶古洞”后面方向说道:“在这‘金瓶古洞’后的小峰头上,还有一座洁净石洞,我打算在那座洞府之中,与你缘识三年!如今且先行一步,略加布置,以添情调,你等血脉流通!身能行动之后,立即前来便了!”
    说完,便飘身走出秘洞,不再对司空奇加以理会!
    司空奇此时,在心中狂喜之内,又添了一点恐惧!
    他恐惧的是淳于瑰未必能如此大方,当真肯委身下嫁?会不会是虚言相戏?给自己来了一场空欢喜,却又海角天涯地,飘然远隐。
    但这种恐惧念头,不久便告消失,因司空奇觉得淳于琬倘若不愿再理自己,尽可飘然而去,不必作甚戏言?
    他判断淳于琬被自己深情所感,决心下嫁相酬之举,确系出于真诚以后,自然喜孜孜地,静待血脉流逼,便去了相思夙愿!
    司空奇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敷二高手,他深知要等自动解穴,尚有一段不太短的时间,自己必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作一桩重大决定!
    这桩重大决定,就是自己应不应该接受淳于琬这种委身酬情之举?
    若在平时,司空奇决不会接受淳于琬骤然下嫁之举!因为一来彼此相识时日不多,二来淳于琬身中剧毒,尚未全去,失去以往记忆!
    在这种情形之下,结为夫妇,似乎既有挟恩求惠嫌疑,又有乘人于危顾忌,自非司空奇这等胸襟磊落的侠义男儿所愿为!他定会向淳于琬说明,彼此先结为好友,等设法使她完全恢复记忆,确实两情相合以后,在复缔定百年之好!
    如此作法,光明正大,宜于平时,但目前却是一种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的关健,就是淳于琬容貌受了损伤!她方才已有情自己,千万莫嫌她丑陋之语,自己倘若不接受她这委身盛意?她必会认为自己是嫌她已非昔日容光,而加饰词推托!
    淳于琬如今是双重失意的伤心人,伤心量需要的是同情慰藉,最不堪的是伤心之上,再加伤心!
    司空奇暗自盘算一番,终于对这桩重大之事,作了重大决定!
    他决定宁可使自己暂时蒙受乘人于危的冤枉,也不能使淳于琬在既中毒,又毁容之下,再复有所伤心,柔肠寸断!
    换句话说,司空奇是决定以下地狱的心情,去往另一石洞之中,享受那场甜中带苦的飞来艳福!
    决心既定,血脉也通,司空奇缓缓站起身形,略为活动四肢,便走出这“金瓶古洞”!
    出了这洞以后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寻找那洞!
    果然,“金瓶古洞”之后,有座小小峰头!小小峰头之上,有个洁净石洞!
    司空奇刚刚走到洞口,便觉自己的一颗心儿,在“扑腾、扑腾”地,不住狂跳!
    他这心耽之因,是充满了一种矛盾性的恐惧!
    甚么叫矛盾性的恐惧?就是司空奇既恐惧“碧目魔女”淳于琬不在洞内,又恐惧她,真在洞内!
    倘若她不在洞内,则莽莽天涯,茫茫海角,伊人倩影,何处追寻?
    倘若她人在洞内,则英雄难过美人关,必使自己在品格上,留下一些不算污点的污点!
    尽管司空奇在心跳,尽管这位“金手书生”在怀着矛盾性的恐惧,但丑媳妇终虽不免要见公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走入这石洞之内!
    果然淳于琬所言,这石洞极为洁净,打扫得纤尘不染!
    洞中甬道之上,并列着两扇圆门,也就显得是这洞中有两间石室。
    司空奇刚走到第一间石室门口,便又是一阵剧烈心跳!
    原来室中有位绿衣女子,正坐在榻上,自行梳理她那其长过腰的如云秀发!
    虽然这绿衣女子,是背对石门面坐,但美人背影,亦具风神,而那种绝世风神,更系司空奇朝思暮想的。他一望即知,这坐在榻上梳发的绿衣女子,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听司空奇的脚步之声,便曼笑声道:“司空兄,你来了么?”
    司空奇此时胸中真如小鹿乱撞,强自镇定心神,笑声答道:“淳于姑娘……”
    这淳于姑娘四字方出,淳于琬便接口笑道:“司空兄,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何必还用这极为生分的‘淳于姑娘’称呼,从今后叫我‘琬’妹如何?”
    司空奇简直有点意迷心醉,骨蚀魂消,立即敬遵芳命地,改口叫道:“琬……琬妹……”
    淳于琬失笑说道:“奇哥哥!不,这‘奇哥哥’的称呼,虽然亲热,却有些肉麻,我还是叫你司空兄,来得顺口一点,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人之大伦,你这位久经大敌的‘金手书生’,怎么竟紧张得语音发抖呢?”
    司空奇一面走进石室,一面俊脸通红地,力加慎静答道:“我……”我不紧张!”
    可笑这位“金手书生”虽已勉力镇定,但语音中却仍有些颤抖意味!
    淳于琬仍自背着身儿,娇笑说道:“不紧张就好。司空兄,你看我的背影美么?”
    司空奇闻言,目注她那俏美背影,由衷赞道:“美!美极了!修短适中,纤织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淳于琬“哟”了一声笑道:“司空兄,你竟把曹子建的名句,搬来对我赞美?但我背影虽还美好,面目却丑得太可怕了!”
    司空奇把语音放得特别量柔地,向淳于琬安慰说道:“琬妹,你不要为容颜被毁之事,过分耿耿于怀,须知相爱好景,只在一生,百岁夫妻之中,能有几多光阴,是彼此朱颜绿鬓呢?”
    淳于琬凄然说道:“司空兄,你讲得虽属至情至性,但请你看看我如今业已成了一副甚么样儿?”语音一了,这才缓缓回身,与司空奇对面面坐!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那张俊美脸庞上,如今已有三四道紫黑斑痕,确实极为丑怪!
    但司空奇因曾在“泰山”秘洞,眼见“紫衣罗刹”秦凌霄于“紫龙碑”前,身遭惨祸,对淳于琬容颜被毁,早有预料!故而虽见她已非昔日容光,却并不奇怪,反赶紧走到榻前,偎着淳于琬坐下,向她柔声安慰道:“琬妹,我在回转泰山秘洞后,见你不辞而别,便猜出你定是妄动‘紫龙碑’,在容貌上,受了甚么伤损。但琬妹尽管放心,我认识一位盖世神医,名叫‘补天圣手’诸葛松波,等我们前行‘小孤山’,赴毕‘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四绝争尊大会’以后,便去拜谒诸葛松波,请他施展回天手段,定可使你恢复昔日容光呢!”
    淳于琬心中一酸,凄然泪落地,摇头苦笑道:“司空兄你不必骗我,也不必故意对我安慰!我的脸儿,已经变成这样,哪还会……”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接笑道:“琬妹不要不信,我曾见诸葛松波因一位美女的脸皮被药物薰黑,遂替她在臀部设法挖了一片皮肤,移补脸颊之上,结果竟天衣无缝!”
    淳于琬摇头说道:“我不信那诸葛松波,真能有如此高明手段?”
    司空奇笑道:“我也知道琬妹难信,但日后前去一试便知!否则,这位诸葛松波,怎会被称为‘补天圣手’呢?”
    淳于琬略拭颊上泪痕,含笑道:“司空兄,你应该对我道喜!”
    司空奇愕然问道:“琬妹有了甚么喜事?”
    淳于琬笑道:“我根据‘藏珍图’寻得了一笔巨大宝藏,如今可称为敌国之富了呢!”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入怀,取出大把夜光珠、猫儿眼等罕世珍宝,扬眉娇笑道:“象这样的珍奇瑰宝,足有好几箱呢!”
    司空奇接将过来,略一把玩,点头含笑道:“我们武林人物,对于‘钱财’二字,虽然看得极轻,但既有大批珠宝在手,万一遇上甚么水旱奇灾,用以变卖金银,周济百姓,也是莫名功德!我确应该向琬妹道贺的了!”
    “司空兄,钱的魔力极大。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便仗恃富有资财,才作成一件理想大事!”
    司空奇讶然问道:“琬妹作了甚么大事?”
    淳于琬笑道:“我打听出苏州有位名叫陆昭昭的年方双十女侍,姿色之艳,可称为‘当世第一美人’!遂以一些珠宝,换了千两黄金,去到陆昭昭的所在戏班之中,向班主将她买了下来!”
    司空奇笑道:“琬妹挥手千金,为了一位可怜名伶,脱籍赎身,确是大义之举,但不知你买那陆昭昭……”
    淳于琬接口笑道:“因为陆昭昭美绝当今,我才要买她那副美好脸皮!”
    司空奇听得大吃一惊说道:“琬妹,难道你竟要设法把那陆昭昭的面皮剥下,做成一副人皮面具?”
    淳于琬摇头笑道:“司空兄猜得大致不差,但略微差了一点,我既无法把那陆昭昭的美好画皮,生生剥下,也不会如此残忍呢!”
    司空奇皱眉问道:“琬妹,适才不是说因陆昭昭美绝当今,才要买她那副面皮!倘若不……”
    淳于琬嫣然一笑,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说道:“司空兄有所不知,我以千两黄金,替陆昭昭赎身脱籍以后,便把她从‘苏州’带到‘无锡’,又以千两黄金,雇请‘无锡’的一位塑容圣手,使陆昭昭的绝代容光,作为模型,塑造成一副极为美妙精巧的人皮面具!”
    司空奇知她用心良苦,不禁感动得拉着她的一双玉手,摇头叹道:“琬妹,你……你真是用心太苦,其实我承你垂青不弃允结同心,业已感激得渝肌浃骨!在我眼中,你面颊上虽有疤痕,仍比西子美百百倍,哪里还需费尽神思地塑制人皮面具!”
    淳于琬一双妙目中,泪光微转地,含笑说道:“司空兄,你的想法,虽有你的立扬!但我的做法,却也有我的道理!我如今把这副费了千两黄金,及一片苦心,所塑制的人皮面具戴起来给你看看!”
    说完,果然取出一副精巧美貌无比的人皮面具戴上,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兄你看,那陆昭昭是否不负美绝当今之誉?我戴了这副人皮面具以后,与你同舟并辔,游侠江湖,才不会使风流俊逸的‘金手书生’有减光雄!”
    司空奇目注淳于琬,凝视有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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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绿林大会
    淳于琬佯嗔说道:“你看什么?”
    司空奇扬眉笑道:“琬妹!我们已经是天荒地老,永不分离的恩爱夫妻,你还不许我看你么?”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要看便看我的眼睛!”
    司空奇闻言,便向她脸上看去!
    四目一对,司空奇忽觉淳于琬目内碧光湛然,不禁失声说道:“琬妹,你方才不是业已说过不对我施展‘碧目魔光’么?如今怎又眼睛发绿了呢?”
    淳于琬娇笑说道:“奇哥哥不要多话,你如今业已扫顺我‘碧目魔光’之下,你要听从我的一切号令!”
    淳于琬双目中碧光更浓,觑定司空奇,以一种异常柔媚低沉的语音说道:“奇哥哥,如今‘金瓶洞’中,又来对头,我去看看是甚么人物?你则乖乖睡在此处,歇一会儿!”
    司空奇摇了摇头,仿佛不愿休息,也要同去!
    淳于琬“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奇哥,你要乖乖听话。怎又不服从我的命令了呢?”
    司空奇对淳于琬呆呆看了一眼,果然躺在榻上,遂摇头一叹,扯过一幅薄被,淳于琬替他盖好,自己取了那柄“五丁神斧”,走出洞外!
    这时,“金瓶古洞”之中,果然又来了两位武林人物!
    一位是南七省绿林道中的有名煞星,“瘟皇手”贺麒!
    另一位则是久隐东海,新近被“神力活佛”达空大师派遣“瘟皇手”贺麒把他请出,井担任“南七省绿林总寨”护法的“九环夜叉”贺明楼!
    贺明楼本是贺麒的远房族叔,故而一请就来,并在路过“鄱阳”之际,听说“金瓶洞”内,有罕世奇珍,遂顺便略加探望!
    他们进洞之时,毫无所阻,但也寻不到任何珍贵的罕世之物!
    “九环夜叉”贺明楼,与“瘟皇手”贺麒,失望之余,正待出洞,却发现门已被“碧目魔女”淳于琬堵住!
    淳于琬冷然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贺麒对于如今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自然无法认出,遂“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女娃儿是仗恃何人势力?说话如此狂妄?我们倘若真是孤魂野鬼,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淳于琬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们纵然如今不是是魂野鬼,等一会儿,也必会变成孤魂野鬼!”
    “九环夜叉”贺明楼功力又高,人也比较阴沉,他见淳于琬气宇出众,神情太傲,遂只把双眉紧蹙,暗中对她打量,并不直接答话。
    但“瘟皇手”贺麒,却一向称霸绿林,凶横已极,若非为了淳于琬是个美似天人的绝色少女,早就勃然动怒,辣手相加!
    故在听完淳于琬第二度所说,冷嘲热讽的话儿之后,便自发出一阵狞笑道:“女娃儿,阎王不要命,不会变孤魂,判官不除籍,不会变野鬼。你既然一再如此说法,我倒要向你请教一下,看谁能使我们变作孤魂野鬼?”
    贺麒说了半天,淳于琬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答道:“我!”
    贺麒愕了一愕,扬眉怪笑道:“你为甚么使我们变作孤魂野鬼?莫非不愿意我们进入‘金瓶古洞’寻找那只‘双耳金瓶’么?”
    淳于琬摇头说道:“你们寻不寻宝,与我无干,但是离舟上岸之时,却为何那样大声鬼啸?”
    贺麒“哦”了一声,失笑说道:“那是我的规矩,南七省的绿林人物,只要听得‘摄魂啸声’,便知是我来了,可以及早躲避,免找无趣!”
    说到此处,眼皮一翻,又向淳于琬问道:“你既不是不许我们寻宝,难道竟是我那‘摄魂啸’声,得罪你么?”
    淳于琬冷然说道:“我的好朋友正在离此不远的另一洞府之中,洞房花烛鸳梦初酣,若是被你那鬼啸吵醒,岂不太煞风景!遂害得我颇耗精力地,在洞口施展‘闭光绝音’神功,才不使你那鬼啸,惊扰了我那好朋友的鸳鸯美梦!”
    “九环夜叉”贺明楼听说淳于琬能够施展“闭光绝音”神功,不禁暗自吃惊地,向她仔细打量!
    这时,淳于琬目中碧光微闪,又向“瘟皇手”贺麒说道:“我想你既然爱作鬼啸,不如索性使你变作孤魂野鬼,可以整日无休止的神嚎鬼哭!”
    “瘟皇手”贺麒因醉于对方的天人颜色,犹自无甚警觉地,涎着脸儿,贼忒嘻嘻叫道:“女娃儿!”
    “女娃儿”三个字方出,淳于琬突然气发丹田,张口一啸!
    她这一下,是把内家“先天罡气”,化入啸声,岂是“瘟皇手”这第二流的角色,所能禁受得起?
    一来事出不备!二来双方对面发话,距离太近!三来淳于琬的啸声如天鼓猛震,威势太强!四来“金瓶古洞”中,回响嗡嗡,更平添了几分威势!
    由于这四点原因,功力稍差的“瘟皇手”贺麒,在骤闻啸声之下,立即心胆皆碎,踣然倒地!
    功力颇高的贺明楼,也心悸神摇地,骇然连退几步!
    淳于琬目注踣然倒地的“瘟皇手”贺麒,冷笑道:“你还自诩甚么‘摄魂啸’?怎么只听我啸了一声,便似把魂儿吓飞了呢?”
    贺麒躺在地上,仍旧一动不动!
    “九环夜叉”贺明楼见状,忙俯身探视,并启开这贺麒的紧咬牙关,只见他慢慢自口中流出一些青黑色的液汁,业已气绝身死!
    贺明楼的江湖经验,极为老到,知道侄儿“瘟皇手”贺麒,已被这绝美绿衣女子一啸之威,吓碎胆囊而死!不禁又是心惊对方厉害,又是心痛侄儿惨死,暗自打算,究竟是拼命报仇?还是暂时忍气吞声?日后再图报复!淳于瑰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啸之威,竟至于此,遂向贺明楼讶然问道:“你同伴业已吓死了么?”
    贺明楼缓缓站起身形,目光森冷如电地,在淳于琬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喜怒不形于色地,淡然说道:“他巳被你吓碎胆囊而死,姑娘神功盖世,必为绝顶高人,能不能对我贺明楼,说个名号呢?”
    淳于琬眼皮微霎,目注“九环夜叉”贺明楼问道:“你叫贺明楼?这名字觉得好熟呀?”
    贺明楼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姑娘好象我一位武林旧识!”
    淳于琬“哦”了一声问道:“你说我像谁呢?”
    贺明楼又对淳于琬看了两眼说道:“姑娘的语音、神态,衣着、身材,都象‘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只是容貌却绝对不同!”
    贺明楼话音方了,“金瓶洞”外,忽又有个爽朗语音,哈哈大笑道:“贺朋友猜得不差,这位姑娘就是名惊天下,艺压乾坤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呢!”
    贺明楼骇然注目,只见有个风神绝世的英俊书生,飒然出现,卓立洞口!
    原来司空奇虽然略被淳于琬的“碧目魔光”所制,但因内功太好,受制程度,并不很深,如今被那一声“狮子吼”的啸声惊醒,特地赶来探视。
    淳于琬忽见司空奇出现,好似大吃一惊,讶然说道:“奇哥……司空兄,你怎么不乖乖听话休息,赶来此地则什?”
    这一声“司空兄”,听得“九环夜叉”贺明楼,惊魂欲绝地,抱拳问道:“尊驾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大侠?”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便是司空奇,贺朋友是否昔年与淳于姑娘相识?”
    贺明楼惑然答道;“我不仅与淳于姑娘相识,并还有相当渊源,才觉得这位姑娘,除了容貌以外,其他方面无不酷似与司空大侠齐名,威震乾坤的‘碧目魔女’!”
    司空奇向淳于琬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她就是淳于姑娘,只因事略为变易容貌而已!”
    贺明楼闻言皱眉,苦笑几声,向淳于琬抱拳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当真是你,你却为何不认识我‘九环夜叉’贺明楼呢?”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方才便觉得明楼的姓名好熟,如今更觉‘九环夜叉’之号,颇不陌生,但往事如烟,过眼成云,却偏偏想不起来了!”
    贺明楼“咦”了一声,正待诧然再问,司空奇却向他微笑说道:“贺朋友,淳于姑娘想不起与你昔日交谊之故,颇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至于今日这段过节,贺朋友是打算立即了断?还是俟诸异日呢?”
    司空奇这样说话,等于是给了“九环夜叉”贺明楼一个台阶,贺明楼何等老辣?自然把握机会,顺阶而下!
    因为,贺明楼的一身功力,及“九环绝技”,虽非等闲,但与司空奇、淳于琬这等旷世高手相较,却还差得太远!
    遇上一个,已感不敌,何况“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双双当前?贺明楼自然见机而作,佯装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说道:
    “淳于姑娘与我昔日交谊颇厚,漫说她是在无心中杀了我一个远房侄儿,便算有意为之,贺明楼也不会结仇记恨!我看司空大侠与淳于姑娘,似乎有要事待办,我就暂时告退了吧!”
    约莫三十年前,金老爷子路过“黄山始信峰”下,为绿林豪雄所劫,因他行囊中,除了琴棋诗书以处,只有几两碎银,不禁慢那绿林豪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便把如今的金老爷,那时的金少爷,踹下深谷绝涧!
    谁知吉人天相,祸福无门,这位金少爷不仅未曾摔死,反而从那深谷绝涧中,奇缘凑巧,发现了无尽的宝藏,成了足堪敌国的“乾坤第一首富”!
    如今,金少爷两须已皤,已成了金老爷子,却于嗣无继,膝前只有一位妙龄爱女!
    金老爷子为了选择他爱女终身归宿,高不成低不就,费尽神思,到了最后,竟异想天开地,决心替爱女匹配一位绿林快婿!
    他准备了“探花金印”、“榜眼珠衫”及“状元金像”等三件无价异宝,在“黄山始信峰”下,昔年被劫之处,搭了一座“竞技高台”,井分出了南七省,北六省各处绿林人物,举行这场“南北绿林大会”!
    此会宗旨,一来是为了纪念当初遇祸得福,成为“乾坤首富”之事,二来倘在夺得“绿林状元”、“绿林榜眼”或“绿林探花”的人物中,有年貌相当之士,便选为快婿,赠予无法估计价值的丰厚妆奁!
    “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件价值连城的罕世异宝,够吸引得一般绿林人物垂涎欲漓,何况还有一项令人艳羡的“绿林三鼎甲”头衔,再加上一位如花似玉,美艳天人,待字闺中的金大小姐,自然更吸引“南北绿林同道”中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一起赶赴“黄山”,准备一显身手!
    除了这些明面因素,还有一种潜在原因,就是南北绿林两道之中,平素也有点名头高下,利益难均的嫉妒存在,如今乘着金老爷子所发起的这场破天荒壮举,恰好厮拼一番!倒看看究竟是“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所领导下的南七省牛鬼蛇神厉害,还是‘天香公主’杨白萍所领导下的北六省魑魅魍魑高明?
    时属二月十五清晨,南北两道的绿林人物,业已云集在“黄山始信峰”下!
    他们为了保持南七省及北六省绿林人物的威望,自然经“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及“天香公主”杨白萍,千挑万选而来,全是些顶尖儿够份儿的江湖巨寇!北六省绿林道人物,包括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在内,共来了一十三位!
    南七省绿林道人物,包括总瓢把子“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在内,共来了一十四位!
    金老爷子富有资财,在这“始信峰”下,共搭盖了三座金碧辉煌的高台!
    南北两座高台,是客台,也就是南北绿林两道人物落座之处。
    中央一座最高的高台,则是主台,放着三只上覆虎皮的黄金坐椅!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等,都是凌晨便到,来得绝早,那位金老爷子大概还在姬妾成群的肉屏风中酣睡未醒,主台上尚自毫无人影!
    但常言道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金老爷子富足敌国,虽在这荒山旷野的绝早凌晨,仍然把各事准备用全,南北绿林两道的群豪才到,便已由彻夜守候的侍应人员,供应香茗美酒,精致菜肴,妥为招待!
    曙光大透,初日微升,数十名精壮家丁,把三具锦囊巨匣,抬到主台之上!
    群豪见状,无不注目,等家丁把巨匣的外囊锦袱揭去,直看得他们呆呆出神,无不啧啧赞羡!
    这三具巨匣之中,所陈列的就是作为“绿林三鼎甲”奖品的“探花金印”、“榜暇珠衫”及“状元金像”!
    南北绿林群豪的目力,何等厉害?一看便知道这三件奖品件件均是异宝奇珍,无不价值连城!
    日上林梢,由一大群家丁护院,簇拥面行地,来了三乘流苏软轿!
    到了地头,轿帘揖处,不禁又使这干南北群豪,齐觉眼前一亮!
    第一乘软轿中走下一位两鬓微苍,红光满面,神情极为高华健旺的金老爷子!
    第二乘软轿中走下一位满头珠翠,风姿绰约,最得金老爷于宠爱的七姨奶!
    第三乘软轿中走下一位,最吸引南北绿林群豪目光的金大小姐!
    这位金大小姐长裙曳地,莲步姗姗,那份娇滴滴,俏生生的模样,简直美艳得恍若洛水神仙,广寒玉女!
    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等上得主台,坐在那三具上覆虎皮的金坐椅之中,略为啜茗歇息以后,便命人传请南七省绿林道总寨主“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这两位绿林巨魁,到主台上互相商议开始举行这场“南北绿林大会”之事!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平素何等凶横跋扈?颐指气使地叱咤群雄?但如今却慑于金老爷子那副宛若帝王特殊气派,乖乖移驾屈尊,来到主台之上!
    金老爷子早就命人添设座椅,等达空大师,杨白萍这两位绿林巨魁,双双落座以后,手抱双拳,含笑问道:“两位总寨主,大概业已知道老夫为何发起这场‘南北绿林大会’。”
    达空大师首先合掌为礼,扬眉笑道:“金老爷子昔年曾在此处,于绿林人物手下,发现无穷宝藏!今日之会,似乎有点饮水思源?欲时绿林人物,结交报答之意!”
    金老爷子连连点头地,哈哈大笑说道:“对极!对极!大师真是一语言中的!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便当涌泉以报!何况老夫得有今日,全仗昔年那位绿林朋友的临崖一足之赐,故而特地准备了一颗‘探花金印’、一件‘榜眼珠衫’,以及一尊‘状元金像’,来举行这场别开生面的‘绿林鼎甲’大会!”
    杨白萍含笑道:“金老爷子,你把我和达空大师,邀上主台,就是为了声明此会用意?或尚有其他事儿商量?”
    金老爷子笑道:“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请杨公主及达空大师,鉴定鉴定我这‘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件奖品,是否称得起罕世之宝?值不懂得甫北群雄,努力加以争取!”
    杨白萍向那宝光灼灼的三件罕世奖品,瞥了一眼,摇手含笑说道:“不必再加鉴定,杨白萍早已一望而知,看得出这三件奖品,均是罕世难寻的无价之宝!”
    金老爷子微笑说道:“第二件事儿,是想请教杨公主与达空大师,参不参与竞技夺宝之举?”
    杨白萍闻言,与达空大师略一商议,遂向金老爷于微笑答道:“我们身为南北绿林两道的总瓢把子,似乎未便再参与竞技地,和属下争胜!”
    金老爷子点头笑道;“杨公主与达空大师,既因身份特殊,不参加夺宝争胜,老夫便想在主台上添设座位,请两位寨主担任公正评断之举!”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均点头,在主台上落座,并与金老爷子商量使南北绿林群雄怎样较技?
    杨白萍是天生尤物,不论对任何人互相问答,都是春风满面,笑口常开,但往往笑里藏刀,杀手立至!
    如今,她笑吟吟地向达空大师说道:“达空大师,你认为今日这‘绿林鼎甲之会’是采取何种方式为好?”
    达空大师方待答话,忽然心头一动,含笑答道:“金老爷子是此会主人,应该请他对于群雄竞技方式,加以决定!”
    金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我是个行外人,只知发起这‘竞技大会’,却不知竞技之中,还分甚么方式?”
    不仅“天香公主”险阴无伦,富于智计,便连“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也是久经大敌机智颇深之人!他们虽被“金印、珠衫、金像”所诱,率众来此赴会,但对于这位金老爷子的真动机,仍自暗怀疑虑!
    他们仍答允同在主台,担任评断之意,便是打算暗地察看金老爷子等人的神情行动,以防有甚意外危险。
    但这南北两道的绿林盟主,在看出陈列台上的“探花金印、榜眼珠衫、状元金像”等,全是毫无虚假的罕世奇珍以后,便已经疑虑大减。
    杨白萍一面询问采取何种竞技方式,一面暗向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等人,注目打量,想察看对方是否也怀武学?
    因为是否练过武功?及所怀功力深浅可从眼神之中表现出来,杨白萍是绿林巨魁,阅人无数,自然更几乎能够一望而知!
    她发现金老爷子与金七姨奶均是不会武功的平凡人物,金大小姐对于武学一道,似曾涉猎!
    但这种涉猎程度,绝不高深,最多只能敌得自己手下的三流人物!
    杨白萍有了这种发现,达空大师亦自相同,他们心中疑虑,遂又复减去大半!
    如今金老爷子问到竞技方式,杨自萍便含笑答道:“大略说来分两种,一种是单独施为,由评断人给与分数!另一种是互相拼比淘汰,斗一个你死我活!”
    她这种答话之中,也有相当的含义,认为金老爷子若是别无居心,便会选中第一种单独施为的和平方式!若是有甚计谋,用会选用第二种互相淘汰方式,使甫北绿林群豪来个火拼残杀!
    金老爷子听完杨白萍的话儿之后,又是一阵声若洪钟地呵呵大笑说道:“这两种方式之内,自然是以互相比较方式,比那互相淘汰方式,来得高明,我们要使这场大会,异常祥和,不应该有甚凶杀场面!”
    杨白萍与达空大师,见金老爷子作了这种选择,遂把仅余的一点顾虑,也去得干干净净!
    计议既定,金老爷子便说由“天香公主”杨白萍代为宣布,请南北绿林群豪,一一上台,表现专长武学,由杨白萍及达空大师,担任评分,以分数最高的首五名重新决赛,争夺“绿林三鼎甲”的荣衔美誊!
    表现功力过程,不必细述,结果是有三名南道豪雄,两名北道豪雄,获得了最高分数!
    面这两名北道豪雄之中,赫赫正有“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情人,“玉手书生”公孙昌在内!
    杨白萍何等眼力,一看便知公孙昌在这五人之中,必可独占鳌头,获得“状元”美誉,内心自然极为高兴!
    谁知她正在洋洋得意之时,突然手下侍女,送来一封密柬!
    杨白萍展开密柬,悄悄一观,只见柬上写着:“字呈杨总寨主,金老爷子乃‘金手书生’司空奇改扮,金七姨奶乃‘碧目魔女’淳于琬化装,此会用意不明,总之危机四伏,务请立即脱身!”
    末后则署名为“旧识‘铁笔黄巢’鲍玉书谨上!”
    这封密柬,把杨白萍看得心胆俱碎!
    她本应招呼台上的“玉手书生”公孙昌,及另一名北道豪雄,一齐遁走!但知倘若一露痕迹,“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必会立即发难,自己纵有天大本领,亦难逃脱!
    常言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都不毒,最毒淫妇心!”杨白萍是天生淫妇,如今发现莫大危机,权衡轻重之下,竟下了决心,对“玉手书生”公孙昌,亦弃之不顾!
    她主意打定,柳眉双扬,满面怒容地回手一掌,便把前来送那封密柬的亲信侍女,震得口喷鲜血,晕死在主台之上!
    达空大师愕然问道:“杨公主,你为何如此动怒?”
    杨白萍一面把那密柬递与“玉手书生”公孙昌,一面向金老爷子,及达空大师笑道:“金老爷子、达空大师,请你们稍候片刻,杨白萍去把一件寨中私事,略加处置,便来评断这‘绿林三鼎甲’的次第!”
    说完,身影微闪,便自纵落主台,驰向北面客台之上!
    她这番做作,毫无破绽,故而假扮金老爷子,及金七姨奶的司空奇、淳于琬等二人,均末起疑阻止!
    杨白萍才回北面客台,便立率手下豪雄,亡命飞驰,纷纷遁走!
    这一来,司空奇才知自己与淳于琬的巧妙安排,竟功亏一篑,业告败露!
    “玉手书生”公孙昌见状,尚自茫然,慌忙展视手中密柬,方大吃一惊,得知究竟!
    他也正想脚下抹油,走为上策之际,司空奇身形微闪,双手齐伸,拦住了他的去路,冷然叱道:“公孙昌,你也想象杨白萍一般要溜走么?”
    这些动作却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弄得莫名其妙起来,怪叫一声,扬眉问道:“金老爷子,你到底弄得甚么花样?难道你竟敢对我们南北两道……”
    司空奇不等达空大师说完,便立刻除去一切化装,向他含笑说道:“达空大师,你认得在下司空奇么?”
    达空大师倒退两步,失声问道:“尊驾是‘武林四异’中的‘金手书生’?”
    这时,“玉手书生”公孙昌业已趁着司空奇与达空大师答话之际,闪身闯下主台,但却被扮作金七姨奶的“碧目魔女”淳于琬截住,两人动起手来!
    司空奇指着淳于琬,及那位金大小姐,向达空大师含笑说道:“不瞒大师说话,这位扮作金七姨奶的,是拙荆‘碧目魔女’淳于琬!扮作金大小姐的,则是小妾陆昭昭!”
    达空大师听说“碧目魔女”淳于琬在场,司空奇并时她有“拙荆”之言,不禁越发惊奇地,诧然问道:“司空大侠,贤伉俪是当代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倘若有事交待,只消一纸名刺,或是一句金言,贫僧敢保南七省的绿林豪杰,无不唯命是从!何必还要大费苦心,化名举行这场‘绿林鼎甲’大会呢?”
    司空奇微笑道:“大师问得是,只因拙荆淳于琬,与‘天香公主’杨白萍之间,有段重要纠葛,必需了断!而杨白萍太刁滑,倘若主动寻她,未必能够如愿,才安排了这场‘调虎离山’之计,谁知阴差阳惜,功亏一篑,仍被杨白萍见机而遁,鸿飞冥冥!”
    达空大师知道事必重大,无须自淌浑水,多找麻烦!遂合掌当胸,念一声佛号说道:“司空大侠,贤伉俪既是与杨总寨主方面,有过节待了,则贫僧率领南道兄弟就此告退!”
    司空奇目光微注,见“玉手书生”公孙昌已被淳于琬圈入漫天掌影之中,即将成擒!遂向正欲走去的达空大师,笑声叫道:“大师慢走!”
    达空大师不敢违命,回身赔笑道:“司空大侠有何吩咐?”
    司空奇指着那“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份罕世异宝,微笑说道:“请大师与贵属群豪,把这三件东西带走!”
    达空大师听得满面通红地冶掌低眉,愧然答道:“贫僧不敢!”
    司空奇笑道:“大师莫要推托,‘金印’等物,是我夫妇赠送南七省晕林群豪之物,因我夫妇必须追寻杨白萍,故欲烦请大师代办。”
    达空大师听司空奇这样说法,自然无法再推,道:“司空大侠不仅武功绝世,冠冕当今,并具有这般心胸,贫僧遵嘱效力。”
    原来,淳于琬妄动“紫龙碑”,中了碑上埋伏,颜上留疤,容貌残损以后,自无心和风神秀逸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为侣,遂狠心咬牙,悄悄离却江湖,经常变形容。
    其间异常凑巧,两度与司空奇相遇,并暗地打听出司空奇对自己情意极深,不辞万里风尘,誓必寻找自己!
    淳于琬感念司空奇如此深情,遂想予以适当报答!
    她觉得司空奇倘若寻不着自己,必然失望灰心!倘若寻着自己,自己又自惭形秽,不便接受他的深情,结为夫妻!
    此事事难两全,然淳于琬却因根据“七珍图”,寻得一大笔富堪敌国的无尽宝藏,似乎可以利用金钱的万能力量,在难于两全之中,谋求两全之策!
    她到处打听,打听出陆昭昭所属戏班班主,替她赎身脱籍!
    陆昭昭获得自由,淳于琬立即与她同赴“无锡惠山”,以千金之价,雇一巧匠,替自己塑造了一副与陆昭昭一般无二的精巧面具!
    百面制好,淳于琬又把陆昭昭带到“鄱阳湖”心的“金瓶岛”上,一面等待着“金手书生”司空奇,一百安排陆昭昭用心学习自己的一切言行举止!
    陆昭昭是名震江南的红极优伶,不仅善于模仿,并练过武功,有相当武学基础!淳于琬心中构想,颇具奇趣,她要利用这位“江南第一美人”陆昭昭,代表自己,明面嫁给司空奇,自己用在暗地部署一切,使他们获得幸福!
    有了那副与陆昭昭完全一样的精巧面具,自己便等于有了身外化身!
    在遗胜登临游山玩水,静室相对,旖旄温馨之际,是由陆昭昭以万般柔情,与司空奇享受琴瑟和谐乐趣!
    在剑底刀头,冒险犯难,龙潭虎穴,卫道降魔之际,则是由自己以一身绝艺,与“金手书生”共扶武林正义!
    淳于琬这种想法,虽然妙极,但终于人力难胜天力,遂有了相当改变!
    第一夜,她向司空奇说明经过,要司空奇与她共饮“合卺交杯酒”之际,巳在杯中放了迷神壮兴药物!
    司空奇钦下药酒,淳于琬藉词取物,退出石室,而换了陆昭昭前来,与司空奇共赴“巫山”,完成花烛!
    但第二夜服食杨白萍房中秘药以后,淳于琬也春心大动,不由自主地,与司空奇有了夫妻之实!
    桃源游再度,浃席两流丹的怪事,怎不引起司空奇的万分惊异?
    他怀疑这位与自己同赴巫山的美绝天人女子,不是“碧目魔女”淳于琬,遂摸索她脸是否戴有面具?
    摸索结果,发现戴有面具,司空奇遂探求真相地,索性替她把面具揭去!
    面具一揭,司空奇大吃一惊,因为艳绝天人的面具之内,正是淳于琬误动“紫龙碑”,留有疤痕的那副残毁面目!
    今夜怀中的娇妻,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而昨夜怀中的娇妻,又是哪个?
    司空奇正自莫名其妙,迷惑万分之际,淳于琬业已从春意慵懒之中,逐渐恢复神智!
    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之下,淳于琬自然说不上别的来,只好把自己的全盘计划,源源本本地,对司空奇详述了一遍。
    司空奇虽觉淳于琬这种一厢情愿的计划太荒唐,但因她对于自己,业已用心良苦,遂也不再加以责怪!
    目前最令司空奇烦恼的是那位陆昭昭姑娘,业已把一生清白,交给自己,却应怎样对她处置?
    结果还是由淳于琬决定与陆昭昭结为姊妹,娥皇女英般不分大小地,共事一夫!
    但陆昭昭却执意不肯逾越,只愿直属于侍妾身份,不敢与司空奇、淳于琬,同处相对。
    司空奇与淳于琬,强她不过,只得由了陆昭昭。夫妻三人遂商议怎样可向“天香公主”杨白萍,逼取真正的“三日失魂丝”解药,使淳于琬完全恢复记忆!
    陆昭昭人极聪明,她听了司空奇所说经过之后,认为“天香公主”杨白萍太刁钻,又尝过“金手书生”、“碧目魔女”的厉害,惧怕他们的盛誉神威!故而若是前往泰山或主动寻她,杨白萍必将狡兔三窟地,来个避而不见!
    司空奇认为陆昭昭的这种看法,极有见地。遂利用淳于琬的无尽宝藏,先在“巢胡”景色绝佳之处,买了一大片庄院,定名“水云庄”摇身一变,成了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然后再准备“金印、珠衫、金像”地,举行“绿林鼎甲大会”,想把“天香公主”杨白萍,骗到“黄山”擒住,逼索“三日失魂丝”的真正解药!
    谁知安排虽妙,杨白萍也毫未发现破绽地,从泰山率众赶来,却蓦然出现一位“铁笔黄巢”鲍玉书,破坏了整个大局!
    原来,鲍玉书自从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以内,侥幸逃生之后,深恐被“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追踪赶杀,遂一向隐居在这“黄山始信峰”下!
    如今,司空奇、淳于琬无巧不巧地,恰好选择此处,作为举行“绿林鼎甲大会”之地,督人建造高台,鲍玉书人在暗中,日日窥视,怎会不被他从司空奇、淳于琬、陆昭昭的无心谈话之内,获悉了整个秘密!
    鲍玉书既知秘密,遂胆战心寒地,自己先行潜逃,并留下一封书信,托人于“天香公主”杨白萍,前来赴会之时,代为呈交,请杨白萍多加防范!
    杨白萍刁狡无比,极为知机,她看了“铁笔黄巢”鲍玉书的密柬,知道金老爷子、金七姨奶竟是“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所装扮后,竟连热恋情人,“玉手书生”公孙昌都不顾便即匆匆率众逃走!
    淳于琬点倒公孙昌,向他喝问杨白萍怎会知机遁走?公孙昌遂把杨白萍临行前,所交给自己的密柬取出!
    密柬末所属的“铁笔黄巢”鲍玉书字样,不磐使她恨上添恨,怒火高腾!
    淳于琬既对中毒以前之事,完全失去记忆,怎知“铁笔黄巢”鲍玉书与她有甚深仇大恨?
    原来,司空奇自与淳于琬结为夫妇以后,遂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有关往事,向爱妻详加叙述,也就等于设法使淳于琬恢复了部分记忆!
    如今,一见这桩“引虎投井”妙计,竟是被大仇人“铁笔黄巢”留书破坏,淳于琬怎不怒满心头地,向公孙昌厉声叱道:“公孙昌,你若肯从实说出‘铁笔黄巢’鲍玉书现在何处?我便饶你不死!”
    公孙昌也是凶狡之辈,连这“铁笔黄巢”鲍玉书七字,都从未听人说过,但却乘着司空奇与“达空大师”说话之际,故意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鲍玉书大概现在‘天都峰’顶与杨白萍……”
    淳于琬一来急于擒杀鲍玉书,报却深仇,二来急于追踪杨白萍,向她逼索“三日失魂丝”的真正解药!故而连话都不会听完,便身形疾闪地,扑奔“天都峰”而去!
    陆昭昭在主台上远远望见淳于琬撇下公孙昌,疾驰而去,不禁好生诧异,但要想问她去往何处?却已不成!
    等到司空奇吩咐完毕,达空大师率众把“金印、珠衫、金像”等取走,准各从“玉手书生”公孙昌身上,逼问杨白萍的足迹之处,却见只有公孙昌独自倒卧台下,淳于琬竟已不知何去。
    司空奇向陆昭昭愕然问道:“昭妹,你琬姊到哪里去了?”
    陆昭昭秀眉一皱,摇头答道:“我不知道琬姊去了哪里?只见她向‘玉手书生’公孙昌问了两句,便即匆匆驰去!”
    司空奇闻言,遂飘身下台,向公孙昌问道:“公孙昌,淳于姑娘适才问你甚么话儿?”
    公孙昌答道:“她问我杨白萍怎会知道这桩秘密?而能及时逃走?”
    这桩问题,也是司空奇想问之语,遂目注公孙昌说道:“你是怎样答复的?”
    公孙昌苦笑道:“我既已身落人手,只有从实回答。”遂把那封密柬,指了一指!
    司空奇拾起一看,也自皱眉说道:“原来鲍玉书这个贼子,坏了我的大事!”
    公孙昌凶睛一转,又复狞笑说道:“淳于姑娘看了这封柬帖以后,便极为震怒地,逼问‘铁笔黄巢’鲍玉书现在何处?”
    司空奇问道:“你对她怎样说法?”
    公孙昌厉声狂笑,答道:“我身已被擒,只求速死,自然是实话,告知淳于姑娘,‘天香公主’杨白萍、‘铁笔黄巢’鲍玉书,均已去了‘九华绝顶’!”
    司空奇扬眉问道:“杨白萍与鲍玉书前去‘九华绝顶’则甚?”
    公孙昌心怀叵测地,应声答道:“你难道不知鲍玉书的胞姊,九华山‘万妙夫人’鲍玉容,是杨白萍最要好的手帕交么?”
    公孙昌的这句谎话,编得极合情理,不仅使司空奇毫未起疑,并把这位“金手书生”,听得剑眉双蹙!
    因为住在“九华绝顶”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因残去一腿,容貌又毁,道自惭形秽地,不在江湖走动,但此人的武功之高,及心计之狡还在“天香公主”杨白萍之上!
    如今,公孙昌说是杨白萍、鲍玉书,双投“万妙夫人”鲍玉容处,淳于琬又单独赶去,差不叫司空奇暗为初婚爱妻这种形单势孤,硬闯魔巢之举,深深忧虑?
    公孙昌颇善于装腔作势,并善于揣摸对方心理,双眉一挑,厉声喝道:“司空奇,你在当今武林中,算不上是一位人物?”
    司空奇冷笑一声,哂然说道:“我不必妄自菲薄,也不是自加吹擂,司空奇的‘金手书生’四字,大概总要比你公孙昌的.‘玉手书生’四字,响亮百倍!”
    公孙昌狂笑说道:“我不否定你‘金手书生’,在当今武林中,所占地位!但你若是号人物,应在想问的话儿,业已问完,我又直言无隐以后,便该给我一个痛快!”
    公孙昌厉声叫道:“五刃分尸,挫骨扬灰、或是点我的五阴绝脉?公孙昌均不皱眉,只请你赶紧下手,莫要多加凌辱!”
    司空奇摇头笑道:“这些酷刑,是你‘玉手书生’的惯用手段,我‘金手书生’却不愿以之加于一个失去抵抗能力之人!”
    公孙昌心中暗喜,但表面上却仍装作凶狞异常地向司空奇怒目而视,应声问道:“你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司空奇哈哈大笑说道:“我要烦你陪我前去拜访‘万妙夫人’鲍玉容,这‘金玉双手’,同登‘九华绝顶’之举,恐怕也是一桩相当难得的武林盛事!”
    说到此处,把陆昭昭叫下主台,向她微笑说道:“昭妹,你先回‘巢潮水云庄’去,筹画接济细节!我要带着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走趟‘九华绝顶’替你淳于琬姊姊,打个接应!”
    陆昭昭点头娇笑说道:“好,淳于琬姊姊的情性太刚,杨白萍又过狡猾,奇哥哥应该去得越快越好!”
    司空奇点了点头,神力微聚,向躺在地下的“玉手书生”公孙昌,连弹三指,解开了被制穴道。
    公孙昌见他暗中妙计,心头狂喜,但却故意不慌不忙地,缓缓坐起身形,调气运功,察看内脏之间,有无伤势?
    司空奇见状,冷笑说道:“公孙昌,你不必调气察看,我已把你被制穴道,完全解开,决未留有甚么阴毒杀手。”
    公孙昌诧然问道:“你难道不怕我趁机逃走?”
    司空奇双眉一凝,目中神光电射说道:“常言道,疑则勿用,用则无疑。何况司空奇倘若起了杀你之心,纵令你胁生双翼,也飞不出我手掌以外!”
    公孙昌趁机站起身来,摇头略叹,装出一种佩服神色,向司空奇苦笑说道:“你既然如此仁义,我就陪你赶紧去趟‘九华绝顶’,迟了恐怕来不及呢!”
    司空奇微吃一惊问道:“你这‘迟恐不及’之语,是何用意?”
    公孙昌咬牙答道:“杨白萍贱婢,居然弃我先逃,我何必对她留甚情意?她算定淳于姑娘,必然蕴怒狂追,遂在中途及‘九华绝顶’,共设了三道厉害埋伏。倘若去迟半步,淳于姑娘大意不防,出了差惜,你岂不终身抱憾?”
    公孙昌这几句谎言,说得不但逼真,又复含有深意!
    因为他是把淳于琬骗去“天都峰”,万一这位“碧目魔女”,脚程太快,电疾转回,则谎言不攻自破,哪里还有丝毫生理?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司空奇关怀淳于琬太甚,听公孙昌把情势说得那般凶险,自即肃转动容地,点头说道:“几道埋伏,虽然未必能难得住淳于姑娘,但我们既去接应,自是越快越好!”
    说完,便向陆昭昭含笑为别,与“玉手书生”公孙昌,奔“九华”而去!
    司空奇等走后,陆昭昭遂指挥手下,拆毁高台,妥为处理善后各事。
    等到她把诸事料理完毕,方欲回转“巢湖水云庄”,一条曼妙无停的轻灵倩影,突然电疾飞来!
    来人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她一见陆昭昭,便满面怒容叫道:“昭妹,‘玉手书生’公孙昌呢?我非把这厮给活活劈了不可!”
    陆昭昭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昌说你独自追赶杨白萍及鲍玉书,可能途中遇险,他业已为奇哥哥带路前去接应姊姊?”
    淳于琬知道中计,秀眉深蹙问道:“他们去往哪里对我接应?”
    陆昭昭答道:“是去‘铁笔黄巢’鲍玉书之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住的‘九华绝顶’了!”
    淳于琬听得好不惊奇?匆匆略问经过,顿足飞身,便欲急急追赶!
    陆昭昭见了她这般神情,不禁失声叫道:“琬姊,你是不是也要赶去‘九华’?”
    淳于琬点头说道:“照昭妹所说,奇哥哥分明是中了‘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毒计,我自然应立即赶去替他打个接应。”
    陆昭昭闻言,自然也悬优异常,遂不再阻止淳于琬赶往“九华绝顶”!
    “黄山”至“九华”间的那点距离,在武林高手眼中,简直不算甚么,何况淳于琬系念檀郎,尽速奔驰,更如电掣飘风,朝发夕至地,便自赶到“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的“天柱峰楼玉洞”外!
    淳于琬本知鲍玉容的凶刁狡恶盛名,但因已中“三日失魂丝”奇毒,对先前各事,失去记忆,遂也把这位“万妙夫人”不曾放在心上!
    到了“楼玉洞”外,淳于琬轻敲洞门,便有一个青衣小婢,应声启门,向淳于琬略一打量,含笑问道:“姑娘何事?”
    淳于琬扬眉答道:“我要见‘万妙夫人’鲍玉容!”
    那青衣小婢见淳于琬神色极为冷傲,不禁扬眉说道:“姑娘怎样称谓?请赐在下一个名号,小婢才好回禀我家夫人!”
    淳于琬本拟说出真名,但转念一想,遂借用陆昭昭的姓名,缓缓答道:“你就说‘巢潮水云庄’武林末学陆昭昭有事求见!”
    “陆昭昭”三字虽然陌生,但淳于琬的高华风姿。却使那青衣小婢,看出来人不俗,不敢怠慢,躬身说道:“陆姑娘,请稍候片刻,容小婢向我家夫人,请示一声,因为这‘楼玉洞’中,已有多年未曾接待外客了!”
    淳于琬听得心中一动,神色略为缓和地,向这青衣小婢问道:“你说‘楼玉洞’中,多年不曾接符外客,难道在我之前,也无人来过么?”
    青衣小婢嫣然笑道:“陆姑娘为何怀疑我所言不实,我有甚么理由,要骗你呢?”
    淳于琬被她问住,只得挥手命青衣小婢,入洞向“万妙夫人”鲍玉容通报求见。
    青衣小婢恭身退去,片刻过后,便又走出向她含笑说道:
    “陆姑娘请进,我家夫人在‘冷玉堂’迎客!”
    淳于琬一听这“冷玉堂”之名,便知“楼玉洞”中,地势可能颇不在小!
    果然,她在青衣小婢引导之下,左弯右转地,经过不少地方,才进入一间石质如玉的宽大厅堂以内!
    有位长发垂腰,身段婀娜妇人,正背对厅门,理妆梳发!
    淳于琬最近因提到“铁笔黄巢”鲍玉书,曾听“金手书生”司空奇说起这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便是因为断去一腿,及容貌成残,才自惭形秽地,久绝江湖!
    但如今进了“冷玉堂”中,却见“万妙夫人”鲍玉容双腿依然,并未如传说般地,断去一足!
    她方在略感惊奇,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却已缓缓站起身形,手握长发,转过面来,向淳于琬含笑说道:“陆姑娘,鲍玉容不入江湖已久?对武林间事,诸多陌生,以致不识姑娘来历,尚请恕我失迎简慢之罪!”
    鲍玉容这—回身,便使淳于琬更加惊奇,因为这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仍然是朱颜玉容,绝代容光,哪里有丝毫残毁迹象?
    淳于琬既感惊奇,少不得便对鲍玉容愕然注目地,多看几眼!
    鲍玉容微笑问道:“陆姑娘,你这样看我则甚?”
    淳于琬扬眉笑道:“夫人就是多年前驰誉武林的‘万妙夫人’鲍……”
    鲍玉容不等淳于琬话完,便自接口笑道:“陆姑娘为何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是因我伤残复旧?还是因我能驻颜不老?”
    淳于琬一面就坐,一面含笑道:“两者都有,因为江湖中传说的鲍夫人,似难保持这种美绝天人的红姿妙相!”
    这两句话儿,把“万妙夫人”鲍玉容奉承得好不高兴起来,不由眉飞色舞地,满面笑容说道:“不瞒姑娘说,我因深深体会‘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之旨,认为任何武功,均能以恒心毅力练成,则‘复容续断’之术,也必可加以参究,遂埋首‘九华’,穷精殚智,拿自己作为试验,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获得今日这能使陆姑娘对我发生怀疑的不俗成就!”
    淳于琬听得“万妙夫人”鲍玉容这“复容续断”的治疗伤残技艺,竟有了极高成就,不禁心中一动!
    她一面打算略变来意,一面却向鲍玉容抱拳笑道:“鲍夫人得成妙技,恢复容光,陆昭昭理应应致贺意!”
    鲍玉容欠身还礼,含笑问道:“陆姑娘,上‘九华山’见访,不知为了何事?”
    淳于琬此时的心意已变,遂微笑说道:“我与令弟‘铁笔黄巢’鲍玉书,是多年知交,但他近来突然失去踪迹,遍寻不得,才特上仇华,奉谒夫人,探问知否令弟讯息?”
    鲍玉容摇头笑道:“我与我这不成材的兄弟,已有多年未见,我不出江湖,他也不来‘九华’看我!故而,陆姑娘前来探讯之行,算是空跑一趟的了!”
    淳于琬暗自注意鲍玉容的说话神情,知道她所答井非虚言,遂改变话题,扬眉笑道:“鲍夫人,你如今容光已复,难道仍愿潜居‘九华’,不想重出武林,使江湖上的同源瞻仰光彩吗?”
    鲍玉容被淳于琬一语说中心意,遂目光微抬,凝注在这位冒牌陆昭昭姑娘的脸上,含笑说道:“陆姑娘,不瞒你说,蛰居已久,我着实有点不甘寂寞!但倘若重出武林,总得有一个名目,及有番作为……”
    淳于琬笑道:“鲍夫人,我倒替你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只不知是否合得上夫人尊意?”
    鲍玉容微笑说道:“陆姑娘尽管说出,纵或有甚不惬意之处,也可加以更改斟酌!”
    淳于琬心想,此时“玉手书生”公孙昌,既然未把“金手书生”司空奇,带来此处,则凭他一人,除了或许可以伺机逃脱以外,绝不致于对司空奇构成严重威胁!如此情势自己不妨暂在“九华绝顶”一逞奇谋!倘计有所成,却可使司空奇及陆昭昭等人,获得一种意外惊喜!
    她主意打定,进对鲍玉容刻意奉承地,微笑说道:“鲍夫人,你既已参研成功,这种‘续断疗残’奇技,却与国手神医们的白骨生肉的‘回春妙术’,又有何异?故不妨以倡组‘回春教’,作为重出江湖名目,则凡属伤残憾事的黑白两道英杰,谁不来归?这股力量,或许还不在小呢?”
    鲍玉容听得心中大喜笑道:“陆姑娘,你这‘回春教’三字,着实想得太妙,我应该怎样谢你呢?”
    淳于琬失声笑道:“夫人谢我则甚?若是夫人拿定主意,作个‘回春教’主,则陆昭昭愿在教主座下,一效鞭镫之劳呢!”
    鲍玉容笑道:“你愿意吗?”
    淳于琬笑道:“怎么不愿?我希望尽力效劳。在夫人见我有突出表现之时,或许略展回身妙手,也替陆昭昭消除憾事!”
    鲍玉容好不惊奇地,扬眉笑道:“陆姑娘,像你这般绝代佳人,哪里还有甚么伤心缺憾之处?”
    淳于琬因知“万妙夫人”鲍玉容,遁迹多年,必不认识自己,丝毫不隐讳地,娇笑答道:“鲍夫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个绣花枕头,在脸上戴着一个人皮面具么?”
    鲍玉容向淳于琬注视有顷,摇头叹道:“陆姑娘,你若当真戴有人皮面具,则这副面具,也制作得太精妙!”
    淳于琬深深叹息一声,便把自己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取去!
    鲍玉容见她脸上果有不小疤痕,遂在细加察看以后,含笑说道:“陆姑娘,我不知对是不对?你这脸上疤痕,似乎是被一种南荒特有的毒汁所伤!”
    淳于琬一面戴好人皮面具,一面好生佩服地向鲍玉容点头说道:“鲍夫人,你看得一点不惜,但不知有无回春妙法?”
    鲍玉容目光一闪,含笑说道:“天下事往往巧合无端,陆姑娘的脸上伤疤,与我昔日症状,性质完全相同,可能均是伤在‘南荒秦家门’的独有暗器之下!”
    淳于琬大喜说道:“这样说来,鲍夫人既能自疗?便也定可以为陆昭昭弥补此憾的了?”
    鲍玉容叹道:“女孩儿家,尤其是天生绝色的女孩儿家,倘若容貌有损,真是莫大憾事!我既属过来之人,自然愿为陆姑娘效劳,但可惜复容药物之中,有一种效能最大的‘夜光草’,业已被我用完,手边已无……”
    淳于琬不等鲍玉容说完,便即接口道:“请问鲍夫人,这种‘夜光草’产在何处?”
    【此处缺一页】于琬却只用了七成左右真力!
    因为她不能不略加保留,否则这名不见经传的陆昭昭,显得本领太大,岂非将引起鲍玉容的各种怀疑猜测。
    果然,片刻过后,鲍玉容一收右掌,眉峰微皱,似在有所思索。
    淳于琬故意赧然问道:“鲍夫人是否认为陆昭昭功力太弱,不宜前往?”
    鲍玉容摇头笑道:“陆姑娘年岁轻轻,能有如此功力,已是罕世奇才!但那两位龙姓怪人,委实大厉害,故而我打算送你一件东西,或可防身御敌!”
    淳于琬本来哪里肯要鲍玉容相赐之物?但目前形势,有求于人,遂只好索性加强奉承地,扬眉笑道:“多谢夫人……不,我既与令弟鲍玉书是旧交,便也随他叫你一声姊姊好么?”
    鲍玉容在“九华绝顶”寂寞多年,自然也愿意结交这样一位闺中密友,遂连连点头地,微笑答道:“贤妹有此情意,鲍玉容自然高兴,我这件东西,便算作姊姊送给你的见面之礼吧!”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一支宛若人臂粗细,长约七寸的金黄圆筒,向淳于琬含笑递去!
    淳于琬在鲍玉容刚刚取出金黄圆筒之际,便自娇笑问道:“姊姊,这是一件厉害暗器,好像不是‘五云摄魂针’,便是‘七孔黄蜂针’呢!”
    鲍玉容一面递过圆筒,一面微笑说道:“贤妹猜得大致不错,‘五云捧日摄魂针’及‘七孔黄蜂针’,虽是极霸道的有名暗器,但我总嫌它尚不能对真正的一流高手,构成威胁!遂别出心裁地,把这两件暗器的妙处,综合起来,再复增强威力,制成此物!”
    淳于琬把金黄色的圆筒,接在手中,觉得分量不轻,两头完全封死,但筒身上,却镶着一块红玉。遂向鲍玉容笑道:“姊姊,这件暗器,叫甚么名称?怎样使用?”
    鳍玉容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我因这件暗器,是综合‘五云捧日摄魂针’,‘七孔黄蜂针’以及‘煌火飞烈筒’等三种暗器合制,遂定名为‘七星伴月万蜂巢’!”
    淳于琬称道:“这名称真够漂亮!”
    鲍玉容脸上的得意神色,果然更浓,扬眉含笑说道:“至于用法,则极为简单,贤妹只消把筒身所刻箭头向外,对准对方,先按动前面暗钮,筒口便有一大七小的八粒‘硫磺毒火珠’飞射而去,沾物即燃,水浇不灭!”
    淳于琬笑道:“这一大七小的八粒‘硫磺毒火珠’只是所谓‘七星伴月’,还有那‘万蜂巢’呢?”
    鲍玉容傲然笑道:“一殷强手,遇上这‘七星伴月’,多半已被烧得焦头烂额,毒火齐攻!但若万一竟是罕世劲敌,能够逃出八粒‘硫磺毒火珠’的骤袭之际,便再把后面暗钮按下,立有无数玄黄二色飞针,宛若万蜂归巢,向人骤射!”
    淳于琬“呀”了一声,点头笑道:“这‘七星伴月万蜂巢’的威力,果然奇强无比,那些玄黄二针之上,定然淬有剧毒!”
    鲍玉容笑道:“不但淬有剧毒,那‘玄色飞针’是用寒铁所铸,‘黄色飞针’是用‘风磨钢’制成,纵令对方练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甚至有‘混元真气’防身,也一样应手立倒,非接下这份阎王帖子不可了!”
    淳于琬听得好不惊心,边自把玩着这“七星伴月万蜂巢”,边向鲍玉容笑道:“姊姊这是你费尽心血,并搜集不少珍贵材料,制成的神威暗器,怎么竟舍得送给我呢?”
    鲍玉容失笑说道:“我们已结成姊妹,何况你还要帮我创立‘回春教’,我怎么会有所吝惜?”
    淳于琬微笑说道:“难道姊姊就不怕我得了这具‘七星伴月万蜂巢’后,来个去而不返么?”
    鲍玉容摇头笑道:“贤妹怎会一去不返?因像你这等容光的绝代美人儿,最珍惜的,便是自己姿色!不是鲍玉容夸句海口,除了我身受其痛,苦心研究出的复容妙术之外,普天下还有谁能帮助你弥补这项缺憾?”
    淳于琬长叹一声,苦笑道:“姊姊委实能见人之微,小妹急于前往‘庐山双龙峡’,就此向姊姊告别,等取得‘夜光草’后,彼此再作欢叙吧!”
    鲍玉容点头微笑说道:“好,贤妹前往‘庐山双龙峡’去取‘夜光草’,我则在此做一些重出江湖,创立‘回春教’的准备工作!但贤妹对于‘双龙峡’内的两位龙姓怪人,却需特别小心,千万莫加大意!”
    淳于琬口中连声答应,但心头暗觉“万妙夫人”鲍玉容是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及真实功力,才如此一再叮咛!等到了“c庐山双龙峡”后,偏要试试那两位被鲍玉容形容得极为可怕的龙姓怪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她辞别“万妙夫人”鲍玉容,退下“九华绝顶”,赶往“庐山”的一路之间,不住思潮起伏!
    最关心最思念的,自然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究竟被“玉手书生”公孙昌,引往何处,有无危险?
    既然来到“九华绝顶”,则司空奇与公孙昌去往何处的答案,便包括了四海八荒,根本无从推测!
    根据“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出奇机智,及高明武功,淳于琬认为他纵然暂时被公孙昌谎言所误,也绝无甚么重大危险!
    于是她决心把有关司空奇之事撇开,先设法取得“夜光草”,利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疗残续断”的手段,使自己恢复昔日容光,则与司空奇重聚之时,必可使这位多情夫婿,获得一份意外惊喜!
    但淳于琬虽然想通利害,不被司空奇被诱之事担忧,却又有另外一件事儿,颇使她愁怀难释!
    这件事儿,就是“万妙夫人”鲍玉容与淳于琬一见投缘,不仅允为其疗伤复容,并慨赐费尽心血铸制的那件名为“七星伴月万蜂巢”的威力无比的神妙暗器!.鲍玉容以往事迹,悬位绿林恶女,更和“铁笔黄巢”鲍玉书,份属同母姊弟,自己既与鲍玉书结下深仇,却又接受了鲍玉容的莫大恩惠,则未来恩仇了断之际,这笔帐儿究竟应该怎样计算?
    淳于琬对于这桩矛盾,困惑甚久,终于决定也复暂加搁置,且等事到临头,再加衡量!
    庐山景色奇妙,且经年雾萱云封,苏东坡的名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为此而作!
    淳于琬远远望见“庐山”,立即想起了“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诗句,不禁心生感慨,暗忖自己不知是否能够顺利取得“夜光草”,如愿恢复容光?否则,此身就将象这座雾裹庐山一般,难以示人真面!
    “万妙夫人”鲍玉容在她未来之时,曾仔细指点路径,故而淳于琬进入“庐山”境内以后,便不甚困难地,寻到“双龙峡”口!
    这“双龙峡”不仅地属深山,形势也极为险恶!
    双壁夹立,陡峭入云,一线石隙,便是峡口!
    淳于琬尚未走达石隙,便听得有人在峡中厉声叫道:“女娃儿,庐山胜景颇多,你不必进入山峡以内!”
    淳于琬闻言笑道:“这是何人发话?常言说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木孰主宾,难道这片山峡,是尊驾私有的么?”
    她语音才了,厉啸忽起,便自那峡口石隙之中,闪出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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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今古双龙
    这人影身法绝快,但等飘立淳于琬面前以后,却把淳于琬看得一愕!
    因为淳于琬知道,这“双龙峡”内的两位龙姓怪人是一男一女,女名龙古,男名龙今,均身负极高武功,并具有极怪性格,决不客人走近“双龙峡”中半步!
    照此情形,她不难猜测龙古定然是位飘着白发,瘪嘴削腮的怪僻婆婆,龙今定然是位披头散发,形状如鬼的凶狠老叟!
    但如今从“双龙峡”闪出,站在淳于琬面前之人,却是一位年龄不到五十,风神颇秀的黄衫秀士!
    淳于琬决不相信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遂好生惊疑地,暗忖对方是何来历!怎会从“双龙峡”走出?
    她念犹未了,那黄衫秀士业已岭然发话说道:“女娃儿,你方才说些甚么?”
    淳于琬笑道:“我说这‘双龙峡’除非是尊驾私有园圃,否则怎能禁止别人游赏?”
    黄衫秀士怒道:“你大概是故意找茬,庐山胜景无效,为何……”
    语音未了,突然目光闪精芒,凝注在淳于琬身上,沉声问道:“奇怪,这峡口又未刻字题名,你怎么知道是叫‘双龙峡’呢?”
    淳于琬哂然笑道:“尊驾才是奇怪,你可以霸占‘双龙峡’不许人随意出入,我却连知道山峡之名都犯忌么?”
    黄衫秀士好似在强忍怒气地,蹙眉问道:“我不是怪你知道‘双龙峡’的名称,而是问你从何处听得这‘双龙峡’三字?”
    淳于琬此时已知道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但嫌对方情性太怪僻,遂故意加以引逗地,微笑道:“我是听人告诉我一桩有关这‘双龙峡’的故事,才特意跑来,打算一开眼界!”
    黄衫秀士问道:“你所听得是甚么故事?”
    淳于琬应声答道:“我听说这‘双龙峡’所以得名之故,是因峡内藏有两条不通人性的孽龙……”
    黄衫秀士“哼”了一声,脸色微变!
    淳于琬根本不去理会他的神情变化,仍自继续笑道:“龙是稀世难见的通灵神物,虽然这‘双龙峡’内,没有神龙,只有两条不通人性的孽龙,但仍引得我……”
    黄衫秀士截断淳于琬的话头,厉喝一声问道:“女娃儿,对你说这些话儿的人是谁?”
    淳于琬信口胡扯地,扬眉笑道:“他是一个托钵行脚的僧人,自称‘降龙罗汉’!”
    黄衫秀士闻言,脸上神色,又是一变,但这次的变化之中,所含惊奇成份,却是多于愤怒!
    淳于琬笑道:“尊驾既然久居‘双龙峡’中,可曾看见过那条不通人性的孽龙,究竟长得是甚么形状?”
    黄衫秀士冷然答道:“这峡中确实藏龙,但所藏的不是孽龙,而是神龙!神龙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随意瞻仰之物,一见之下,定有奇祸!”
    淳于琬含笑问道:“祸福二字,又有何惧?我便拼着这条性命,也要看看所谓峡内藏龙,到底是个甚么模样?”
    黄衫秀士目光略转,脸上神色突然缓和下来,点了点头,淡然一笑说道:“好,婆心苦口,劝不醒在劫之人,你既然定要看龙,就请自行进峡便了!”
    淳于琬“咦”了—声说道:“你对我不加拦阻了么?”
    黄衫秀士哂然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又道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既执意进峡送死,我还有甚么理由拦你?只想对你再作最后的七字忠言,就是‘进峡容易出峡难’!”
    淳于琬娇笑说道:“自古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惧怕甚么出峡之难?但尊驾这劝告美意,却仍应就此谢过!”
    说完,向黄衫秀士微抱双拳,娇躯一晃,便飞纵到峡口石隙之前!
    这石隙高度虽有丈许,但宽度尚不遣尺,必须施展极上乘的“缩骨神功”!方能进入!
    淳于琬面含微笑,双臂一振,周身骨节,立即“咯咯”作响!
    黄衫秀士跟踪纵到,见状之下,不仅愕然问道:“你也会‘缩骨神功’?”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一点‘缩骨神功’,算得了甚么稀罕?”
    话音方了,神功运成,双肩一晃一闪之间,但已穿过石隙,到了“双龙峡”内!
    黄衫秀士随着淳于琬身后,越发惊奇地,向她叫道:“女娃儿,你既然功力不俗,我便告诉你那‘龙穴’所在何处。”
    淳于琬本来以为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但听了他这样说法之后,却又微生疑念,认为他或许不是那两位龙姓怪人之一!
    她方在转念猜测,那黄衫秀士又自缓缓说道:“你走到这山峡尽头,便可发现一片满布绿苔的青翠峭壁,壁上有一个洞穴,这穴中便藏着神龙,只消长啸一声,神龙自会出现!”
    淳于琬灵机微动,接口笑道:“我知道,那‘龙穴’周围,还长着不少名贵异常,极为难得的‘龙涎龟寿草’呢!”
    黄衫秀士皱眉问道:“这些话儿,你又是听谁说起?”
    淳于琬笑道:“当然仍是那位,自称‘降龙罗汉’的游方僧人所说!”
    黄衫秀士冷笑说道:“这野秃驴简直是随口胡吹,胡说八道!”
    淳于琬故作失惊问道:“他怎样胡说?莫非那‘龙穴’左近,并没有罕世难寻的‘龙涎龟寿草’么?”
    黄衫秀士哂然说道:“这‘双龙峡’内,只有生长在‘毒龙池心’,玲珑石顶的十三茎‘夜光草’,可以称为罕世之物,却哪里有甚么‘龙涎龟寿草’?尤其是龙穴周围,除了肥厚绿苔以外,根本寸草不生!”
    淳于琬暗喜,业已套问出一些端倪,不愿再复多问,而致露出马脚,遂扬眉娇笑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那游方僧人,究竟谁说得对?,只有前去看个明白!”
    话音一落,立即腾身驰往峡内深处,那黄衫秀士,却未再复随行,只发出一阵森森冷笑!
    淳于琬根本不理会黄衫秀士所发笑声中的森冷意味,只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业已知道在“毒龙池”心,“玲珑石顶”,生有十三茎“夜光草”,倘若在途中能够发现,便悄悄把草取走,不必再去“龙穴”斗甚么龙姓怪人!
    她想得虽好,但一路之间,却哪里见有甚么池潭?甚至连飞瀑流泉,也未见上一点影!
    这条“双龙峡”是条袋形峡谷,但进伸却颇为不短,由峡口到峡底,约有百数十丈远近!
    淳于琬走到峡底,果然发现一片除了满布绿苔,未生半株树木的参天峭壁!
    最令淳于琬注意的是这黑暗洞穴之中,时有琮琮水响传出!
    峭壁脚下,也果然有个黑暗洞穴!
    淳于琬恍然大悟,知道那黄衫秀士所说的“毒龙池”,也必定就在这名为“龙穴”的黑洞之内!
    事已到此,自无退缩之理,但淳于琬却要考虑究竟是径行进洞,抑或依照黄衫秀士所说,发啸把洞内龙姓怪人引出?
    她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对洞穴以内的地势太以陌生,还是把对方引出,先打交道为妥!
    主意既定,遂微凝真气,遥向那黑暗洞穴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才作,黑暗洞穴中,便闪出一条人影!
    此人形貌,又复大出淳于琬的意外!
    这人不是个凶狞老叟,也不是个白发婆婆,却是一位约莫三十八九的玄衣美妇,略嫌瘦削,颊上也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玄衣美妇出洞以后,便以一种极为惊奇的目光,向淳于琬打量几眼,秀眉微扬,冷然问道:“姑娘怎样称呼?你是怎样进入这‘双龙峡’内?”
    淳于琬含笑道:“我叫陆昭昭,是从峡口石隙之中进入!”
    玄衣美妇愕然问道:“你在峡口左近,难道不会遇着一位黄衫秀士?”
    淳于琬点头笑道:“曾经遇着,并还与那位黄衫秀士,谈过不少话呢!”
    玄衣美妇越发惊奇地,诧声问道:“他既曾与你答话,怎未阻止你进入‘双龙峡’呢?”
    淳于琬应声答道:“那位黄衫秀士,起初确曾极力劝阻我进入‘双龙峡’内,但后来不但不再劝阻,反倒把甚么峡底有一‘龙穴’,穴中有一‘毒龙池’,池心还有‘玲珑石’等事,一并告诉我了!”
    玄衣美妇闻言,一面蹙眉目注淳于琬,一面却似在深深思索!
    淳于琬对这位玄衣美妇,印象不恶,又因为对方年事比自己较长,遂颇为客气地,笑声问道:“夫人怎样称谓?你在想些甚么?”
    玄衣美妇欲言又止地,略作迟疑,但终于答复淳于琬所问,冷然说道:“我叫龙古,你既系从峡口石隙进入峡内,定然练过‘缩骨神功’,且已有相当火候,是当那黄衫秀士施展的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夫人猜得不错,我是当着那位黄衫秀士施展‘缩骨神功’的!”
    她一面答话,一百心中暗忖,这龙古既一再询问自己是否由峡口石隙进入峡内,莫非除此以外,还有甚么秘密道路不成?
    龙古听完淳于琬所说,又复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我当然猜得不错,那厮必是见你施展‘缩骨神功’,知道你功力不弱,才支使你前来会我!”
    淳于琬含笑问道:“龙夫人,那位黄衫秀士是什么人?”
    龙古答道:“他叫龙今,是与我相关!”
    淳于琬遂就微笑说道:“那位龙今先生,纵然有此用意,只怕我也本不想与夫人相斗!”
    龙古向淳于琬细看几眼,缓缓说道:“看不出你确实具有上乘身手,但你也应知道,我不会怕你!”
    淳于琬笑道:“夫人是前辈名家,怎会怕我这武林末学?我也不会有这种狂妄想法!”
    龙古听淳于琬这样说法,脸上的冷漠神情立即敛去,换了一副蔼然笑容说道:“陆姑娘,你既然如此明白事理,我就偏让那龙今老鬼白费心思,但你却必须把你的真正来意告诉我!”
    淳于琬心想自己既遇上这等性情怪僻之人,不如索性来个坦白无私,倒看她怎样表示?
    主意既定,遂含笑说道:“我是听说这‘双龙峡’内,生长有一种‘夜光奇草’,想来觅取治病!”
    她如此据实答话,意似反得对方好感,收到了相当效果!龙古闻言以后,毫不犹疑地,伸手向黑洞一指,含笑说道:“那‘夜光草’就生长在这洞内‘毒龙池’心玲珑石的顶端,共有一十三茎,我愿意送你几茎,但却不能全数取走!”
    淳于琬想不到一步棋儿下对,事情如此容易解决,遂一面躬身道谢,一百又向龙古含笑说道:“多谢夫人慨赠‘夜光奇草’,陆昭昭哪敢全取,我只需三茎,便够治病之用了!”
    龙古点头笑道:“好,我就送三茎,非把那龙今老鬼,气个半死不可!”
    淳于琬颇为好奇地,扬眉笑道:“请问龙夫人,你是为了何事,竟与那龙今先生,在这‘双龙峡’内,斗了许多年呢?”
    龙古摇头叹道:“就为了我们两人,都是姓龙,偏偏他的名儿叫龙今,我的名儿,叫做龙古!”
    淳于琬微笑说道:“龙今、龙古之名,虽然巧合无端,但似也犯不着为此面争斗多年呀!”
    龙古叹道:“我和龙老鬼,当年夺不相识,在这峡谷之内尚属初次遭逢!但双方互一通名,话不投机,讥讽立起,他说古不如今,我说是今不如古,各自傲不相让之下,遂立下重誓,除非在今古之间,分出个高下输赢,便决不离开此峡!”
    淳于琬几乎难以置信地,蹙眉问道:“龙夫人,照你这样说法,莫非你们—连斗了多年,均不曾分出上下?”
    龙古点头笑道:“我们约定于每月朔望,相斗一次,一连斗了四百余魔,均不曾分出胜负!遂在半年以前,改了花样!”
    淳于琬颇感兴趣地,含笑问道:“你们改了甚么花样!”
    龙古笑道:“我们约定,除了峡口隙以外,谁能寻出另外的出峡秘径,便也可算是获得胜利!”
    淳于琬“哦”了一声,恍然笑道:“怪不得夫人在一见我时,便问我是从何何入峡的!”
    龙古长叹一声说道:“我和龙今老鬼这番长达二十年的赌气,蛋实赌得双方均已烦闷不堪!但一来是为了昔日誓言,二来谁也不肯向谁低头,才想出这个寻找秘径的方法!彼此约定,谁若寻得秘径,谁就从秘径走出峡外,向峡内大叫三声:今不如古或是古不如今,则峡外之人,便可恢复自由,峡内之人,则自行封峡认精,永远与世相绝!”
    淳于琬惑然问道:“龙夫人,你们这个方法,似乎有点荒唐?万一这‘双龙峡’,根本就没有出外秘径,岂不……”
    龙古摇了摇头,接口笑道:“我们绝非言目设想,因为当初之所以来此,就是根据一桩传说,赶来寻找‘夜光草’及一柄宝剑、一册道书!”
    淳于琬扬眉问道:“龙夫人,你在‘双龙峡’内,住了这长时日,难道仅仅寻得‘夜光草’,尚未找着那柄宝剑及那册道书么?”
    龙古苦笑说道:“那桩传说,便说宝剑和道书全部藏在可通往峡外的一条秘径之内!故我们知道定有秘径,所以寻找秘径作为赌胜之法!”
    淳于琬含笑道:“龙夫人,旁人说你性情极怪,但我和你却颇为投缘,我来为你寻找秘径好吗?”
    龙古摇头笑道:“多谢陆姑娘好意,但我既苦寻未获,你初次来此,寻觅自然更难!何况就算你能寻得,我也不愿直由于外力相助,才胜那龙今呢!”
    淳于琬暗想这位武林奇人,果然性情极傲,遂只好点头笑道:“龙夫人既不愿借重外力,则……”
    话音到此,忽然听得峡口方面,传来—声厉啸!
    龙古听得啸声,慌忙向淳于琬挥手叫道:“陆姑娘,龙今老鬼来了,你赶快进洞,自取‘夜光草’若让这老鬼知道,他决不肯送给你的!”
    淳于琬闻言,知道时机难得,遂赶紧香肩微闪,施展“千里广庭”,移形换影身法,疾如电闪地,窜进了黑洞以内。
    俗话说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淳于琬在这娇躯微闪之上,所显露出来的深厚功力,使龙古看得大吃一惊,呆在当地!
    龙古呆在当地,龙今却越来越近,所发啸声,也变作哈哈狂笑!
    淳于琬本待立去寻找“毒龙池”,但既听龙今到来,遂就藏在暗处,想先看看这两位性情极怪的武林怪客,在见面以后,曾发生甚么事故?
    龙今的黄衫人影,已自盘曲峡径之上出现,笑声也又有转变!
    适才他是由厉声长啸,转变为哈哈狂笑,如今他是由哈哈狂笑,转变为冷傲高呼!
    龙今冷傲高呼的是:“古……不……如……今!”
    龙古听得双眉一挑,也立即高声呼道:“今……不……如……古!”
    淳于琬听得暗自好笑,心想这两位怪人,就为了这“今不如古”与“古不如今”两句八个字儿,竟争执了二十年之久,真是罕世难见的奇闻妙事!
    龙今走到距离龙古约莫一丈左右之处止步,目光如电地,四处扫视!
    龙古扬眉问道:“你在看些甚么?”
    龙今冷笑说道:“我在看风光、看山色,看地上乱草,看天上浮云,随便我在看什么,你管得着么?”
    龙古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不必狡赖强辩,我知道你是在找一位漂亮姑娘!”
    龙今被龙古一言料中心意,只好装作满不在乎地,淡然问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龙古也自针锋相对地狂笑答道:“我把她杀了,我把她吃了,我把她打下黄泉地府,我把她送上了灵霄天宫,随便我把她怎样,你也管得着么?”
    淳于琬摇头暗笑,觉得这龙今,龙古委实性情怪僻得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难怪会为了一句话儿,便把二十年大好光阴,浪拂在这“双龙峡”内!
    这时,龙今似被龙古顶撞得无言可对,目射凶芒,厉声叫道:“你莫逞口舌之能,我们再斗上一斗!”
    龙古狂笑说道:“要斗就斗,我们已经斗了二十年,我还怕你?”
    语音方落,身形已飘,宛若骤雨狂风般,向龙今接连攻出七掌。
    龙今勃然大怒,也立即掌掌硬接地,与龙古战在一处。
    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如虎豹攫人,四掌翻飞,各不相让,刹那之间,罡风怒卷,尘扬若雾!
    淳于琬冷眼旁观,看出这龙古龙今二人,确实各具一身难分上下的奇绝武学,但要说谁能高出自己,及“金手书生”司空奇,却也未必!
    她知道龙古龙今既已动起手来,便不会立即停止,正是自己去取“夜光草”的绝好良机!
    倘若错过此一良机,不仅“夜光草”难以到手,也辜负了龙古一番好意!
    淳于琬利害一明,遂不再观看这今古双龙之斗,转身向洞内琮琮水响之处行去!
    因古洞静寂,传声极远,故而那琮琮水响,听来虽似甚远,其实却几经转折,走了足有二十来丈以后,方始到达!
    洞势至此,豁然开朗,显系到了山庄之内!
    地势也逐渐往下倾斜,终于到了尽头,面前是一片潭水。
    这片潭水,占地并不太大,只约莫十二三丈方圆,但看来却有与一般潭水截然不同之处!
    异处在于水色,这潭水的色泽呈玄,几如墨液。
    淳于琬悚然一惊,心中立即起了两种意念。
    第一种意念是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玄色波涛,但为何在眼内,并不陌生,反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二种意念是这潭水既呈奇色,必有怪处,若非深不可测,便是鹅毛沉底的弱水之属!
    淳于琬一面心中忖度,一面目注潭心,搜寻龙古龙今所说的那块生长“夜光草”的“玲瑰石”!
    果然,在潭水中心略略偏右之处,有块大石,兀然突出水面!
    但这块大石,形状极怪,并非像太湖所产的那些百孔千窍的玲珑云骨,却绝似一只蹲踞巨兽!
    不仅像兽,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巨目海口,形态生威,头顶间并披垂着一些长长发髭!
    淳于琬见了这兽形怪石以后,不禁又是一惊,越发觉得目前景色,对自己太熟悉!
    她惊奇万分,遂蹙眉思索何以自己对这玄色波涛,及兽形怪石,感觉熟悉之故。
    想了好大一会,淳于琬若有所悟地,从怀中取出那四幅得自“太行绝顶”的“藏珍图”来,加以翻阅!
    第一幅图形,画的是片葫芦形湖水,葫芦腰际,有一棱形红点!
    这是“鄱阳湖金瓶岛”,自己已然去过,也就是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弄假成真,结为夫妇的定情之处!
    第二幅图形,画的是五座高山,在靠右面高山的一个三岔形山峰的山腰飞瀑之旁,有一方形红点!
    这是“泰山”秘洞,也就是淳于琬毁容铸恨之处!
    第三幅图形,画的是一条奔流,高山夹岸,在一片平削如砥的山壁险径之处,有一个指向壁下奔流的红色箭头!
    这幅图形所画,更是淳于琬极熟之地,她就是在那红色箭头所指的幽僻水谷之中,获得了无数珍宝的敌国财富!
    换句话说,四幅“藏珍图”有三幅所画宝窟,业已有过淳于琬的足迹!
    她不曾去过的只剩第四幅,而这第四幅所画,赫然正是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涛,波心有块兽形巨石,兽头双眼部位,并涂了两个小小红圈!
    淳于琬看完“藏珍图”,不仅明白自己适才为何对目前景色,感觉熟悉之故?并也知道那潭心狮形怪石的一双巨目以上,定必还有花样!
    这“毒龙池”水,虽尽十二三丈方圆,但池心兽形巨石,距离淳于琬所立足之处,却也有五丈远近!
    淳于琬不再复迟延,真气微提,一式“仙子凌波”便自闪身纵起,落在池心巨石上!
    人落石上,自然看得分明,原来这形若巨狮的怪石颈间所垂,并非长发,而是一丛色呈墨黑,其叶如剑的细长异草!
    淳于琬数了一数,见这墨黑细长异草,共是十三茎,知道定然是“万妙夫人”鲍玉容命自己来此寻取的复容所需药物!
    她尊重对龙古作所诺言,不敢贪多,只把这“夜光草”连根拔了三茎,卷成小圈,藏入一只玉瓶以内!
    然后,心中又复寻思,要不要按照“藏珍图”所示,从狮形怪石的双眼之上,探求宝藏秘密?
    淳于琬自然好奇,愿欲一试,但因觉龙古对自己颇为友善,是否应该在对方慨允赠送“夜光草”之下,还要对人家搜寻多年的其他宝物,再动妄念?
    微一寻思以后,淳于琬觉得人贵知足,更应不欺暗室,自己业已身怀罕逢敌手的惊世绝艺,又有富可敌国的无数宝藏,何必再动甚么贪得好奇之念?
    淳于琬想到此处,正准备提气腾身,离开这狮形怪石之际,忽又听得洞外传来龙今、龙古互相叱喝的声息!
    古洞既静,闻声必远,淳于琬听得龙今、龙古的叱喝声息越来越高,自然猜出他们的搏斗情势,也越来越激列,越凶险!
    由于这点声息,竟使淳于琬的主意,立即改变!
    因为,淳于琬突然想起,自己若能从狮形巨石的双眼之中,发现秘密道路,岂不可以帮助龙古完成“今不如古”的心愿?胜出那龙今一筹?
    至于宝藏方面,则不论是“道书”也好,“宝剑”也好,若是被自己寻得,便以之赠送龙古,不使她枉费了多年心血,也就无愧于她了!
    淳于琬主意既定,遂立即对那两只狮眼仔细察看!
    这两只狮眼,虽然形若巨球,仿佛是秘密门户的锁钥,但淳于琬凝劲往下略按,却似与狮身是通体浑成,无法按动!
    她万般无奈,只好又把那幅画有玄色波涛,兽形怪石的“藏珍图”取出,与实地情景,互相对照,以期有所发现?
    果然,此举有了灵验!
    淳于琬发现“藏珍图”上所画兽形怪石,涂有红圈的一双巨目,似乎有点向外突出?
    她触动灵机,以右手拇食中三指,钳住右面狮睛,猛力往外一拔!
    右面这只狮睛,应手而动,淳于琬拔起寸许,略略突出眶外!
    淳于琬心中大喜,遂收起“藏珍图”,再对左面狮睛,如法炮制!
    左右狮睛,同被拨起寸许以后,淳于琬旋又试加左右旋转!
    这回,那对狮睛,竟轻轻易易地,可以随手旋动!
    淳于琬向左右旋转三次以后,“砰”然一响,一颗巨大狮头,竟自炸得离颈飞去!
    狮头一飞,那十茎“夜光草”遂纷纷散坠地,落向“毒龙池”内!
    淳于琬好生惊怕,慌忙伸手抢捞,总算是抢了三茎在手!
    她一面把三茎“夜光草”纳入怀中,一面寻思,俏若一无所成,却有何颜面向龙古交代?
    一面惭愧寻思,一面目光微注,只见那狮头断处,业已成了一个可容人蛇行而入的洞穴!
    事到如今,淳于琬哪有畏缩不前之理?遂凝足神功,防护当面,头下脚上地,向那狮头断孔之中,慢慢钻入!
    洞仅容人,又垂直向下,自然异常凶险!
    在这等暗洞之中,视觉已无用处,只有凭藉听觉嗅觉,来略察周围情况!
    淳于琬倾耳凝听,听不见丝毫声息!用鼻嗅,也嗅不出丝毫异味!
    她一面用手扶壁,一面缓缓下行,一面将内家真气,凝成一线,从口中不断吹出。
    这凝气成丝向前吹送之举,含有相当防御作用,倘若洞下有甚蛇虫?必为所发声息所惊,使自己有所准备。
    约莫下降丈许,淳于琬口中所吹真气,忽然有了障碍。
    淳于琬知道前面不远,便是穴底,或洞势有了转折!
    果然,转眼之间,人落实地,洞势转向右方,已可容人直立,不必再蛇伏而行!
    这时,忽又有些凌乱声息从洞口来处传入。
    淳于琬心想必是龙古龙今之战,业已结束,有人赶到“毒龙池”边,寻找自己。
    如今,一事无成,又把池心怪石毁去,更糟踏了七茎“夜光草”,有何面目见人?淳于琬只好闷声不响地,继续向前走去!
    洞势越来越广,也渐渐有了一些暗淡光芒,不像先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最使淳于琬感觉好受的,是不时有习习凉风吹来,使她胸襟一爽,不再有气闷窒息之苦!
    又是三处转折过去,眼前突然一亮,淳于琬注目打量之下,不禁既颇高兴,更颇懊丧。
    造成她这种矛盾心理的原因,是洞势已到尽头,眼前竟是一间干干净净,宽宽敞敞的石室。
    这石室以内,有榻儿有炉有鼎,并且在几上放着一册道书,壁上挂着一柄宝剑,分明传说中的“书、剑”不虚,淳于琬自然高兴!
    但她最大愿望,是想替龙古寻出一条出峡秘径,如今洞势已到尽头,所愿成空,淳于琬自然懊丧!
    尽管懊丧,她还是走到几前,把那册道书取起观看。
    这道书上中下三本,合装一册,书签上题着“小邬环秘籍”五字!
    淳于琬暂时自然不及细现这“小邬环秘籍”,走到壁前,把壁上所悬的宝剑取下。
    崩簧才轧,便听得“呛啷啷”的一阵龙吟,宝剑竟然自动出鞘寸许!
    淳于琬把宝剑整个撤出鞘来,只见银芒夺目,冷气森肌,靖的是柄极上乘的前古神物!
    她心中暗想,这柄宝剑,似乎比“江心毒妇”欧阳美,在“太行绝顶”所得去的“青玄剑”,还要强上几分。
    就在淳于琬执剑把玩,爱不忍释之际,忽然秘道之中,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息。
    淳于琬何等耳力,稍一闻声,立即横剑相待!
    她主意早定,来人若是龙今?便好好斗他一场,来人若是龙古?自己便把所得的“小邬环秘籍”及银芒长剑,一并举以相赠!
    龙古本已与龙今功力相等,难分胜负,如今有了这一书一剑,只须略下功夫,定可战胜龙今,完成她的“今不如古”心愿!
    淳于琬念想至此,龙古已闪身进入石室,一见淳于琬所持“书剑”,便惊讶地说道:“我苦守相寻了二十年的道书宝剑,想不到竟被你在一来之下,便即取得!龙古别无所妒,只想请你把怎会知晓‘毒龙池’心,狮形怪石之下,藏有秘道的原因告诉我!”
    淳于琬微笑说道:“龙夫人请坐,此事说来话长,我先给你看幅图形,大概便可获得相当了解!”
    说完,即把那幅上绘玄色波涛,及兽形怪石的“藏珍图”取出,交给龙古观看,井向她加以解释!
    等龙古听清究竟以后,淳于琬又遂自怀中取出匆忙抢护的三茎“夜光草”来,遂向龙古歉然笑道:“龙夫人,狮形怪石头部炸去之际,我只抢得三茎‘夜光草’,其余七茎,则已随着碎石,坠下‘毒龙池’中,委实负疚万分,尚请夫人见谅!”
    龙古性情极怪,但对淳于琬却一见投缘,接过那三茎“夜光草”来,毫未动怒地,含笑说道:“陆姑娘,你所要的三茎“夜光草”,业已取得了么?这东西虽是罕世灵药,对我却无大大用处,你若尚未取得,便把这三茎拿去吧!”
    淳于琬听龙古这样说法,便越发增加好感地,点头笑道:“龙夫人请收此草,我所需用的三茎,业已另外取得,故而十三茎‘夜光草’中,仅有七茎被我糟踏!”
    说到此处,又把“小邬环秘籍”及手中的“银芒古剑”,也一并放在龙古身旁几上!
    龙古愕然问道:“陆姑娘,你这是何意?”
    淳于琬微笑道:“我前来双龙峡之意,本在寻求‘夜光草’疗治痼疾,如今心愿已遂,业已对龙夫人感激万分,哪里还敢取去你苦守多年的道书宝剑呢?”
    龙古满面感激神色,凝望着淳于琬,摇头微笑说道:“陆姑娘,你有这等心意,我已感激不尽,但我生平性情极怪,决不愿意要这份并非由己力所得之物,这‘小邬环秘籍’和‘银芒古剑’,却必须请你取走!”
    淳于琬心中一转,遂把另外三茎“夜光草”取出笑道:“夫人,你说得对,人生在世,气节为先,这三茎‘夜光草’,也还是还给你吧!”
    龙古不肯接取地,皱眉说道:“陆姑娘,你不是寻取‘夜光草’,治疗痼疾的么?”
    淳于琬淡笑一声,傲然答道:“痼疾不会重于气节,夫人不接受‘小邬环秘籍’及‘银芒古剑’,我又怎能接受你进我的‘夜光草’呢?”
    龙古说不过淳于琬,急得顿足叹道:“陆姑娘,你……你不要逼我……”
    淳于琬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换了缓和神色,接口笑道:“龙夫人,我有个解决法儿,不知你肯否接受?”
    龙古笑道:“我最讲情理,你的法儿只要合情合理,我便一定接受!”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这法儿,可分先后两段,第一段便是先求合情,若能合情之后,随之便可合理!”
    龙古点头笑道:“你说说看!”
    淳于琬娇笑说道:“别人都说龙夫人过于怪僻,我却和你一见投缘,不知你愿不愿和我结为姊妹,让我叫你一声龙大姊呢?”
    龙古本对淳于琬极有好感,闻言之下,大喜说道:“妙极,妙极,从今后你便是我的陆家妹子!”
    淳于琬摇手笑道:“龙大姊,我们既已结了兰盟,小妹便不敢再对你有所瞒骗,我不是叫做陆昭昭,面是叫做淳于琬!”
    龙古眉峰微蹙,略作寻思说道:“淳于琬?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儿好熟……”
    说到此处,忽有所悟地“哦”了一声,目注淳于琬问道:“淳于妹子,我想起来了,两三年前,曾有一进峡之人,说起当世之中,要数‘武林四绝’的功力最高!你是不是‘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点头笑道:“小妹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我已对龙姊报了真实姓名,也应该再让你看看我的庐山面目!”
    她一面说话,一面除去那副与陆昭昭完全相同,秀美得无以复加的人皮面具!
    龙古向淳于琬脸上,细一端详,失声叹道:“淳于妹妹,你是天香国色之人,怎会使面貌受到过这等严重损伤?”
    淳于琬重又把面具戴上,微笑答道:“这就是小妹的伤心恨事,也就是我所说的‘痼疾’!”
    龙古“呀”了一声道;“这三茎‘夜光草’,或不够用?且把六茎一齐拿去,我决不许你再加推托!”
    淳于琬这回竟毫不客气地,把六茎“夜光草”,全数接过,捐入怀中,向龙古含笑说道:“龙大姊,谢谢你了,大姊给的东西,作小妹的自然不敢不要!”
    龙古欣然笑道:“淳于妹子,你这样爽快才好……”
    但一言未了,淳于琬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头,向她扬眉笑道:“龙大姊,既然你这做大姊的,给我东西,我不敢不要!则我这做小妹的,送你东西,你就好意思不受么?”
    她一面说,一面又把“小邬环秘籍”,及“银芒古剑”,向龙古含笑递去!
    龙古见淳于琬一再委婉设法地,非送自己不可,知道盛情难却!遂只好长叹一声说:“淳于妹子,你既如此盛情,我自然不能再不识抬举!但一书一剑,必须由我和妹妹分得,你若执意要让我全数享有,我便和你断绝金兰之义!”
    淳于琬也知无法推托,遂自行取了银芒古剑,把那册“小邬环秘籍”,交给龙古。笑道:“小妹敬遵大姊之命,我要这柄银芒古剑,你要‘小邬环秘籍’好么?”
    龙古点头笑道:“好!我就在这密室之中,参研秘籍,等略有成就以后,便可斗败龙今,出这‘双龙峡’了!”
    淳于琬笑道:“龙大姊方才与龙今互相打斗的胜负如何?”
    龙古苦笑道:“一人换了一掌,仍是尚未分出胜负!”
    淳于琬忽然想起一事,向龙古扬眉问道:“龙大姊,你与龙今是怎样约定?是不是在未曾分出胜负首,谁也不许走出‘双龙峡’?”
    龙古点头笑道:“不错,我们正是这样约定的!”
    淳于琬闻言,拉着龙古的手儿,微笑说道:“龙大姊,你跟我来,我保管你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双龙峡’,龙今决不敢稍加拦阻!”
    龙古莫名其妙地诧声问道:“这是甚么道理?”
    淳于琬笑道:“因为龙今业已违反了这项约束,大姊也自然可以任意行动!”
    龙古似乎略存疑念地,目注淳于琬问道:“淳于妹子,你怎会知道龙今业已私行出谷,违反约束?”
    淳于琬哂然答道:“小妹来此之时,龙今便是从峡口石隙钻出,与我互相答话!”
    龙古“哼”了一声,鄙薄不屑地,冷笑说道:“原来他要我住峡底,他在峡口之举,是存着这种卑鄙心理,却不料弄巧成拙,居然使我独得了‘小邬环秘籍’!”
    淳于琬娇笑说道:“龙大姊快跟我走,我可以证明龙今违约……”
    龙古不等淳于琬说完,便自摇了摇头,接口笑道:“不,我不能走,纵令龙今卑鄙违约,但我却仍要尊重自己诺言,非把他斗败,实现‘今不如古’之后,才肯离开这‘双龙峡’呢!”
    淳于琬好生敬佩地,含笑赞道:“龙大姊,你真有骨气,小妹也要在此处陪你,直到你练成‘小邬环秘籍’,斗败龙今……”
    龙古听得慌忙连摇双手说道:“不必,不必,淳于妹子尽管先走。你只要留个地址给我,等我把‘小邬环秘籍’练得稍有成就以后,自会前去找你!”
    淳于琬因心挂念“金手书生”司空奇,被“玉手书生”公孙昌骗走后的吉凶祸福,并急于早早复容,以便见司空奇后,使司空奇获得意外惊喜!遂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妹遵命先走,龙大姊功成以后,请到‘巢湖水云庄’向我妹子陆昭昭探问,便可见着我了!”
    龙古愕问道:“淳于妹子,陆昭昭姓陆,你姓淳于,怎么……”
    淳于琬不等龙古把话说完,便自赧然笑道:“陆昭昭和我,就等于我和龙大姊一般异姓姊妹!”
    龙古“哦”了一声,遂亲自把淳于琬送到“毒龙池”秘道出口之处,方再三珍重而别!
    淳于琬出得古洞,一面行向“双龙峡”口外,一面心中暗想,如今“夜光草”业已到手,又得了一柄看来比“江心毒妇”欧阳美在“太行绝顶”,所得的“青玄剑”,更为锋利的银芒古剑,并与龙古结成姊妹,则在这出峡之时,何不顺便蛤那龙今一点厉害尝尝,也好略杀他的骄狂性情!
    主意刚刚打定,耳边业已听得一阵震天狂笑之声!
    淳于琬循声看去,只见那位身披着黄衫的龙今,正站在七八丈外的峡径转折之处,挡住自己去路!
    淳于琬故作不甚在意地,慢慢走到龙今面前,向他抱拳笑道:“多蒙你加以指点,使我心愿得遂,我应该谢谢你呢!”
    这两句话儿,把龙今听得莫名其妙,浓眉双扬,诧声问道:“你遂了甚么心愿?”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来此之意,就是想求取‘夜光草’,疗治痼疾!‘夜光草’已到手,怎不是遂了心愿?”
    龙今听得越发惊奇问道:“你已获得‘夜光草’么?难道那龙古贱婢,竟肯把她极为珍重的东西给你?”
    淳于琬点头笑道:“她是我姊姊,怎会不肯送我?”
    龙今怪叫一声说道:“龙古贱婢业已有二十年未出此峡,我不信你与她竟会是当年旧识的姊姊之交!”
    淳于琬斜睨龙今,傲然笑道:“我和龙大姊不是昔年旧识,面是今日新交!”
    龙今越发摇头说道:“不信,不信,我更不信那性情怪僻的龙古贱婢,竟会在初见之下,便与你结为姊妹,井把‘夜光草’送你!”
    淳于琬见龙今业已被自己激怒得神智渐昏,遂一面凝功准备,一面伸手入怀,摸出“夜光草”来,执在手中,向龙今晃了晃,佯嗔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告诉你实话偏不肯信,你看,这不是‘夜光草’么?”
    龙今一见淳于琬持在左手的“夜光草”,不禁勃然变色地,厉声叱道:“你赶快把‘夜光草’还我,否则我不会让你生出此峡!”
    淳于琬退后半步,怒目问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龙姊送给我的‘夜光草’,却要还你则甚?”
    龙今脸罩寒霜地,冷笑答道:“这双龙峡中任何一草一木,都有我的份儿,在未得我同意之下,龙古那贱婢哪里能把东西送你?”
    淳于琬眉梢一挑,哂然说道:“胡说,这是龙大姊送给我的东西,你作梦也休想我还给你呢!”
    一面说话,一面把“夜光草”揣向怀内,但却故意将动作放慢,使龙今发现有可乘之机!
    果然,龙今见状以后,异常情急地,便自身形疾闪,抢身探臂,意欲从淳于琬手中把“夜光草”夺下!
    淳于琬知道他功力甚高,必非易与,心中妙计早定,遂故意缩手略慢,把“夜光草”让龙今劈手夺去,然后约莫凝聚十成功力地,向龙今左颊之上,挥掌掴去!
    一来龙今自恃功高力深,根本就未对淳于琬存大多戒意!
    二来他已经轻轻易易地,把夜光草劈手夺去,自然越发懈神不备!
    三来淳于琬何等功力?更复蓄势已久,一个存意,一个无心,几种原因齐骤之下,龙今纵有天大本领,也躲不过去!
    啪……格格格格……
    “啪”是龙今挨了一掌猛掴的清脆声息,“格格格格”!是淳于琬得手以后的得意娇笑!
    淳于琬太促狭了,她先让龙今把“夜光草”夺过手去,使对方心喜神疏,再在重重一记耳光,把龙今打得头昏眼花之下,又将“夜光草”重行顺手夺得!
    “夜光草”一来一去地,转手片刻,对于淳于琬来说,自然毫无所损,但对于龙今来说,却令他既惊且怒,哭笑不得!
    原来,这记耳光,挨得太重!龙今实实地,承受淳于琬猛力怒掴之下,不仅把左颊打出半只清晰掌印,连牙床也被打肿,牙齿硬生生折断两只,满口狂流鲜血!
    淳于琬一面把“夜光草”揩回怀中,一面目注龙今,神情高傲无匹地,冷笑说道:“龙今,厩来你只有这么一点芝麻大的能为,下次再不可妄逞凶威,把公共山林,据为私有!”
    淳于琬这连打待骂之举,是有意为之,她准备把龙今狠狠地刺激一番,替自己的龙古大姊,一出多年怨气!
    谁知龙今对于淳于琬这些话儿,只是静静聆听,根本不会回答片语!
    龙今不答话之举,含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是他嘴角被打肿,牙被打落,舌被打破,痛彻心肝,暂时不能开口!
    第二种原因是他正在凝聚功力,准备对淳于琬发动猛然攻击!
    淳于琬说完以后,认为龙今必然立即盛怒相扑,如今见他居然沉稳如山,不矜不躁,倒着实略感惊讶!
    她秀眉微轩,计上心头,再加撩拨地,冷笑连连,目光斜瞥龙今,以一种不屑神情,曼声吟道:“今……不……如……古!”
    说也奇怪,龙今忍得住淳于琬的怒掴痛骂,却听不得这“今不如古”四个字儿!
    淳于琬吟声未毕,龙今便已目中喷火,咬牙切齿地,十指箕张,觑准她电疾抓扑。
    但锐啸指风,尚未及身,淳于琬业已施展绝世轻功,闪出数丈,口中却仍在低吟:“今不如古!”
    龙今二十年幽峡栖身,就是为了争这口到底是“今不如古”抑或“古不如今”的恶气。
    如今听得淳于琬左一句“今不如古”,右一句“今不如古”,声声如锋利箭镞,射向心头,怎不把他刺激得如痴如狂,不顾—切,想与淳于琬拚命一斗!
    但淳于琬既见鱼已上钩,虎已落阱,却怎肯在他凶威正盛之际,加以收拾?只是施展轻灵无比的绝世身法,引逗龙今,使他尽量消耗精力!
    龙今拚命骂,拚命叫,拚命抓,拼命扑,淳于琬却给他来个骂面不答,叫面不睬,抓则急躲,扑则急闪,绝不和他实行正面冲突!
    惭渐地,龙今骂得喉哑,叫得口干,连扑抓之间,也不如先首那般迅疾威猛了!
    换句话说,就是龙今业已略感疲乏,要想稍加休息!
    但淳于琬哪里允许龙今有丝毫休息机会?她发现龙今面呈疲惫神色之后,便立即由引逗改为袭击,由闪躲改为逼迫,施展出平生绝艺,把龙今困在双掌所发的幕天巨网以下!
    龙今既有点力尽精疲,又有点首伤未痊,自然抵御不住淳于琬的猛烈攻击,终于被她用了一招“笑指天南”,点了软麻穴道!
    淳于琬制住龙今,向他脸上看了一看,便自扬眉冷笑地,沉声说道:“你看这脸儿,左半边又红又肿,与右边不大相配,多么难看?且让我来替你修理得漂亮一些!”
    语音方落,左手又挥,向龙今右颊之上,又复重重掴了一记!
    龙今被淳于琬点了软麻穴道,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只气得目中喷火地,厉声叫道:“贱婢,你何必对龙今如此折辱?干脆把我杀掉多好!”
    淳于琬微微一笑说道:“你尽管放心,我有一桩莫大理由,绝对不能杀你!”
    龙今咬牙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杀我?”
    淳于琬扬眉笑道:“因为我古姊姊要在你身上证明‘今不如古’之语,我著把你杀了,岂不使龙大姊无法实现她的雄心大愿了吗?”
    龙今听完淳于琬的话儿,不禁气得狂叫一声,全身乱抖!
    淳于琬见自己业已把龙今气得要死,又知所点软麻穴道时至自解,遂不再与龙今多话地,哂然冷笑几声,立即转身,驰向“双龙峡”外离开“庐山双龙峡”奔往“九华绝顶”,途中不曾有丝毫耽搁!
    因为淳于琬急于复容,更急于在复容以后,去寻夫婿“金手书生”司空奇,故面尽力飞驰,期望“万妙夫人”鲍玉容,获得“夜光草”之下,便可为她施展回春妙手!
    “万妙夫人”鲍玉容见了淳于琬后,颇为惊奇地,向她扬眉笑道:“陆贤妹,你怎么回来得这般快法?业已去过‘庐山双龙峡’了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我已去过,鲍大姊所说不差,那龙今龙古两位男女奇人,性格确实怪极,他们竟在‘双龙峡’中,互相恶斗僵持了二十年呢!”
    鲍玉容含笑问道:“贤妹可曾与龙古动手?并把夜光草找着了么?”
    淳于琬笑道:“龙古对我还好,龙今被我打了两记耳光,‘夜光草’则弄来六茎,不知可够用么?”
    说完,便把那六茎“夜光草”取出,向鲍玉容递去!
    鲍玉容接过“夜光草”细看几眼,点头说道:“这‘夜光草’质地极好,约有三茎,便已够用,其余三茎,似可……”
    淳于琬不等鲍玉容说完,便自接口笑道:“其余三茎!就由我奉送大姊,留待后用吧!”
    鲍玉容毫不客气地,把六茎“夜光草”一齐揣入怀中,向淳于琬扬眉笑道:“陆贤妹,你随我来,我自你走后,业已替你完成了一切复容准备,只等‘夜光草’一到,便可开始动手!”
    淳于琬好生感激地,笑声说道:“鲍大姊,你待我这等恩情,却叫我陆昭昭如何答报?”
    鲍玉容失笑道:“我们既结兰盟,便是自家姊妹,哪里还说得上‘答报’二字?但在实施复容手续之际,难免略有痛楚,贤妹却要稍加忍受一点呀!”
    淳于琬笑道:“鲍大姊尽管放手施为,慢说轻微痛楚,就是剜肉刮骨,小妹亦能忍受。”
    鲍玉容推开一扇石室门户,命淳于琬坐在石室中央的一只特制石椅之上!
    淳于琬见这石椅的扶手踏足等处,均有粗巨钢环,但钢环上却又覆以柔兽皮,似是避免钢环把皮肤磨损!
    淳于瑰见了这种装置,不禁蹙眉叫道:“鲍大姊,你还用这钢环,把我手足都束起来么?”
    鲍玉容微笑答道:“我知道贤妹必能忍受,但万一在要紧关头,稍有动弹,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反而糟踏了罕世灵药!故而只得请贤妹略为委屈,我才好放胆动手!”
    淳于琬闻言,只好听鲍玉容之言,把手脚自行仲入石椅上的特制钢环之内!
    鲍玉容一面替淳于琬一只只的扣紧铜环,一面向她含笑问道:“贤妹,你在‘庐山双龙峡’内既未与龙今龙古作甚殊死之斗,则我送给你的那只‘七星伴月万蜂巢’,定也不曾用去的了?”
    淳于琬点头笑道:“当然不曾用去,如今还在小妹身衅,鲍大姊问此则甚?”
    鲍玉容替她束紧手足钢环以后,又把她秀发打开,分为两半,系在石椅后方的两只石钉之上,使淳于琬全身上下,丝毫无法动弹!然后便又伸手入怀,把自己送给淳于琬的那只厉害无比的“七星件月万蜂巢”取出拿在手中!
    淳于琬好不惊奇地,扬眉叫道:“鲍大姊……”
    鲍玉容忽然神色一变,冷笑说道:“不敢当!鲍玉容是旁门左道的荡妇淫娃,哪里敢当一代高人‘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大姊’称谓呢?”
    淳于琬闻言之下,不蔡惊魂欲绝,但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是怎样泄漏的!
    鲍玉容好像看透她的心意般地,冷笑说道:“淳于女侠,我本来还真被你瞒在鼓里,与你结为姐妹,指点你去取‘夜光草’,送你‘七星伴月万蜂巢’,井准备替你复容,共创‘回春教’。但谁知你这陆昭昭的假面具,居然被我揭穿,如今你鱼游釜底,虎在阱中,大概发不起你‘碧目魔女’的威风杀气了吧?”
    淳于琬知道万事皆休,咬牙叫道:“鲍玉容,淳于琬既落你手,杀剐任便,但我却想知道,你是怎么会识破我的本来面具的?”
    鲍玉容冷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且为你引见一位故人!”
    语音方落,石室外便走进了一位瞎了左眼,失去右耳,并扁了鼻子的形状奇丑之人,正是鲍玉容之弟,也就是淳于琬的仇敌,“铁笔黄巢”鲍玉书!
    这是“九华山”的一条幽谷!
    谷中有道浅溪,两位貌相英秀的书生打扮之人,正在溪边漫步!
    他们一个身穿青色儒衫,一个月全身白色,年龄差不许多,但穿青的,仿佛更为英挺,眉目之间,也多了一团正气!
    这是名震当世武林的一位大侠,及一位凶神!大侠是穿青衫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凶神是穿白衫的“玉手书生”公孙昌!
    司空奇漫步片刻,向公孙昌冷然叫道:“公孙昌,你说淳于琬是追踪‘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往鲍玉书之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的‘九华绝顶’,如今怎又把我引领到这幽谷之内?”
    公孙昌阴笑一声答道:“那‘万妙夫人’鲍玉容虽然住在‘九华绝顶’,但‘万妙宫’门,却设在谷下,也仅有这唯一出路,每日只在子午两时开放,我们来得不巧,午时已过,除非等到子时,根本无法入宫,你又何必太性急呢?”
    司空奇冷笑说道:“等到子时不妨,但你若想暗弄玄虚,却是自寻死路!”
    公孙昌一阵狂笑,目注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金手书生’四个字,名列‘武林四绝’,比我‘玉手书生’之号,响亮多多,却为何如此胆小?公孙昌被你点了要穴,真气难提,内力难聚,空有一身武学,等于虚无!我还有甚么花样好耍?玄虚可弄呢?”
    司空奇扬眉笑道:“慢说你有力难施,就算你内家武学,未被我暂时闭死,你也无法捣鬼!”
    公孙昌双眉一挑,故意激恼司空奇地,冷笑说道:“那倒未必?你若敢替我解开穴道,或许便会死在我的手内?”
    司空奇哂然一荚说道:“你想激将?”
    公孙昌目闪凶光,纵声狂笑说道:“你说我是激将,我则说是希望有个公平搏斗机会!”
    司空奇向他冷冷看了一眼,忽然取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圆数尺的圈儿!
    公孙昌见状不解,愕然问道:“你画这么一个圈儿则甚?”
    司空奇扬眉答道:“这叫‘划地为牢’,我把你被点穴道解开,命你坐在这圈儿之中,调息养神,恢复功力,和我作一次公平决斗!但你必须紧记,若无信心,便在圈中乞降,否用出圈半步,即是伏尸之地!”
    公孙昌心中暗喜,点头说道:“好,你这样做法,才不愧是当世武林中的南海大侠,‘金手书生’!”
    司空奇冷笑一声,屈指隔空轻弹,便替公孙昌解了穴道!
    公孙昌双眉微挑,向司空奇冷冷看了一眼,果然异常乖顺地,走入那方圈仅有数尺的小圈儿中,盘膝坐下,闭目行功,运起内家妙诀。
    司空奇哪里把他看在眼中,但因如今才到酉未,距离公孙昌所说之时,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遂独自在这谷底小溪之旁,负手绯徊,眺览景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公孙昌功行完毕,一声长笑,在圈中站起身形。
    司空奇回过身来,目闪微光,向这“玉手书生”,哂然问道:“公孙昌,你自以为功行已复,想出圈和我一斗了么?但出圈容易进圈难,在彼此无伤的公平机会之下,我决不会再对你加以宽恕的!”
    公孙昌双目之中,射出一种狡猾面阴毒的光芒,对司空奇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狞笑问道:“司空奇,照你这种话儿说来,我一出圈,你便对我全力相搏,立下辣手?”
    司空奇点头答道:“不错,我已经说过,你出圈半步,便是你死之所!”
    公孙昌谲笑几声又道:“倘若我不出圈呢?”
    司空奇“哼”了一声,不屑说道:“你不出圈,便是示弱,也便是向我摇尾乞怜,我也便可以暂时饶过这种没有骨头的可鄙角色!”
    司空奇的这几句话儿,说得虽重,但公孙昌却毫无羞愧之状,依然阴恻恻地扬眉笑道:“你能否把方才所说话儿中的‘暂时’两字,解释一下?”
    司空奇应声道:“我在此等到子时,‘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洞府的门户,倘若当真开放,我便饶你这次不死!否则,你故意对我欺骗作弄,司空奇哪肯饶人?今夜子时,就是你公孙昌去存世间的最后时刻!”
    公孙昌怪笑说道:“你把我看作卑鄙小人,我却把你看作当代大侠!当代大侠所说的话儿,总不至于不算数吧?”
    司空奇看他一眼,点头说道:“公孙昌尽管放心,司空奇向来言出不二,只要你橡只缩头乌龟般,藏在我所画圈儿之中,便至少能够活到子时以后!”
    公孙昌静听司空奇说完,遂又复盘膝坐下,提足真气,朗声唱道:“楚汉相争,鸿门设宴,楚王如龙,汉王如狗……”
    司空奇皱眉问道:“你唱些什么?”
    公孙昌冷笑答道:“我爱唱,我高兴唱,只要我人未出圈,你能把我怎样?”
    司空奇听得一怔,公孙昌又复唱道:“楚歌一闻,仓皇奔走,汉王如龙,楚王如狗……”
    司空奇“哦”了一声,晒然不屑说道:“我懂得你的童思了,难道你竟想以汉王自比?但你既决无汉高祖那般福泽,我也决非楚霸王那般有勇无谋,更哪里来的张子房,会替你吹箫散敌呢?”
    公孙昌双眉微挑,不理司空奇的嘲讽,继续唱道:“画地为牢,逆来顺受,金手如龙,玉手如狗!……”
    司空奇听到此处,不禁心内一惊,暗想自己这“画地为牢”之举,着实对公孙昌是相当重大侮辱?但公孙昌竟能逆来顺受?忍下这口恶气,静坐圈中,怡然作歌,足见此人城府太深,极为厉害,自己倒须略加警惕,不能对他过分轻视!
    转念至此,公孙昌又复唱道:“曾几何时,移星换斗,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哈哈大笑,也自扬眉唱道:“名满乾坤,气吞斗牛,金手本龙,怎得如狗?骨气毫无,出乖露丑,玉手书生,怎不如狗?”
    谁知歌声方住,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冷笑!
    司空奇愕然回首,只见三四丈外,站着一位长发纷披,形容如鬼的黑衣老叟!
    依照司空奇的功力,十丈周围以内,叶落能知,就算是他在引吭高歌,有所分神,但人家到身后三四丈处,怎会犹无所觉?
    由此看来,这位黑衣怪叟的一身功力,业已到了相当惊人的地步!
    这时,那黑衣长发怪叟目注司空奇,射出两道冷锐寒光,厉声问道:“你们两个在此鬼哭狼嚎,又是龙,又是狗的唱些甚么?”
    司空奇含笑答道:“空山幽谷,遣兴作歌,似乎是任何人均可随意而为之事!老人家……”
    黑衣怪叟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们跑到别的幽谷之中去唱,我都不管,但在此乱嚷乱叫,却使我听得心烦,尤其唱的都是与‘龙’‘狗’有关之事!”
    司空奇讶然问道:“听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你与‘龙’‘狗’二字有何关系?”
    黑衣怪叟双目一瞪,点头答道:“当然有关,我老头子一身便兼有‘龙’‘狗’二号!”
    司空奇听得好不诧异,问道:“是龙非狗,是狗不成龙,老人家怎么兼具这两种外号呢?”
    黑衣怪叟狞笑说道:“你想听听我一身兼得‘龙狗’两种外号的那段故事么?”
    司空奇颇为好奇地点头笑道:“老人家如此见告?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话方至此,忽听听得身后又起了脚步声息!
    司空奇猛一回头,看见竟是“玉手书生”公孙昌,自圈中跃出,狂奔逃去!
    他勃然大怒地,厉声叱道:“公孙昌,你这个无耻之徒,往哪里去?”
    人随声起,一纵便是六七丈远地,向公孙昌急急追赶!
    但他第一纵刚刚落地,第二纵尚未飞身之际,半空中锐啸生风,并挟着那黑衣怪叟的狰狞笑声说道:“小娃娃,你不能走!”
    司空奇不必动手过招,仅从对方来势之上,便知这黑衣怪叟的一身所学,极为奇异,可能并不在自己以下!
    这等怪人,性情必甚执拗,倘若不加答理必将激怒狂追,形成一种自己猛追公孙昌,那衣怪叟又猛追自己的微妙局面!
    这种局面,决无希望变好,却有可能变坏,因为万一公孙昌无法脱逃,横心回头应战,则不消两三回合,那衣怪叟追到,拼命扑进,以二对一,真可能颠倒情势,弄成“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判明利害以后,只得暂时放过公孙昌,缓缓转身,向那正自凌空扑落,来势神建的黑衣怪叟,抱拳含笑说道:
    “老人家,你既然当真要我听你讲故事,我只好不去追他,但那是一条坏狗,如今让他逃走,不知会咬伤多少人呢?”
    黑衣怪叟本是满面怒容,等听得司空奇愿意听他叙述故事之语,方变了满面高兴神色,轻轻落地,纵声狂笑说道:“你所说的那只坏狗,,叫做甚么名字?万一我再复遇上他时,就活活把他抓死!”
    司空奇应声答道:“他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昌’字,江湖外号‘玉手书生’!”
    黑衣怪叟闻言,遂把“玉手书生公孙昌”七字,念了两遍,记在心头,目闪厉芒,厉声笑道:“我记住了,只要再遇上这‘玉手书生’公孙昌时,一定会实践今日诺言,把他活活抓死!”
    司空奇因欲略窥黑衣怪叟虚实,遂故意发话激道:“你老人家莫要过分对他轻视,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功力甚高,不大容易斗呢?”
    黑衣怪叟果被激怒,厉啸一声,右手五指疾伸,竟硬在崖角之上,抓了一块碎石!一面缓缓翻掌,撒落一地石粉,一面向司空奇扬眉叫道:“那‘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头颅,有这块山崖,长得硬么?”
    司空奇含笑说道:“老人家,你能把‘金龙爪力’,练到这般地步,真不愧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了!”
    一兆OCR旧雨楼与潇湘书院联合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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