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石室苟合无颜见旧友
    这天晚上,他们仍然在荒野中过夜,次日上路,过了张家集一段路之后,陡然间蹄声急骤驰到。柳燕娘回头一望,只见两骑疾驰而来,她不禁惊道:“糟了,罗门居士和叶葆一块儿追来啦!"
    正说之时,两骑业已驰到,罗门居士冷冷瞅住柳燕娘,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到张家集的么?这是什么地方了?”
    柳燕娘一直用手拉住帽子,其实是藉此遮住面孔,她涩声应道:“这就奇了,我想到什么地方去还要你们准许不成?”
    十二金钱叶凛朗声道:“棺木中装的是什么?你赶紧从实说出。”
    罗门居士接口道:“还有你把手放下来,我猜一定是熟面孔无疑。”
    碧萧红罗柳燕娘看看势色不对,她本是智谋出众,阅历极丰的老江湖,一看已知今日如果不设法脱身,一则决敌不过这两人,二则露出了真面目,传出江湖后颜峰便有踪可寻,三则再缠下去,不但无法把凌玉姬送到华山,反而会耽误了时间,倒不如赶快逃走,反过来缀住他们,看看情形再说。
    心念一决,立刻纵下骡车,落荒奔逃。罗门居士和叶葆都怔了一下,接着驱马走到车边,叶存跳下马,一手托起棺盖。
    这两位武林高手一看棺中卧着的人正是凌玉姬,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凌玉姬爬起身,道:“多蒙两位高人打救,刚才那厮是颜峰手下,不知何故要把我带到华山……”
    罗门居士和叶葆晓得她和无名氏的关系,听了她的话,都猜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商议了一阵,便决定带她到华山找无名氏。
    他们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不必掩藏形迹,一径人山,最后到达财神之墓前,便碰上了帝疆四绝之一的葛老人,他们被葛老人迫人墓中,从此没有出现。
    无名氏听完凌玉姬的叙述之后,长叹一声,道:“我们真是魔难重重,而我更感到渐愧,因为我居然妄想在帝疆中争雄,却连妻子也保护不了。
    凌玉姬连忙柔婉地劝慰他,之后又谈了些别的中,便相拥入睡。
    次日清晨,他们起身踏勘地形,这间石室出去,尚有三个石室,每间石室都堆放着罕见的奇珍异宝,这对年轻美丽的夫妇对这些价值连城之宝只是略为看看,丝毫没有动心的样子,倒是最后的那间石室,挂着几件兵器,其中有刀有剑,有戈有戟,都是样式奇古,一看而知绝对不是凡金俗铁,他们对这些兵器却多看了几眼。
    凌玉姬忽然发现在兵器下面的架子上,许多珍宝之中,有一口长约五寸,薄如柳叶的小剑,剑鞘不知是什么皮革所制,色呈灰黑,甚是柔软,鞘腰有一道钢箍,制作精巧,想来是用以箍在什么物件之上,以便携带。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取起来观赏,无名氏面色微微一变,但仍然温和地道:“你既然取了起来,也没相干,但千万不可再动其他的东西。”
    凌玉姬道:“为什么呢?啊,这剑鞘可以套在小臂上,这样谁也看不出带着短剑哩……”
    无名氏道:“那是因为财神钱老前辈遗言中说明不可妄取两件宝物,否则就有一年幽囚之灾,我想那些先我们人墓之人,一定都犯了此戒,所以被封闭在石室之内,现在我已看出一点眉目了。”
    凌玉姬大感兴趣,问道:“你看出什么眉目来?可以说给我听一听么?”
    无名氏道:“当然可以啦,先说这封闭石室的枢纽,当真浩大而又精细无伦,每间石室中都不下千百件珍宝,但每件珍宝都缀住极细的一根丝线。像你刚才取起一件,已经触动了机关啦!”
    凌玉姬茫然四顾,道:“但我看不出一点异状啊!”
    无名氏道:“我相信你再取一件的话,此室一定会自行封闭。”
    凌玉姬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显然她心中不大相信,无名氏接着道:“最令我测想不透的,便是这墓中机关用什么力量作为动力?得以使石室封闭……”
    凌玉姬道:“这还不简单么?我们触动机关,一扇石门掉下来,岂不是就把我们封闭在内?”
    无名氏摇摇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不能称为千古之谜了,你看那一于先我们人墓之人,元一个不是身怀绝技之士,如果只是一扇石门掉下来,他们纵然来不及抢出门外,也有法子把门撬开,是也不是?”
    凌玉姬怔了一下,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无名氏接着道:“大凡这种惊世绝俗的禁地,最难安排的就是动力问题,否则偶有鸟兽虫蛇触动了机关,全墓都封闭住,岂不是自费心血?同时没有动力的话,各种机关决不能自动恢复原状,那财神钱干的遗示曾经指出,石室封闭是为期一年,试间如果是一扇石门掉了下来,一年以后怎会自动打开呢?”
    凌玉姬听得目瞪口呆,过了一阵,才道:“你侃侃而谈,好像对此道深有研究……”
    无名氏听了这话,突然双目一睁,面上流露出一派深思冥索的神情。但过了一阵,便废然叹了一声,道:“我这在记忆未失以前,一定研究这些学问。还记得那次在沙漠的天龙寺中,马痴欧阳老人带我走出那座奇门阵法之后,当时我似乎也懂得这等奇门遁甲的绝学,可是用心追索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凌玉姬心中忖道:“唉,大概只有那位少师父知道你的身世来历,可惜我当时忘了问她。而她又严嘱我不得向无名氏提起她,不然的话,我先向无名氏探询有关她的来历,就可以渐渐查出了他的身世,或者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
    她寻思之际,一面拔剑出鞘,只见那短短五寸的剑锋,射出朱红色的光芒。
    无名氏讶道:“此剑名为火舌,乃系剑器中的重宝,不论是哪一种神兵利器,碰上此剑,立时断折。你不妨在石上试它一下……”
    凌玉姬听了他的话,振腕向石壁上刺去,只见锋刃深没人石中,如刺豆腐,没有一丝声息。
    她随手一剜,石壁上就被那火舌剑剜了一个洞穴,宛如用普通的快剑剜割朽木软泥似的。
    她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纳入鞘中,箍在小臂之上,衣袖垂落下来,椎也看不出她身上带着利器。
    当下两人离开此室,沿着黑暗甭道奔去,不久,就走出墓外,正是从原来的墓门出去。
    无名氏突然甩开凌玉姬的手,迅快如奔雷闪电般向左侧的崖坡扑去,一转眼间,身形已被树木遮住。
    凌玉姬虽是讶异,却不着急,自个儿在墓门前等候,闲着无事,便暗暗练习那神尼伽因大师的元上心法无相神功。
    练了一会儿,她暗暗依诀扬袖发出一股潜力,向数尺外一株碗口粗的树身撞去。
    她的衣袖只轻轻飘动一下,丝毫没有风声或其他异状。而那株碗口粗的野树也仅仅突然无风自动,随着她发出的潜力弯低,并不断折,树身上更不曾有碎裂之痕。
    凌玉姬修眉轻皱,觉得这无相神功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能够把那株野树压得弯低尺许。假如把那株树换作一个人,最多不过把他推开几步而已。
    那株野树弹回来,缓缓摇摆。凌玉姬皱起眉头,衣袖飘处,又发出一记神功潜力。
    她发出潜力时,那株树刚刚是弹回来的方向。忽然间“哗啦啦”一响~那株碗口粗的树整棵都迅急弯倒,弯曲之处连响,树枝爆裂多处,一望而知这棵树只差一点就齐腰断折。
    凌玉姬不由得一怔神,呆呆望住这株树,只见它虽是弯得那么厉害,居然还未断折,仍旧弹了回来。这一次摇摆之势甚为剧烈,树叶带起响亮的风声,大半叶子都甩脱枝梢。
    她摹然明白了个中道理,眼中泛射出愉悦的光芒,又是运功一袖佛去。
    这一次她乃是故意等那株树荡回来时才发出神功,只见那树刚刚弹回两三尺,陡然间又迅急向外倒下,这一次发出更大的声响,终于齐腰折断,再也弹不起来。
    凌玉姬欣慰地吁口气,转眼向四下找寻无名氏,突然一道人影从墓石侧的断崖上飘身而下,身法之迅快美妙,就访佛是长着翅膀一样。
    那道人影才落到地上,眨眼已移到她面前,真是快如电光石火一般。
    凌玉姬第一眼就看出不是无名氏,故此芳心大凛,但接着看清楚这人影竟是那位传授神尼绝艺的美貌女尼,一颗心又放下来。
    她不等净缘女尼开口,已经扑上去,抓住人家的衣袖,道:“师父来得好啦,我正要找你呢!”
    净缘女尼目光扫过地上的断树残枝,微微一笑,凌玉姬已道:“这无相神功可是要对方出手攻击时,才会发挥威力?…
    净缘女尼点点头,凌玉姬已接着道:“这个暂时不提,你以前一定识得无名氏,他到底是什么人?请告诉我………
    净缘女尼忽然露出怅恫幽凄的神色,缓缓道:“他么……他出身于豪富之家,世代书香,父母早丧,长兄豪侠任性,一掷千金而元吝色,因此结交了许多江湖豪侠之士,他的长兄在武林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门下宾客中不少奇才异能之辈,因此无名氏他自小也学到一身武功,但最擅长的还是奇门遁甲,机关埋伏与那占卜推算之学。”
    凌玉姬急急插口问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可是姓卫么?”
    净缘女尼微微一怔,道:“他……可是他自己说的叶凌玉姬道:“他有一次曾经向别人自称姓卫。”
    净缘女尼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道:“不,他不是姓卫……啊,他快要回来啦,贫尼仗着师门的“莲池化身心法”,把他引人一片密林之内,他久搜无迹,这就快要回来啦!”
    她向凌玉姬合十道:“贫尼有几名话,请女菩萨切记心中……”
    凌玉姬道:“师父请说。”
    净缘女尼道:“第一。女菩萨万万不可使他恢复记忆,那样徒然使他记起以前种种苦乐之事,似乎不是贤伉俪之福。”
    凌玉姬啊一声,道:“这个……这个……”
    净缘女尼道:“贫尼时间元多,不能详作解释,只望女菩萨信任贫尼的话,谨记于心。
    第二件事是女菩萨此后不可离开无名施主,千万留意别让他踏人庐州地面。”
    凌玉姬茫然道:“他的老家就在庐州么?”
    净缘女尼道:“正是……贫尼要告辞了,女菩萨除了照顾无名施主之外,自家也得多多保重。”
    她说完随即转身走去,凌玉姬想起一事,赶紧追上去,道:“师父……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净缘女尼没有回答,陡然加快脚步,眨眼问已出去老远,隐没在树木后。但凌玉姬却清清楚楚地见到那个女尼的背影当时曾经震动一下。
    她不禁陷入沉思之中,现下她虽然仍不晓得无名氏的姓氏身世,但却知道他的老家是在庐州,又知道这人世之上有谁晓得无名氏的身世。
    她陷入沉思之故,乃是由于净缘女尼嘱她不要恢复他的记忆一语,因而联想到种种可能的理由。她本身精通医术,知道这种失忆症,多数是由于脑部受到重大的震荡,有些则是由于极为剧烈的刺激,照大名氏的情形看来,元疑是由于重大的刺激。因此她反复猜想那是什么刺激?为何净缘女尼特地来嘱她不要设法使他恢复记忆。
    其次就是净缘女尼和无名氏之间的关系,凌玉姬虽是具有绝世姿容,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位空门妙龄女尼长得十分美貌,尤其是那端庄沉凝的风度,当真是世上少见,令人略一接近,便生依慕之心。
    以她这种绮年玉貌的美人,居然遁人空门,削去三千烦恼,此中必有重大隐秘的内情!
    何况她居然知道无名氏的身世,而无名氏则恰好是因极度刺激而失去记忆,此中蛛丝马迹,教人不能不联在一起推想,并且怀疑无名氏的失忆症可能正是因她而起……
    她想得十分人神,困此无名氏因到她身边时,她仍然毫无所觉。
    无名氏道:“玉姬,你想什么?”
    凌玉姬摹地惊醒,一时答不出话,幸而无名氏并不注意她的失态,接着道:“奇怪,我明明见到人影,而且很快就寻踪追去,但那人身法之快,竟是我平生未见,唉,我不但没有追上,甚至连那人长相面貌也没有看到。”
    凌玉姬确实被净缘女尼如此迅快神速的身法引得心中一动,轻轻惊啊一声。
    无名氏沉重地道:“我猜那人一定是帝疆四绝之一,唉,就凭这种身法,我万万难以与他们争雄逐胜啦!”
    凌玉姬道:“那不也尽然,武林之中尽有以轻功超卓名震一时的人,但他们的武功却有限得限,岂能因这一点就灰心丧志。”
    无名氏振奋一下,道:“现在且不管它,还是先设法救人要紧。”
    他拉了凌玉姬,又往墓内走去,轻过长长的一段雨道之后,又到了他们曾经歇宿一宵的石室。”
    无名氏在室中查勘了一阵,又向另外的三个石室走去,逐间细细查勘。
    到了最后一间,他查勘了好一阵,凌玉姬泛起微笑,突然悄悄地伸手取起一柄白玉骨的折扇,道:“夫君,你如果着上儒衫,配上这柄玉骨折扇,当真好看极了………
    无名氏转眼见到她手中已捏住那柄玉骨折扇,面色微变,道:“这回糟了,我们都被幽禁在此地啦!”
    凌玉姬笑一笑,道:“怕什么?我正恨不得有这么一间密室,让我们清洁静静地厮守一辈子。”
    无名氏舒眉一笑,道:“我如果还埋怨你的话,我就配不上你啦……这扇真不错,侍我看………
    他接过那柄玉骨折扇,打开一看,只见整把折扇都是白玉为骨,扇面用极细的银丝织成,上面还有古雅的图案。
    凌玉姬偎在他肩头边一同观赏这柄玉骨折扇,轻轻叹道:“这柄折扇玉质之佳,手工之精美,实是人衰罕见,可惜稍为沉重坠手了一些,想那些手元缚鸡之力的文士,怎能长久持用?”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此扇正合我用,可以作为兵器,防身御敌。”
    凌玉姬道:“如果被敌人沉重锋利的兵刃击毁,岂不可惜?”
    无名氏道:“你没有看清楚,所以才有这种说法。
    他圈指一弹折扇玉骨,发出一声悦耳爽心的清脆响声,然后把折扇交给凌玉姬,道:
    “你再看看扇骨的玉质如何?”
    凌玉姬看了一阵,仍然看不出什么可异。无名氏道:“你不妨设法撕破此扇……”
    她漫应了一声,用指甲刺划银丝扇面,起初不敢用力,但后来两手扳住扇骨,且力猛撕,也无法弄得动。
    她交还给无名氏,道:“真看不出这扇面如此坚韧,我想如果你撤开此扇,用来抵御暗器,真是最好不过。”
    无名氏道:“何止扇面坚韧,这扇骨玉质也是世间少有的坚硬,刚才我运指力暗暗捏过。纹风不动。你知道我的指力不比寻常,就是寻常钢铁,也能捏凹,但这些白玉琢成的扇骨,却一点也不凹裂。以这种硬度,就算用最锋快的刀剑或者大铁锤来砸,它也不怕。”
    他把折扇插在背上,拉了她一同向石门走去,道:“我们且看看封闭之处去;……
    凌玉姬道:“这石门还是开着呀!”
    无名氏道:“你哪里晓得,想那财神钱干乃是当代第一高手,自然算准有些身手高强之人,可以在千钧一发时以绝快身法冲了出去,所以他如果封闭此室的话,一定在雨道两端。”
    凌玉姬这才没话说,跟他走了出去,哪知一直走到墓门人口处,仍然没有拦阻。
    他们没一直出墓,停在接近出口之处,无名氏搔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玉姬道:“大概是财神钱干恫吓人墓之人,故意说得那么厉害。…
    无名氏道:“他乃是一代高手,盛名震字,怎会留下虚言,欺骗后世之人?”
    凌玉姬道:“要不然就是年代久远,机关失灵!”
    无名氏道:“不会,不会,如果机关失灵,那.一大群比我们先人墓的人怎的不见出来?”
    凌玉姬道:“我们回去看看,但我相信这两个理由之中,必有一个猜中。’他们回到原来的石室,凌玉姬道:“你看,一切都没有改变,这间石室中的宝物,我已先后取了两件。”
    无名氏呀了一声,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你的话可提醒我啦!”
    凌玉姬讶道:“我的话提醒了你?那我非要请教不可啦!”
    无名氏道:“你说你先后取了两件宝物,对不对?”他把“先后”两字咬得特别重。
    凌玉姬道:“是呀,我确实这样说的!”
    无名氏道:“这就对了,财神钱干布置的机关当真是奇奥精妙,无与伦比。此室之内的宝物,他并不打算永远陪他殉葬。只要这千古之谜一破,世人只要找到这墓中,总不能空手而归。但如果硬性规定每一翼石室之内,只准取一件宝物,则其余的宝物岂不是永远留在墓中?”
    凌玉姬道:“你说得虽是通顺有理,但我却越听越涂了!”
    无名氏轩眉一笑,道:“问题就在先后这两个时间上,我猜他一定在石室门口设有精巧机关,只要室中之人走过之后,室内原先因取走一件宝物时伯动的机关自动复原,这样,第二次有人进入,便又可以取走一件宝物。”
    凌玉姬道:“如此说来,我们又可以取一件啦,对不对?…
    无名氏道:“你不妨试试看!”
    凌玉姬在架上看了半天,伸手取起一枚紫金色的圆形金印,只有指尖那么大小,还有一条短短的金链穿在上面。
    无名氏道:“这个金印乃是紫金所制,这种金质最是希罕少见,而且坚硬无匹,价值连城,你的目光真不错。可惜这条链子太短,只能系在腕上。”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瞧见印上的篆文!”无名氏取起一看,道:“上面刻着福寿元疆四个字,这不过是普通颂词而已。”
    “凌玉姬眉梢眼角泛起一阵娇羞之意,道:“你可知道这印上篆文颂词,大多作何用的么?…
    无名氏不假思索,道:“俗世之人,多在婴孩的金器上,刻上这四个他突然愣一下,然后微笑地望住她。
    凌玉姬道:“你别这样子看着我行不行、
    无名氏道:“可以……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个紫金印你要给谁?”
    凌玉姬垂下眼帘,娇羞之态,极是动人,她低声道:“我要留给我们的儿子……”
    她的话声越说越低,无名氏却发出朗朗大笑,伸手拥住她,道:“我们还未真个成亲,你已想到了儿子,不免太快了一点吧?”
    他们亲呢调侃谈笑了一阵,无名氏道:“我还未曾查看一下外面有没有变化,你在此处请候一下。”
    他迅快奔出石室之外,转眼间就大声道:“当真一元变化,可见得我的猜测丝毫不错。”
    凌玉姬漫应一声,眼光凝注在架上一个小小的碧玉手铜之上,这手镯玉质之佳美,人间少有,整个镯上隐隐泛射柔和的碧绿光辉。
    镯上也雕有罩个古朴的篆文,那是“富贵寿考”四个字。
    她听到无名氏走进来的声音,便伸手取起这枚碧玉手镯,道:“若果第一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我就把这个玉镯给她……”无名氏面色一变,转身奔出室门,迅即回来,面上浮现一股沉重不安的神情。
    凌玉姬徐徐取下面上轻纱,展颜一笑,那艳绝人衰,娇媚人骨的美态使得一室皆春。
    她道:“我们可是己被封闭在这间石室之内么?”
    无名氏望住她偶然一现的倾国容颜,实在硬不起心肠向她板面孔,当下长叹一声,道:
    “不错,目下石室外的通路已经严密封闭住啦!”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你可有法子出去么?”
    无名氏摇头道:“这石室之内没有开启通路枢纽,我怎能出得去、凌玉姬沉默了一下,道:“你心中不恼我么?”
    无名氏苦笑一下,道:“现在已不是恼与不恼的问题。”
    凌玉姬娇柔地伸手摸摸他的面颊,道:“我们出不去的话,岂不是要一同活活饿死在此室之中?”
    无名氏道:“这个结局似乎已无法改变!”
    凌玉姬继续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和头发,缓缓道:“假如你不怪我的话。我就但白告诉你一件事!”
    无名氏道:“什么事?我不会怪你……”
    凌玉姬道:“是我故意要触动机关,使我们被封闭住在这个石室之内!”
    无名氏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早就晓得啦!”
    凌玉姬道:“我必定要用这个方法方能试得出你对我的爱情!”
    无名氏微怔道:“这是什么道理?”
    凌玉姬道:“你眼看我们都要活活饿死这石室之中,仍然不恼火骂我,可见得你对我的爱情是多么的深!唉,我心中的感激快乐,比我能活上千万年还要深些。”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你脑子里还有些什么古怪的想头么?”
    凌玉姬道:“事实上一点也不古怪,我宁愿此刻和你困守一室之内,直至双双死去,那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了你……”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在外面的世界中,我时时与你相失,纵然我们在一块儿,可是还有些别的力量会把你夺走!”
    无名氏故意板起面孔斥道:“胡说……”但他接着就朗笑一声,道:“你真是有点胡闹,虽然这样我们可以同月同日死,但我们死了之后,即使是最真挚的爱情,也没法子享受,更不要提到日常的一些快乐……”
    他停口忖思一会儿,又道:“你说怕会失去我,已是十分无稽,何况还说到有些别的力量能把我夺走,我请问你那是什么力量?”
    凌玉姬道:“我不告诉你!”
    无名氏道:“你可是指别的女孩子么?”
    凌玉姬仍然摇摇头,因此无名氏感到十分纳闷,便用心思索起来。
    大凡一个人猜不出他想知道的谜,面上总会不知不觉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无名氏也不例外,双眉紧皱,神情间泛起焦躁不安之色。
    凌玉姬看着大是不忍,道:“你不要费脑筋啦,我告诉你吧!所谓别的力量,就是指你未曾丧失记忆时的往事,譬如你的家人,妻子……”
    她说到“妻子”两字,面色骤然大变,立即凝眸沉思起来。
    这一回轮到无名氏心中不忍,微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纵然有家人妻子,但那都是过去之事,目下已无法追忆,再说究竟我有没有家人妻子,还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你何必多想。”
    凌玉姬口中漫应一声,但她心中仍然被那位端庄美貌的净缘女尼盘据住。她无端端觉得这位美貌女尼极可能就是无名氏的妻室,只有她这种端往悯雅和美丽的女子,才能做无名氏以前的妻室!然而她为何落发出家?无名氏是不是因此刺激而失去记忆?
    渐渐她又想起当初无名氏被葛老人以内功震得昏死地上之时,那位净缘女尼珠泪涌流,表露出无可抑制的悲伤。
    假如她不是无名氏的亲人,怎会作如此深刻强烈的流露?世间上只有两种爱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一是母子之爱,一是夫妻男女之爱。那净缘女尼年纪不过是二十左右,自然不可能与无名氏是母子关系,那未,元疑就是夫妻或男女之爱了……
    无名氏见她沉思不休,眉字问泛起焦虑愁苦之色,暗暗感到奇怪,心想目下必须想个方法使她停止再想下去。
    他转目一瞥,忽见石室角落中出现一道门户,内面甚浅,是以可以一览无遗,那道门户之内,赫然有具白骨鳞鳞的骷髅屹然直立。面向着墙壁,双臂高举贴在墙上,似是临死之际,还拼命举手敲打墙壁。
    这种惨状真个是怵目惊心,无名氏身躯微微一震,心想凌玉姬心地最是慈善仁爱,如果见到这种恐怖的景象,一定会骇得昏厥过去。
    他细细打量那道门户,只见本来是一块凹陷的石板,石板上凿成架橱,置放许多珍宝。
    此刻这具石橱已经自动缩人墙内,只露出一点点边缘。
    他心中想道:“这具石橱已缩人旁边的墙内,自是无法拉出来遮住那具尸体,我得想个办法,教凌玉姬不要骇着才成!”
    于是他伸臂把凌玉姬搂住,柔声道:“你不要胡想啦!我且问你一事他等凌玉姬目光转到自己面上,便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形状?”
    这个问题甚是奇突,她不禁一楞,果然抛开心事,道:“人死之后,先是血肉化尽,剩下一副骷髅,然后连白骨化为尘土,你怎会有此一问?”
    无名氏道:“这样说来,我们死了之后,也变成两副可怕的白骨骷髅了!”
    凌玉姬不禁举手掩住双眼,惊道:“你……你为何讲得这样可怕……”
    无名氏原想找到论证,说明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不免变为一堆白骨,因此即使见到了那具骷髅,亦元须害怕,然而此刻见她这副恐惧之状,实在不敢把此事告诉她。
    凌玉姬经过他温语安慰一番之后,恢复正常。微笑盯住无名氏,道:“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未有夫妻之实。不过我们纵是生不同裳,死却出穴,想到这一点,我就万分满足,虽死不侮!但是……不知你心中可感到害怕么
    无名氏忽然灵机一触,道:“你明知我不会害怕,何用多问,不过我可以但白告诉你,如我们等到重阳黄山之行以后才死,便更没有丝毫遗憾了!”
    凌玉姬道:“唉,我以前总是怕不能令你振奋雄心,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使你立下帝疆争雄之志!”
    无名氏道:“争雄是一件事,除此之外,我还想拜见岳父大人。”
    凌玉姬陡然想起父亲,登时垂头不语,过了片刻,轻叹一声道:“爹爹如果知道我死在此地,一定感到无限伤心……他老人家常常对我悦,这世上只有我是他唯一最亲近怜爱的人。”
    无名氏顿时想到当日在黄山山洞救活他的那位老人,他也曾口口声声说要把那套新近悟出的元上内功心法以及一丸灵丹传给他一个最亲近的人,莫非那位老人就是凌波父?
    这个谜只能等到重阳黄山之会上,才能揭开,于是他撇开不再想它。
    凌玉姬默默沉思了一刻,抬头道:“如果我改变主意,要设法出去,你会不会笑我?”
    无名氏微笑道:“女性们的性情就像天气一般善于变幻,我决不会笑你。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出得此室?”
    凌玉姬道:“我既敢触动机关,自然有出去的把握。”
    无名氏大为惊讶,凝目望住她,道:“你真有这种本事?我就恭聆出困的妙策!”
    凌玉姬举起左手,把衣袖抖落时,露出嫩藕般的手臂,小臂上嵌住一柄短剑。
    她道:“你忘了这柄火舌剑么?此剑锋利益世,请问石室门虽厚,岂能当得这柄宝剑剜划?”
    无名氏色然而喜,朗笑一声,道:“哎,我竟把此剑忘了。真是迟钝愚笨不过……”
    他伸手搂住她的香肩,位她直向室门奔去,以免她转头看到墙角那具骷髅。
    这柄才五寸短的火舌剑早先已呈显过威力,割开石块如同以快刀划过豆腐。因此那雨道内虽被厚厚的石板隔断,但有此剑在手,形势立时改观。
    他们奔人黑暗的雨道中,那柄火舌剑闪耀出一道红光,宛如熊熊烈火中腾升起来的火舌一般。
    他们奔出两丈左右,便被一块厚厚的石板隔断去路,无名氏道:“财神钱干当年建造这座墓宅;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先用手摸摸看,这块石板四周上下,竟没有一丝空隙,纵然能化为虫蛾也钻不出去!”
    凌玉姬一笑道:“可是这块石板却拦不住我们,谁教他自己留下这种神物利器?”
    她亲自举起短剑,向石板上刺去,剑刃没人石中达三寸之深,竟不费一点气力。她接着向横划去,大约划了尺半长,然后又向下切。
    转眼之间,她已划了一个正方形,每边都是尺半长。不过由于板石厚度不止三寸,所以虽是有了那么四道裂缝,石板依然纹纹不动。
    无名氏道:“你得刻深一点,如果这块石板不止五寸长,那时剑刃无法刺透,只好先切出一道凹槽,如若剑刃仍不够长,这道凹槽就得加深。”
    凌玉姬道:“我晓得啦!”剑锋再行挥动,横划直切,不久就弄出一道二寸余深的凹槽,她接着从凹槽最深之处,运剑直刻,“哆”地微响”剑刃已深深刻人石板之内。
    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嘶嘶”之声,生似是用水泼在火堆上发出的声音。
    凌玉姬顿时感到短剑十分沉重,无法移动,正在惊异之时,耳中已听到无名氏喝声“不好了”,手腕一震,五指已离开了剑柄,却是被无名氏一掌拍开的。
    无名氏接着迅如闪电般五指箕张,攫在剑柄,运力一拔,总算把短剑拔了出来。
    他摇摇头,道:“我的大,财神钱干真是一代奇人,他这柄无坚弗摧的宝剑毫无忌惮地放在此地,敢情早有安排……”
    凌玉姬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无名氏道:“你看这剑上的红光已黑了一截,那是因为剑尖刺人石板内的夹层,那夹层中灌满清水。这火舌剑因物性相克,虽是元坚不摧,却最怕水。若是丢在水中,顿时变成一块黑色顽铁。”
    凌玉姬心中大感焦急,道:“这样说来,此剑已经有一截没用啦!”
    无名氏道:“这也不然,过一些时候,它便会恢复原有的锋利,目下剑尖已如凡铁,不能使用了。”
    凌玉姬如释重负地透口大气,说:“只要此剑不会损毁,我就放心了。”
    无名氏道:“但我们出不去,这剑虽然恢复锋利,有何用处?”
    凌玉姬呆了一阵,低低道:“我们总有法子出去呵,莫不成真的葬身此无名氏觉得出困之事全元希望,可是他却不忍说出来,当下道:“你别发急,让我好好想一想,事情尚未到绝望的地步。”
    他也知道这种安慰之词,不须多久就失去效力,当下迅速忖道:“和玉姬一同埋骨此地,本来也没有遗憾,反正人生百岁,终于难免一死,我并不争这迟早一点点时光。不过……若果我们坐以待毙的话,其势必须回到石室之内,那时节,石室角落骷髅非把玉姬骇死不可。”
    正在忖思之际,摹地听到了一阵淙淙水声,一时也不知是从何方传来?
    他顿时恍然大悟,道:“玉姬,我想通了,此墓的秘密想通了……”
    凌玉姬大喜道:“快点告诉我!’
    无名氏道:“我一直都测不透这座巨大的墓府用什么动力,控制全墓的机关。现在才晓得敢情是用水力发动。山上泉水有的是,无怪百年后的今日,此墓所有机关毫无失效现象。”
    凌玉姬道:“你真是聪明不过,我一辈子也弄不懂这些。现在你快点打开通路行少行?”
    无名氏怔一下,呐呐道:“这个……这个……恐怕不容易办到”
    凌玉姬心中的热望和惊喜顿时消失,但她却不敢露出失望的声色,淡淡道:“我也明白不容易出得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忍不住怨艾自己起来,道:“唉,我真不该故意触动机关,以致你空自学了一身惊世绝俗的武功,却难酬壮志。”
    无名氏连忙安慰她,同时随口撤个谎道:“你真的不用愁急,我得冷静地计算一下这座石室的大小和所处位置,找出一处空隙,然后等火舌剑恢复灵效,才从那处攻出此地!”
    他默察凌玉姬相信了他这番话,灵机一动,接着道:“我打算这就返人石室之内,仔细量度一下,为了集中全副精神起见,你最好留在此处。”
    凌玉姬幽幽道:“你去吧,真对不起你………
    无名氏吻了她一下,迅即奔人石室之内。首先打量那屋角的骷髅,发觉体积太大,室中无处可以收藏起来。因此便想到另一个法子,那就是施展掌力把骷髅击碎,然后包起来收好。
    此法本来可行,但他却久久屹立不动。
    他独自沉思许久,忽然纵到屋角那具骷髅之前,只见墙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他怜悯地叹口气,暗想这人临死之时,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必无法形容,一个人得到这等可怕的结局,诚然万分不幸。
    他伸出手去,却不是向骷髅拍击而是张开五指,抓扣住缩人石室墙内那具石橱的边缘,扣紧之后,运起全身真力,往外缓缓拉动。
    这具古橱本身自然极为沉重,缩人石墙之内,又不晓得有没有机关锁住。加以突出橱外的部份只有少许边缘,使人有力难施,因此,无名氏也不过是姑妄一试之意。
    谁知真力一发,那具石橱意然随手而出,轻如元物,底下微微发出“隆隆”声响,一听而知石橱之下装有轮子。
    无名氏心中大喜,忖道:“这具石橱封闭起来之后,我就可以和玉姬安心地死在此地了。”
    念头闪过,整具石橱也拉了出来,把早先的空隙全部封住,回复最初人室时的状况。
    他透了口大气,忽见橱内最上面的一隔有块两尺见方,薄才一寸的石板垂下来,两头都有细链系住,恰好是吊在他眼前。
    这块石板不问而知乃是因石橱移动,所以才突然垂下,出现在他眼前,石板上刻着好些字迹,因此无名氏不禁讶异地细细阅看。
    那此字迹完全是清秀端丽的隶书,笔力卓绝高妙,写着的是:阁下不忍摧毁尸骸,一念之仁,当获善报。再者佳人心慈,壮士情深,宜结良缘,其偕白首。”无名氏一时莫测高深,不觉呆了,再看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阅后请将此石推上原处,钱干谨启,某年某月某日。
    后面这句话明白不过,无名氏不忙多想,伸手托住那块石板,向上面推去。石橱上面有一道缝隙,恰好是那方石板一般长短厚薄,嵌入之后,毫无痕迹。
    他生怕凌玉姬在黑暗中等久了心中会怕,便转身奔出去找她。凌玉姬听到他的声音,立即问道:“你可是测度出可以攻破的空隙?”
    无名氏柔声道:“还没有,但我怕你害怕,所以出来陪你……”凌玉姬轻轻叹一声,正要开口。
    无名氏忽然大声道:“不要做声,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道:“啊,进流水之声。”
    无名氏道:“这声音就在我们头顶之上,你听出来没有?”
    凌玉姬不知不觉感染到他的兴奋,精神一振,道:“不错,正是在我们头顶。”
    无名氏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脱身出困啦,这阵水声一停,也就是说压力已经转移,这道石门以自动升起了。”
    凌玉姬讶道:“你怎么晓得,已经找到开启通道的枢纽了么?”
    无名氏悄然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他随即把早先见到那具骷髅以及后来一切经过都说出来,最后道:“现在我才懂得了,假使我击碎那具骷髅,便又触动机关,这间石室恐怕永远都不开启。正是由于我觉得那人死得可怜,不忍伤毁他的遗体,才会想到试一试拉动那具石橱,此所以财神钱干说我一念之仁,必获善报……”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这位老前辈洞悉世间人心变化,剖芒析微,算定除非是一男一女同困室内,由于女的心地慈软,不敢见到骷髅。而男的因对女的有情,才会想到设法移开或遮蔽这等可怖的景象。”
    凌玉姬也明白了,接口道:“所以他才写下佳人心慈,壮士情深,宜结良缘,其偕白首之句!”
    无名氏方自点头,只听一阵“隆隆”这声传人耳中,转眼一看,那块严密封住去路的石板已经不见踪迹。
    两人都甚是欢喜,并肩走出去,不久,已出了墓门,只见满山夕阳,风景佳绝。
    凌玉姬深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总算脱困出险,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无名氏道:“我也有此感觉,眼下我得着手研究把其余之人救出来之法。”
    他神色一沉,严肃地接道:“假如再延误一两日的话,纵然把墓中所有石室都打开,可是那些人多半都活不成啦!”
    凌玉姬讶道:“我不懂你的话。”
    无名氏道:“这道理很简单,试想被困之人,无一不是武功高强,心高性做之辈,被困之初,他们为了同舟共济,必定会合力图谋脱身之计,一两日后,都绝了希望,那时自然性情暴躁,心绪恶劣,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引起火拼。以这此人的身手功力,多半会拼个两败俱伤,或者是同归于尽!”
    凌玉姬慌道:“那便如何是好?听起来已够受的了,假如眼见的话,我非骇死不可………
    无名氏见她满面俱是十分关心焦急的神情,脑海中陡然掠过蓝岳的影子。
    但他立刻抑制自己不去多想,淡淡道:“你且走开一旁,待我细细寻凌玉姬乖乖退开,可是却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因为他竟没有安慰自己一句。
    无名氏不久就陷在深思冥索之中,只见他一面都是苦恼焦躁之容,可知他因想不出破法,甚是痛苦。
    一旁的凌玉姬看了,心中泛满了怜惜之情,几度樱唇微启,却又怕打断了他的思路,故此都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盏热茶时光,无名氏走来走去,不时右手捏拳,击在左手掌心之中,烦恼焦躁之状,流露无遗。
    凌玉姬轻叹一声,低低道:“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无名氏怒声道:“你不要讲话广凌玉姬不敢做声,垂下眼帘,但仍然流露出关切担心的神情。
    一会儿工夫之后,只听无名氏歉声道:“对不起,我刚才口不择言……”凌玉姬连忙道:“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就算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无名氏心中更加歉疚,凌玉姬接着又道:“你如果到那边山泉洗一洗面,或者会使你的头脑清醒些。”
    他依言走到墓门左侧那道山泉边,双手捧水洗面孔,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接着他凝目望住那道山泉,沉思凝想。
    片刻工夫,他大声叫道:“玉姬,快到这边来!”
    她奔了过去,无名氏已经接着道:“这道山泉水势相当湍急,不知从何而来?”
    凌玉姬道:“自然是从山腹中流出来的啦!”
    无名氏道:“你看这道山泉出口上面,有块心形大石,不知是什么意思?”
    凌玉姬忍住心中好笑,道:“造物神奇,到处皆有,这块心形大石乃是天然生成,怎会有什么意思?”
    无名氏道:“你还不明白,待我做给你看一看。”他双足一顿,宛如一缕轻烟般拔上两丈高的突崖上,双掌贴住那块心形大石,作出要推下突崖之状。
    凌玉姬皱起双眉,忖道:“他以前受过极深的刺激,目下这等举动,大异平常,莫非苦思过甚,神智已经昏乱?”正在想起,无名氏朗声道:“我若是把此石推下,它落在什么位置?”
    凌玉姬付度这下,道:“大概掉在山泉出口之处……”她的话声突然停住,细看几眼,又接着道:“如果……如果心尖向下嵌入山泉流坠处的凹洞中的话,恰好就把山泉出口堵死。”
    她抬头望住他,道:“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道理?”
    无名氏道:“奥妙都在此处,这道山泉出口一旦堵死,山腹之内积水渐高,说不定会把财神之墓内众人全部淹死。”
    凌玉姬听得“哎”一声,无名氏已接口道:“但说不定墓中之人,全部因而生还……”
    她又哎一声,过了片刻,才道:“到底将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呢?”
    无名氏无可奈何地耸一耸肩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敢毅然把此石推落下去。”他接着仰天长叹一声,道:“钱干老前辈玄机深不可测,我现在真自恨才疏学浅,竟不能窥他胸中才情学问之万一。”
    凌玉姬突然提高声音道:“你把石头推下来吧广无名氏怔一下,耳中又听到她复述一次,语气坚决异常。他心中陡然一阵激动,运足力量,双掌向前一送。
    “砰膨”大响一声,那块心形大石果然倒坠下来,心形尖端刚刚插入地上凹处,嵌得十分牢固,顿时把山泉出口密密堵死。
    泉水之声陡然静息,使他们都泛起空虚之感,无名氏纵下来,拉住爱妻的玉手,道:
    “唉,我此举的结局如何,实在难料,真不知你怎会助我下此决定?”
    凌玉姬靠在他身上,低低道:“我忽然想到,墓中之人纵然被水淹死,却也强胜困处石室之中活活饿死,你说对不对?…
    无名氏嚎喘一下,道:“蓝岳也在墓内……”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心中就万分后悔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连忙住口,可是暗中又极希望她会表示说蓝岳和其他的人一般,虽是死得可怜,却与别的人没有分别。
    凌玉姬深深叹息一声,道:“这个人对我很好,如此惨死实在使人痛心!”
    她似乎没有想到无名氏话中含有深意,也没有瞧见无名氏此刻十分难看的神情。
    无名氏别转头,遥望远处的云树青山,隐藏起面上难看的表情。他但觉心中难受得快要炸裂,但自己也说不出是愤怒,是嫉妒抑是自卑。
    片刻之后,凌玉姬又长叹一声。
    无名氏忍不住转回头狠狠地瞪住她,只是她美艳绝世的面上,浮现着一片惆然之色。
    他心中的激动忽然消失,只剩下无尽的自卑自怜的情绪,缓缓道:“你何必叹气呢?”
    本来下面还有两句话是:“你如果这般想念他,等他出困之后跟他去就是了!”但这后面的两句话,到底咽回腹中。
    凌玉姬低声道:“唉!我忽然感觉自己完全变了,已不像从前的我了。”
    无名氏眼睛睁得大大的,并且射出奇异的光芒。他听了她的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凌玉姬这话乃是暗示说,忽然发觉真正爱的不是他,而是蓝岳,所谓“变了”就是指此而言。
    任他无名氏何等英雄胸襟,豪杰风骨,但这等突变到底不比寻常,他可以视生死祸福如无物,但是凌玉姬忽然变了心,却足以教他发狂。
    他的双眼瞪得那么大,眼珠几乎突出眶外。但他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暮色下的远山近树特别显得苍茫凄凉,一切都似乎笼愁含怨。
    凌玉姬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接着低声道:“我已变得卑鄙冷酷,多可怕啊!”
    无名氏脑中轰一声,眨眨眼睛,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凌玉姬道:“我一说你就明白啦!那是因为我刚才忽然浮起庆幸之心,暗自庆幸被困在石室内之人,没有你在其中。”
    无名氏用力地唉了一声,凌玉姬讶然望了他一眼,道:“怎么啦广他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你往下说吧。”
    凌玉姬道:“我这种庆幸之心,岂不是卑鄙无情?和我以前的为人大不相同。”
    无名氏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顿时快活起来,伸手拍拍她的香肩,道:“没有关系……”
    凌玉姬修眉轻皱,道:“难道我可以变成这种人么?”
    无名氏连忙改口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些人不会淹死,绝无问题……”
    他晓得目前不宜多说此事,赶快拉起她的玉手,道:“我们进去瞧看,那一干人也许不晓得已经能够出来!”
    两人奔人墓门之内,走了不远,就出现一个石室,他们一径冲了人去,目光到处,凌玉姬首先惊叫一声,急急退出门外。
    无名氏比她多停留一下,俊面通红,也跟她退出室外,但他脑海中还浮动着一个女性丰满白晰赤棵裸的躯体和一个裸体男人的景象。
    石室内传出数声干咳,接着一阵的穿衣声。之后,有人沉声道:“外面可是无名兄么?”
    无名氏走人去,道:“是我……”目光到处,只见那个女子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时室中之人已穿好衣服,凌玉姬接着也走进来。无名氏道:“丁兄,我们一道到后面看看吧!”
    这石室中之人正是神指丁岚和夏雪,他们被困石室之后,因逃生无望,在这种绝望的情形之下,心理都被刺激得不大正常,加以两人言语之间微妙契合,便做成了这种苟合的局面。
    夏雪明知刚才两人裸体拥卧的情形,己落在无名氏和凌玉姬眼中,故此羞得无地自容,简直抬不起头来,此时耳听无名氏只招呼丁岚一个人,突然想到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看得起自己,永远把自己当作娼妓看待,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暮然涌上心头,顿时尖叫一声,直向室门冲去。
    她的身法何等迅快,如同奔雷闪电一般掠过凌玉姬身畔,奔出门外。
    无名氏大吃一惊,高声叫道:“夏雪……夏雪……你怎么啦?”
    神指丁岚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这刻最是镇定,脑筋一转,已经明白夏雪为何有此突然的举动。当下纵到无名氏面前,道:“兄弟这就去追她,但有几句话先向无名氏你讲清楚。”
    他叹一口声,道:“我和她的情形,你已亲眼目击,但错不在她,而当时兄弟亦曾言明娶她为妻,虽是没有亲友作证,但我和她总算是正式夫妻了。”
    无名氏愣一下,也不知说什么话好,只能呐呐地连说两声“恭喜”。
    丁岚黯然摇摇头,道:“我们实在没有想到两位忽然开启通路,以致出丑,目下她已大受刺激,兄弟纵然把她追上,这一生只怕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更不能追随无名兄了。”
    无名氏稍为冷静一点,道:“丁兄不要说这种话,赶快把夏姑娘追到,必可共偕白首。…
    凌玉姬这时也插口道:“你快点动身吧,别让走得太远,无法追得上。”
    神指丁岚欠身抱拳道:“两位多加珍重,兄弟自此告辞了。”
    他奔出石室之后,凌玉姬眉眼之间,尽是焦虑之容,如果露出轻纱之下的部份,她心中的焦急无疑会更加明显强烈。她道:“唉,我们不应该一直闯入去,假如丁岚追不上夏姑娘,她一个女孩子何处可以容身呢?”
    无名氏也十分担忧此事,但口中却应道:“丁兄乃是当今武林之中第一擅长追踪的高手,定然能够追上夏雪无疑。”
    凌玉姬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可是他纵然追得上她,又会怎样呢?她肯死心场地嫁给他么?唉,你如果不曾见到就好了,现在真是要命!”
    无名氏被她一阵埋怨,真有啼笑皆非之感。但见她果真是十分替夏雪着急,这种慈爱心肠,实在值得敬佩,所以也不便说她。
    他苦笑一声,道:“我们再往前走吧!”
    凌玉姬道:“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胡乱闯入去啦!”
    无名氏点点头,道:“依你,还有个美艳夫人和瑛姑在内,我可真不敢乱闯入去呢。”
    凌玉姬神情忽然变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我们快走吧,美艳夫人不知会不会被人欺负?”
    无名氏看出她神情有点不对,心中暗暗讶异,但她既然不说,也不好问。当下道:
    “好,我们瞧瞧去。”
    两人穿过雨道,约摸走了四丈左右,便见到有个石室门口。
    他们故意把脚步放重,缓缓走到门口,向室内一看,只见这座石室之内,一塌糊涂,地上尽是碎裂的陶瓷碎片,还有一些金银珠宝,都被人踏成粉碎。
    室中两边墙外各卧一人,此时都抬起头,讶异地向室门望来,无名氏和凌玉姬一出现,他们都跳了起来,却是辛龙孙和祈北海二人。
    无名氏亲眼目击瑛姑设法把他们先骗人墓之中之事,所以并不讶异他们被困在一起。凌玉姬道:“咦!这地上是怎么啦?”
    祈北海大声道:“我们被困在室内,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所以把所有的古玩珍宝都打破踏烂啦!”
    辛龙孙道:“两位是怎生进来的?无名氏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无名氏懒得多说,淡淡道:“我此生魔难未满,老天还不肯让我死掉。”
    凌玉姬也曾听无名氏说过被他们陷害之事,恨声道:“你们在为武林高手,自命不凡之士,却用出这种卑鄙手段害人……哼!如果只有你们几人被困此墓的话,我决不让无名氏绞尽脑汁找出枢纽,开放全墓禁地,把你们这些坏人救出来。”
    她这几句话似乎比刀剑还要厉害,那祈。辛二人登时面红耳赤,满面尴尬窘困。
    无名氏道:“玉姬你不要说啦,还有许多人不知已经脱困了没有?要等我们去喊他们出来呢广他这番话分明岔开话题,显然无名氏对他们所作所为,毫不记在心头。
    他越是大方,祈、辛两人更加惭愧,祈北海性情率直,突然大叫一声,举手遮面直向室外冲去。辛龙孙一看祈北海跑掉,剩下自己一人,如若凌玉姬再加讽刺,岂不更加难当,登时也跳起身急急奔去。这两人一前一后,迅、即掠出门外,消失于黑暗的雨道之内。无名氏摇摇头,道:“这又何必呢,玉姬你真把他们骂惨啦!”
    凌玉姬道:“我想起这两人的元耻下流,心中就忍不住怒气,哼!刚才还算嘴下留情呢!”
    无名氏微微一笑,心想下一站就是蓝岳、玻姑他们,倒不知她将如何责骂他们?
    当下拉住她玉手,又向前走去,不久,已到达一座石室门前。
    无名氏干咳一声,道:“里面有人么?”
    石室内传出一声低低惊呼,似是女子口音,跟着一阵穿衣的声。凌玉姬捏捏无名氏手臂,抿嘴一笑,低低道:“幸亏我们已有经验。”
    无名氏轻轻道:“那是蓝岳和瑛姑。”说出这话之后,双目紧紧盯住她的面庞。只见她仅仅从眼中露出喜色,却不说话,因此暗感奇怪,心想她不但不妒忌蓝岳和瑛姑要好,已经令人不解,为何还要露出喜色?
    他们等了片刻,无名氏道:“我可以进来么?”
    室中一个朗朗男子口音道:“进来吧,你真是无名氏么?”这人口音一听而知乃是蓝岳。
    无名氏暗中偷觑凌玉姬一眼,心想不知她将要如何责骂蓝岳,脚下已迈步走到门口。放眼一瞥,只见蓝岳还在扣衣衫上的扣子,瑛姑则急急忙忙地整衣系带。
    蓝岳见到无名氏,本来面上已泛起惊奇之容。忽见无名氏身后露出一张纱中半掩的面庞,顿时加了一层惊骇之容。五指连动,却老是不能把衫扣扣上。
    无名氏目光掠过地上摆放着一堆珍宝,微微一咽,道:“蓝兄可是要把这些宝物带走?”
    蓝岳在凌玉姬面前,死也不肯承认贪此宝物,朗声道:“笑话,我蓝岳岂把这些珍宝放在眼内?”
    瑛姑接口道:“那怎么行?这堆宝物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公子一定要带出去才好……”她说时己取出一条白汗中,铺在地上,包裹宝物。
    蓝岳沉声道:“我决不要这些东西!”
    瑛姑突然抬头,眼中闪动着奇异光芒,冷冷道:“你一见了凌姑娘,就什么都不要了,是不是?”
    蓝岳怒声道:“你少说话,不要动这些东西!”
    瑛姑眼中突然涌出泪光,尖声道:“我一定要,我一定要……”
    蓝岳看她似乎不能自制,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心念一转,顿脚就向门外纵去,转眼已失踪迹。
    瑛姑也不理他,径自包起地上的十多件宝物,绑在背上。
    凌玉姬这时才开口道:“你为何不赶快追去?”
    瑛姑举袖抹掉眼中泪水,叹道:“他这个人对于酒色财气四个字,没有一样不爱。跟着他不一定就会快乐,不过他终必会再来找我……”
    无名氏却记着凌玉姬没有责骂蓝岳之事,心中老大不快,却又无法说她,当下举步向前走去。
    走到第四间石室门口,耳中听到凌玉姬和瑛姑步声跟了过来,不觉放心地叹口气,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石室内传出数声奇异声音,似是有人深深叹气,又似是伤重呻吟之声。
    无名氏修眉一耸,回头道:“玉姬你可听见了?”
    凌玉姬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臂,道:“听见了,真怕人……”
    无名氏道:“你且在外面等一等,我先进去瞧瞧。”
    凌玉姬道:“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她的真情自然流露,口气中无限关切。无名氏大为感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惭愧之情。
    他微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鲁莽行事。”
    凌玉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拉住他的胳臂,低声道:“如果……如果是美艳夫人的话,你要镇定一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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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守宫朱砂一眼辨真身
    无名氏不大明白她话中之意,但此时已不暇细问,便点点头,举步向石室门口走去。
    弯人室内,举目但见地上躺着三人,此外尚有一个人盘膝坐在墙边,整间石室一塌糊涂,满地都是破碎了的奇珍异宝。
    室内之人无名氏通通认得,那个靠墙盘膝而坐的是楚南宫,此刻已睁大双眼,望住门口。
    另外卧倒地上的三人却是,鄂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和苦行禅师。他们似乎都身负重伤,个个面色灰败如死,若然不是嘴唇微动的话,无名氏几乎以为他们都已经死掉。
    他大步走人石室之内,道:“楚兄,你身上也负伤么?”他在这一众封爵高手之中,只有对楚南宫印象良好,所以此刻对他最是关心。
    楚南宫站起身,动作之间显然不大利落。他朗声应道:“想不到无名兄从天而降,兄弟虽然负伤在身,但尚幸不大严重………
    无名氏道:“他们三位怎么啦?”
    楚南宫道:“他们互拼之下,人人都负伤甚重。其中苦行掸师乃是被迫卷人漩涡……”
    这时,凌玉姬和瑛姑一齐人室,楚南宫眼中一亮,道:“这位是美艳夫人抑是凌玉姬姑娘?…
    凌玉姬道:“我是凌玉姬,楚老师怎么认不得我了?”
    楚南宫道:“因为美艳夫人也打扮成你的模样,教人无法分辨!只不知夫人目下去了何处?”
    无名氏道:“她也在这个墓中……”
    凌玉姬首先奔到苦行禅师身边,蹲低身子,察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身上中了两掌,内脏伤势甚是严重,不禁惊叫一声,接着察看那邱都秀士莫庸及灵隐山人他们,发觉他们的伤势都极为严重。纵使目下赶急医治,也不知能不能挽救?
    她深深叹口气,无名氏道:“怎么啦“她道:“现在很难说……”转眼一看,只见玻姑面元表情,站在一边,竟不过来瞧瞧这三人的伤势。
    凌玉姬心知这三人之中的苦行禅师,乃是瑛姑的生身之父,而瑛姑也不是不晓得的,竟然不过来瞧瞧,不觉长眉一皱。
    无名氏道:“可要我帮忙么?”
    凌玉姬道:“只要瑛姑过来就行啦!”
    瑛姑大声道:“这些人专门无事生非,死了也不足惜……”她的声音十分冷酷,显然不是假话。
    凌玉姬瞪她一眼,冷冷道:“我要你过来帮忙,不是要你发表意见!”
    她一向对瑛姑都十分温和,从来未曾板过面孔,更不曾对任何人用过这种冷冷的声调。
    故此瑛姑大吃一惊,无名氏也感到十分意外,讶惑地望着她。
    凌玉姬见她还不过来,心中想道:“你虽是我异父同母的姊姊,但似你这种冷酷心肠,竟然置生身父于不顾,我决不能对你客气。”
    此念一转,才即又冷冷道:“玻姑你过来,别忘了你自己许下的一年之约……”
    瑛姑这时已被她的气势镇住,不敢哼声,走了过去。
    无名氏转眼望住楚南宫,道:“楚兄负伤虽轻,却也得小心调养将息才行。”
    楚南宫道:“兄弟这就先行走出墓外,找些清泉饮用。”
    无名氏道:“受伤之后,自然比平时感到口渴,楚兄请便。”
    楚南宫向他谢过,缓缓走了出去。
    这边厢凌玉姬先喂了地上三人一丸灵丹,然后叫无名氏帮忙,加上玻姑,把这三人先搬出墓外树阴下面的草地。
    他们出到墓外,安顿好三人在树阴之下,凌玉姬自去找了一截木头,用那火舌剑挖成一个巨大的木碗去盛满清水回来。
    楚南宫也在附近的树荫下跌坐调息,看到凌玉姬种种举动,面上不觉浮起钦佩之色。
    无名氏奔人墓中,经过四间石室,第五间却相距特别远。
    他到达那第五间石室外面,便扬声道:“石室中可有人么?”
    室中传出惊噫之声,有男有女,男的声音一听而知就是颜峰,女的口声极像凌玉姬,他暗自忖道:“这就奇了,我记得美艳夫人曾经有五位封爵高手人墓,刚才只见其四,还有一个铁胆赵七却没有见到。本来以为他在这间石室之内,谁知室中竟是后来才人洞的美艳夫人和颜峰。”
    他等了一下,才大步跨人门口,目光到处,但见那颜峰兀自拍衣整冠,女的则轻纱遮面,简直和凌玉姬一模一样。
    无名氏在她人墓以前,已经见过美艳夫人作此装扮,那时因相隔尚远,所以还不怎样。
    此刻在近处相对而看,摹然发觉她与凌玉姬简直十分神似,因此不禁呆住。
    颜峰哈哈一笑,道:“无名兄,你的娇妻和我困在一间石室之内,历时甚久。其间过程不须详说,彼此心照不宣就是。”
    美艳夫人从来未见过无名氏,这时颜峰一说,立刻张开双臂,向无名氏扑去,口中叫道:“不要听他胡扯,我……’、
    无名氏明知凌玉姬在墓门外面,当然不会被她瞒过,不过凭良心说,如果不是先碰到凌玉姬的话,这刻定必会以为她真是凌玉姬。
    他见到美艳夫人这装腔作势,企图鱼目混珠,诈作是凌玉姬,心中一阵作呕,身形微晃,已经移开数尺之远。
    颜峰跨步上来,伸手拦他道:“你不要走,有话慢慢说……”
    无名氏怒声道:“干你什么事,你趁早走开……”接着转目向美艳夫人望去,正要说话,忽觉劲风袭体,来势极是凶毒迅疾。连忙横跨一步,手肘急沉,手掌顺势拍出。
    这一招乃是凌家十二散手中的奇奥手法,加上伽因神尼的佛门秘诀,精妙无伦。
    出手暗袭的人自然是那诡谋恶毒的颜峰,他趁无名氏眼神闪动之际,突然出手,一心要把无名氏击毙。这时一看无名氏就势发招,手掌拍出所向的部位,正是自己不得不救的腕间脉门。心头大凛,急急缩手,同时迅快忖道:“这厮武功好像又精进许多,我如果施展暗袭手段,也杀不死他的话,尚有何法可以制他?”
    念头掠过之时,无名氏手掌已经拍空,突然出人意外踢出一脚,颜峰大叫一声,跌开寻丈外的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无名氏冷冷道:“我如果有意取你性命,这一脚就可以办到。但我并无此意,是以这一脚只用了两成力量,颜峰你如果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快起身,不要趴在地上装死……”
    颜峰支起上半身,双目之中闪动着森冷恶毒的光芒,突然间嘴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
    无名氏大惑惊讶,道:“你怎么啦?敢是以前已有内伤,所以忽然发作?”
    要知无名氏并不是不敢杀死颜峰,对他更没有怜惜之念。此刻一则没有存心取他性命,二则纯粹好奇,是以有此一问。
    颜峰哼一声,没有作答,旁边的美艳夫人娇声道:“无名氏你为何不问问我?”
    无名氏连眼珠也不转动,冷冷道:“我早就晓得你不是凌玉姬,请勿自找没趣……”
    美艳夫人讶道:“那么我是谁?可是我的声音变了?抑是你心中对我不满,故意这样说法?”
    无名氏微微一晒,道:“你是美艳夫人,天下推人不知?你的声音诚然与玉姬有点分别,但最重要的却是她本人就在墓门之外……”
    美艳夫人啊了一声,道:“无怪你敢如此肯定……”她被无名氏当面揭破之际,竟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
    无名氏接着道:“夫人适才知道这颜峰吐血之故,可否说出来听听?…
    美艳夫人取下面上轻纱,露出整个面庞。地上的颜峰虽然早就瞧过她的面貌,但此刻忽然再度瞧见,竟也不禁神为之夺,两眼圆睁。
    无名氏不觉转眼望去,一见美艳夫人的真面目,不由得骇了一跳,心想怎的凌玉姬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世间上尽有面貌相肖之人,可是像凌玉姬这种绝世容颜,纵是千百年之间,世上也罕得一见,要找个与她略略相肖的人,已经万分不易,何况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甚至眉字举止之间,还多了一种销魂蚀骨的媚艳。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果真是美艳绝伦,直可倾国倾城。
    颜峰突然跃了起来,道:“夫人请勿再说,我们一同离开吧!”
    无名氏见他忽又恢复纠纠生气,一时真测不透此中奥妙变化,只剩下瞪眼结舌的份儿。
    美艳夫人媚声道:“无名氏,你可要我跟他走么?”
    无名氏迟疑一下,心中忖道:“她与玉姬长得这等相肖,内中必有隐秘情由,而且玉姬早先提起美艳夫人时,面色微变,这些迹象合起来推想,必定大有文章。我可不能让她走开……”
    当下朗声道:“假如夫人当真想知道在下的意见,在下就但白奉告,夫人最好暂留玉步……”
    美艳夫人道:“好,我就依你。”她美目流盼,媚艳的目光掠过颜峰面上,接着又道:
    “颜峰他刚才为了感到此生没有法子可以在武功上把你击毙,所以气得吐出鲜血,目下只怕又要吐血了……”
    无名氏哦了一声,道:“原来他是为了此故吐血的……”
    颜峰面色惨白,缓缓道:“夫人你当真不肯与我一同离开么?”
    美艳夫人格格一笑,道:“如果你换作无名氏,我就死心塌地跟随着你颜峰面色剧变,身子摇晃一下,突然“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无名氏看得心中一阵悯然,不觉对美艳夫人的冷酷无情起了反感。
    颜峰一言不发,先取出一颗药丸服下,然后举步走到墙边,拿起一个包袱,举步直向室外奔去。无名氏自然不会拦阻,闪身让他奔过。
    美艳夫人道:“他取走不少稀世奇珍,这一辈子永远都花不完啦!”
    无名氏径自转身出室,美艳夫人追上来,道:“你上哪几去?可以带着我一同走么?”
    她的声音娇媚异常,令人十分动心。
    无名氏淡淡道:“我还要去把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葆两人唤出来……”他一边说,一边向雨道内奔去。
    转眼间已奔出数丈,鼻中仍然嗅到浓郁的香气,因此不用回头,也知道美艳夫人跟在后面。
    第六个石室出现在眼前,无名氏喊了一声,登时有两道人影纵出来,正是那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葆这两位封爵高手。
    他们一见外面已通,都惊喜交集,齐向无名氏询问缘由。无名氏简单他说出堵死流泉之事。这两位高手都表示十分感激,连连称谢。
    美艳夫人娇声一笑,道:“无名氏替你们解围脱险,两位有何酬谢?…
    他们在黑暗中隐约见到美艳夫人的容颜,也都看得呆了。罗门居士道:“你可是凌姑娘?”十二金钱叶傈却大声道:“恐怕是美艳夫人驾到。凌姑娘向例不除下面上轻纱的………
    美艳夫人道:“叶大侠眼力不凡,罗门居士心中只有一个凌玉姬,未免小看天下之人………
    罗门居士忙道:“夫人言重了,兄弟和叶兄本是护送凌姑娘到此墓外的,不料碰到帝疆四绝中的葛老人,被他施展帝疆绝艺迫人墓中,因而被困石室之内。此刻因见夫人与无名兄在一起,故此误以为是凌姑娘……”
    美艳夫人声音一声冷:“笑话,难道只有凌玉姬可以跟他么?”
    无名氏朗声道:“夫人说得不错,在下除了玉姬之外,决不他求!”
    美艳夫人微微一怔,似是想不到无名氏竟然未曾被自己美色迷惑住。
    无名氏突然叫声不好,转身急奔而去。才走出十多步,忽然停住,大声道:“请居士及叶大侠继续向前搜去,目下尚有一位铁胆赵七失去踪迹。但两位千万不可移动各室中的奇珍异宝。兄弟目下先出墓外瞧瞧玉姬……”
    说到未句,人已奔出数丈。美艳夫人冷笑一声,也自随后追出。
    无名氏奔出墓外,只见天色已经十分黯淡,放目向树荫之下望去,只见有两人盘膝而坐,后背靠着树身,此外,尚有一人,却仰卧在一侧地草地上。
    除了这三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影。无名氏那颗心几乎炸碎,急急纵去,只见倚树而坐的正是灵隐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仰卧草地上的乃是楚南宫。不但凌玉姬不见踪迹,连玻姑和苦行禅师也杏然无踪。
    他一方面万分焦急,一方面又感到大惑不解。急的是凌玉姬元影元踪,迷惑的是那楚南宫本是四人中伤势最轻的一个,早先尚能行走自如,此刻怎反而仰卧如死?而灵隐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反而盘膝倚树而坐?
    其次是伤势甚重的苦行禅师竟失去了踪迹,他之失踪是否与凌玉姬和玻姑有关?
    他急得热血填膺,心涨欲炸,几首就要吐出鲜血。摹然感到背上一阵热力冲人穴道之内,登时将积郁在胸口的那股热血冲开,纳入血脉之内。这一来头脑马上冷静下来,胸口也不感到胀痛难过。
    耳中听凌玉姬娇声道:“你在这种猛烈的急怒交袭下,最易伤了身体他暗暗叫一声“谢天谢地”,转头看时,只见凌玉姬的娇容出现眼前,含笑盈盈,媚艳绝世,不觉长长透一口气。
    她含着微笑,又道:“你急什么呀?凌玉姬呢?”无名氏脑中轰的一声,几乎昏倒地上。
    敢情身边这个女子乃是美艳夫人而不是凌玉姬。
    美艳夫人回看一眼,道:“她无疑是被颜峰劫走,你不要这样失魂落魄,快快动身找寻才行,那颜峰乃是色中饿鬼,若果凌玉姬落在他手中,绝对不能幸免……”
    无名氏听了这话,更加焦急痛苦,仰天大叫一声,放步向山前奔去。
    美艳夫人白衣飘飞,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向山中奔去,身法轻盈迅快,一点也不落后。
    他们隐人山林暗影中之后,不久,罗门居士和叶藻便打墓中出来。
    这两位高手,一下子就发现了树下的人,急急奔过来,罗门居士首先查看楚南宫的情形,双眉一皱,道:“楚兄身上伤势甚重,幸而受伤不久,尚可挽救……”
    他把楚南宫抱起,改作盘膝而坐的姿势,让他后背靠着树身,也像灵隐山人和莫庸一样。然后喂他三粒灵丹,又用内家手法助他血气穿流百脉。
    叶葆瞧瞧另外两人,道:“这两位伤势也不轻,似乎尚未施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伤势如此之重,怎能自行坐起?”
    罗门居士等楚南宫开发始作深长呼吸之时,便在他耳边道:“楚兄目下伤势甚是危险,即速调元运气,凝神内视,身外之事,一切付诸不闻不问才好……”
    他接着过去替灵隐山人及莫庸施救,费了一盏热茶时间,才算大功告成。
    叶葆和罗门居士走开一边,低声推测此间发生之事,正在谈论之际,忽见一条人影奔到,凝神瞧时,来人是个女子,手中似乎还抱住一人。
    他们立刻纵上去,拦住来人,一看之下,敢情是瑛姑,手中抱着的是苦行禅师。
    罗门居士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玉姬呢?还有无名氏?苦行禅师怎样啦?”
    罗门居士一口气问了四五个问题,瑛姑只冷冷瞅他一眼,弯腰把苦行掸师放低,似是要放在地上,但忽然改变主意,仍然把他抱了起来。
    叶谋皱眉道:“瑛姑,你为何不把苦行禅师放下?”
    瑛姑冷冷道:“我一放手,他就没命啦!”
    罗门居士上前查看苦行禅师一下,道:“何以见得他就会没命啦?”
    瑛姑道:“我也不晓得,这是玉姬小姐说的!”
    那两位高手都惊出声,再次低头查看。瑛姑露出烦厌之色,四下张望,道:“无名氏呢?”
    罗门居士道:“他和美艳夫人出来,却不知往何处了!这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瑛姑眼珠一转,自语道:“哦,他一定猜出颜峰把玉姬小姐劫走,所以急急追查……”
    她接着把手中的苦行掸师交给罗门居士,道:“有烦居士暂时代我抱住此人如何?”
    罗门居士道:“使得……使得……”他双手却不伸来。接着说道:“但姑娘先告诉我,这些人因何受伤?”
    瑛姑急急道:“他们都是在石室中被困时自相火拼的……”
    叶葆插口道:“我们四位都是这样受伤的么?”
    瑛姑道:“不错,只有楚南宫受伤最轻,一来还能行走。但刚才颜峰劫走玉姬小姐时,他忍伤出手,被颜峰击倒……”
    罗门居士双眉一皱,道:“这位苦行禅与瑛姑你可是有特别关系么?”
    瑛姑怒道:“你们怎的这般罗嗦?”双手突然一放,把苦行禅师跌落地上,转头疾掠而去。
    罗门居士连忙取出丹药给苦行禅师服用,并且以内家手法助他呼吸调息。
    十二金钱叶谋左手在怀中一掠,又摸出他名震天下的十二枚金钱缥,怒声道:“这丫头心地真狠毒,还有那颜峰屡次迫害凌姑娘……哼,叶某真想请这些歹人恶士尝尝我十二枚金钱的味道……”
    罗门居士道:“叶大侠何必如此如此着恼!这种人终必没有好的下场。你且忍耐一点,待会儿我们一同到附近搜索一下……”
    十二金钱叶谋将那一叠金钱缥又收回腰间,愤恨未息地嘿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罗门居士将苦行禅师扶起,盘膝而坐,后背贴着大树,嘱他好生休息。然后和十二金钱叶葆一同走到楚南宫那边去。
    叶葆道:“居士不是说过要在附近搜索一下?”
    罗门居士道:“我忽然想到应该先想法子弄明白早先的经过详情,或可有助于我们搜查……”
    叶葆道:“现下所有目击之人都走了,却到何处去查“罗门居士道:“有法子,刚才瑛姑不是说过楚兄曾经出手么?我们问他就行了……”
    叶葆道:“楚兄能够说话么?”
    罗门居士道:“以叶兄和我的功力,如果不惜消耗真元的话,可以教他伤势立刻好转几成。虽然不能像平日般动手搏斗,但走路说话却无妨碍!”
    叶葆大力赞成,当下走到楚南宫身边,罗门居士先告诉他如何下手。然后又在楚南宫身边嘱咐他一番说话。接着便与叶葆一同跌坐地上,分别伸手按住楚南宫腰上穴道上,运起上乘内功,迫出一股热流攻人他穴道之内。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分,这罗门居士和叶葆两人头上都冒出汗气,齐齐缩回手掌。
    又过了片刻,楚南宫睁开双眼,长长透口气,站起身躯,向罗叶两人抱拳行礼道:“兄弟蒙两位不惜大耗真元相救,恩同再造……”
    罗叶两人连忙还礼逊谢。
    罗门居士接看道:“目下已是黑夜时光,距颜峰劫走凌姑娘时间已相当久,楚兄可否将当时情形说一说?”
    楚南宫道:“当时凌姑娘刚刚命玻姑将苦行禅师托起,取出金针,似是要施展针炙神术。忽然间颜峰从墓中冲了出来,纵落凌姑娘身边……”
    他寻思了一下,接着道:“兄弟本来在调元运功,忽然被凌姑娘惊叫之声惊动,睁眼一看,只见颜峰一手拉住凌姑娘,兄弟大怒跃起身,冲上前去。颜峰因不知兄弟身上负伤,还有几分忌惮,忙忙放手应战。兄弟见他神色匆急,想到无名氏如果失陷墓中的话,他何须急成这样?便决定设法拖延
    叶葆道:“楚兄的猜想十分正确,可惜无名兄为了喊我们出来,迟了一步。”
    楚南宫道:“叶兄还不知道颜峰为人乃是聪明绝顶而又手段毒辣之人,他一松开手,不容兄弟说话,便突然出手急袭。兄弟奋力击出一拳,正想趁机跃开,谁知力不从心,这一拳的力道只不过是平日四五成功力)因此与那厮掌力一触之下,顿时震跌地上……”
    罗门居士插口道:“楚兄跌倒之后,可是立刻昏迷过去?”
    楚南宫道:“虽然不是立刻昏迷,但也隔不了多少时间……”
    罗门居士道:“玻姑一身武功也非泛泛,她当时竟不动手么?”
    楚南宫道:“她双手托住苦行禅师,自然无法动手,其时我似乎听到她大声问凌姑娘说,能不能将苦行掸师放下……”
    他寻思一下,又道:“兄弟堪堪昏迷之际,仿佛听到颜峰厉声说要杀死此地所有之人,接着听到凌姑娘应声说愿意跟他走……”
    叶葆大怒道:“嘿,我明白啦,颜峰看准凌姑娘仁慈心肠,故此用众人性命威胁她一同走。”
    罗门居士接口道:“楚兄可还想得起他们向那一边走的?”
    楚南宫想了一阵,沉吟道:“好像是向东南方去的,那边乃是出山之路十二金钱叶葆道:“多蒙楚兄指点,我们这就追去,罗兄快点动身吧!”
    罗门居士面上神色冷静如恒,缓缓道:“我们自然要赶紧追上去,不过叶葆道:“不过怎样?罗兄何妨明言?”
    罗门居士道:“兄弟是想到目下我们追去的话,已经是第三批人马了楚南宫道:“第一批是无名氏,第二批人马是谁?”
    罗门居士道:“第一批人马不错是无名氏及美艳夫人,第二批则是瑛姑,她刚刚才丢下苦行掸师跑掉,我们现下才出发,时间上已经吃亏,必须设法弥补……”
    叶葆诧道:“尝闻罗兄智谋出众,却不知这时间上的吃亏怎生弥补法?”
    罗门居士道:“叶兄过奖了,兄弟怎敢当得智谋出众四个字,不过刚才忽然想起,照道理说,瑛姑本该是第一批追兵,直到刚才方始回转,丢下苦行禅师,再次走开,这时才变得第二批……”
    楚南宫道:“罗兄话中玄机深奥难明,兄弟想不透那瑛姑说是由第一批变成第二批,却于事实有何关系?”
    罗门居士道:“兄弟说得没头没尾,元怪楚兄听不懂。关于这件事,兄:弟意思是说瑛姑去而复转,原因无疑是她追不上颜峰,半途追丢了。所以她回转来,大概打算找无名氏。
    却不料无名氏已经走了。因此她丢下苦行禅师而去。这一去如果她另有去处的话,自然没得再说。如果她是去追颜峰的话,那就大有文章了……”
    叶葆道:“罗兄请先假设瑛姑乃是再度去追颜峰,便又如何?”
    罗门居士道:“早先瑛姑手中抱住苦行神师,加上她跟去之际,也许已落后了一阵工夫,所以她后来追去,沿着出山道路急奔,一直见不到颜峰和凌姑娘的影子。其时天色尚未全黑,以她的目力,纵然一时追不上颜峰,但也应该见到。故此兄弟猜想她一定是找不到丝毫线索,故此匆匆回来……”
    他停顿一下,那叶葆楚南官二人知道下面的话更加重要,都不敢出声打岔。
    罗门居士接着道:“她回来之意,元疑是要告诉无名氏向出山之路追赶,白费工夫。而由于她刚才把苦行禅师丢掉之举看来,可证她决不是为了安置苦行禅师才折返的。试想她如果找到线索,却因抱住苦行掸师而走不快的话,她也可以随手把苦行禅师丢下,何须折返此处?”
    他这一番推理之后词,只听得叶楚两人心中服气不过。
    楚南宫道:“既然如此,罗兄囊中有何妙策?”
    罗门居士寻思一下,才道:“如今之计,我们也舍却正路,要知颜峰他若是独个逃走的话,我们就算知道方向,亦难以追上。但他目下带着凌玉姬姑娘,如果不走正路,速度有限,我们只要找对了方向,定可追上……”
    叶葆道:“凌姑娘虽然不诸武功,但她脚下极是轻快。如果她不肯走,颜峰那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譬喻可以抱起凌姑娘逃跑,也不至于走得很慢!”
    罗门居士笑道:“若果他抱住凌姑娘的话,决定不快,试想山路险峻崎岖,草深林密空身之人,尚且时时被荆棘枝叶划伤,他焉能让玉姬受到这种皮肉这伤,以致毁损姿容?”
    叶楚两人一齐击掌道:“罗兄这话剖芒析微,教人心服口服……”
    叶葆道:“珠既得,我们这就分头去追如何?…
    罗门居士道:“分头追赶亦元不可,兄弟首先要请间叶兄一句,假如你追上了颜峰之时;能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用你名震天下的十二金钱,将他击倒?…
    叶葆沉吟一下,道:“罗兄这一问含有深意,兄弟真心想过,自知到时施展不出这种暗袭手段!”
    罗门居士沉声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不能分开!要知那颜峰本身武功固然十分高强,我们随便哪一个与他单打独斗的话,实在没有取胜把握,而最可怕的是此人心计超人,手段辛辣。凌姑娘在他手中,我们已不免投鼠忌器,何况此人随时随地会施展暗袭手段,我们志在救人的话,非吃亏不可!”
    楚南宫大声道:“罗兄说得对,两位千万不可分开,兄弟这就用功,只等伤势再减轻一些,便可动身参加追搜之举了。”
    罗门居士道:“楚兄不可轻离此地,目下这四位伤势甚重,如要野兽出现,定难幸免!”
    楚南宫想想也是道理,使不坚持要追。
    罗门居士向叶葆道:“我们有时也许稍稍分开,不过决不能走远。刚才瑛姑是向西北方走的,我们不向东南出山之路,也不用跟痪姑追向西北,你看我们往东北追呢?抑是向西南出发?”
    叶葆道:“这是碰运气的事,最好想个较好法子取决一下!”
    罗门居士道:“就用叶兄的金钱卜上一卜如何?”
    叶葆点点头,取出一枚金钱。这金钱一面是刻着一个“叶”字,另一面则搂着云纹。
    楚南宫接过那枚金钱,道:“有字的一边朝天的话,就是东北,如是云纹一面向天,就向西南追赶。”
    他接着默然通诚祷祝一番,然后将那金钱向空中一抛,抛出之际,大姆指轻轻弹中金钱边缘,因此那枚金钱急速旋翻。
    那枚金钱“嚏”一声掉在地上,三人低头看时,只见搂刻着云纹的一面朝上。
    罗门居士和叶葆更不迟疑,直向西南方奔去,瞬息间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且说无名氏出墓之后,直向出山之路疾奔狂追,他的一身武功目下已列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之列,此时放开脚程,宛如奔雷击电一般,神速无比。
    后面跟随的美艳夫人起先并不十分在意,也自施展开身法,轻轻盈盈,直似仙子凌波一般紧紧追去。白衣飘飘,好看之极。
    但奔出数里之后,那充名氏越奔越快,有时四五丈深的斜坡,径自冲泻下去。美艳夫人可不敢学他那样冲落斜坡,只因飞纵下去的话,势子太过急猛,实在无法煞得住脚步。
    于是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又奔了七八里路,美艳夫人已经和无名氏相隔数里之遥。
    无名氏这刻尚恨自己速度不够,最好能够像鹰隼一般,健翅上搏,瞬息千里。
    这时天色已黑,他的一双眼虽然在晚上仍然可以将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但到底不能及远。因此他又怕奔走得太快,被那颜峰事先躲藏起来,追过了头。是以又缓下来,耳目并用,留神查看周围的动静。
    不久工夫,已经达山麓。忽听左方一座山坡上传来一声一叫,便自寂然。这尖声尖叫极似是凌玉姬的声音,好像是刚刚叫出声时,就被人掩住嘴巴。
    无名氏浑身血脉紧张,虎目中寒光暴射,掉头便向左面的山坡上奔去。
    奔到坡上,游目四顾,哪有凌玉姬踪迹?他一急之下,放声大叫道:“玉姬……玉姬……你在哪里?”
    叫完之后,四山寂寂,没有一点回声。他突然醒悟过来,忖道:“我敢是急疯了么?她目下落在颜峰手中,自然无法回答……”
    当下坡上奔去,以极为迅速身法,绕圈搜查。但一则是在黑夜,二则处处都是是坡崖树林岩石,目光元波及远,根本无法作快速搜索。
    他极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冲动,一面搜索,一面忖道:“那厮只须找个隐秘之处一躲,我独自一人在一时三刻之内决查不出来,必须化时为暗,急取主动之势才有希望……”
    此念一生,连忙查看四下地形,突然施展迅快身法闪在暗影之内,一连几个起落,左折右转,悄元声息地扑到一块巨岩后面,便自凝身不动,单用双耳倾听四下动静。
    他像猫捉老鼠一样静静地贴伏在岩石暗影之内,动也不动,耐心地聆听周围的声息。
    过了好一阵,他双目中陡然射出寒光,突然向右边纵去,以最轻巧迅快身法,穿过一片疏林。林外不远有座山岗,草丰树茂,黑影幢幢。
    他毫不迟疑,直向岗后扑去。目光到处,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黑影之内,形态张惶,左瞧右看。
    这个白衣女子脸上还挂着轻纱,不是凌玉姬还有谁?无名氏心中一阵狂喜,却陡然真气沉到丹田,身形急骤下坠钉在地上。
    他下坠之势虽是急骤,可是却没有一点声息。落脚之处正是一丛矮树之后,从枝叶疏隙中可以看得凌玉姬,但她却看不见无名氏。
    凌玉姬却似乎已有所觉,立刻转面向矮树这边望来。
    无名氏极力遏抑住冲过去把她拥在怀中的强烈冲动,暗目忖道:“看这情形,一定是刚才颜峰已发现了我,急急躲藏。”
    无名氏续忖:“却因玉姬发出声息,将我引来,颜峰急忙转换地方,这时被玉姬乘机溜走,躲在此处!我若出去相见,正在悄悄找寻她的颜峰听到我们的声音,自然不敢出现,赶紧溜走。这厮太过可恨,非杀死他以绝后患不可!我必须忍上一阵,等那颜峰找到此处,始行出手把他击毙……”
    凌玉姬望了一阵,因无名氏不言不动,所以又转眼他顾。她作出凝神查听之状,无名氏暗暗觉得她可怜可笑,竟不知自己就在此处,大概她此刻心中十分害怕被颜峰找到,所以用心查听四周动静……
    无名氏此刻已运起上乘内功,呼吸比平常细长数十倍,简直没有一点声息。
    过了一阵,他陡然双眉一耸,虎目中寒光闪动,悄悄倒纵出数丈之外,脚下故意发出一点声息,然后大声叫道:“玉姬……玉姬……”
    岗后立时奔出一条白色人影,应道:“我在这儿……”
    无名氏微微一怔,似乎她会奔出来相见乃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他冲上去把她拥在怀中,道:“唉,这一次几乎把我急死了!”
    凌玉姬紧紧抱住他,道:“颜峰真是可恶极了,几乎把我们拆散……,’她停了一下,又道:“下次你碰见他,千万不可轻易放过,一定要把此人除去,以绝后患。”
    无名氏微微一楞,道:“你可是说要杀死他么?”
    凌玉姬道:“这人的名字我想起就恨,有机会的话非杀死他不可!”
    无名氏道:“他可是在路上侵犯了你。”
    凌玉姬道:“还好,他的时间不够……”
    无名氏柔声道:“你把面纱解下来,让我瞧瞧你。”
    她退开一点,举手取了面纱,登时出现一张艳绝人衰的面庞。
    无名氏细细看了一会儿,便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凌玉姬泛起柔媚的笑容,任得他吻自己的手,可是忽然间见到无名氏眼中射出骇人的寒光,并且把她的手使劲摔开。
    凌玉姬讶道:“你……你怎么啦?”
    无名氏冷冷道:“你且叫我一声……”
    凌玉姬道:“你……你……无名哥哥……”她呐呐地叫了一声“无名哥哥……”,却见无名氏面寒如冰,好像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得骇的退了一步。
    无名氏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凌玉姬,哼!哼!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么?”
    她瞠目结舌,一时答不出话。无名氏真想一掌把她打死,为的是这个假冒凌玉姬的美艳夫人已经耽误了他许多时间。
    但他终于觉得不能向一个女人下毒手,因此那一掌发不出去。
    她怯怯道:“你怎生认得出来的?颜峰那天在室内也将我认出,是不是我显得比凌玉姬老得多的缘故?”
    无名氏怒声道:“我没有工夫跟你多说,你记我的话,就是你下次胆敢再冒充她的话,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他一转头就迅快奔即去,眨眼间己失去踪影。
    美艳夫人呆立不动,面上泛起悲哀之容,却显得更是楚楚动人。
    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反来复去地闪现,那就是“我可是老了么?”这个念头。
    这个问题自古以来任何绝世美人都最害怕,春尽花残,红颜老去,的确是古今美人的牢愁沉哀。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举步离开此地,但心中仍然被这个可怕的问题困扰住,以致自己竟不知向何处走去。
    转过一座峰腰,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喘声声。美艳夫人这一生纵横江湖,自制力极强。
    这阵喘声一人耳中,登时把心事抛开,凝神查听。
    但那阵喘已经消失,四下一片寂然。她迅快地躲了起来,耐心聆听着。隔了一会儿,果然喘声又起,却是从一片树影之内传出来。
    她一听便知出喘气的人必是奔驰长途,呼吸急促,却又不敢一直喘息下去,喘了几下,又勉强忍住,所以一时难以平复。
    由此看来,这个发出喘息之声的人无疑是被人追得极急,所以如此惊慌,竭力忍住气喘。
    她不声不响挪到那片树旁边,缓缓窥着,转移了七八处地方,才瞧见那个发出喘息之人。
    那人身穿白衣,蹲在树丛之内,一望而知正是无名氏的妻子凌玉姬。
    她顿时大感讶异,心想那颜峰武功何等高强,怎会吃她逃出掌心?这倒是异闻一件。
    这位美艳夫人暗中仁立窥看了好一会儿工夫,突然间悄悄退开,接着挂起轻纱,遮住半截面庞,向陡峭的山坡奔去。走到坡上平坦之处,便闪在一株树后,可是那树长在坡口,树身也只能掩住她一半身形。黑影之中,她的一身白衣份外惹眼,虽是躲在树后,其实坡下老远就可以见到。
    她微微发出气喘之声,过了一阵,微风飒然袭到脑后,她故意吃惊地低暖一声,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此人长得面长如马,腰间紧着一个包袱,正是直隶颜家小一辈中的高手颜峰。
    颜峰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岂能逃出我掌心?我看你还是不要再企图逃走的好……”
    美艳夫人不知他们之间的经过情形如何,生怕又像早先那样,叫了一声“无名哥哥”,因而被无名氏确定了真正的身份,当下默然元言。
    颜峰接着道:“你几时学会了武功的?刚才我不及防,几乎被你袖风撞伤!这一手极似是伽因神尼的无相神功,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你再用一次,我就知道是不是了!”
    美艳夫人眼中现出惊讶之色,她是因为听到神尼伽因大师的名字,所以大为吃惊,不晓得凌玉姬怎会和伽因大师搭上关系,竟然学会了天下无双的佛门绝技无相神功。
    颜峰道:“你何用惊讶,天下各种奇功绝艺,我颜峰没有看不出来的!当然你功夫还有限得很,我一点也不怕,不信就试试看……”
    美艳夫人暗中觉得好笑,但他深觉这颜峰果是心计过人之士,只因他这么说法,分明是要吓住凌玉姬,教他不敢施展。困此可知颜峰实在却是忌惮她的无相神功。
    她装出被他吓住的样子,畏怯地望住他。颜峰然一伸手,迅如闪电般扣住她右手脉门。
    美艳夫人对这个男子毫无所惧,是以也不运力相抗,颜峰指上暗暗用劲,她立时全身瘫软,倒在颜峰怀中。
    颜峰沉声道:“我以前一向尊重你的意思,从来不看你的全貌,但今晚形势未定,说不定我活不到明日,所以……”
    他停住口,深深叹息一声,接着道:“我用强揭开你的面纱,心中也满感遗憾!要是我长得像无名氏一样漂亮,我就用不着对你无礼了!”
    美艳夫人垂下眼帘,道:“你如果动手的话,我就迫得非杀死你不可……”她说出这话,忽然醒悟早先不该叫无名氏杀死颜峰,只因凌玉姬心地十分仁慈,武林皆知,她焉有主张杀人之理?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露出破绽,才被无名氏发觉自己假冒,若然真是这样,那就不关自己“年老”之故了。
    颜峰颇为忌惮凌玉姬的秘技,果然不敢动手去揭,但一只手却在她身上到处游移抚摸。
    不消片刻工夫,美艳夫人就被他摸得媚眼如丝,娇喘吁吁,那种媚荡的神情,实在万分诱惑。
    颜峰放开她的脉门,双手一齐动作。美艳夫人情不自禁,伸臂抱住他的脖子。手上衣袖褪下来,露出粉藕般的玉臂,颜峰目光扫过她的左臂,突然身躯一震,伸手把她的面纱扯掉。
    美艳夫人媚声道:“你不怕死么?”
    颜峰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美艳夫人,差点把我瞒过。”
    美艳夫人想不到他又认出了自己,大感诧异,道:“你凭什么说我是美艳夫人?”
    颜峰道:“我们被困在石室之内,时间不短,怎会认不出你的样貌?”
    美艳夫人晒道:“你从未见过我的面貌,当然不晓得啦!我和美艳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无怪你会指鹿为马……”
    颜峰道:“这话可是当真?”
    美艳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此被你亲眼见到了么?”
    颜峰沉吟道:“这话也许不假,她面庞上半截与你十分相似,此外,声音身栽也元一不似。”
    美艳夫人听他口气,知他已确实认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痛苦,转身放步奔去。
    她很快就穿过一片疏林,这时她心中被痛苦和怅悯填满,根本不晓得自己向何处奔去。
    她走得脚下踉跄,宛如不懂得武功的人一样,她几次差点跃倒。
    一阵风声飒然掠过,一个人刷地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美艳夫人差点撞人那人怀中,幸而那人伸出双臂,抵住她双肩,才停住脚步。
    那人面长如马,眼光森森,面目阴险,正是颜峰。他凝视住她,沉声道:“把面纱挂好。”
    美艳夫人也没有细想这人为何要她挂回面纱,纵然去想也想不通,当下依言将面纱挂上。
    她如此驯良服从,一点不似号令天下武林高手,杀人无数的美艳夫人。倒极似是温柔仁慈的凌玉姬。
    颜峰哼了一声,道:“把左手给我瞧一瞧。”
    她恫然地伸出左手,颜峰抓住她的玉腕,拉到眼前,轻轻一抖,衣袖便褪落去,露出欺霜赛雪的手臂。
    他凝目看时,臂上哪有鲜红夺目的守宫砂?他眼球一转,阴声道:“你和无名氏成了亲没有?”
    美艳夫人嗯一声,道:“你说什么?”
    颜峰道:“我问你和无名氏成了亲没有?”
    她怔了一下,道:“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是成了亲啦!”
    颜峰双眉一皱,道:“几时成亲的?”
    美艳夫人越觉迷惑,道:“我们成亲好久好久啦!”
    颜峰道:“我不是问你们几时口头成亲,而是……而是……”他虽是不讲究礼教之人,但这句话到底不易说出口。
    不过他终于说了,明明白白地问她和无名氏几时发生肉体关系。
    美艳夫人若不是目下心神迷恫的话,定然他这一问大有跷溪,因此必会模棱含糊地回答。但现在机智全失,道:“你问得真没道理,当然是很久的事啦!”
    颜峰微哼一声,这时他已再次确定面前这位美人乃是美艳夫人无疑。
    刚才因见她脚下踉跄以及态度温驯而引起的怀疑,业已一扫而空。
    这一来他更涌起强烈的占有凌玉姬的欲望,他暗自拟想凌玉姬的全貌到底长得怎样?是与美艳夫人一模一样?抑是比美艳夫人更美。
    他松开手,冷冷道:“刚才是你不要我,现在我也不要你,我要凌玉姬……”话才歇,人已转身飞奔而去,继续搜寻凌玉姬的下落。
    美艳夫人媚眼中涌现一片波光,高一脚低一脚茫然走去,心中反复想道:“我可是老了?我已经遭遇人老珠黄的命运了么?”在她此生之中,以她的美貌,一直横行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受得住她的魅力。
    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一条人影急掠而至,宛如奔雷闪电般迅快,拦住她的去路。
    这个人长得面如冠玉,英风飒飒,俊美非常,宛如潘安再世,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无名氏。
    他那双俊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美艳夫人仰天幽幽一叹,道:“别拦住我行不行?”
    无名氏陡然涌起失望的神情,道:“你不是玉姬……”
    美艳夫人随口道:“难道你还认不出我么?”说完这句话,心中突然一震,转眼寻思。
    无名氏道:“你虽然长得和玉姬一模一样,但终难瞒过我双眼。”
    美艳夫人取下面纱,道:“你如果要知道颜峰下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无名氏精神一振,道:“你见过他们?玉姬怎样啦?”
    美艳夫人道:“她没事,你放心好了!现在你仔细听着……我的相貌像不像玉姬?”
    无名氏情知如果不耐住性子,更难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当下道:“这还用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美艳夫人沉默了一下,问出心中最为害怕的问题!她道:“我显得比玉姬老很多,是也不是?”
    无名氏但白地道:“不,跟她差不多!我真奇怪你怎能保持这么年轻,照理说你应该比玉姬大二三十岁………
    美艳夫人陡然加复了信心,世界好像又掉落在她怀抱之中,只要不曾老去,红颜依旧,哪怕世上男人敢不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她道:“少罗嚏,我且问你,如果我不是看起来比玉姬苍老,你怎能认得出我和她?”
    无名氏道:“我猜你如果跟她站在一起的话,自然看得出午纪比她大,目下单独来看,实在很难辨认。当然我从许多方面来判断的……”
    美艳夫人完全放了心,道:“等会儿再告诉我细节,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就是玉姬的身上可有朱痣么?”
    无名氏忖想一下,摇摇头。美艳夫人面上泛起十分失望之容,道:“真的没有朱痣么?”
    他沉吟一下,没有做声,心中却忖想道:“她为何问及此事,而且表现得这么紧张?难道玉姬身上有朱砂的话,就是她的什么人不成?”想到这里,抬目望去,只见她眉目口鼻,与凌玉姬无一不似,如果她们之间有极亲密的关系,谁也不会觉得诧异。
    他心中微觉悸怯,又接着想道:“玉姬的父亲已经去世无亲,如果美艳夫人乃是她的母亲,那就糟了!她跟着这美艳夫人的话,气质一定发生变化……”他脑海中闪过美艳夫人和颜峰在室中之事,还有许许多多武林传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憎恨之感。
    他道:“你以为玉姬是你什么人?”
    美艳夫人道:“我没有以为她是我的什么人。”
    无名氏哪肯放松,道:“笑话,我又不是三尺小童,但既然你不但白告我,我也不告诉你。”
    美艳夫人沉吟一会儿,道:“好吧,我听说你是武林中的君子,你得答应我日后决不向别人提及……”
    无名氏心中一阵紧张,她本希望美艳夫人当真没有别的意想。但如今看来,这个希望已落空破灭了!
    他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一定不向别人提及……”
    美艳夫人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管她身上有没有朱痣,她一定是我那个失去的女儿!”
    无名氏虽是猜中了,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时,不由得仍然一阵震动,呆呆地望住她。
    美艳夫人深深叹息一声,甚是幽怨,显然她确实是真情流露,她道:“我曾经当面问过她……”
    无名氏连忙接口问道:“她怎么说?”
    美艳夫人道:“她说没有。”
    无名氏道:“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美艳夫人苦笑一声,道:“试想她长得与我如此相像,又是姓凌的,自然是我的女儿元疑了!她虽然未向别人说过她的父亲就是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但她传授给你的武功,正是凌波父的秘传手法……”
    她停顿了一下,仰首望住天上浮云,眼中流露出怅侗之色,似是想起许多难以忘怀的前尘往事。接着又道:“昔年我替凌波父养下一个女儿,从那时起,我就想一心一意跟住凌波父,哪知他老是信不过我,然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凌波父携着女儿,突然弃我而去……”
    无名氏听她提起以往之事,因其中最少有个千真万确的岳丈凌波父在内,所以十分留神。
    不过关于美艳夫人所说的话,他不晓得相信还是不信的好?
    美艳夫人又幽幽叹息一声,道:“其实玉姬认不认我做她的母亲,我并不十分在乎!”
    无名氏讶道:“既是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查不休?”
    美艳夫人道:“当然此中有我的用意,我虽然明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仍然希望找到证据,然后……”
    无名氏剑眉轻皱,道:“然后怎样?可是要她跟随你么?”
    美艳夫人道:“她目下已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跟随着你,我的意思只不过在找到证据之后,便问她一句话,要她老实答复。”
    无名氏心中忖道:“她一定是想从玉姬口中,问取凌波父的消息或是凌波父提起她时的口气……”
    美艳夫人停歇一会儿,才接着道:“我要问问她是否会以我这个母亲为耻……”
    她好像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这句话。因此不问可知她对此事何等重视。
    无名氏心中泛起怜悯之情,缓缓道:“假如夫人真的是玉姬亲生之母,她决不会以你为耻!”
    美艳夫人道:“她身上究竟有没有朱痣?”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眼中一亮,道:“你刚才摇头之意,可也是表示不知道么?”
    无名氏道:“正是此意,但夫人过于冲动,以致在下来不及开口!”
    美艳夫人又忧又喜,道:“这样说来或者她身上当真有朱痣也未可知?”
    她抬起双目,凝视住这个俊美得曾经使她动心的武林高手,道:“恕我问你一句,那就是你既是玉姬的丈夫,怎会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朱病?这话未免不合情理,教人难以相信!”
    无名氏不想多说,便含糊道:“那有什么希奇,何况我一向没有理由要注意到朱痣的问题……”
    美艳夫人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话只可骗骗别人,在我面前,别想瞒得住我……”
    无名氏瞠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美艳夫人道:“你干脆说不愿告诉我以实情,也就罢了,何须隐瞒欺骗于我?”
    无名氏想不出她何以会知道自己说谎,好奇之心大起,道:“夫人如果指得出在下隐瞒之处,在下一定从实说出一切。”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又恢复了烟视媚行,艳绝人衰的风度。她道:“你这话已不啻自行承认早先不曾从实说出!这且不去管它,我不防指出一点,你非心服口服不可!”
    她又微笑一下,接着道:“假如玉姬乃是一个姿色平凡的女孩子,你的粗心大意自是可以原谅。但她长得十分美貌,皮肤白晰,身材丰满。任何男人,即使是道学先生,也将兴欣赏她全身的欲望。试问你又焉能例外……”
    这番话自是她历尽沧桑之后的细验之谈,无名氏一时做声不得,耳中但听美艳夫人又道:“因此你说不知道,定非实话,现在你可以从实告诉我了吧?”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夫人果是料事如神,但在下却的确不知道她暑上是否长得有朱痣?”
    美艳夫人修眉轻轻一蹩时,无名氏已接着道:“实不相瞒,玉姬虽是在下妻室,但我们尚未真个成亲,所以她左臂之上,那点守宫砂还未脱去她大大惊讶起来,美眸中泛射出无比喜悦的光芒,无名氏不悦地道:“夫人听说玉姬与在下尚未真个成亲,便即如此高兴,敢问是何缘故?”
    美艳夫人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阵,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扬起那对澄明如水,幽深似海的媚眼,望住无名氏,面上喜悦的神情尚未敛去。
    她道:“你如果一时之间,认不出我是不是凌玉姬的话,你就抬起我的左手,让衣袖褪垂下去,以便看看那颗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心想她缠到哪里去了?但她这一问却是实情,当下点点头。
    美艳夫人又道:“颜峰也晓得她臂上的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又点点头,美艳夫人高兴地道:“这样说来,你们不是因为我年华老去,青春消逝而认出我不是玉姬,对不对?”
    他恍然大悟,道:“在下早就告诉了夫人,你一点也没有红颜老去的现象!”
    美艳夫人道:“但你一句话怎能使我释疑?现在己得到证据,我就安心了”
    她忽然哎了一声,道:“快点动身到那边去,我已见到玉姬脱出颜峰魔掌,可是这一阵工夫,不知她是否又被颜峰找到?”
    无名氏又惊又怒,暗恨这美艳夫人不肯早说,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当下急忙向她指说的方向扑去。
    其实这时凌玉姬已经转到这一边,却好与无名氏追去的方向相反。原来凌玉姬当时被颜峰拉住臂膀走,在山岭林木中奔了许久。发觉颜峰早已舍却出山正路,反而绕了回去。她心中大感惊讶,暗暗推测他不知怀着什么心意、走到了这片森林之内,颜峰停步凝目望住她,眼中闪动着爱恨交集的光芒。
    凌玉姬心中大惊,怯怯道:“你这样做太不应该了,无名氏明知你对不起他,仍然救你出困,而你却恩将他报,掳劫他的妻子……”
    颜峰道:“住口,你本来已属于我,哼哼,那一千人真该死,竟会被你逃了出去,我回去之后非把他们全部处死不可广
    凌玉姬道:“你当真要杀死那么多的人?”
    颜峰冷冷道:“他们死有余辜,你用不着多说了,还有就是你和无名氏只是口头上的夫妻,那可不能当真,我现在把你占有之后,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妻子,无名氏也不能把你夺走。”
    凌玉姬骇得面色如土,呆呆望住他,一时竟忘了把毒针卷人口中。
    颜峰忽然五指运力,扣住她的脉穴,凌玉姬顿时全身瘫软。这时才想起毒针对,舌头已经无法移动。
    她晓得颜峰第二步定必把她的面纱揭开,那时她的防身利器已失,只好任他宰割淫辱。
    想到这里,不由得涌出泪珠,满面都是绝望的神情。
    颜峰狠声道:“这一回不管你怎样,我决不放过你。”他的手缓缓伸出,又道:“我先取下你的面纱,然后,就在此处,占有了你的肉体,以后……你就永远是我的妻子……”
    他的手去势甚慢,眼中闪动着奇光,万分留意地视察凌玉姬的反应。
    要知凌玉姬那一手杀人于无形的绝技,实在不同凡响。颜峰目下虽然已:经制住了她,但仍然深怕她会突然发难,故此特他说出自己要揭开面纱的心意,同时手势放慢,看看她怎生施展秘技。
    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面纱之时,凌玉姬仍然没有一点点反应。可是颜峰心中更加紧张,因为他一则渴欲见到她的全貌,二则又知道她是在面纱被揭开之际,才会情急杀人。
    就在指纱立触之际,软瘫如泥的凌玉忽然间娇躯一挣,颜峰顿时感到她臂上一阵强大无伦的潜力涌出,几乎把他手指震断,登时放手返开六七步之远,但觉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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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红颜祸水母女两颗心
    凌玉姬乃是在万分情急之下,忽然记起伽因大师秘传的佛门无上心法无相神功,当时也没有多想,依诀运功行气。本来被对方禁制住的全身穴脉,突然之间完全复原,而且一阵潜力自然而然涌集手臂被扣住的脉门那儿。这时颜峰已生出强烈反应,松手震退数步。
    她哪知颜峰这刻不但一条手臂完全麻木,同时体内真气也波荡甚剧。她只要走上去,举手之间,就可把他击倒或者杀死。
    只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转身急急奔出林外,她曾经躲在一处树叶之中,因气喘不已,被美艳夫人听到声音。
    接着她听见颜峰的说话声,于是她不顾疲乏,赶紧溜走。
    她这一走恰好后来与无名氏变成相反的方向,当然这种情形谁也无法事先知道。
    她奔走两三座山岭,已经疲累欲死,一头钻人丛密树林后面,却是一片软茸草地,便倒了下去,拼命喘息。
    喘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于是游目打量四周形势,这时才发觉自己四周都是密密的树叶,颜峰打四面经过,都不易发现自己,心中稍觉安慰,缓缓坐起身子,突然之间,见到对面枝叶间隙之中,露出一对眼睛,向她瞧着。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因为十分酸软疲乏,所以只能瞪大双眼,望着那对突然出现的眼睛。
    过了片刻,她渐渐冷静下来,向那对眼睛道:“你是谁?”
    那对眼睛眨了一眨,忽然闪动着凶毒杀机,但任谁也一望而知道这对眼睛后面的头脑中转动着什么念头。
    这一回凌玉姬可没有忘记毒针,赶快卷人口中,忖道:“我最多自杀而死,也不会遭受凌辱……”此念一生,胆子又大了许多。
    她微微一笑,道:“你用不着吓我,出来吧!”
    枝叶一分,一个人走人树叶之内,凌玉姬看时,却是瑛姑。
    她的眼中仍然流露出杀机,凌玉姬暗自忖道:“她为何有杀我之意?我从来都不曾得罪于她……”
    瑛姑道:“颜峰呢?”声音甚是森冷。
    凌玉姬忽然微感宽慰,付道:“原来她心中的恨毒乃是因颜峰而起……当下柔声道:
    “他被我甩开,恐怕不久就要到此处……”
    瑛姑眼球一转,道:“他可曾带走墓中的宝物?”
    凌玉姬道:“像你一样,带了一个包袱之多!”
    瑛姑哼了一声,忖道:“我如果杀死了她,总有线索痕迹留下,倒不如找个别的法子,或者可以多得一份希世珍宝也未可料……”
    心意一决,便敛起眼中杀机凶光,道:“你且别乱走,待我四下巡看一番,若是碰上那厮,我孤身一人,他不但无法对我怎样,甚至可以使他迷乱凌玉姬道:“等一等,苦行禅师呢?”
    瑛姑怔了一下,大声道:“我为了要追上你们,只好把他丢在地上!…
    凌玉姬骇然睁大双眼,道:“唉,你怎可放手?这样说来,他这条性命已经无法保住啦!”
    瑛姑冷笑一声,道:“谁叫他碍手碍脚的?况且还有鄂都秀士莫庸和灵隐山人与他伤势一般沉重,为何就不怕坐在地上?
    凌玉姬道:“苦行禅师是因为我刚刚施了初步手术时,那颜峰就出现,那时他万万沾不得地气……唉,苦行禅师是你亲生之父,你明明知道,还如此狠心对付于他?”
    瑛姑眼中又闪动着杀机,忖道:“原来你已知道我的秘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势必受尽天下人辱骂,今日我非取你性命不可……”她冷冷道:“用不着你管广话声未歇,人已转身纵出树林之外。
    她展开脚程,四下搜索了一番,这时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月光像银纱,罩住山岭林表,极是清幽美丽,同时目光也可以及远,便利搜索。她打算找到颜峰之后,便告诉他凌玉姬藏身之处,并且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那就是不但将凌玉姬藏身之处说出,同时又哄骗他说,凌玉姬有个奇怪的誓言,只要任何男人揭开她面上轻纱,见到她的全貌,她就得嫁给谁。
    这话并非全假,其中一半是事实,因此颜峰如果问她是不是揭开她面纱之后,她就要委身此人时,凌玉姬定必承认。
    这一来颜峰无疑会施展迅快手法,扯掉她的面纱,于是凌玉姬迫不得已使用她那种杀人于元形元声的秘艺,颜峰登时死在当场。
    最后的结局是玻姑她回到凌玉姬身边,找个万全的机会,一出手将她杀死。
    于是,知道她底细的凌玉姬死了,颜峰也死了,他从财神之墓中带出来的稀世奇珍,也都落在她手中调
    这个计策真是天衣元缝,千妥万妥。因此,她面上泛起险恶得意的笑容。
    她不必再想,移步向西南方奔去,兜了数里路,似乎不对,便绕道回来,先去瞧瞧凌玉姬是不是还蹲在原处。
    月色中但见她快逾奔马,穿林越岭,眨眼之间已奔了四五里路。
    忽见一座山坡上,出现一条白衣人影。她陡然停步,凝神望去。只见那条白衣人影仰头望月,迎风独立,衣袂飘举,一派出尘绝俗的风韵。
    她心中陡然涌起怒意,恨恨地忖道:“凌玉姬不但跑了出来,还在这等当眼之处,临风赏月,不知打什么主意……嘿,嘿,她遭遇意外不打紧,但破坏了我的计划,那时真是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了……”
    这瑛姑一生冷酷无情,从来不管他人生死,只顾自己利益。因此,她虽是明知凌玉姬是她的异父同母姊妹,也没有丝毫爱惜之情。
    她含怒疾奔过去,直到切近,那白衣美人才缓缓掉转头来看她。
    这位白衣美人见到瑛姑面上的怒容,似是大感讶异,怔了一怔。
    瑛姑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跑了出来?”她虽然瞧不见对方全貌,但从她眼中发怔的神色,却猜得出对方面上轻纱下面的嘴巴一定微微张开。
    白衣美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正在生气,是么?”
    瑛姑道:“当然啦,你不但离开那隐秘的藏身之所,还站在这等当眼之处,岂不是有意让颜峰见到?”
    凌玉姬分辩道:“但我如果一味躲起来的话,颜峰固然找不到我,可是无名氏也一样难以寻到我的下落……”
    瑛姑道:“这一点等我替你安排,我如果见到颜峰,就把他支走,如果见到无名氏,就带他找你。”
    凌玉姬摇摇头,道:“不,我要站在这儿!”
    瑛姑怒气又泛涌起来,她真妒恨这个异父同母的姊妹,竟然能教天下高手,俯伏在石榴裙下。自然她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蓝岳他也是裙下忠臣。
    她暗自想道:“如果她坚决不肯躲起来的话,不论是碰上颜峰或者无名氏,都将被人带走,我的秘密永远都在她肚中……而且,蓝岳有一日得到她的话,哼,我就将被蓝岳弃如敝展了……”
    此念一生,登时杀机填胸,举步缓缓迫近她身边,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躲起来的好广
    她摇摇头,便自仰首向天,凝望那一轮皓月。
    瑛姑冷冷一晒,暗运真力,聚在两指,突然间向她腰间“曲突穴”点去。
    她这次出手,事先毫不招呼,以她的一身功力,就算是当代武林高手,也万万闪避不开。
    哪知她手指刚刚沾到对方的衣服,凌玉姬倏然像一阵清风似地飘了开去。
    瑛姑大吃一惊,瞠目望着她,心想她这一下身法,分明是帝疆绝艺之一,称为大移形法,这一路绝艺并非凌波父的家数,她却怎生会施展出来?
    凌玉姬看她一眼,娇声道:“你这一指有穿山裂石的威力,我这个血肉之躯,怎生当得起?你存心取我性命,为的是什么缘故?”
    瑛姑道:“我这一下能发能收,如果你躲不下,我就会自动收口。”
    她双眉一皱,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话想骗谁?…
    瑛姑微感讶异,付道:“她一向柔懦软弱,纵然看破我的存心,也不会这般针锋相对地根究。想不到她不但懂得武功,而有还转变了性情……”
    她也没有深想,举步走了过去,摹地举掌疾劈,凌玉姬眼中射出森冷光芒,肩头微沉,左掌欲发未发。这一招恰好是拆招反击的绝妙手法,骇得瑛姑赶紧斜闪数步。
    但瑛姑还不服气,再度出手急攻,掌势连环,卷起一片狂风。
    凌玉姬在她掌影之中闪来闪去,都是恰到好处地避过她的煞手。到了第六招时,突然出手,刚好和她的掌力对上,发出“膨”的一声,瑛姑立时被她绝强掌力震退四五步之远。
    她目闪寒光,冷冷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与我住手,你还不晓得我是谁么?…
    瑛姑惊啊了一声,呐呐道:“你……你可是夫人?…
    她点点头,双目之中仍然闪动着令人悸怯的森冷光芒。她道:“你为何要取玉姬性命?”
    瑛姑呐呐道:“我、我………
    她接着道:“你妒忌她是不是?但你已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还敢下此毒手,真是该死……”
    瑛姑听了这话,心中又加添了一种毒恨,暗想:“凌玉姬是你的女儿,我又何尝不是?
    但你的口气却似乎这个一向不曾见面的女儿份量还要重些。”
    她到底是个城府深沉,秉性险毒之人,自制之力甚强。这时不但不露出心中之意,还故意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道:“夫人饶恕我这一遭吧,婢子实在万分怀恨她的美丽!她将天下的男人都抢走了……”
    美艳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收敛了眼中杀机,微笑道:“傻丫头,你何必妒忌于她,其实你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她忽然停住口,没有把最要紧的内容说了出来。
    瑛姑心中叹一口气,想道:“如果你亲口对我说我也是你的女儿,我就放过玉姬,而且不再恨你一直把我当作丫头饲养之事……唉,你为何不说出口,为何不让我叫你一声妈妈……”
    她似乎已知道这种渴望永远不会实现,所以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痴心。要知她自己虽然晓得是美艳夫人的大女儿,而美艳夫人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但美艳夫人就是不肯当面说出,只是偶然情不自禁像慈母一般地对待她。可是却不能消灭瑛姑心中积郁的怨恨。
    美艳夫人沉默不言,心中正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她想命瑛姑去找到凌玉姬,然后,就在这名著天下的华山之中,正式教这两个女儿见面,并且要她们互相以姊妹相称,而她则将公开宣布自己乃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不再将这件事当作一个人的秘密。
    这个想法对于美艳夫人而言,自然是一件极为巨大的决定。她若是与凌玉姬认明是母女身份的话,她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过着荒唐的,面首三千的生活了。
    她默默想了好久,才横心决定了。她道:“阿瑛,你带我出去找玉姬吧!”
    瑛姑点点头,道:“她就在那边的树丛中躲着!”
    于是她带着美艳夫人,向东北角奔去,走了大约四五里路,瑛姑停步道:“她就在前面那座山坡下的树丛之内。”
    美艳夫人温和地道:“好,你去叫她出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瑛姑觉得她的声音特别温柔,心想大概是因为凌玉姬的缘故,更加添上几分怨恨。
    她放步向那坡下树丛中奔去,不久,就传来她的声音,道:“夫人,玉姬小姐跑掉啦!”
    美艳夫人一腔热望,陡然冷了下来,奔到那树叶中,只见枝叶茂密,又是在山坡之下,月光照射不到,十分黑暗。
    她向瑛姑指说凌玉姬藏身之处凝望一眼,微微泛起一阵冷笑。但却不被瑛姑见到她的神情,柔声道:“她一定尚未跑远,我们快追!现在我们分头去追,以一顿饭时间为限,不论追到与否,仍然在此处碰面……”瑛姑应一声好,便放步走开。美艳夫人突然将身上白衣和面纱迅快脱掉。
    在那袭白衣之下这位美艳夫人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衣,宛如夜行衣。她将白衣卷成小小的一团,塞在衣带上,然后举步向瑛姑背影追去。
    她一身黑色衣服在黑夜中是极难发觉,加以她轻功绝佳,很快就追到玻姑后面,悄悄跟住。
    瑛姑丝毫不曾发觉,拼命绕圈飞奔,登山越涧,如履平地。
    奔跑了一阵,忽见左边山坡上人影一晃即隐,身法极是神速。
    瑛姑不假思索,大声叫道:“颜公子……颜公子……快点现身……”她的声音并不提高,可是在这等静夜之中,山坡上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山坡上闪现的人影,正好就是颜峰。他听见瑛姑叫喊,心下大感讶异。暗自忖道:“她怎的就看出来是我?而且声音之中,透出十分紧急的味道?”疑念一生,自忖纵然痪姑有什么好谋,也不需放在心上,便从另一端树林阴影中纵了出去。
    他自然想不到以瑛姑这等心计阴险,武功高强的人,此时为了杀死凌玉姬的机会难得,所以仅仅瞥见人影一闪,使胡乱叫喊。同时由于她的确急于找到颜峰,所以声音之中透露出心中真情。
    瑛姑放慢脚步,向山坡奔去,掠过一丛树影,倏地风声飒然,迅快擦身而过,接着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她连忙停步瞧看,只见这个人长得面长如马,可是双眸之中,却是炯芒闪动,正是直隶颜家中的颜峰。
    她大喜过望,道:“颜公子,果真是你么?”
    颜峰冷冷哼了一声,道:“难道还有人胆敢假冒我颜峰不成?”
    瑛姑急急道:“颜公子,你怎会让玉姬小姐脱出你的掌心?”
    颜峰心下怀疑,道:“笑话,你见我孤身一人走动,就以为凌玉姬逃出我的掌心,是也不是?”
    瑛姑心中想道:“好厉害的人物,若果我不是亲眼见到凌玉姬的话,准保从他口中探不出一点风声……”她这时心有所恃,微微一笑,道:“我亲眼见到玉姬小姐,而且与她谈话,不过她却没有提起如何从你手中脱身之事,故此我特地找你……”
    颜峰冷冷一笑,道:“我这就要离开华山,没有工夫跟着你罗唆。”
    瑛姑轻晒一声,道:“你不想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么?”
    颜峰毫不迟疑,举步向山坡下奔去,口中斩钉截铁地应道:“不想知道。”
    原来这颜峰哪里就忘得了凌玉姬,他明知无名氏也在此山中到处搜寻凌玉姬,以他眼下一肚子愤怒,如若不幸碰上,非被他当场击毙不可。
    但他仍然冒险在此地,到处找寻,可见得他确实愿意因凌玉而担风冒险,虽死不惧。
    但他却想到瑛姑乃是凌玉姬手下婢子,虽然也看出瑛姑不是寻常婢女,非没有可能出卖凌玉姬,但她没有道理出卖给自己,何况这华山之中还有个假扮凌玉姬的美艳夫人,这瑛姑本是美艳夫人的侍婢,说不定她就是由美艳夫人差遣来的。
    因此他毫不迟疑,口中干干脆脆地拒绝,脚下也施展出功夫,扑下山坡。
    瑛姑急急追了下去,此时与他相隔两丈,两人均是急奔之势,风声掠耳。她只好从丹田中迫出声音,叫道:“颜公子,当世之间,只有我知道玉姬小姐藏身之处,你为何不想知道?”
    颜峰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万万难以置信这是真话,可是他脚下却也没有放尽全力飞驰。
    瑛姑见他速度并不加快,连忙又抖丹田叫道:“你如果不信的话,终身将后悔莫及,目下是唯一的机会,你最好停下细细想……”
    颜峰身形微微一滞,瑛姑便迫近数尺,但他忽然又如离弦之箭,冲到老远,大声道:
    “本公子平生所作所为永不后悔……”
    说到最后的一个字,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四五丈远。
    瑛姑见他已出全力在奔驰,情知无法追上。何况在静夜穷山之中,大呼小叫,说不定马上就把无名氏引来,那时更加不妙。
    当下她停住脚步,恨恨地叹口气,深悔自己一开始之时说错了话,以致颜峰总不肯相信她的话。原来她为人聪明绝顶,心思灵敏,这时早就猜出颜峰对他不肯相信的原故。
    她想了一想,眼中射出凶光,忖道:“这个借刀杀人,出气与珍宝兼得的妙计绝不成功,但我何尝不可以亲自下手把她击毙?”
    正在忖想之际,右侧山石之后冒出一条人影,轻飘飘落在她身前,道:“你想杀死什么人?”
    瑛姑举目一看,敢情是那颜峰折了回来,躲在一边窥看她的动静。
    当下道:“我想杀死谁你应该心中明白。”
    颜峰心头一震,忖道:“她在暗中流露出杀机,自然不是假装,如果她想杀死凌玉姬的话,这个凌玉姬决不会是美艳夫人假扮,但她为何要指点我去。”
    这疑念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当下不动声色,道:“我先问你,玉姬身上衣服可有撕毁?”
    瑛姑双眉一皱,道:“这个我却没有看清楚。”颜峰接着道:“你为何肯将她的下落告诉我?”
    瑛姑冷冷一笑,道:“第一,你包袱中的东西要分我一半。第二,我要你们身上一点信物,好拿给无名氏他们瞧看……”
    这番假话她早就想好,是以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颜峰微微一笑,忖道:“她说‘无名氏他们’这一句,内中显然包括蓝岳在内……”
    这时,他不由得不信,只因大凡女子为了妒忌之心,那是什么毒辣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点点头道:“你的条件不算苛求,还留下一半的珍宝给我,好,咱们一言为定。”
    瑛姑摇摇头,道:“你先把那一半给我,我就带你去!”
    颜峰自思道:“她可能想骗我这一半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是她应知我有取她性命的能为,因此怕不会是假的?”
    他乃是大好大恶之人,气度与寻常贪心险诈之徒不大相同。只见他微一凝思,立刻取下包袱,放在地上解开。登时珠宝光气,耀眼生花。
    他随手分为两份,道:“玻姑,只要你指引我找到凌玉姬,其中一份便归你所有。”
    瑛姑双眼发自,望着那两小堆奇珍异宝,胸中贪念大炽。她虽然自己也有整整一个包袱的珍宝,可是大凡贪财之人,总不嫌多,而且越多越贪。
    颜峰道:“随便你拿!”
    瑛姑暗想自己的妙计纵然不成功,让凌玉姬和颜峰两人活着,但她一心一意爱的是无名氏,要她此生永远恨着颜峰,自然痛苦万分。同时仍然可以绝了蓝岳的痴心,也是好的,假如全部成功,颜凌二人皆死于非命,则这两堆珍宝落在自己手中,更是最妙不过……
    她眼中射出欢愉之光,取出一条青中,蹲下去将其中一份包起。
    颜峰早就退开一旁,这时并不出手偷袭,甚至见到她暗暗多取了几样,也不做声。
    要知他当真一心一意想得到凌玉姬,为了她可以献出他的一切,此所以他虽然也是贪财好色之人,这刻却反而高兴非常。只因玻姑如果不是真的得知凌玉姬下落的话,怎会有这种举动?
    瑛姑包好珍宝,系在腰间,然后道:“一会儿儿我带你去,你见到她之后,别提起我。”
    颜峰道:“去吧,我永远不提及你的名字都行。”
    瑛姑道:“但你不一定能够将她弄得上手……”
    颜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瑛姑微微一晒,道:“好吧,你既有信心把握,我何必多言!”
    颜峰改容道:“如果瑛姑有以教我,事成之后,这一堆珍宝再分一半给你!”他刚刚说过不要人家操心,可是一听对方口气,立刻就能改容相向,委实是好雄胸襟。
    瑛姑道:“你先分那一半给我,我才告诉你!”
    颜峰沉思一下;道:“好,你自己拿!”瑛姑急忙又分了一半,放人囊中,然后道:
    “玉姬小姐就在东边那座山峰脚下………
    瑛姑接着道:“她躲在树丛之中,后面有三株参天古树,作品字形矗立,极是好认,待会儿我带你去,如果见不到她,你的东西我立即退还。”
    颜峰冷冷一笑,暗想谅你孤身一人,也无法吞没我的珍宝。
    瑛姑接着道:“你一找到她,第一要紧之事,就是伸手把她的面纱揭开颜峰哼了一声,道:“撕下她的面纱之后,她就肯献身给我么?”痪姑道:“不错,无名氏就是看过她的全貌,所以她答应做他的妻子。”
    颜峰哦了一声,想起凌玉姬果然是害怕人家去揭她的面纱,心下便有几分相信。
    瑛姑道:“她有一个极为奇怪的誓言,那就是任谁揭开了她的面纱,看过她的全貌,就得嫁与那人为妻!”
    颜峰道:“她已允嫁与无名氏,此誓不知是否有效?”
    瑛姑道:“据她自己说因为还未和无名氏成亲,所以此誓言尚在,不然的话,她就用不着再遮住面孔了,对不对?”
    颜峰觉得大是有理,点头道:“多谢你的指点,我得手之后,定必感恩图报!”
    其实瑛姑话中破绽甚多,颜峰虽是智谋绝伦,一步百计之士,却因此事关心过甚,总不敢向坏处想,是以深信不疑。
    他自然想到凌玉姬有一种杀人于元形的奇怪武功之事,同时他曾经被她身上一种威力绝强的神功震得半边身子麻木,是以更加相信当日玉虚宫浮尘子被她在一众高手眼前杀死,而又元人查得出是何手法之事,并非无稽的传说。
    当下道:“瑛姑你还未将抵御她杀人于无形的奇功内情告我,我一伸手,岂不立毙当场?”
    瑛姑冷笑一声,道:“人家无名氏又怎生见到她的全貌的?他又为何不死?”
    颜峰想了一下,道:“无名氏死不死与我何干?”
    瑛姑道:“我教你一个方法,你要知道玉姬小姐为人心慈胆小,你只要突然出现,使她大为震骇,这时,你便可急速伸手揭开她的面纱,木已成舟之后,她也就只好跟你了!”
    颜峰寻思了好一会儿,道:“这法子也有道理,我只好拼这一次!”
    瑛姑哪知他是因为凌玉姬身上具有神功,颜峰自知强行劫她出山,不易办到,所以决心要试一下。当下心中暗喜,忖道:“这一回你不死在她手下才怪。”口中却道:“如此你跟我来……”说时,便举步向东面奔去。
    颜峰放开脚程,宛如奔雷掣电般追上她,拦住她的去路,道:“等一等,我还有一句话要向你请教……”
    瑛姑心中一凛,讨道:“此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单是这脚下功夫,当世已没有几个人练到这等地步。”
    她停住脚步,道:“什么事?”
    颜峰道:“你见过她面貌没有?”
    瑛姑点点头,道:“当然见过啦!她只忌男子,不避女子!”
    颜峰道:“她的面貌到底长得怎样?”
    瑛姑微微一咽,道:“姿容艳绝,举世无双!”
    颜峰冷冷道:“只有这两句话么?”
    瑛姑听出他的口气中,似乎有点问题,暗感讶异。但她也是聪明绝顶之人,眸子一转,微微晒道:“还有一句。”
    原来她此刻摹地记起那美艳夫人也在此山之中,说不定颜峰刚才也碰见了她,而把她识认为凌玉姬,或者美艳夫人曾经告诉过他什么话。
    她这一猜可就一点也没有猜错,只听她道:“还有一句话就是那玉姬小姐宛如美艳夫人化身……”
    颜峰顿时不言不语,脑中浮现美艳夫人千娇百媚,艳丽无双的容颜。
    他本来已深深被美艳夫人迷住,假如凌玉姬当真与她长得一样的话,当真值得牺牲一切将她弄到手中。至于他早先竟肯舍弃美艳夫人之故,并不是因她年事稍大或者不够美貌,而是因为得知凌玉姬长得与她一般,那凌玉姬不但是处于,同时又是无名氏的妻室,加上青春年少,他自然而然将全部心意放在她的身上。瑛姑意冷冷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颜峰道:“你向来是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我怎会不信你的话。”
    瑛姑听了这话,不觉做然一笑。
    他接着又道:“只不知凌玉姬和美艳夫人比起来,哪一个长得更美丽?”
    瑛姑心中忖想道:“我必须说玉姬长得美丽一些,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揭开她的面纱!”当下道:“她们两人面貌长得十分相肖,原也分不出哪一个美丽些,凌玉姬小姐到底是个含苞未放的少女,多了青春的光彩,自是比夫人娇艳得多。”
    颜峰暗中吞了一口唾味,恨不得马上就把凌玉姬找到,揭开她的面纱瞧瞧,更恨不得立刻就占有了她,享受她青春美丽的肉体……
    但他虽是情急已极,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流露出来,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我再向你请教一事,那就是凌玉姬和美艳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她们之间可有什么深切的关系?”
    瑛姑忖道:“你等会儿就得丧命在凌玉姬神秘奇功之下,跟你说了,也无妨碍!”
    于是答道:“这话问得好,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的人知道,凌玉姬乃是美艳夫人的女儿!”
    颜峰怔一怔,不禁轻轻啊了一声,此时,三丈远的树叶后面人影微闪,晃眼便奔出老远。
    颜峰和瑛姑一点也不曾察觉,颜峰眉头一皱,道:“当真有这等事么?”
    瑛姑道:“这就奇了,我这是第一次告诉外人,而你偏不相信!”
    颜峰寻思有顷,道:“我不是不信你的话,而是想到美艳夫人居然肯为凌玉姬的父亲生下孩子。可见她对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倾心相爱。”
    瑛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忖道:“这有什么稀奇?她曾经生下了我,但她却不见得对我父亲苦行禅师有什么真情。”
    颜峰接着又道:“凌玉姬的父亲是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无疑。听说这位凌驾天下武林的奇人长得身材高大,英风凛凛,有龙行虎步之姿。唉!她相貌既是不凡,武功又高,无怪美艳夫人倾心相爱,为他生下孩子。”
    他虽是险诈之人,但到底出自名门,又具有好雄的心胸气度,是以此时缅怀前辈豪情风流,不觉十分神往。
    瑛姑道:“走吧,别要让玉姬小姐跑开,再也找她不着……”
    颜峰陡然一震,道:“是啊,这才是最要紧之事……”但他却没有立刻举步,又接着道:“玻姑你说我非马上揭开她的面纱不可么?”
    瑛姑道:“你这人平日颇有决断,为何今晚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她停歇一下,接着道:“自然是非揭她面纱不可!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淬出不意,将她面纱取下,见到了她的全貌,那时节她就毫无法子,只好不理无名氏而委身嫁给你了。”
    颜峰胸中热血沸腾,暗想如果她委身下嫁的话,就是短十二年命也是甘心!当下决然道:“走吧,请玻姑前面领路!”
    瑛姑应一声好,转身向东面奔去。
    不久,便奔到峰脚下,远远已可见到三株高树作品字形矗立。在那三株古树之前,果然有一片茂密树丛。
    他们站定观看,颜峰低低道:“不好,我忘了一件大事……”
    瑛姑讶道:“什么大事?”
    颜峰细声道:“蓝岳他……”下面的话甚是模糊,听不大清楚。玻姑听见这事有关蓝岳,心头大震,不知不觉俯身过去,道:“公子说什么?我听不见!”颜峰道:“我说蓝岳兄他……”玻姑赶紧又移近一点,几乎已碰到他,突然感到劲风袭腰,猛地醒悟时,已被颜峰以迅快绝伦的手法,点住腰胁问四处穴道。
    瑛姑顿时四肢百骸尽皆麻木酸软,站立不住,跌倒地上。
    颜峰伸手抓住她的腰带,提起来纵到侧面一方山石之后,将她摆在暗影之中,冷笑一声,道:“我不会向你加害,也不会乘机取回你身上的珍宝,若然凌玉姬当真因你的指点而落在我手中,我就回来将你穴道解开,那些珍宝就当作酬劳,但万一你的话不尽不实,我能够活着回来,你或者可以不死,却要受点活罪。万一我回不来,你身上四处穴道之中,有三穴可以到时自解,但那期门穴乃属足厥阴肝经,三个时辰之后,肚伤血枯,先是一身武功自行散去……”
    瑛姑乃是当世高手之一,哪能不晓得人身穴道的种种奥妙,那期门穴如果下手点得重了,立即送命,点得轻了,也要受到重伤。目下听地颜峰一说,登时明白他另有家传点穴绝学,力道不轻不重。若是肝伤血枯的话,武功自然要散去。
    大凡武功高强之人,无不深知武功散去时的元量痛苦,在起初的丁个时辰之内还有得救,过了一个时辰,风吹草拂,都宛如利刃剜刺,此时即使有神医国手,也没有下手救治的机会。试想风吹草拂尚且剧痛难当,如何还能诊查脉息?又焉能下手解穴及灌药?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真是比取了她的性命还要害怕一万倍。
    可是她目下发不出一点声音,因此纵然有心将实情告知颜峰,也没有法子。
    颜峰却由是于深知这瑛姑满肚子毒计,因此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免得多生波折,反而中计。他想本来十分周到,便是当地到达凌玉姬藏身之处时,纵无有伏兵暗袭,以他一身本事,对方又少个瑛姑,自然可以随时脱身出困。至于凌玉姬的奇功杀人于无形固然厉害,但没有瑛姑在后面伺隙毒害的话,他便可以专心一意对付凌玉姬了。再说,他焉能将千辛万苦从财神之墓中得来的许多元价之宝当真分给瑛姑?
    这两人都是阴险奸诈之辈,手段各有千秋,目下的局面,还不知谁胜谁败。
    颜峰提一口真气,向那茂密的树丛奔去,一面飞奔,一面顺手折了一截树枝,拗断成七八节,藏在掌心之中。眨眼间已经奔到树丛边,他晓得凌玉姬虽然不会出手与人搏斗,但身上练有奇异的神功,耳目都比常人灵敏得多。
    困此他一迫近树丛,便轻轻扬手发出一节树枝,嚏的一声落在左面数丈之处。
    他预计这时凌玉姬如果听到听息,一定转眼向那边望去,是以趁机迅纵人树丛之内。
    那片树丛十分茂密,占地约三丈方围,当中有一圈空地。
    颜峰落在那一圈空地外面数尺中的树叶空隙间,没有一点儿声息。
    放眼从隙缝中望人去,只见空地中果然有个白衣美女,悄然而立,此时果真如自己所料,面向那节树枝落下之处,惊惶瞧看。
    颜峰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个白衣美女面掩轻纱,翠眉人鬓,那对美眸黑白分明,澄如秋水。正是目下天下武林中无数高手逐鹿争夺的凌玉姬。
    不过他记得美艳夫人长得和她也是一模一样,因此他并不立刻相信她就是凌玉姬。假如瑛姑不是美艳夫人的婢子的话,他这时就不会疑心犹豫了。
    只见她惊惶四顾,最后似乎因没有什么异状,这才轻轻吐一口气。
    颜峰小心地打量她,从她的样子举止上,实在看不出她是凌玉姬或是美艳夫人。
    他从其他角度端详,心中却暗暗可惜自己早先没有小心辨认住美艳夫人身上装束衣物有什么奇特之处,以致此刻实在认不出来。
    他乃是深沉多智之人,此时毫不急躁,潜心细细打量。
    忽见她头上鬓发后顶处稍稍散乱,而且还有三四张小小叶子沾着。
    他心中一动,忖道:“她若是美艳夫人的话,以她一身绝顶武功,怎会被枝叶拂到头发,身负武功之人,即使在穿过密密的树林之时,仍然会本能拂向头面的枝叶,由此看来,她一定是凌玉姬元疑了………
    但他仍然不大放心,忖道:“我可以再试她一试,这就发出一节树枝,落在远处,声音务求轻微。如果她是美艳夫人,定然假装听不见。但如果是凌玉姬的话,她不但听见,而且会转眼瞧看……”
    当下觅准头上枝叶空隙,将一节树枝扣在食拇两指之间,运足真力弹了出去。
    那节树枝飞了出去,在数丈以外才落下,传来一下极是轻微的声息,如果不是内功深厚,耳目特灵之人,真是无法听到。
    那位白衣美人转头向树枝落处望去,眼中露出惊慌之色。
    颜峰微微一笑,忖道:“不错了,她真是凌玉姬。她目下万分留神四下声息,以她的耳聪,这一下声音虽小,仍然可以听见。虽然她反应太快,不似她平日那么温柔。可是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环境之下,动作快了一点也是人情之常。”
    这时他心花怒放,首先再次看准地形,然后将掌心中六七节树枝准备好,突然发难。
    先是一节树枝疾射人空地中,啪的一声,击中对面一根树干上,他用的乃是内家真力手法,那节树枝一碰到物件,立刻疾弹回来,直向凌玉姬身上射去,极是劲急。凌玉姬惊得急退时,那节树枝擦体而过。颜峰又依样葫芦地发出一节树枝,弹了口来,凌玉姬又退一步。
    颜峰一连发了五节,凌玉姬就退了五步,后背就靠近颜峰一步。这五步退下来,她的后背已堪堪碰到树丛枝叶,离颜峰只有三尺,伸手就可以摸到。
    颜峰本可伸手点她穴道,可是他记得自己吃过大亏,凌玉姬身上练有一种极为神奇厉害的神功,能够将敌人的力量反震回去,当时他被她震开之时,也是抓扣住她脉穴,照理应该连真气也无法运转,而她却能够发出一阵强大绝伦的潜力暗劲,不但震开自己,还几乎全身麻木而跌倒。
    因此他万万不敢再伸手去点她的穴道,这道理十分明显,她目下正在闪避斜飞而到的树枝,身上元疑已运起神功,此时如若出手点她穴道,适足自取其辱而已。
    当下他依照原定计划,突然冷哼一声,道:“玉姬,你看是谁来了?”
    凌玉姬骇一跳,突然转身向他瞧看,满面尽是诧骇之色。
    淡淡月色之下,彼此相距只有两尺左右,自然看得清楚。只见树丛树叶已经压开一角,露出一张长形的面孔。
    她才看清楚时,颜峰迅快如闪电般伸出右手,五指发出强凝真力,虚虚一抓,顿时将她面上轻纱揭起。
    颜峰目光到处,只见她素面朱唇,媚目流波,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尤其使他神摇心荡的,便是她长得跟美艳夫人一模一样。
    他在财神之墓中与美艳夫人有过合体之缘,对于她的内媚已是铭刻深心,是以此时面对长得和美艳夫人一模一样的凌玉姬,那一缕蚀骨销魂之感也自附会在她身上。这刻他不但忘形地伸出舌头,,同时也忘记早先预定的应变之策,将压开的枝叶放松,挡住面对面的空隙。
    凌玉姬惊惶地向后退去,颜峰嘿嘿冷笑连声,举步冲出树丛,身上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
    颜峰沉声道:“你自家有过誓言,凡是见到你全貌的人,便得嫁他为妻,可是当真?”
    凌玉姬渐渐恢复正常,道:“是又么样?”
    颜峰道:“我不想动手用强,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凌玉姬道:“你已见到瑛姑了?是她告诉你我在此地?”
    颜峰点点头,接着道:“这些你何用追究,反正目下你已经属于我。我愿意为你舍弃一切,与你隐居在景物清幽,人情淳朴的小城或乡村之中凌玉姬道:“你牺牲了什么?”
    颜峰精神一振,道:“我如果得不到你的话,不出十年,即可号令天下武林,日常生活的种种享用比王侯还要华奢……”凌玉姬缓缓道:“我如果不跟你去,宁可自毁誓言,你便如何?”
    颜峰怔了一阵,深深叹一口气,道:“我未曾见到你全貌之前,还能出手相迫。现下却不敢得罪了你,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这话说得情深意重,十分真挚,面上泛起一片黯然之色。
    凌玉姬沉吟道:“你果真这么喜欢我么?”
    颜峰道:“我见到你的全貌,只要这一生能够与你厮守在一起,就是为奴为仆,做牛做马也是甘愿!”凌玉姬摇摇头,道:“我的样子真的对你有如许力量?”
    颜峰道:“如有一字虚言,日后乱刀分尸,不得好死!”
    凌玉姬眼珠微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瑛姑现下在什么地方?”
    颜峰道:“她就在那边一块石头后面,已被我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你可是要拿她出气么?”凌玉姬点点头,颜峰接着道:“她被我点中期门穴,只等三个时辰之后,其余三处穴道自行解开,血气开始逆攻肚脏,不出一个时辰,血枯肚伤,此时风吹草拂,宛如利刃刺体,疼不可当,如此久则十个时辰,快则三个时辰,始行丧命,她如此下场,你满意了吧?…
    凌玉姬道:“很好,如此我就不必找她了……”颜峰放软声音,道:“我们走吧,快点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凌玉姬冷笑道:“你可是害怕无名氏么?”
    颜峰在她面前,焉能承认?腰肢一挺,道:“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伯!”
    凌玉姬道:“这就行了,你先得把无名氏杀死,我才能遵照誓言,委身嫁你!”
    颜峰默然不语,凌玉姬道:“你如果自问赢不了他,那就休想与我终身厮守,除非你……”颜峰听到尚有第二条路可走,不觉伸长脖子,侧耳聆听。
    凌玉姬接着道:“除非你能够与帝疆四绝争雄逐胜,不为他们所败,我也可以嫁你广颜峰瞠目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多的条件?”
    凌玉姬道:“当然啦!要不是我认为你有这种资格,你早就像玉虚宫浮尘子一样横尸我脚下了!”
    这几句活古怪得有理,颜峰不由得不信,皱眉道:“如此说来,无名氏也打算与帝疆四绝争一日之长短子?”
    凌玉姬道:“不错,还有一点我还没有讲清楚,那就是你杀死无名氏的话,必须光明磊落,不得暗箭伤人。我一定要在场目击。你如果赢得他,并且取他性命的话,我就甘心情愿做你的妻子!”
    颜峰寻思一下,决然道:“好,我一定设法找到无名氏,与他拼个生死!”
    话犹未毕,树丛中传来一种枝叶断折的暴响,接着一条人影突然飘落在颜峰左侧数尺之处,冷冷道:“无名氏在此,你有什么本事,不妨施展出来凌玉姬惊暖一声,叫道:“你……你怎的找到这儿?哎,真把我急死了……”叫声中向他扑去,搂住他脖子,身躯贴在他怀中。
    无名氏剑眉耸起,宛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颜峰眼中喷出妒恨光芒,厉声道:“凌玉姬,快点滚开!”
    无名氏冷冷道:“你听见没有,滚开吧!”提脚一踹,顿时把凌玉姬端开寻丈,叭达一声摔在地上。
    他此举倒把颜峰弄得如坠五里雾中,茫然莫测其故。无名氏剑眉斜轩,朗笑一声,道:
    “似她这种低三下四,朝秦暮楚的女人,何足挂在心上,颜兄你说是也不是?”
    颜峰心中道:“你曾经得到过她,自然弃不足惜,但我从来未曾得过她的青睐,焉肯舍弃……”他心中尽是利害得失之念,哪里领略得到无名氏的壮士豪情,英雄胸襟。
    他道:“无名兄说得倒是容易,她目下已是兄弟的人,你可不得对她无理。”
    他两眼望着地上的凌玉姬,举步走过,擦过无名氏身边时,突然迅忽转身,骄指如乾,疾点无名氏胸胁间五处大穴。
    无名氏吸一口气,运起绝顶内功,脚下纹风不动,但上半身尤其是腰胁之间,陡然缩退大半尺。
    手指虽是落空,但以他的一身功力,相距如此之近,又是全力攻袭,指上发出的真力不亚于尖锐的点穴撅。谁知无名氏虽是中了他的指力,却行如无事,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颜峰心中大凛,暗忖这个强敌情仇一身武功竟不知有多么高深,如果彼此堂堂正正之阵,对面交锋,实在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无名氏哼了一声,道:“颜兄擅长偷袭暗害,兄弟早就佩服得很!”
    凌玉姬愤愤地尖叫一声,道:“颜峰,我对你说过什么话来着?…
    颜峰冷冷道:“姑娘的话,颜某岂能忘记,但怕只怕颜某竭尽一身本事,将无名氏击毙之后,姑娘却不肯遵守诺言,跟随颜某。”
    凌玉姬咬牙切齿道:“只要你击毙此人,我甘心情愿永远跟随着你!”
    颜峰眼中闪动出奇异光芒,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凌玉姬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颜公子可别看小我是个女流之辈!”
    颜峰道:“好,好,颜某今日就为姑娘舍身一拼。若是生而无欢,死亦何惧之有!无名氏,你若果不敢与我一决生死,那就趁早说出来,当着凌姑娘的面前,向我叩三个响头!”
    无名氏冷冷地望着他,双眉轻皱,似是寻思对方这话是否可行!颜峰那么好险多智之人,此时也不禁暗暗诧疑忖思。
    歇了片刻,无名氏倏然仰天长啸一声,这一声长啸之中,隐隐表示出他业已想通了什么难题,是以发出长啸,抒发胸中的舒畅。
    颜峰道:“你要打就打,何用装模作样?”
    无名氏微微一晒,道:“你虽是阴险无义之辈,但说的话却未尝没有道理,你说一个人生而无欢,死亦何惧之有,这句活当真值得深思寻味!”
    颜峰面色毫无变化,他为人一向沉潜多智,每逢面对敌人之时,克制之力便突然大见造诣。此时尽管心中情绪起伏,惊喜不定,却丝毫不露诸形色。原来他心中暗暗想道:“无名氏特地提出我说的这句话,敢是因为凌玉姬当面要取他性命,是以他感到生而无欢,便不惧死,要与我放手一拼?”
    他转眼向凌玉姬望去,只见她已经移目望天,眼中闪耀着莹莹泪光。
    三个人三样心事,淮也测想不透别人心中想法。
    颜峰自知武功比不上无名氏,因此并不急于出手发难,暗暗竭知思索应付强敌之法。
    他本是足智多谋之人,念头一转之后,暗自想道:“眼下此人既不可以力敌,便当智取,但此刻主客之势铣两相当,元从先行布置有利形势,唯一之法,只在攻心。他既然首肯我‘生而元欢,死亦何惧’的话,元疑凌玉姬的反常变节,对他打击甚大,我只从这一方面着手扰乱他的心神,然后觅机动手,必有可乘之机,得以一举击毙此人……”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之后,微微冷笑道:“我还有几句话语要说,说完之后,就要领教你惊世骇俗的绝学了。”他不但避免在武功方面说出轻视自大之言,以致刺激得对方生出争雄斗胜之心。甚且还故意说他具有惊世骇俗的绝学,好教对方骄做自大。
    他接着道:“这一战于你我是生死之争,于凌玉姬姑娘却是决定终身之举,我如果幸而取胜,便不须说,如果死在你手下,她目下已是我的妻子,只好守寡殉节,终身不得投向别人怀抱之中……”
    无名氏冷哼一声,望也不望凌玉姬一眼。
    颜峰又接着道:“无名氏你棋差一着,错在不曾与她真个成亲,以致启人凯觎之心,这件事完全怪不得凌玉姬姑娘,你却须担负一切错误之责!”
    无名氏再也不能缄口不语,怒声斥道:“胡说!这是什么道理?”
    颜峰见目的已达,轻笑一声,道:“你武功虽高,智力却低卜这等道理纵是三岁小童也听得明白,你不妨细心想想。我懒得跟你罗咦,可要动手啦……”原来他故意捏造一篇歪理,好教无名氏分心寻思,动手时武功不免会打个折扣。而这件事关涉到凌玉姬终身,不由得无名氏不分心想个明白。
    他向前跨了两步,提聚全身真力,发招疾攻。
    无名氏果然因心神不定,倏然飘退数尺,不曾出手封拆。颜峰暗喜好计得售,急急欺身进扑,掌发连环。他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出手招数,元一不是帝疆绝艺,奥妙凌厉兼而有之。无名氏心绪混乱,哪能抵挡封拆,仗着身法神妙,急急又退。
    突然两条人影凌空飘落在树丛中的空地下,其中一个厉声大喝道:“颜峰你专门兴凤作浪,无事生非,且吃我一拳……”喝声中呼的一拳向他背心猛击。
    另一个人则嘿嘿冷笑数声,口中迸出“接招”二字,也自发掌连环疾辟这两人出手威势不同凡响,但见拳力山涌,掌风飓转。颜峰大吃一惊,身形斜转,双掌一齐向后甩拍,严密封住身后上中下三盘。
    只听“砰砰”两声,那两人所发拳掌的内力都劈中了颜峰,颜峰哼了一声,借势向前冲出六七尺,这才站定脚步,旋身瞧看来人。
    他虽是以家传秘学,一式偷自帝疆绝艺的“雁背夕阳”,运足全真力,封住后背,但那两人功力深厚异常,这一下只震得他面红耳赤,气促心跳。
    定睛看时,来人竟是名列封爵金榜的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
    罗叶两人待扑上去动手,无名氏已经开口道:“两位且慢手,在下还话说……”罗叶两人感念无名氏开放财神之墓救他们出困的恩德,又恨那颜峰阴险毒恶,不但屡次加害凌玉姬,而且还有烦恼峡一段仇恨,是以早先一见这颜峰力迫无名氏之际,不禁怒火上冲,立时出手。目下既听无名氏出言阻止,便一齐气沉丹田,硬生生煞住前扑之势。
    无名氏拱手道:“多谢两位……”接着转眼望住颜峰,冷冷道:“颜峰你以一身家传绝学闯荡江湖,业已脐身高手之林。今日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绝不使诡弄诈?”颜峰暗暗行功运气,迅速在身体肉转一周天,自觉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这才仰天朗声大笑,道:“好极了,我就怕你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他转眼向那边望去,只见凌玉姬兀自伏在草地上,心中陡然一震,但觉这个绝世美女,真是天下间最不祥之人,她足迹所至,总是争战不休!
    他本是好雄人物,此刻心智一旦脱出财色二字羁绊,立刻将前因后果,看得透透彻彻。
    当下又接着道:“罗门居士和叶慕叶大侠刚才责怪本人兴风作浪,元事生非,这话对不对,本人不予置辩。”
    颜峰又道:“现在却想请你们作个见证,今日之战,如果无名氏赢了,将我立毙当场,自元话说。设若本人输败之后,幸而不死,从此置身于江湖之外,更不打扰他和凌姑娘的好事……”
    无名氏接口道:“照你的口气,反过来说也要我这般做法,是也不是?”
    颜峰道:“正是!”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一齐转眼向凌玉姬望去,只见她趴伏在草地上,双肩和身躯不住轻轻耸动,显然是暗暗抽泣。
    对于这种男女之间的事,他们实在无法,只好回头向无名氏望去,看他怎生回答?
    无名氏朗声一笑,道:“你的意思好得很,我不妨让你占一点便宜,那就是今日如果你不幸失手落败的话,你若是心中不服,两个月后,我在……”他沉吟一下,预算自己要南下前赴黄山,途中必须经过许多地方。突然一个地名浮上心头,随口道:“我就在庐州城外的皇恩寺等你,再作一场生死之斗。”
    颜峰冷冷一笑,道:“如果我今日赢不了你,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有何用处?这个便宜不提也罢!”
    无名氏道:“不然,你一向足智多谋,如果输了之后,尚有机会,势必会竭精弹智,研思绝招。同时设法增强内功真力。其次,只要你不施展诡计恶谋,届时你尽管多带人手,堂堂正正与我决一死战,我纵是败在你多人围攻之下,却甘心情愿,你看怎样?”
    这一番话只听得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都中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地上抽泣不已的凌玉姬,这刻也不禁微微抬头,望住无名氏。
    颜峰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不否认当真是个大大的便宜,可是……可是……”
    无名氏接口道:“你想问我为何予你以这等机会是不是?”
    他话声一顿,转眼探瞥诸人,只见颜峰不住点头,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则身躯微微前俯,伸长颈子,一望而知他们也十二分想知这到底是什么原故。
    无名氏傲然长笑一声,道:“我如果不予你一个机会,只怕你日后永不心服,与其如此,倒不如作如此安排,教你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颜峰也是骄做自负之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面泛怒容,厉声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横行到几时……”
    话声未歇,已自提气聚力,脚下不了不八,一掌当胸,一掌斜斜举起,作势欲击。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虽是见多识广,名列封爵金榜之上,但也认不出他这一招是什么家数。叶傈心中一凛,大声喝道:“等一等,我们身为见证人,也有话说……”
    颜峰凝目卓立,冷冷道:“你在自有大侠之名,行事却不公正。嘿嘿,你分明是拖延时间,好让无名氏思考对付我这一招的法子。”
    十二金钱叶藻面上微微一红,他本来不善作伪欺诈,这时心中有愧,当真说不出话来。
    无名氏道:“颜峰你少说废话,这一招以我看来,平淡元奇,哪用寻思破解之法……”
    颜峰原式不动,仰天长啸一声,他内力深厚,这时又特意要响亮,用足全力。但听这阵啸声高亢人云,浩浩荡荡,震得数人耳鼓作响,心中烦促,如若这些人不是内家高手的话,当时就得被他的啸声震死!
    这阵啸声不但远远传出,响彻穷山,而且悠长绵远,老大一会儿儿工夫方始停歇。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不禁相顾失色,无名氏却冷笑一声,深深吸一口气,仰首向天,也自发出一声长啸。
    他的内功修为本是别辟路径,与众不同,乃是凌波父临死前方始悟出的元上心法,与佛门神尼伽因大师的无相神功几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无名氏虽是修为时间有限,但屡经忧患奇逢之余,内功造诣已深厚异常,远胜于苦修数十年的内家高手。
    这一声长啸清劲高亢,直有穿金裂石之威,声音虽是劲急凌厉,但含气敛劲,一听而知犹有余力。
    颜峰等数人但觉心悸耳鸣,急忙暗运内功相抗。纵是如此,仍然感到血流加速,脉穴颤跳。
    无名氏仰天长啸,足足有半盏热茶时分之久,才突然收住。
    众人忽然觉得四下静寂得出奇,原来那无名氏的啸声太过劲厉震耳,所以收歇之后,四周便似乎特别寂静。
    这两人以啸声较量内功,却是无名我式赢了。罗门居士道:“无名兄内功之强,当世元两,佩服……佩服……”他不提两人的输赢,只说无名氏当世无两,分明已指出颜峰输了。
    无名氏欠身拱手道:“罗门居士谬加赞誉,愧不敢当。兄弟这一下虽有卖弄之嫌,但其中这实在含有深意,诸位不久自当明白。”
    颜峰厉声道:“无名氏你废话少说,本公子要出手啦。”他的姿式早就立好,这时跨上一步,右掌疾拍出去,他的右掌本来举到肩头,此时拍出自是攻袭对方上三路。可是掌势发了一半,陡然成为斜折腰胁,当胸的左掌也欲出未出,变成另一种凌厉攻势。
    无名氏一看他出招变化,脑中陡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这时但觉对方双掌所罩的部位繁多奥妙,尤其是那只欲出未出的左掌,暗蕴数十百种杀手妙着,当真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绝招。
    他心中冷笑一声,暗想这一招元疑是帝疆四绝中那个曾经在财神之墓前出现的葛老人的家数。自己目下不但精通凌波父的修罗七炔,还加上伽因大师的大悲佛手,这两种绝艺都是武学中攻守之道的种种要诀秘旨,变化精微,深奥元匹,任何人只须参悟出其中之一,便可成为武林高手,任是最平凡的招数,暗蕴这两种妙谛秘旨之一在内,立时化腐朽为神奇,寓深奥于平淡。
    无名氏这时对颜峰所使绝招的先手后着都看得明明白白,有如素所诸悉。他自家还不知道自己因学会伽因大师大悲佛手,得以与修罗七诀比照参悟,一身武功已突飞猛晋,高上一层。还以为颜峰总是因偷学得来的绝招所以未尽精微,被自己一眼就看穿看透。当下身形微侧,左手向右,右手向左,迅疾抓去。
    他这一招只是普普通通的擒拿手法,不过奇就奇在他双手所抓之处,分明是空虚无物,除非对方自动凑了上去,不然的话,这一就等如空发。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都是当代高手,以他们武功之强,阅历之丰,仍然测不透无名氏这一着空招有何奥妙之处,都感到大惑不解。
    凌玉姬却轻轻嚏了一声,声音中尽是惊讶诧异之意。
    颜峰见他发出虚招,正要大喝挥击伤敌。喝声还未出口,猛觉自己这一招蕴含的六七种变化,竟然没有一种可以发出伤敌,无论以哪一种变式出手,都在他双手十指擒拿威力笼罩之下,这一惊非可小可,侧身斜闪数尺,错开这种对面被制之势。
    原来颜峰到底不能与帝疆四绝相比,虽是偷学不少帝疆绝艺,但施展之际,未尽精微。
    是以直到自家当真要施展后着击敌之际,方始发觉对方尽制机先。若是换作帝疆四绝的话,无名氏才一出手,早就看透其中奥妙,不须等对方招数全发,便已变化招数,另换一路武功,可争回主动之势。
    那罗叶两人面上茫然之色未收,又添上骇讶之容。各自用心揣测颜峰为何要急急闪开之故。
    帝疆绝艺已是宇间武学中绝顶功夫,除了内功遇异俗流,高不可攀之外,各人所擅的武功都达到武学中各种路子的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论是阳刚阴柔正大奇诡都被他们的武功包含在其中,等如是武学中的总纲要领,其下流派变化虽多,总不出纲领包含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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