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九章闹馆三侠戕钦使
    这一来不但智禅上人感到意外,连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诧异莫名,少年壮士心里暗想:“这两个著狗秃贼,上一次不是在哈密城外乌罗庙暗算我们,被我们杀得亏输大败,结果弃庙逃走的吗?怎的相隔不到半年功夫,会跟着满清钦使到达赖宫庭呢?真个是冤家路窄哩!
    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也看见了智禅师徒,神力尊者面色陡变,赤陀上人却是夷然自若,不动声色,好像跟智掸上人这班人漠不相识一样,那两个满清钦使同达赖喇嘛行礼之后,左边的钦使打开锦盒,拿出乾隆皇帝的诏书来,念道:“大清承天启运圣明天子,赐汝西藏达赖法王金印一方,诏书一卷,文曰:廓尔额山僻小国,不敬天朝,朕令贝子福康安统率大军,弗民伐罪,假道西藏,一如法王所请,王师入藏,除知会汝等边隘守卒之外,决不取汝部人民一针一线,亦不损汝藏部一草一木,乱平即退,绝不稍留;今后并豁免藏部入贡三年,钦此!年月日”。
    诏书读罢,站在左边的僧正,把诏书文句翻译成藏文,达赖喇嘛听了,不禁大喜,立即降下法旨:“收拾拉萨城的珠卜寺做天朝钦使驻节之所,大排筵席款待,不得怠慢!”
    这两个钦使立即躬身引退。
    史存明看见达赖喇嘛漠视满清的阴谋,居然还用上宾之礼款待满清钦使,举个比喻,好比鱼儿吞下钓饵,不禁着急起来,低声叫道:“师傅!”智禅上人立即向徒弟使个眼色,满清钦使退走之后,达赖又再降下法旨,向智禅上人道:“汝等不远千里而来,法王非常嘉许,请暂时居留宾馆,法王再过几天召见!”智禅上人只好引退。
    一行人走出布达拉宫的大门,史存明忿然道:“师傅!
    达赖喇嘛真个是狗咬吕洞宾,蠢如豕鹿,连这点阴谋也不知道……”
    他还要说下去,智禅上人摇一摇头,史存明回头后望,两个黄衣喇嘛由里面出来,史存明只好把要说的话吞回肚里,和师傅返入拉萨,回到宾馆,智禅上人向范金驹兄弟说道:“你们兄弟过去,看定门窗,如果发觉有人偷听,立即动手,不用客气,知道没有!”范金驹两兄弟唯诺答应。
    智禅上人向金弓郡主道:“侄女!你记得当天晚上,我和你在福康安大营里,偷听到福康安所说的话吗?”孟丝伦道:“怎么会不记得!福康安说表面上佯为答允达赖喇嘛开列的条件,假道过境,然后驰师突袭拉萨,并且先派几千清兵扮做骆驼商队,混入拉萨圣城,外攻里应,你老人家忘记了吗?”
    智禅上人笑道:“我怎样会忘记,事实摆在我们眼前,满清的钦使来了,满清的军队呢?不用说也依照原定计策,分批混入拉萨,可是达赖喇嘛似乎不信我们的话,好侄女,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金弓郡主不假思索说道:“先破内应!再却外敌!”智禅上人点点头道:“很好!可是清兵混进拉萨的决不止三五百人,至少有二三千人,咱们目下只得几个人,怎样破内应呢?”
    孟丝伦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咱们首先到珠卜寺去,杀掉满清钦使,搜出他们做内应的证录,交给达赖法王,叫他清除内奸,这样不是擒贼先擒王吗?”范公达拍掌大笑道:“甥女的话对了!事不宜迟,我们在今天是外动手吧,先杀满清钦使!”
    史存明忽然说道:“师傅,今天你在殿上,看见那两个番狗没有!”智禅上人断然说道:“怎的不见!不过这两个贼番僧,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何足为虑!今天晚上,明儿和侄女一起跟我去,金驹金骥在这里看守范老弟便了!”
    范公达本来不甘雌伏,坐在迎宾馆里因人成事,可是自己双腿早年残废,这几天虽然按照地缺翁的图谱,勤练昆仑派的绝技狂风腿法,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只有默然罢了!
    这天晚上,二更过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换过夜行衣服,收拾停妥,带了兵刃暗器,飞身跳上屋厉,就要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孟丝伦忽然叫道:“师伯,那边有人,小心注意!”
    智禅师徒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星月微光之下,看见东南角上,两条人影一先一后,疾如流星,直向自己所住的迎宾馆奔到,史存明恍然大悟,叫道:“师傅,我们还不曾向满清钦使动手,鞑子已经派人来暗算我们哩!”
    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我们巴不得要他这样哩!来的一定是那两个番狗秃贼,这两个天龙派贼秃,本领稀松平常,师伯,不劳你老人家动手,由我和明哥哥收拾他吧!”
    智禅上人看出两个来人头上戴着羊角僧帽,不是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是哪一个?笑道:“很好,我躲在旁边看,你们两个要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三回五合之内,收拾了他,手脚要干净利落!”史存明答了个是字,智禅上人果然翻落屋檐,隐在暗处观战。
    史存明和孟丝伦仍然挺身兀立,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影已经由远而近,金弓郡主没有猜错,来的正是神力尊才和赤陀喇嘛,他们看见史存明和孟丝伦抱剑卓立,站在迎宾馆的屋顶上,不禁愕了一愕,神力尊者生性暴躁,喝道:“小子!你们也到拉萨来了!快快过来纳命!”
    这番憎口中说着话,彪躯一晃,阔袖抖处,嗖嗖两声,连人带龙头铲,猛向史存明立脚处飞扑过来,哪知道他身上刚才向空中一纵,斜刺里呼呼两响,飞过一团五色彩云,神力尊者陡觉上半身一紧,脑袋和两肩吃金弓郡主抛过来的七巧五云兜罩个正着,番憎不禁大惊,他身子在半空里,无从发力,急不迭忙把身子向下一沉,正要脚找瓦面,哪知道金弓郡主出手比他还快,左手刚才抛出七巧五云兜,右手抽出青钢剑来,娇躯晃处,平空跳起五六尺高,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过岭”,嗤的一剑,扎进神力尊者右肋,本来以神力尊者法都罗的武功造诣来说,孟丝伦实在不能够一媚面间把他刺中,可是金弓郡主冰雪聪明,兜剑并用,一,出手用五云兜罩住了番僧的头脸,趁他吃惊挣扎的一刹那,使出雷电剑绝招来,一剑刺中神力尊者要害,法都罗惨叫一声,鲜血飞出,当堂呜呼丧命!
    这边金弓郡主刺毙神力尊者,那边史存明也宣告得手,原来在法都罗扑向孟丝伦的同时,赤陀喇嘛也把双钹一晃,直奔向史存明,少年壮士忽然想起天池三怪最近传授的三阴灭阳掌来,这路掌法威力不知怎样,自己何不拿这番憎尝试一下?他的心念刚才一动,猛觉黄光照眼,赤陀喇嘛已经连人带双钹迎面飞到,番僧这一扑来势十分凌厉,史存明放在往日,非要侧身闪避不可,但是他学了天池三老的绝技,胸有成竹,倏地抖丹田气,一声大喝,使出三阴掌头一招,“后弄射阳”,双手一圈虚捧成球,陡的翻身回臂,一推一撞,赤陀喇嘛两片铜钹,眼看砍在史存明的身上,他猛觉敌人双臂圈处,一股劲气撞了过来、砰砰两声大响,赤陀喇嘛连人带钹,被劲气撞得翻了一个大跟头,头下脚上,砰的一声,由瓦面翻下来,摔在石地之上,番憎跌了个发昏二十一,他急不迭忙的伸手向地一按,正要用个“鲤跳龙门”跃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飞身下来,反手一撩,“天蟾吞日”,砰的一掌打中赤陀喇嘛胸口,这一下史存明用足三阴灭阳掌七成掌劲,赤陀喇嘛本领再高也禁受不住,半声惨嗥,史存明一掌把他打得像断线纸鹞般,飞出两丈以外,七孔流血,魂归地府!总而言之,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当日在乌罗庙侥幸逃避过智禅上人的诛戮,可是仍旧执迷不悟,怙恶不俊,结局是罪满恶盈,仍旧丧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的手下!
    两番僧先后受戮,智禅上人由暗处窜出来,一搜他们尸身,发觉这两个番僧的身上,佩带着一具半尺长短的革囊,囊里有一个小磁瓶,瓶里贮着淡红色的药粉,老禅师知道这是红教的触骨消形散,立即倒了出来,弹了些在他们的颈腔上,不到一刻,神力尊者和赤陀喇嘛两具尸身,变成了大滩脓血,智禅上人眼看他们的尸首化去,方才吩咐史存明把未用的化骨散收入百宝囊,叫道:“番狗已经宰了,咱们再去收拾钦使!”三个人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珠卜寺奔去!
    珠卜地是拉萨城里第一座规模宏大的神庙,金碧辉煌,杰阁崇楼,气象万千,比达赖喇嘛驻锡的布达拉宫,实在不逞多让,智禅上人师徒不到片刻功夫,已经来到珠卜庙内,他们在日间已经打探好了,珠卜庙向南一座靠近浮图佛塔的高阁,就是满清钦使住的地方,他们按照佛塔的方位奔去,须臾之间,到了阁楼下面,这里人影憧憧;灯火辉煌,满清钦使带来的随从,竟有数十人之众,阁楼上最顶一层灯光明亮,夜风过处,隐隐传来人语之声,智禅上人对史存明附耳说道:“明儿!他们正在那里商量要事,不用说是关于内应这方面了。”
    史存明更不打话,由附近殿顶上一纵身,用了个“燕子钻云”的身法,在冥迷夜空中,真个赛似一只燕子,飞上那杰阁的顶楼,两脚钩住屋檐,使用“倒卷珠帘”的身法,挂了下来,就着楼外涂了朱红油漆的垂花间格,向里张望,只见那两个满清的钦使,坐在太师椅上,这两个钦使一个年约四旬,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眉目精悍,身躯伟岸,一望而知,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根底,那中年的钦使名叫做哲尔博,那壮年的钦使名叫索克图,只见他们面有忿容,在争辩一件事,哲尔博道:“老弟,你用不着拘泥?何必要顾忌破坏拉萨城,放起几百个火头来,把所有喇嘛寺庙连同达赖喇嘛居住的布达拉宫在内,一并化为灰烬,彻底毁灭了达赖法王的统治,这个计策不是很好吗?”
    索克图道:“哲大人,拉萨是西藏人心目里的圣城,如果依照你的计策,把它毁了,藏人世世代代对天朝抱着大恨深仇,这有什么好处呢?孙子兵法有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何必出此下策!”哲尔博发怒道:“我这一下叫做斩草除根,怎的算是下策?你不见兆惠大将军上次征伐回疆,把大小和卓木酋长完全杀掉,回部的游牧部卒,还不是像羔羊一般的对我们驯服?”
    史存明听了勃然大怒!这姓索的钦使还有一点人心,这姓哲的钦使却是居心险恶,该杀之至!
    少年壮士正在气愤,陡觉背后风声一响,史存明回头一看,原来金弓郡主已经飞身上来,她向史存明嫣然一笑,用樱口附着少年壮士的耳边,低低说道:“还等什么?师伯吩咐我们把这两个鞑子宰掉!”
    史存明不禁恍然,沉声说道:“很好,咱们马上动手,不过只可杀那年长的一个,留下那一个年轻的性命!”金弓郡主一言不发,立即拉开弹弓来,就着垂花间格,瞄准阁楼里的灯烛,刷刷刷,连发数弹,弹子到处,灯火完全熄灭!
    金弓郡主这一下弹子打熄灯火的手法,十分高明,因为哲尔博和索克图两个钦使居停的房间外面和阁楼之下,站着十几名带刀的侍卫,这两个钦使身材雄壮,分明精通武技,史存明和孟丝伦万一窜了进去,三两个回合弄他不到,外面和楼下的卫士蜂涌进来,就要功亏一篑!
    所以孟丝伦一开首便用弹子打灭灯烛,使阁楼黑漆一片,然后突如其来的窜进去!她和史存明都是勤练内功的人,双眼在黑夜里,一样可以看见东西,反过来说,哲索两钦使便成了亮眼的瞎子,无从迎敌,自己便可以迅速收拾他们了!灯火刚才一熄,哲尔博失声道:“有贼!”
    话才出口,黑暗里毫光一闪,史存明和孟丝伦已经撞开窗扇,仗剑跳了进来,史存明直奔索克图,手起一剑,向他双腿砍去,索克图的武功相当了得,灯火一灭,他立即跳起身来,把自己坐的椅子抓在手里,史存明向他一进剑,索克图已经听出金风劈刃的声音,矮身塌腰、把椅子向外一扫,哪知道少年壮士手里的断虹剑,正是斩铜削铁神物,区区一把座椅,哪里能够抵挡得来?剑锋到处,椅背椅脚迎刃而断,史存明一剑削中他的左胯,索克图哎哟一叫,椎金山倒玉柱也似,扑通,摔倒在楼板上!
    史存明手急眼快,一脚直飞起来,脚尖踢中索克图的太阳穴,索克图还未来得及跳起,咕咯两声,便自晕了过去!哲尔博却是凶狡,窗扇一打开,他立即矮身向地一滚,骨碌碌,就着地上铺的西藏红毡,要想滚入床底,哪知道黑暗之中瞧不清楚方向,后脑勺轰的一响,撞在椅子脚上,疼彻心脾,喊出“哎呀”两个字来,金弓郡主循声扑上,分心就是一剑,哲尔博伸右掌一迎,黑暗中挨着剑锋,右手五个指头,齐根断了下来,血涌如泉,他还忍着疼痛,一脚向上直登,要踢敌人小腹,金弓郡主反手一剑,砍断哲尔博的脚踝,接着玉腕前推,三尺青锋扎中哲尔博的肚腹要害,这钦使惨叫一声,便自送了性命!
    四个卫士闻声扑了进来,孟丝伦抄起一把椅子,向他们迎面掷去,这些卫士在黑暗无光的卧房里,椅子飞过来也看不见,吧的一声,打中先前一个卫士的胸口,向后便倒,四个卫士头撞头脚撞脚,跌做一团。
    史存明向索克图伸臂一抄,把他挟在肋下,破窗飞出,楼下的卫兵望见了,喊道:“不好!捉拿奸细!”孟丝伦也接着跳出来,弹弓连拽,铁弹连发,吧吧吧,打灭了楼下的灯火,几层阁楼一片漆黑,清兵手忙脚乱,金弓郡主在大笑声中,随着史存明的背影,飞身逃去!
    且不说珠卜庙里的满清卫士,乱做一团,再说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夜袭满清钦使得手,飞身出来,智禅上人在外边策应个正着,一声呼哨,老少三人同时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穿房越瓦,跳高窜矮,一阵风也似的,不到顿饭时间,已经返回自己住的宾馆里,范公达父子在智禅师徒去了后,提心吊胆,不知道智禅上人这一次会不会成功,足足等候了个多更次,忽然看见他们回来,史存明的肋下,还挟着一个人,知道大事成功,不禁狂喜!
    把挟着的索克图向地上一摔,叫道:“绑了!”范金驹兄弟立即上前,用棕绳把索克图捆成粽子一般,范公达问清楚了他们诛戮番憎,夜杀钦使的经过,说道:“存明师侄真个是画蛇添足,这等鞑狗把他一刀两段吧!何必要生擒活捉回来呢!”
    史存明道:“师叔,你不是说过要取得满清钦使在拉萨响应福康安大军的凭证吗”如果不捉活人,哪里能够取得凭据!”范公达眉目一皱,说道:“哦!你要拷问他吗?怕不大容易吧!”金弓郡主笑道:“他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只要略施小计,还怕他不从实招供出来,驹弟,你的枣核钢镖拿一支来,我有方法叫他招认一切,不敢说半句假话!”
    大家知道金弓郡主的神机妙算,范金驹笑着把自己的枣核镖拿出,盂丝伦接镖在手,吩咐史存明把索克图救醒过来,史存明搓热双手,向索克图的前胸后背推揉了好一会,这钦使果然悠悠醒转,他刚才睁开眼睛,看见景物全异,人面尽非,禁不住惊诧起来,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把我捉来这里?”
    孟丝伦哈哈一笑,上前说道:“达赖法王明鉴秋毫,已经知道你们这班鞑子,今次到拉萨来,没有安着好心,名为钦使,实是奸细,所以叫我们到宾馆里把你捉来,福康安的大军那一天开到城边?你们在拉萨准备了多少人马,外攻里应,快说!”她说着粉脸一绷,雌威赳赳,真个不怒而凛!
    索克图也很机警,他是福康安帐下的谋士,他听见孟丝伦的口吻,虽然像是达赖喇嘛差遣来的,可是一室之内,全是汉人,没有半个喇嘛在场,索克图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叛逆贼子,目无天朝,夜攻宾馆,所为何事?居然还来问我吗?”
    孟丝伦突然笑嘻嘻的说道:“你明明是奸细,我听清楚你跟姓哲的你一言我一语,还要抵赖,谅来不给你吃一点苦头,你也不说实话!”她说着一伸玉手,抓住了索克图钦使的右肩琵琶骨,玉指一扣一摆,索克图疼得失声大叫。
    孟丝伦立即放手,喝道:“你还端起天朝钦使的臭架子,我来问你一句,你说不说实话?”索克图断然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宁可人头落地,也不能够泄漏福贝子的秘密,你把我宰了吧!”
    这两句话他无异承认了自己到拉萨做奸细,可是宁死也不肯泄漏满清在拉萨的布置,史存明范金驹勃然大怒,噌的拔出刀剑来,就要顺手一挥,叫他身首异处!
    盂丝伦摆了摆手,笑道:“姓索的,看不出你也是个硬汉子,很好,你不招供,我偏偏要你和盘托出一切秘密!”
    她说着把手中的枣核钢镖扬了一场,说道:“这是涂了毒药的镖,不过打中人身并不立即毒发身死,要慢慢的挨上一两天方才死去,你不说吗?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她说着拿起小几上一支羊油烛来,把镖尖一截放入烛头火焰里,烧了半晌,笑道:“用火烧过,毒性发作得更利害,不到天亮,这鞑子就要眼盲口哑,七孔流血!”说罢将烧得灼热的钢镖,在索克图颈项后面,狠狠的划了两下。
    索钦使手足被捆,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火热的钢镖刺入肉里,当然不大好受,不到半晌,索克图觉得自己被毒镖刺破的伤口,渐渐麻痒交迸,剧痛起来,他忽然想起毒发呻吟,求生不能,要死不得的惨处,真个比起世上一切毒刑还要可怕!不禁心寒胆惊起来,失声叫道:“饶命饶命!
    我招认了!”
    金弓郡主笑了一笑,她探手人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来,拔去瓶盖,倒出一颗药丸,猩红如火,塞入索克图的口里,喝道:“要性命的,快把这丸子吞下,这是解药!”索克图急不迭忙的吞了药丸,史存明和众人在旁边看了他的狼狈形相,不由暗里发笑,其实金弓郡主用的何尝是涂了毒药的镖,那玉瓶的丸子也不是解药,不过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罢了!
    可笑索克图自负精明,却被盂丝伦一擒一纵,玩弄于股掌间,上了金弓郡主的大当!
    索克图吞下药丸,仿佛觉得自己伤处痛痕,减了好些,其实这不真是心理作用罢了!他吃足了苦头,哪里还敢倔强,便把福康安一切布置说了!原来福康安这次藉口征伐尼泊尔,图谋西藏,完全得到乾隆帝的同意!他和已死的哲尔博,全是在理藩院里供职做事(满清的理藩院,等于今日的外交部,不过那时候满清闭关自守,夜郎自大,把一切外国当作藩属罢了)
    索克图却在福康安帐下做过幕僚,福贝子决意一并收拾西藏的时候,派他返回京师,向乾隆帝禀告,乾隆帝委了他两人钦使的名目,用八百里快马,日夜兼程,赶入西藏,至于他们怎样跟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合在一起,同到拉萨圣城呢?
    说起来也凑巧,原来这两个番僧在哈密乌罗庙逃生之后,他们因为失了地盘,在天山南北站不住脚,逃到青海西宁,投奔青海将军萨格提,因为他们是红教喇嘛,满清由雍正帝即位之时起,对红教喇嘛曲予优容,利用他们和黄教喇嘛的对立,做准备入侵西藏的向导,“哲索二钦使本来是由青海玉树入藏的,路经西宁,萨将军便把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引荐给钦使,叫他们保护钦使进入西藏。
    哲索二使看见有红教喇嘛帮自己的护架,当然答允,便和他们一同起行,这就是神力尊者和赤陀上人能够和满清钦使一同谒见达赖的经过。
    福康安在钦使到达之前,已经派遣了三千清兵,扮做贩卖布正茶叶的骆驼商队,横越过喀喇昆仑山,进入拉萨,准备做攻袭时候的内应,这些假扮商队的清兵,除了暗里携带兵刃弓箭之外,还在货物包藏了大量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只等清兵一到,立即举火为号,现在这三千名清兵,已经有二千多人混进拉萨。
    他们住在拉萨的汉城里,(拉萨有汉城和回城,是达赖喇嘛指定给汉人回人居住的区域,不能够跟藏人混杂)每十个人编成一个小组,十个小组一个大组,他们虽然扮做商队,却有一个共同的标帜,就是每个人脑后的辫子,辫尾上结了一条绿色的头绳。
    如果福康安的大军一到,这三千名商旅立刻现出原形,抄起兵刃,变回清兵,一面放火,一面砍开城门,包围布达拉宫,到那时候,达赖喇嘛就要变成瓮中之鳖,再也逃走不掉,只有束手等候清兵俘虏!
    索克图经不起金弓郡主一吓,把福康安对西藏的阴谋中盘托了出来,史存明在旁边听了,禁不住捏一把冷汗!
    孟丝伦又向他喝问道:“福康安大军哪一天进攻拉萨,你知道不知道?”
    索克图慌忙说道:“这个,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见福贝子说,如果天朝大军攻城的前一天,必定派一些人混进拉萨中,沿街推着车子,摇着串鼓,喊卖好酒,那就是通知各人晚上举事了!”
    孟丝伦眼睛望着智禅上人,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这人也还有一点仁心,而且向我们说了实话,饶你不死!
    可是不能够放你回去,就在这里屈驾住几天吧!”
    她吩咐范金驹兄弟把索钦使带入内房去了,史存明道:“这件事迫近眉睫,师妹,咱们应该怎样应付当前的危险局势?”
    金弓郡主沉吟一阵,忽然向范公达问道:“舅父,我们由白熊谷里,一共带了多少人来?”范公达道:“哦!白熊谷连老带少,总共有二千人,除了妇女小孩子之外,可以作战的壮年男子有一千多,但是他们的兵器在入境时完全给藏兵缴去,要战斗也不行哩!”
    孟线伦决然说道:“不管怎样,明天我们到布达拉宫去,把这事向达赖法王禀告!”
    智禅上人吃了一惊,说道:“达赖法王不是见过我们吗?
    看样子他不大相信我们的活,再见他有什么用处呢!”孟丝伦望了望窗外天色,忽然站起身来,说道:“现在还不过是四更天气,还可以来得及,师伯,咱们趁着天色未明之际,再到布达拉宫去!”
    范公达骇道然:“甥女,你真个是胆大包天,刚才到珠卜寺掳了钦使,又再到布达拉宫去谒见达赖,难道……”
    智禅上人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对对,打铁趁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再到布达拉宫去,明儿,不用脱夜行衣服了,马上去吧!”师徒三人各自把身一晃,又再穿出宾馆,三个人飞星泻丸也似的去了,范公达摇头咋舌道:“真了不起,真正是后生可畏!”
    再说智禅上人师徒和孟丝伦三人,展开轻身提纵飞行功夫,真个是快如逐电,疾若星流,顷刻之间,已经出了拉萨城池,直向圣山进发,圣山就是布达拉宫所在的地方,智禅三人方才来到山麓下面,岩石后面嗖嗖两响,跳出两个黄衣喇嘛来,各使一条白腊杆棒,喝道:“哪里来的孽障,擅闯圣山,赶快站住脚步!”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估不到圣山有人防守,不由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智禅上人半声不响,突然向前一窜,袍袖一挥,这两个黄衣喇嘛哎呀一声,杆棒脱手,扑通咕咚,跌倒在地,原来智禅上人一闪一窜之间,已经点了他们胸口的“中对穴”和“血阻穴”,这是人身麻穴之一,两个黄衣喇嘛连人也看不清楚,便自躺在地上!
    史存明吃惊道:“师傅,你点倒了达赖法王手下的护法,不怕达赖见怪吗?”智禅上人答道:“要成大事,哪里能够拘于小节,别废时失事了!上山吧!”
    三人直向圣山冲上,刚才跑了一二百步,山拗后面一声呼哨,跳出四个黄衣喇嘛,两个舞动戒刀,两个使方便铲,高声喊叫:“岂有此理,法王居住圣城,岂容邪魔乱闯!”
    智禅上人笑道:“明儿,侄女,这些人狗咬吕洞宾,你们去收拾他吧!可不准伤害他们的性命!”史存明抽出断虹宝剑来,向前一窜,两个使戒刀的喇嘛不由分说,刀光闪处,双刀分心直刺,史存明本来可以用断虹剑挽个剑花,削掉他们的兵刃,不过少年壮士并不这样做,他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盘一扭,居然由双刀夹缝中,飞窜过去,劈啪两声,史存明反手一勾,向这两个护法喇嘛的后脑勺,每人拍了一掌,他练了三阴灭阳掌之后,掌力大为增进,这两掌把他们打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扑通咕咚,抛刀跌倒在地!
    另外两个使方便铲的黄衣喇嘛,看见史存明一扭一晃,便把自己同伴打翻,身形之奇,出手之怪,真个是诡异无伦,不由吃了一惊!他们立即把方便铲一轮,抖出碗口大小的铲尖来,“金风铁雨”,向史存明当头劈落,少年壮士哂然一笑,也不使剑保身挡拒,只用三阴灭阳掌法,振臂一抗,呼的一股劲风,竟把这两名护法喇嘛的虎口震裂,两柄方便铲抛起一丈多高,他们这一骇非同小可,正要抽身一退,孟丝伦一拉弹弓,嗤嗤,连珠弹子飞来,打中了两喇嘛腿骨的“巨骨穴”,疼得他们蹲了下来,史存明再一出掌,把他们抛出数丈外,头撞山石,当堂晕了过去!
    -------------
   

举报

第四十章攻拉萨贝子丧全师
    智禅上人一见大赞道:“明儿,你的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小有所成了,下次遇着铁爪魔娘,纵使不能取胜,也不至落败啦!”
    史存明笑了一笑,老少三人继续上山,一路上免起鹘落,疾走如飞,不到顿饭功夫,已经来到布达拉宫之前,史存明就要直闯大门,智禅上人把他衣袖一拉,喝道:“傻子!
    我们这次冒夜私走,哪里能够由正门进去的,赶快绕过寺后,跳墙进去!”
    史存明恍然大悟,三个人一溜烟奔向右边,转过两座山,果然看见布达拉宫的后墙,智禅上人袍袖抖处,运用“一鹤冲天”轻功,拔起三丈多高,轻飘飘的,跳到墙头之上!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运用壁虎爬墙的功夫,揉蹬墙顶,正要察看形势,奔向达赖寝宫,冷不防墙下嗤的一响,两缕寒光破空飞起,走了两个弧圈,直向智禅上人当头飞到,老禅师不慌不忙,施展听风接暗器的手法,迎着白光一抄,那白光却是古怪,还不曾和智禅上人手掌相撞,突然呼呼两响,向旁边一弯一转,又射向老禅师的太阳穴,智禅上人出其不意,险些儿被它射个正着,好在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手急眼快,双剑齐出,叮当两声,竟把寒光凌空打落,原来是两柄梅花飞刀,刀身和普通飞刀一模一样,薄如柳叶,可是刀柄却打造成一朵玉瓣梅花的样子,中间透着气孔,可以随风转弯,智禅上人差点失手,不禁骇然,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呼几声,一连七八道寒光飞到。
    老禅师知道敌人梅花飞刀的厉害,再也不敢大意!抽出凌霜剑来,一着“风雷交击”,环身一绕一扫,匹练似的剑光闪处,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几柄梅花飞刀全被剑光激开,可是一拐弯抹角,分别射向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他们知道对方的暗器会拐弯,已经有了防备,飞刀还未近身,孟丝伦早已拉开弹弓,刷刷刷,一串连珠弹子,把飞刀打得失了准头,抛落墙下去了!
    老少三侠二次破了对方的飞刀阵,只听见墙下有人赞道:“好本领!果然艺有真传!”
    话未说完,嗖声风响,两条黄影像一缕轻烟般,升了上来,原来是两个黄衣喇嘛,左边一个喇嘛手捧双刀,粗眉大眼,年当少壮,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左边一个却是身材瘦长的老喇嘛,肋下佩着刀囊,这老喇嘛在智禅三人眼中看来,并不陌生,正是昨天谒见达赖法王时,站在达赖喇嘛右边的年老僧正。
    智禅上人见这两个黄衣喇嘛只一眨眼便跳上几丈高的墙头,轻如片叶,知道对方轻功不弱,当下合十当胸说道:“且慢动手,老衲还有一言!”那年老僧正冷笑道:“你们要渴见法王吗?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不斋戒沐浴便上圣山,连话也不说一句跳墙直入的,快快退下圣山,天亮之后,等候法王处治!”史存明心头火起,厉声叫道:“大国师,天亮之后,说不定满清大军进入拉萨城了!我们有紧急事谒见法王,你却摆出活佛的架子来阻拦,真个不知死活!”
    那老年僧正名叫做朵巴延,是达赖喇嘛的辅弼,那壮年喇嘛名叫哈钦,是达赖跟前的护法法师。
    西藏是喇嘛教统治的地方,西藏人把达赖奉若神明,对喇嘛也毕恭毕敬,史存明这一叱喝,哈钦法师勃然大怒,破口骂道:“野小子!不敬三宝,也配来见法王,吃我一刀!”
    话未说完,双刀一晃,疾似风轮,用了个“横中斩”之式,向史存明搂头砍到。
    少年壮士过去在天山西城和清宫大内,都跟西藏的红教喇嘛交过好几次手,今天晚上对战黄教喇嘛,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哈钦法师开头一着,是青藏派般若刀的独门刀法,名叫“缤纷瑞雪”,双刀一旋一抹,化出十六点来,乍眼望去,真个像十六把戒刀同时砍到一般。史存明不慌不忙,他近来已经学全了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对方刀锋才展,史存明使了一着“电光回旋”,断虹剑用力一旋,连人带剑化做一道精光,由一连串的刀影当中,平穿出去,身子直掠出两丈远,哈钦法师看见这汉人少年剑法轻灵,暗里叫了声好,一个“凤凰旋窝”,身形反转,一下便踏住史存明刚要落脚的位置,史存明吃了一惊,估不到这黄衣中年喇嘛,武功如此卓绝,这一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完全笼罩在对方刀势之下!
    好一个史存明,果然艺有真传,身未落地,却用了个“燕子飞云纵”的身法,左脚尖向右脚面一撑,凌空拔起,挽了一个剑花,剑花四射,在夜空中,赛同洒下千点流星,这一下是雷电剑有名绝招,名叫“金蛇乱掣”,剑光刀影一撞,轰轰,一阵断金切玉之声,震耳欲聋,哈钦大师咦了一声,飞身倒窜出去,低头看自己的双刀时,两把刀刀背上各自崩了一个缺口,不禁面红耳赤!
    原来刚才这一招十分惊险,双方都是在布达拉宫的高墙上交手,那一个立脚不牢,摔落墙下,便有筋断骨折之厄,哈钦法师看准了这一点,使出般若刀的八卦夺位之法,要把史存明挤下高墙,史存明却在敌人刀光控制之下,突然脱颖而出,真是剑术之中最难练的招数,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史存明的断虹剑,虽然把哈钦法师的双刀,砍了两个缺口,可是自己给他的戒刀一对,倒退几丈,臂膊酸麻,经过这一较量,可见自己本领和对方不过在伯仲之间,哈钦法师咬了一咬牙齿,叫道:“好小子!好剑法,这一下两不亏输,再来一招!”
    话未说完,老僧正朵巴延突然向史存明面前一窜,叫道:“拿宝剑来!”话随声发,身如狂风,左手二指直插史存明的双睛,这一下不但来得突兀,而且迅快已极!史存明全副精神放在哈钦法师的身上,估不到朵巴延有这一招,连忙把头一仰,扭身旁闪,正要用个“卧看巧云”,横窜出去,可是慢了刹那,右手虎口一松,那柄断虹剑被对方运用空手入白刃的绝招,一下夺了过去。
    这一边朵巴延夺剑得手,那一边智禅上人也自攻势发动,老禅师身躯一晃,抢到朵巴延的右边,抱袖一拂,使出“排云袖”气功来,撞向朵巴延的身上,朵巴延猛觉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气劲,推向自己身躯,急忙罡气内运,用了个千斤坠身法,一压墙顶,两足陷入墙石,要拼用全身的真力,对抗智禅上人一击。哪知道智禅上人倏地把真力往回一收,施展峨嵋派擒拿手,反腕一勾,居然把朵巴延抢自史存明的宝剑,夺了回去,朵巴延羞惭交迸,正要旋展青藏派绝技霹雳手,给智禅上人一下迎头痛击,谁知左面颊吧的一声,中了一掌,打得眼冒金星。
    原来史存明见他用卑鄙手段,抢夺自己宝剑,不禁心头火起,身形倏转,施展天池三老传授的旋风掌法,劈面打了朵巴延一记耳光,朵巴延贪心宝剑不成,反而吃一记耳光,勃然大怒,狂喝一声,双掌齐出,两股灼热如火的掌风,分向智禅师徒扫去!
    智禅上人知道青藏派黄教喇嘛里面有一种三昧神火功,所谓三昧神火,完全是人身体里面一股行天纯阳之劲,可以发出伤人,老禅师在朵巴延发出掌力的时候,高声叫道:“明儿!小心躲开!”
    史存明本来想再用旋风掌法,打他一记,听见师傅这样一喝,师徒两人不约而同,施展峨嵋飞蝗步法,直向空中一窜,朵巴延火辣辣的掌风扫向高墙之上,哗啦啦的一响,墙头崩落了三四尺见方的一片!
    泥尘飞舞,碎石滚滚,布达拉宫里面的黄衣喇嘛,已经纷纷跑出来,看见墙头上的人影,发一声喊,一窝蜂般涌来,哈钦法师厉声叫道:“这几个汉人男女擅闯圣宫,把他们拿下,别让一个跑了!”
    史存明由师傅手里接过断虹剑,叫道:“师傅,咱们是退下山呢?还是向宫中闯去!”
    智禅上人看见黄衣喇嘛来了四五十人,个个跳跃如飞,轻功卓绝,如果各自为战,实在非常危险,如果就这样的退去,未免不甘,老禅师忽然想起在白熊谷三人结成剑阵,力战铁爪魔娘的往事来,高声叫道:“明儿,侄女,跳落平地,结成剑阵,像白熊谷那次一样!”
    话未说完,朵巴延又一下霹雳掌,拦腰发到,智禅上人拔身一纵,跳落平地,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先后飞身下来,数十名黄衣喇嘛,刀枪并举的涌到,老少三侠背对背的一站,三柄剑挥挥霍霍,剑光施展开来,结成了一道剑墙,这些黄衣喇嘛更番攻击,结果全被剑光冲荡开去!
    朵巴延看见这三个汉人站成了品字形,剑气纵横,剑光飞舞,宛似神龙战海,银虹经天,自己手下喇嘛人数虽然众多,竟然奈何对方不得!
    朵巴延十分忿怒,由墙顶跳了下来,抢人众喇嘛人丛里,一个飞身抢向智禅上人身后,仍然用霹雳掌绝技,轰的一掌,猛向老禅师背心推去!
    哪知道朵巴延这回使用霹雳掌,却遇着了强敌,原来史存明一边战斗,一边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他看见朵巴延由墙顶上飞掠下来,加入战团,不由想起刚才夺剑之恨来,决定用新近练成的三阴灭阳掌,给他一下,朵巴延向智禅上人背后一扑,史存明半声不响,展开雷电披风剑法,“雷神挥凿”,当的一剑,把身边两个黄衣喇嘛的戒刀削折,趁他们吃惊后退的时候,一个飞身穿出剑阵,使出三阴灭阳掌的掌力,向朵巴延侧里一推,朵巴延估不到这少年汉人只一挥掌之间,发出这样沉猛的气劲来,急不迭忙回过霹雳掌一挡,两股劲气一交,砰砰两声,一扭身躯,朵巴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可是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劲还未消歇,向人丛里一扫,四五个喇嘛扑通咕咚,齐齐跌倒在地,秩序为之大乱!
    本来史存明不过练了个把月的三阴灭阳掌劲,怎会这般利害?一举手间,便把黄教喇嘛第一名手的朵巴延大师,抛出寻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这路掌法,是跟随天池三怪在穷阴凝寒的山洞穴里练成的,运用的是地煞纯阴之气,这种纯阴之气本来充沛于天地之间,如果和本身真元之气结成一体,威力无穷,朵巴延的霹雳掌不过是一口阳刚之劲,本来在天地造化里面,阳能克阴,不过史存明的纯阴掌劲比起朵巴延的纯阳罡气来,还要利害得多,反而变成阴克阳了,所以他能够一挥手掌,便把朵巴延抛出老远,这还是史存明功候仍浅,不然的话,朵巴延已经毙命在他这一掌之下了!
    他虽然没有翻跟头,可是阴阳二劲一撞之下,也受了不浅的内伤,朵巴延面色铁青,手摸胸膛,哈钦法师慌忙过来,问道:“僧正,受了伤吗?”朵巴延十分尴尬,说道:“没事,大家拿住那个小子,把他碎尸万段!”话未说完,宫里响起一阵金钟声响,接着几对提灯,疾若星流,由几个小喇嘛掌着,由远而近,高声叫道:“达赖法王驾到!”
    那几十个黄衣喇嘛听说达赖法王到来,纷纷停手,退开两边,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仍旧抱剑卓立,兀然不动,果然不出所料,几对提灯过处,走出一大群黄衣喇嘛来,群星捧月也似,簇拥着一个莲花宝座,这宝座由四名喇嘛抬着,达赖喇嘛便跌坐在宝座上!
    智禅上人心念一动,抖起丹田之气,用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老朽有极端重要的机密消息要向法王报告,他们偏偏不让我们和法王相见!”
    智禅上人这种“传音入密”的绝技,曾经在北天山阿特朗玛峰下,镇慑强敌飞龙师太,这次在百人交战的场合里,居然一字一音的透入达赖喇嘛的耳鼓,达赖喇嘛年纪虽小,他是个生具夙根的灵童。
    (西藏的宗教领袖达赖、班禅都不是娶妻生子世代传袭的,达赖班禅临死之前,必定向教中长老说出自己下次投生的地点,死了之后,长老一定到所说投生地点去,找寻新的法王,凡是达赖或班禅逝世那一天,在那日出世的男孩,都会被教里认为可能是达赖、班禅的承继人,立即予以收养,如果同时有几个男孩在那天出世,便把法王生前几种遗物交他们辨认,哪一个认出遗物的,就被钦定做未来的班禅、达赖,成年之后,方才举行“坐床大黄”,加上法王封号。)
    他听见了智禅上人这样喊叫,立即传下法旨:“众人退后,让这三个汉人近前,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达赖法王身边向来有两个“僧正”,做法王的辅弼,这两个僧正一个是朵巴延,还有一个叫呼音克,法王这一传旨,呼音克慌忙拦阻道:“这几个汉人心怀莫测,如何可以叫他上前,万一他冒犯法驾,岂不是……”达赖喝道:“胡说!我看他们今晚到来,未必怀有恶意,叫他上前便是!”
    在西藏这地方,达赖权威比皇帝还要大,法旨一下,全场肃然,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孟丝伦三人,上前几步,躬身行礼,然后把满清钦使的阴谋,福康安在拉萨的埋伏内应情形一一说了。
    智禅上人还补充一句道:“福康安已经派了三千清兵,扮做骆驼商队,混入拉萨圣城,准备响应,这三千内应清兵完全潜伏在汉城里,以辫尾结绿绳为号,等候大军一到,立即放火暴动,事实俱在,并不是老衲危言耸听,或是有意邀功,请法王早日定夺以免噬脐莫及!”
    达赖喇嘛听了智禅上人所说满清的阴谋,立即向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说道:“这几个汉人冒夜到来告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汝等趁未天明之前,传我法旨,下令城中守卫兵士,包围汉城,看见绿绳结头辫的汉人立即拿捕,抗拒的格杀毋论!搜查他们的货物和居室,快去!”
    两僧正唯唯应命,达赖喇嘛又向智禅上人道:“汝等擅闯圣山,亦有应得之罪,你们三个人留在这里,等候搜查汉城结果,如果有虚言诳报,或者是不实不尽的,应受拔舌之刑,如果所说属实,冒读之罪可免!”
    孟丝伦不大懂得藏语,对达赖的话不大明了,她向智禅上人间道:“师伯,他说我们如果说大活,要行拔舌之刑,什么叫拔舌呢?”智禅上人答道:“哦!那就是把我们的舌头割掉!”
    西藏自古不通中国,他的刑法跟中土完全不同,比如处罚偷盗东西的人,凡偷窃三次以上的,就要斩掉右手,说谎话诬告别人的就要割掉舌头,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真个是不寒而凛!
    再说达赖法王传下法旨,天色未明,拉萨城时已经起了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数以万计的藏兵,连夜出动,包围了东城的汉人区域,天色刚才破晓微明,藏兵对汉人住宅逐门户的搜查,他们的搜查方式十分特别,对老弱妇女全不理会,一见壮年男子,立即看看他的辫尾,如果是扎着绿色绳子的,便自不由分说,立即捆绑,倾箱倒筐的大搜特搜,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上午功夫,已经拘获乔装商队的清兵二千多人,搜出大量刀枪,火药硫黄焰硝,还有不少现成的衣甲旗帜。
    搜索进行到中午时,汉城的中心区发生了小小的流血冲突,原来有几十个假扮茶叶商人的清兵,看见秘密泄漏,不甘心束手待捕,立即拔出兵刃来跟藏兵厮杀,虽然出其不意,杀伤了几名藏兵,究竟是在人家的地头内,藏兵人数又多,这批清兵终于寡不敌众,被藏兵杀死了!
    直到黄昏日落,搜索方才完成,消息传到布达拉宫,达赖喇嘛立即向智禅上人这几个人改容相敬,呼音克主张把这次擒获的清兵,连同满清钦使,一并驱逐出境,金弓郡主忽然说道:“不可!这样一来,福康安必定老羞成怒,大举进攻,我们还是将计就计,把他大杀一阵,挫折他的锐气,叫清朝以后不敢轻视西藏,才是上计!”
    达赖喇嘛一想也是,因为连日接到报告,清兵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喀喇昆仑山,源源开入藏境,以这时的情形来说,已经拦阻不及,而且以西藏现有的兵力,决不能够跟满清的征西大军堂堂正正打仗,他向金弓郡主说道:“孟姑娘,依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怎样办?”
    孟丝伦道:“哦,怎么办吗?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如此这般,便可以把福康安派来突袭拉萨的清军,杀得片甲不留,以后的事,再看情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了!”达赖听了大赞道:“好计!就这样办!”
    他立即传下法旨,准备一切不提。
    且不说智掸上人这班男女侠士,协助达赖喇嘛对抗清军,再说满清主帅贝子福康安,在白熊谷遇险遭擒,最后虽然放了出来,但是在福康安本人看来,总算大大的丢了一次脸,福贝子心里怨忿,过了几天,再派细作到白熊谷刺探,不到半天,派去的人回报,智禅上人、范公达等已经带领白熊谷族人全部迁徙,谷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了!福康安十分愤恨,接着乌鲁木齐方面,用八百里快马,传递到乾隆皇帝的旨决,着令立即开入西藏,早日战平叛逆,福康安只得下令三军拔营开动,直向藏境进发。
    福贝子念念不忘自己喝了智禅上人的毒酒,毒性在一年后发作,他心里终日怀着一块病,也曾经请随营医生看了几回,医生说他六脉平和,完全没有中毒象征,而且找遍医书,也没有一年后方才发作的毒药,如果是有的话,那就不是毒药而是邪术了!福康安到底是个聪明人,当堂醒悟过来,大怒说道:“岂有此理!本帅居然着了这老贼秃驴的欺骗!”
    他知道自己吃的不是毒药,心里方才释然,大军横越过南疆大草原,绕过吐鲁番火山,跨越喀喇昆仑山,浩浩荡荡开入西藏,西藏边隘守兵,因为得到达赖喇嘛的法旨,纷纷后退,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福康安大军行走了七天,到达雅鲁藏布江边,暂时安营,这天晚上,他把先锋官岳金枫召进中军帐,说道:“岳先锋,事不宜迟,咱们可以驰兵突袭拉萨了!”
    岳金枫道:“大帅,我们一鼓攻下拉萨,要多少军队呢?”
    福康安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已经有三千人马假扮客商,混进拉萨去了,只要调八千名马军轻骑突袭,便可以一鼓成功,岳先锋,这次突袭拉萨,还是由你带兵吧!”
    岳金枫道:“小将斗胆说一句话,这次突袭藏都的部队,还得要贝子爷亲自统领,方才可以事半功倍!”
    福廉安十分诧异,问道:“岳先锋,为什么要本帅亲自领兵驰袭,派你还不是一样吗?”岳金枫道:“大帅有所不知了,这次我们预先埋伏了内应,拉萨一定可以打破,抚慰藏民,挟持达赖,事事都要贝子爷出面,如果贝子爷亲自统兵打破西藏首城,皇上论功行赏,必定以贝子爷居头功呢!”
    福康安听了岳金枫这几句话,不禁心花怒放,笑道:“很好,我索性自己统兵去,攻破拉萨便了!金枫,你去挑选八千骑兵,明天日落之前出发,还要预先派一百人进城,联络两位钦使,叫他们明天晚上做内应!”他这样的交派,岳金枫先锋唯唯诺诺,应命去了。
    到第二天黄昏日落时候,雅鲁藏布江边,果然集中了八千名满洲骑兵,这八千骑兵个个饱餐战饭,精神奕奕,不久,号角吹动,福康安全副戎装,乘坐了大宛马,和岳金枫并骑而出,向这些士兵说道:“好兄弟,我们限在今天半夜三鼓以前,就要到达拉萨城外,城中火光一起,我们立即攻城,扬威异域,立功边疆,完全在这一举,你们可晓得吗?”八千骑兵齐声大叫道:“愿效死力!”
    福康安看见士气振奋,大喜说道:“今天晚上一定可以攻破拉萨了,事不宜迟,马上出动!”八千骑兵立即分做四个战斗队伍,浩浩荡荡的分批出发,福康安在进入西藏之前,已经查勘过拉萨附近的地图,知道拉萨是个山城,周围一百里内,完全是荒凉的沙漠,渺无人烟,自己只要黄昏出发,黑夜行军,便可以神不知鬼不党的到达拉萨。
    福康安满怀高兴,押着中军,八千骑兵的铁蹄声,划破了沙漠的寂寞,跑了几十里路,一钩新月由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淡白色的月华,映照着每一个征人的面孔,福康安正在策马奔驰,忽然听见先行的马队,陡的响起了一阵呐喊!
    驰师夜袭,本来绝对禁止喧哗叫喊,古人行军调将,凡是奇兵突袭之师,每个士兵口里都要咬着稻柴,为的就是不准说话,这时福康安听见前面马队喧哗喊叫不绝,喝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话犹未了,两骑马泼刺刺的回转,跑到福康安的跟前,有人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发现奸细,把我们的弟兄杀掉两名,连战马也抢去了!”
    福贝子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前面发现奸细?”他立即一催坐马,和岳金枫抢到前头,果然不出所料,地上躺着两个骑兵尸首,脑破血流,福康安下马一看,只见这两个清兵脑门正中穿了五个洞,排列整齐,好像被一只巨大魔爪抓成的样子,福康安皱了皱眉,问同行的骑兵道:“他们两个怎的这般死去?你们可有看见奸细没有?”
    几个骑兵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大家都觉得有点邪门,刚才咱们策马疾跑时,忽然看见路边的沙堆后,人影一晃,现出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婆子……”
    福康安骇然道“丑陋的老婆子!”
    几个骑兵说道:“是呀!这老婆子略一晃身,飞鸟似的直掠过来,捷如鬼物,一爪一个,便把他们抓落马下,用力一牵辔头,把两匹马拉到她的身边,这丑婆子别看年老,力气却是大得出奇,双手倒拖着两匹马,一连拉出二十几步,然后拔身一纵,跳上一匹马的马背,单手拉着另外一匹马的辔头,就这样一个人劫了两匹马,飞也似的走了,我们向她射了几十箭,一支也没有射着!”
    福康安听了士兵的报告,真个吃惊不小!他回头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你看这老妖妇究竟是什么人物?是不是和智禅贼秃这班人同一路道!”
    岳金枫道:“卑职当日被他们擒入白熊谷里,不曾见过智禅老和尚有这样一个帮手,这老婆子相信是过路的江湖人物,为了要牲口跑长路,迫不及待,把我们两匹马夺走,照她那样身手看来,智禅老秃也不及她,简直是瞠乎其后呢?”
    福康安不禁向肚里吸了一口凉气,他向岳金枫道:“岳先锋,我们现在怎办?要不要继续上路?攻打拉萨?”
    岳金枫道:“我们大军已经跑了几十里路,岂可半途而废,走吧!”
    福康安只好再跨上马,驱军疾进,跑了一个更次左右,地平线上现出一座高山来,福贝子用马鞭指道:“前面就是拉萨城池了!火光一起,咱们马上进攻,还有城外二里的圣山,是达赖喇嘛驻锡的所在,岳先锋,你统领一支兵马向圣山进攻,一举俘虏达赖,不要让他逃走!”
    他正在得意洋洋的说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阵呐喊!
    原来福康安的先锋马队,跑到一道山隘口的面前,前排的骑兵突然扑通咕呼连声,连人带马陷入沙土里面,原来藏兵不知在什么时候,在山隘口周围十里之内,挖了一列又一列的陷阱,婉蜒不断,势若长蛇。
    这些陷阱足有两丈多深,面上堆了浮沙,坑底布满了刺马用的铁蒺藜,福康安跑在前头的几百骑兵就在奔驰疾进中,纷纷滚滚,投入陷阱,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接着山隘口内嗤的一响,飞起几支信号流星来,闪耀长空,四面八方埋伏齐起,无数藏兵在地平线上出现,潮水汹涌一般,直向清兵杀到!
    原来藏兵在山隘口挖了十几列长长的陷阱,另外派几千藏兵埋伏在山隘的两边,他们的埋伏法十分巧妙。
    每个士兵裹着一张宽大的毡子,躺在沙上,毡子的表面却用浮沙铺起来,远远望去,人和黄沙成了一体,在冥迷夜色中,更不容易发觉,等清兵进入预定范围,人马纷纷投入陷阱的时候,一声号令,埋伏尽起,藏兵的武器全是带钩的长杆和大枪,专刺清兵马足,坐骑只要一受伤,马上人立即悲叫。很多马匹奔腾跳跃,横冲直撞,把清兵掀下马来。
    福康安看见势色不对,高声大叫:“快传号令,提防陷阱,下马迎战!”
    可是在人马杂沓的时候,有哪一个能够听从福康安的命令?这时路上金鼓大震,一彪人马奔腾而来!
    当先一骑马坐了个维人装束的女子,颜同玉艳,与月争辉,清兵一见之下,纷纷喊叫:“哎呀!金弓郡主来了!”
    个个心胆俱寒!
    -------------
   

举报

第四十一章为虏作前驱城头飞魔妇
    要知道金弓郡主当年在回疆统领小和卓木的兵马,跟清军打过好几仗,天山一战,把当时的征西将军兆惠杀得弃甲丢兵而走,英名远震大漠,这次又见她戎装跃马率领藏兵杀来,威风不减当年,清兵的心理已经震慑了几分,何况黑夜遇伏,杀声震野,越发心慌,后队清兵,不战自乱,纷纷退却。
    福康安不愧是满清名将,他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计,虽然情势奇险,仍旧心神不乱,他在中军指挥若定,命令前军改后,后军改前,拼命突围,命令一下,岳金枫的前军,立即展开延翼战术,骑兵向左右跑开,一边跑一边射箭,押住陈脚,后军却由总兵董健,把总段化龙二人指挥,集中东南一点,全军冲刺过去,因为在福康安心目之中,认定藏兵突如其来,在短暂的时间,必定没法突围,自己这八千名马军,全是精选出来的士兵,集中一点冲锋过去,必定可以突破围阵,哪知道这样一来,反而中了金弓郡主的妙计!
    原来孟丝伦预料满清这次派来突袭拉萨的奇兵,一定是快速部队,要快速便不离骑兵了!所以她向达赖法王提出意见,降旨给拉萨的铁匠,连夜开炉冶铁,大量制造三角形的刺马蒺藜,今天晚上吩咐埋伏藏兵,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大包,一见满清骑兵成群结队冲到,立即把刺马蒺藜向地上一撒,清兵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拍马冲锋过来,马蹄一踏着了蒺藜铁刺,当堂直跳起来,把清兵掀落马下,刹那之间,冲锋突围的马军有一半以上人仰马翻,福康安在中军看见,不禁大惊,连忙下令所有士兵,弃骑下地,向前冲杀,这一来形势顿易,因为清兵穿的全是厚底皮鞑,不怕蒺藜钉刺,而且人人抱着拼死突围的决心,战斗力顿然加强,藏兵人数虽多,战斗力不如清兵,一阵冲杀结果,终于突破了一角围阵,全军脱出危险地带。
    董段二将首先开路,冷不防侧面一声梆锣响,又杀出一支伏兵来,这支伏兵人数不过千余,全是清一色的汉人,正是范公达由白熊谷带领到西藏的人马,领军的是三个少年汉人,正中的是史存明,左边的是范金驹,右边的是范金骥,齐声大喝:“福康安往哪里走?”董健勃然大怒,向段化龙说道:“原来真是有汉人的叛逆帮助达赖,咱们杀掉了他,清除后患!”他把镔铁齐眉棍一晃,跳下马来,直奔向史存明,范金驹兄弟正要过来斗他。史存明高声叫道:“这鞑子将官让我宰,还有一个骑马将官,你们兄弟过去收拾了他!”董健听得清清楚楚,越发怒不可遏,一股风冲过来,手起一棍,呼声风响,赛同泰山压顶,向史存明脑门订落,哪知铁棍到处,眼前一花,敌人影迹全无,董健不由吓一大跳,正要转身看时,猛觉颈项一凉,敌人的剑锋向他颈后轻拭一下。
    原来史存明不知在哪时绕到他的背后,将断虹剑剑身拍了董健一下,喝道:“鞑子!饶你死,滚蛋去吧!”董健又惊又怒,回铁棍向后一扫,史存明喝了声:“不知好歹!”
    一闪身让过棍头,反手一剑,使了着“灵光穿云”,刷的一声,竟把董健右臂齐膀砍了下来,董健惨叫一声,扑通跌倒,当场晕了过去!
    就在董健跌翻的同时,另一员清将段化龙也被范金驹兄弟收拾,原来段化龙在马上横着长枪,他看见这两个汉人少年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哪里放在心上?范金驹首先扑近,段化龙长枪抖处,照准他的胸膛,刷的一枪,范金驹并不招架,霍声向地滚近,逼近清将的坐骑下,照准马肚侧面,就是一刀,这是地堂刀法,那坐马被刀锋刺个正着,直跳起来,段化龙边人带枪,抛离马鞍,他还不曾着地,范金骥已经冲到,钢刀一挥,砍中脑门,登时送命,史存明和范家兄弟,差不多在同一刹那功夫,便把两名清将收拾停妥,清兵看见主将被杀,不禁呐喊起来,福康安和岳金枫已并马赶到。
    福康安在征回战役和史存明对过战阵,看见他现身截路,不禁大吃一惊,向岳金枫说道:“岳先锋,这少年是叛逆首要,你去战他!”岳金枫一提铁枪,纵马向前,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向他马头一截,岳金枫马上兵器是一杆虎头金枪。
    范金驹使了一着“斩马刀”,向他坐骑前足扫去,岳金枫手急眼快,一沉枪把,向下一挡,叮当,弹开敌刃,反手一枪,“分花拂柳”,雪亮枪尖向范金驹胸前直刺,竟然是六合枪绝招,范金驹吃了一惊,赶忙用个“卧看巧云”,一挺身平窜出去,范金骥却是嗖的一刀,用“伏地回环”式,照他坐的马屁股斩去,岳金枫两腿一夹马腹,那马立即转横,避过刀锋,他用枪一盘一发,使个“旋风盘打”,当的一响,几乎把范金骥的刀打飞,两兄弟同时吃惊:“这姓岳的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当日岳金枫在白熊谷中遭擒,是他自己故意被金弓郡主擒去的,范金驹兄弟不明底细,以为本领不过如此,冒失上前,才一交手,几乎吃了大亏!
    真是又羞又怒,俩兄弟呼哨一声,双刀并举,狂风般的杀上,岳金枫不慌不忙,一杆枪如神龙战海,夭矫盘旋,不管范金驹兄弟正面迎攻,或是两面分袭,岳金枫左支右拒,应付自如,史存明暗里喝采,左边侧面突然响起一阵得得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史存明以为是自己方面的人马,并不在意。
    哪知道倏地一声怪笑,眼前陡觉一花,一条怪鸟也似的人影直掠过来,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哎哟一声,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一把抓住颈项,高举起来,连岳金枫也吓了一跳,抓住范金驹兄弟的,竟是一个瘦小黑衣,貌相奇丑的老妇,史存明一见之下,失声叫了出来:“哎呀!这原来是铁爪魔娘哩!”
    铁爪魔娘突然出现,声势已经骇人,还有一件更奇的事,史存明正在错愕之间,背后又有一个清如银铃的口音叫道:“存明哥哥,你原来在这里呀?”史存明回头一望,数十步外,站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短衣窄袖,外披貂裘的少女,正是失散了三年的伊丽娜!
    这两件突如其来的事,史存明虽然智勇深沉,也弄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伊丽娜虽然不是自己的爱人,也是自己在北天山时候的情侣,怎会跟凶恶残忍的铁爪魔娘同在一起,还穿了一身劲装,肩头后面插着一把宝剑?史存明正在思潮起伏,只听见铁爪魔娘厉声喝道:“姓史的!你这两个同伴在我手上,你到底要他们的性命不要?”
    史存明方才如梦初觉,由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见铁爪魔娘钢钩般的铁指,捏住了范金驹范金骥兄弟的颈项,头下脚上的高举起来,两个人四只臂膊,软软的垂在两耳之旁,宛似断折一般,不知是生是死!
    史存明初探白熊谷之时,见过范家兄弟的功夫,他们两个的本领得自师叔真传,却被铁爪魔娘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凶多吉少!
    史存明为人十分机警,知道自己单凭本领决救不了范家兄弟,只得强慑心神,长笑一声说道:“我以为甘翠莲是崆峒一派掌门,必定言而有信,谁知道这样寡廉鲜耻,欺凌后辈!”
    铁爪魔娘听见史存明说出自己本来名字,不由吓了一跳!可是回心一想,这小子一定到过昆仑山,会过天池三怪!方才明白自己底蕴!铁爪魔娘狞笑说道:“欺凌后辈?
    你只管说出来,我怎样言而无信有失身分,如果有半句话不对老娘脾胃,连你也休想活命!”
    这时候双方战斗停止,大家看见铁爪魔娘手上功夫这样了得,她的来意又是敌友不明,谁也不敢动手,史存明成竹在胸,冷冷说道:“姓甘的,你上次在白熊谷力战不胜,知难而退,临走时候却留下一句话,说在一年之后卷上重来,再斗我们这六个人,可是如今距离不过半年,你却违盟背约,跑来跟我们作对为难,又趁我们两个师弟跟清将激战的时候,出其不意把他抓住,这还不算是言而无信,还不算是欺凌后辈吗?”这几句话把铁爪魔娘说得哑口无言,她向来心高气做,哪曾受过人家这样当面奚落?不禁怒火上升,大吼一声:“小子!你说得对!”
    她说罢一提罡气,把范家兄弟向前一抛,铁爪魔娘抛人时候,也不见她手臂怎样前挥后振,掌心微一吐劲,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便像脱弦弩箭一般,直飞起来,向史存明迎面撞到,铁爪魔娘这一掷的手劲非常厉害,史存明的身子如果被掷个正着,非死即伤!好在他新近学了三阴灭阳掌,本领已非昔日可比,少年壮士看见范家兄弟迎面飞来,使出地缺翁传授旋风掌的步法,一闪一晃,抢到范家兄弟身后,反手一勾,抓住了他两兄弟的脚踝,先消来势,然后平着一送,把他们两个人轻轻放落地上,铁爪魔娘不由自主喝了声采,暗道:这小子还有些手段!
    她向史存明戟指喝道:“饶你这两个师弟不死,快把伏兵让开,任由人家过去!改天我再来以一对六,跟你打架,你叫老秃驴老残废好好准备,知道没有?”
    史存明估不到铁爪魔娘居然会帮助清军!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一离铁爪魔娘的钢铁手指,立即恢复过来,就地一滚,跳起身子,可是一眼望见刚才抓自己的是铁爪魔娘,不禁心胆俱战,再也不敢逞强了!
    史存明自问也没有抵敌铁爪魔娘的把握,这次本来想把福康安杀得片甲不留,偏偏遇上这个魔头,只好趁风收帆!少年壮士回头向白熊谷壮士道:“赶快让路!”这些人只好收了围阵,退向两边,连断臂晕倒的总兵董健也不敢捆绑,任由清兵救了回去,范金驹兄弟咬牙切齿,痛恨铁爪魔娘为虎作伥!
    福康安看见伏兵让路,如释重负,向左右亲兵道:“直冲过去!”清兵潮水般的向前,打从史存明人马的中间穿过,个个跳上马,向着西南跑去,伊丽娜非常不满自己师傅放走清兵的行为,高声叫道:“存明哥哥!”史存明抬起头来,看见伊丽娜金黄色的秀发,犹胜往昔,白玉似的脸庞,隐含幽怨,不禁心里一动,应道:“妹子!这几年你到了哪里?”
    伊丽娜正要回答,铁爪魔娘已经断喝一声:“徒儿!不准你跟这小子说话!”伊丽娜被师傅一喝,欲言又止,铁爪魔娘冷笑道:“孩子!你还把这小子当做好人,以为他真心爱你吗?哼!我看见他在清军的营盘里,跟兆惠将军的小老婆揽做一团!他现在娶那个什么金弓郡主,另外还有一个秘密情人贺兰明珠,嘿嘿,一矢双雕,多有艳福,你不过是个牧羊女,史大爷哪里会瞧得上你?”
    伊丽娜气得粉面凝青,铁爪魔娘跳上自己乘的一匹黑马,(她和伊丽娜乘的马都是几个时辰以前夺自清军的)一拉伊丽娜坐马的辔头,叫了声:“走!”又回头向史存明道:“小子!十天之内,老娘一定再来讨教,你们六个人,在拉萨等着吧!”说罢一催坐马,蹄声得得,去得没影没踪!
    这次金弓郡主用埋伏计大破福康安突袭拉萨的奇兵,杀死清兵过半,斩首二千多颗,还夺了三千匹战马,依照金弓郡主原来计策,还希望史存明率领白熊谷人马做第二重伏兵,再生擒清帅福康安,用作人质,威胁清兵全部退出西藏,哪知道却被铁爪魔娘平空出现,破坏了原来的计划,被福康安带领残兵漏网逃去,功亏一篑,真是可惜之至!
    再说史存明收兵返回拉萨城,金弓郡主统率的藏兵也返入城内,史存明把铁爪魔娘的一切向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全盘说了,范公达面上变色,说道:“不好!这老妖妇又跟我们为难了!可恶!”
    智禅上人却关心伊丽娜的消息,他由史存明的口里,知道伊丽娜做了铁爪魔娘的徒弟,叹了一口气道:“难怪甘翠莲得到天池离火剑和图谱了!原来伊丽娜把这两件东西交到这老魔头的手里,明儿,你当日实在太大意了!”史存明道:“这一切都是弟子始料所不及,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要后悔也后悔不及,但是这老妖妇说十天之后再来跟我们决个雌雄,我们六个人又要像上次在白熊谷那样,合力应付她哩!”孟丝伦在旁边说道:“傻子!她这几句话即是说要带领清兵攻打拉萨城哩!这老乞婆胆敢一个人到刁斗森严的圣城跟我们打架吗?
    别那样天真幼稚吧!”
    史存明吓了一跳,间道:“贤妹,照你这句话说来,铁爪魔娘决定为虎作怅到底,为了私人一点恩怨,给满清鞑子卖命了?”孟丝伦还未回答,一个黄衣喇嘛已经由外边进来,说道:“法王降旨,请各位到布达拉宫去!”
    智禅上人一行只好按下铁爪魔娘不说,跟着黄衣喇嘛离开圣城,到了布达拉宫,这一次达赖在偏殿内赐见,随同侍立的仍然是朵巴延、呼音克两个老年僧正,达赖法王首先称赞了金弓郡主几句,说她指挥若定,大破清兵,孟丝伦连声谦谢,达赖法王忽然说道:“我们这一次虽然消灭了满清几千人马,可是福康安开入西藏的征西大军,不下三十万人,几千人的损折,等同九牛之拔一毛,万一他恼羞成怒,再次倾动大军向拉萨进攻,试间如何应付?”
    史存明不假思索,抢先回答说道:“法王!我们到了今天,正合了两句俗语,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索性和廓尔额联合起来,合力抗清,清兵纵然势大,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便不足惧!”史存明以为自己这番话非常得体,达赖法王必定赞成,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达赖法王和两个老年僧正,立即现出怒色!孟丝伦在旁这一看,立时明白不妙!原来西藏和廓尔额一向是世仇,过去几百年来,廓尔额人经常侵入西藏边境,抢掠粮食,掳俘人畜,史存明不知顾忌,一口说了出来,达赖法王如何不倏然变色?范公达还不知道,在旁边插嘴说道:“唇亡齿寒,如果没了西藏,也等于没了廓尔额,法王应该联络一下尼泊尔的国王,共同出兵抵御外侮,方为上上之计!”
    他还要说下去,站在左边的僧正朵巴延已经开口了,厉声说道:“胡说!廓尔额是我们的大仇人,最近几十年来,屡次兴兵侵入边界,抢了我们不少粮食,杀了法王不少臣民,十年前还攻进葛大克城,连当地喇嘛庙浮屠佛塔的耳僧舍利子头骨也抢了去,把喇嘛也杀个精光,这样不敬三宝的国家,法王怎会派人联络它呢?”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智禅上人师徒方才恍然大悟!
    西藏和廓尔额屡代结仇,廓尔额历次出兵侵扰藏边,所以这次满清大军征伐尼泊尔,福康安派人向达赖要求假道,达赖立即答允,可是满清却要画蛇添足,假途灭虢,希望连西藏也一并拿下来,方才有突袭拉萨这一场大战,在达赖喇嘛的心目中,压根儿不愿和满清破面成仇,只要福康安践守初时誓约,不侵占藏境一草一木,不要西藏供给军粮,达赖还可以让清军继续过境,这个情形,金弓郡主第一个看出来,高声叫道:“照法王的意思,昨天晚上这一场仗不应该打,我们反而要向满清赔罪了,是与不是?”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心头一震,金弓郡主竟然这样胆大,在法玉面前说出这样不恭敬的话!达赖一发起怒来,自己这班人就有杀身之祸!哪知道孟丝伦这几句话一说,年轻的达赖法王面上现出微笑来,说道:“我们对满清是不卑不亢,只要对方不生别的恶念,我还可以让清兵继续过境,俗语说得好,以和为贵,满清是天朝大国,我们西藏和他相比起来,始终是卵石之势呢!”智禅上人师徒估不到达赖喇嘛对满清这样畏惧,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在一片沉寂的时候,布达拉官中央的金钟,突然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一连串响了三十多下,达赖法王面上不禁倏然变色,朵巴延和呼音克两个僧正踉跄走出殿外,不到半响,折了回来,说道:“禀告法王,清兵遍山漫野向拉萨圣城杀来,距离城池不到十里路了!”
    达赖赫然震怒,说道:“岂有此理!福康安冥顽不化,居然敢攻圣城,下令全城警戒,准备应战!”又向智禅上人道:“各位返回城里吧,一切多多倚仗!”孟丝伦还要开口说话,达赖法王已经退殿,他们只好离开布达拉宫,返入拉萨城里布署作战不提。
    福康安昨天晚上,突袭拉萨失败,怎会这样迅快便卷土再来呢?这里大有说明必要,原来福贝子脱离险地,收兵回营,一点手下兵马,八千人损折了四千人有余,至于预先潜入拉萨城里,充当内应的三千清兵,不用说也完全落在敌人的手里了!
    福康安假途灭虢之计不成,反而丧失了七千余以上的精锐!他正在中军帐里面恼怒,忽然营外戌卒入报:“禀告大帅,外边有一个丑面老妇和一个年轻貌美的维族姑娘求见!”
    福贝子大喜道:“那一定是铁爪魔娘了!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她及时解救,真是不堪设想,岳先锋,你到辕门外去,迎她进来,这类风尘异士,决不能够有半点怠慢!”岳金枫只好出去,不到半晌,甘翠莲和伊丽娜师徒二人,跟着岳金枫进了中军帐,铁爪魔娘十分做岸,只向福贝子略一捡袄,便算行礼,左右亲兵一见了铁爪魔娘烂糟糟的面孔,冷森森的神情,不知怎地,每个人都觉得背脊直冒凉气,不愿再看,把头转了开去。
    福康安却是不以为意,吩咐左右给铁爪魔娘师徒安排坐位,请她们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本帅这次奉皇上的旨令,统兵征西,谁知道中了宵小的暗算,几遭围困,全仗老前辈大力解围,本帅必定把老前辈这一次功劳,奉报皇上……”
    他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并不想做官,我这次帮助贝子爷,完全是为了私人一点恩怨,绝不稀罕什么朝廷赏赐,闲话少说,由今天起,我师徒在你军中只是一个清客,说了便来,说走便走,因为我们是女人,你们要给我另外收拾一座营帐,贝子爷可答应吗?”
    福康安连声说道:“可以可以!岳先锋,你立即下令全军开动,直攻拉萨!”
    岳金枫吃了一惊,问道:“大帅,我军新挫之后,应该歇上一两天,方才可以进攻哩!”在岳金枫本意,以为金弓郡主打了胜仗,新胜之余,少不免沾沾自喜,但不一定是疏于戒备,所以藉口吃了败仗,劝阻福贝子不要立即进攻。
    福康安勃然道:“你是个先锋官,怎的这样胆?我们有三十万大军,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又有这位老前辈热心相助,何愁攻不破拉萨城池?兵贵神速,哪里用得着再过一两天呢?”岳金枫不敢再说,只好传令出帐,刹那之间,号角声动,战马萧萧,满清大军像风卷残云,横过了无垠的沙漠,跨越过莽莽的草原,直向拉萨推进。
    藏兵在拉萨城外,布置了许多监视哨,由雅鲁藏布江到拉萨这百多里路程,更有不少游牧部民和喇嘛僧,他们看见满清大军,浩浩荡荡过境,立即向附近卡哨的藏兵报告,这样的一站传递一站,所以布达拉宫很快就接到消息,宫中喇嘛立即敲起金钟,发出警号。
    再说福康安的大军,像崩决的山洪,海洋上的飓风一般,不到晌午时候,已经杀到拉萨城外,把拉萨城池密层层的包围起来,对于圣山这一方面,福贝子并不另外派兵包围,表示对达赖喇嘛还保留几分尊重,不过这时候的达赖法王,却驻锡到拉萨城中心的珠卜寺去了,由两个僧正氏老指挥作战,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孟丝伦两人,全副戎装披挂,登上城墙,帮同守卫。
    拉萨城墙是倚山而建的,由山上到山下,足足有十几丈距离,城墙本身也有四丈多高,藏兵据在城上,势如建匝,如果照攻守的形势来看,清兵就有十倍之众,也难以飞越雷池半步,福康安大军包围了拉萨之后,并不马上进攻,只在城外扎了营盘,到黄昏近晚的时候,清军营里突然走出一队人来,迫近城下,这队人马全是骑兵,他们并不是攻打城池,就在马背上放起纸鹞来,这些纸鹞当然不是小孩子玩的普通纸糊竹篾鹞,而是一种特制的巨鹞,每只鹞子用绸锻铺面,竹子扎作骨架,鹞尾还挂了一串响铃,迎风放了起来,清军一连放了几十只巨鹞,五色缤纷,漫天飞舞,把城头上的藏兵看得呆了!
    鹞子一放起来,史存明向孟丝伦说道:“师妹,鞑子在城下放纸鹞,弄的是什么把戏?”孟丝伦向那些纸鹞望了一望,忽然叫道:“存明哥哥,你看纸鹞上有文字!”
    史存明抬头细看,果然看见这些纸鹞表面,弯弯曲曲的写了不少藏文,正是狐疑之间,那些纸鹞飞上几十丈高空,越过拉萨城墙,鹞线突然中断,跌了下来,几十只纸鹞都是这样!孟丝伦不由呀了一声道:“哎呀!清兵要向城里送信!”
    果然不出所料,福康安派人放起纸鹞,完全是为了要向拉萨城送信,清兵在纸鹞面上写了文字,利用风力把鹞子放起来,然后截断鹞线,让纸鹞飞落拉萨城里,不过天风劲猛,这些纸鹞只有十只不到跌落城区,住民把它拾了起来,一看鹞上文字,原来是满清贝子福康安写给达赖法王的通牒,大意是限令达赖法王在今天入黑以前,把智禅上人师徒和金弓郡主这班叛逆汉人捆缚了交出来,另外供给满清征西大军军粮三十万石,牛马万头,如果明天拂晓以前,还不答复的话,清兵就要攻城,这些纸鹞不用说是交到达赖法王的跟前了!
    达赖这番却强硬起来,大怒说道:“福康安这贼子,首先背信,偷袭圣城,还要我们供应他牛马军粮,真正岂有此理,不必理他,把这些纸鹞拿去烧掉!”这样一来,双方正式决裂,成了非战不可之势。
    到第二天拂晓,清兵果然吹起号角,四面八方出动,迫近拉萨城下,拉萨城里十多万藏兵,登城守御,准备清兵一杀上来,便用连珠弩箭,擂木滚石迎头痛击,哪知道清兵并不就这样进攻,突然推出一架巨大的云梯来,这云梯高及百尺,由四匹马拉着,推到城下,支梯顶站立了一个瘦小黑衣的丑老婆子,正是铁爪魔娘,史存明不禁大惊,向孟丝伦叫道:“妹子!这老怪物当先来攻城哩!”
    孟丝伦看见铁爪魔娘站立在十几丈高的云梯顶上,兀然不动,稳如泰山,轻功造诣到了炉火纯青境界,心里又是惊诧,又是佩服,只听见铁爪魔娘在云梯顶清音朗朗的叫道:“姓史的臭小子!姓盂的鬼丫头,老娘今天来找你们打架,快把老秃驴老残废叫出来受死吧!”
    话犹未了,铁爪魔娘在云梯顶上把身一纵,飞鸟掠空似的,直拔起来,拉萨城墙和山脚,合共有二十多丈高,可是铁爪魔娘立足这把云梯,已经有十五六丈长,高高的竖起来,跟城头相差无几了!她再在梯顶用“白鹤冲天”的轻功,拔身一纵,跳起五六丈高来,恰好齐了城头,守城的藏兵不禁震天价的一阵呐喊!
    史存明估不到铁爪魔娘用这个方法登上城头,真是一惊非小!说时迟,那时快!铁爪魔娘在众人呐喊声音中,平空一扭腰身,扑向城头插的一面大旗,这时北风正厉,将那面三丈多长的大旗自西向东张得笔挺,铁爪魔娘陡的伸出铁钩似的左手五指来,一把抓住旗角,飘身一荡,就这微一借力,大旗已撕裂为二,铁爪魔娘双脚一勾旗杆,翻个没头跟头,刷的跳到堵头上,众人不禁大骇:
    有几个藏兵不知道铁爪魔娘的厉害,挺长枪向她刺来,魔娘仰天一声长笑,手臂挥处,已经把两名藏兵连带枪扯了过来,向城墙下一抛,登时摔成肉酱!
    史存明高声大叫:“众人不要上前!”他喝住了骚动的藏兵,把断虹剑一晃,指着铁爪魔娘叫道:“甘翠莲,你一个人飞上城头,究竟是给福康安卖命攻城呢!还是找寻我们六个打架?”
    铁爪魔娘忿怒说道:“谁给满清卖命?福贝子又不是我的亲爷,我要找你们六个打架,臭小子,,哼哼!今回你的怪掌不行了,如果我再像上次被打中一下,立时就走,从今不履尘世!”史存明听了她这几句话,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铁爪魔娘生性虽然怪僻,可也是一派掌门,决不至言而无信,只要她不是替福康安卖命攻城,事情就容易应付!
    少年壮士向金弓郡主挥手叫道:“妹子,快叫师傅师叔上来,甘老前辈要赐教我们哩!”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1 16:23 , Processed in 0.1875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