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三章剑掌连环败双丑
    只听当当两声,两颗石子把金山双丑的兵刃打得嗡嗡直响,双丑的虎口也震得麻辣辣,他们这一惊非同小可!
    立即抽身跳后,呼延真生性暴躁,再也忍耐不住,破口骂道:“哪里来的小子,藏头露尾,抛砖弄石,算的是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滚出来,跟你呼延大爷决个高下!”话刚说完,冷不防背后嗤的一响,飘来一声轻笑。
    金山双丑不约而同的把身一旋,向发声处扑去,身法之快,真个赛同闪电,史存明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下禁暗里喝采,咱延陀展开人头拐,呼延真使开绿玉杖,一绿一白两道光华,向一堆山石打了下去,哗啦啦,石火星飞,金山双丑的兵刃,把山石打碎了一大片!
    他们俩兄弟明明听出笑声发自石后,要知道一个武林高手,听声认位的本领,绝不含糊,哪知道拐杖到处,竟然打了个空,打个空不要紧,背后又是嗤的一笑,来人分明用“移影换位”的身法来戏弄自己,金山双丑心头发火,双双把兵刃向石上一戳,打个没头筋斗,翻过身来,两次发声嘲笑自己的,竟是一个青绸衣裤,紧装窄袖的女子,这女子头上戴了一副轻纱面具,金山双丑齐声大喝:“我以为是谁人,原来是冷霜梅这妖妇!”
    史存明跟冷霜梅只是闻名,只知道她是昆仑三妹之一,不曾见过一面,少年壮士听见金山双丑喊出冷霜梅的名字来,不禁愕了一愕,暗里想道:“奇怪!我在王母天他的时候,听见天残、地缺两位老前辈说,冷女便在许多年以前,北游蒙古,一去不返,怎的会在这里?”
    那青衣女子听见金山双丑这样叱喝,不禁愕了一愕,她略略一欠身,抽出一柄长剑来,剑诀引处,青光一闪,挽出两朵剑花,分袭二人,她这一招是昆仑派绝技“斗宿入箕”,呼延兄弟不慌不忙,一声低啸,拐杖展开,随着剑光飞舞,吞吐锁拿,眨眼之间,就是七八照面,呼延陀突然把人头一晃,用了着“力划乾坤”,激开青衣女子剑光,向后一跳,叫道:“兄弟!这贼婆娘并不是冷霜梅!”
    青衣女子这时候陡的开口,喝道:“不是冷霜梅又怎样?大好武艺,哪处不可以吃饭,却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史存明几乎欢喜得叫出声来,这蒙了轻纱面罩的女子,竟然是天池三怪中的潇湘仙子,当日在拉萨城外分手,听说她要到崆峒山去,夺回铁爪魔娘的离火剑谱,怎的会到这里来呢?
    潇湘汕子这一发话,金山双丑变了面皮,骂道:“老子爱帮哪个就帮哪个?用得着你来管,废话少说,吃我一杖!”呼延真绿玉杖一绕,“苍龙入海”,疾若奔雷,猛向潇湘仙子的下三路扫去!
    潇湘仙子看见他这一杖来势劲猛,自己的宝剑只可以用“粘”“卸”两诀来挡他,不过对方如果一用内功,自己的剑就要被玉杖吸住,倘若是一对一并不打紧,但是还有一个本领厉害的呼延陀在旁边夹攻,自己就得吃亏!
    萧玉霜立即把腰劲一提,“惊隼掠云”,嗖的跃起一丈多高,呼延陀大喝一声:“给我躺下!”
    连身带人头拐直飞起来,只见这魔头起在空中,振臂一挥,杖首人头化做三团光影,向萧玉霜罩到,呼延陀这招有个名堂,名叫做“三羊开泰”,一招三式,两下是虚,一下是宝,对手等闲抵挡不住,他以为这一下必定把潇湘仙子掠在当地,哪知潇湘仙子却是不慌不忙,柳腰一折,虚空一旋,居然跟着呼延陀虚发的两招,像一张纸片般,飘出两丈,向山石上落去,怡然自若,分毫无损!
    史存明估不到潇湘仙子的轻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可以随心所欲,凌空滚转,忘了自己伏身关上,叫了一声:“好啊!”
    在万籁俱寂的关头,金山双丑立即听出来,吓一大跳,再也不敢追击潇湘仙子,横杖止步,萧玉霜却抬起头来,叫道:“小子!叫好做甚?要你来看戏么:快滚下来,帮我一臂之力,打发那两个魔头吧!”
    当金山双丑向铜鼓关奔上之时,史存明本来知道自己本领不是双丑对手,有点心怯,可是来了潇湘仙子,少年壮士一颗心镇定下来,再听见萧玉霜这样一喊,史存明醒悟过来,想道:“对了!金山双丑是清营里的人,他到铜鼓关来,还能够安着什么好心?不是放火,就是刺探,难得潇湘仙子出面挡住他们,自己难道伏在这里坐观成败不成?”他想到这里胆气陡壮,刷地把断虹剑掣出,轻飘飘的向关下一耸身,由二丈高的城墙顶上,飞身下来,落到墙下,直向潇湘仙子和呼延兄弟奔去。
    呼延陀认得史存明就是日前在阿布敏王子面前,挫辱自己兄弟那个汉人少年,不禁勃然大怒,狰笑说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蛇鼠一窝,预先伏在这里暗算咱们哥儿俩,很好,来来来,大家见个高下!”
    潇湘仙子冷笑道:“你何必这样猴急,丑鬼,我来问你一句,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冷霜悔,她是我的师姐,你两个那时候跟她结梁子?是不是要找她算帐?”
    原来潇湘仙于自从在西藏别了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人之后,她立即赶到崆峒山去,打算找着铁爪魔娘,取回离火剑谱,可是萧玉霜回心一想;这剑谱是史存明失去的,应该由史存明本人向铁爪魔娘追回,才合道理,而且铁爪魔娘的功夫自己见过了,比较本人还差一着,她败在史存明手里之后,经赌誓在五年内,不再出来江湖走动,在崆峒山锁阳洞闭门苦修,把本派的金关玉锁功二十四式练好,方才再次下山,跟史存明决个雌雄,自己这时去打扰一个坐关练功的人,岂不是违背武林道义吗?
    潇湘仙子想到这里,便自改弦易辙,不上崆峒山了,打算到蒙古走一遍,找寻冷霜梅的下落,可是她到了藏北草原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消息,达赖喇嘛向清室臣服,向福康安乞和,福贝子平定西藏,继续向尼泊尔入寇!
    潇湘仙子本来是个淡泊自守的人,多年来隐居在王母天池,心如止水,再也不管世上的一切了!
    可是她自从救了伊丽娜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要找寻一个衣钵传人,不然的话,自己一旦委骨黄土,这身绝艺岂不是变成广陵仙散吗?
    萧玉霜忽然想起伊丽娜这个维人小姑娘来,身世飘零,却是具有过人的聪颖和智慧,世上明师固然难得,好的徒弟也不易找,伊丽娜虽然入了崆峒派,可是铁爪魔娘已经决定不要她,如果自己把她收在身边,一来可以免得伊丽娜孤苦无依,二来本身也有一个衣钵传人,正是一举两得,最好不过的一回事!
    不过伊丽娜跟着智禅上人师徒和金弓郡主孟丝沦等一行退入尼泊尔,继续抵抗清兵,廓尔额虽然有雪山之险,土人骁勇善战,可是跟清廷对抗,恐怕终于难逃一败!
    潇湘仙子本来是个生性怪僻的人,忽然对伊丽娜关心起来,她再不到青海,也不返回昆仑山,由藏北高原折向南面,渡过了雅鲁藏布江河谷,跨越雪山入尼泊尔,这时候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刚刚在铜鼓关一战,吃了败仗,等候增援,屯兵自守。
    潇湘仙子静悄悄绕过清军营盘,她估量智禅史存明一行人,必定是在铜鼓关上,所以在夜幕笼罩的时候,展开陵地飞行功夫,奔向关城,那知道无巧不巧的跟金山双丑遇个正着。
    潇湘仙于跟金山双丑只一交手,便发觉对方本领的高强,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更估不到对方一上来便把自己当做冷霜悔,她一心要找这位旧日同门师姐,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一点线索,哪里肯失之交臂?
    不过潇湘仙子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本领,决制不了这两个魔头,发觉史存明在关上偷望,便把池喊下来做个帮手,跟金山双丑拼个高下。
    金山双丑听见萧玉霜这样一说,哈哈狂笑起来,声如破钹,山回谷应,两兄弟笑了一阵,呼延陀把碧磷磷的怪眼一翻,厉声说道:“很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原来是姓冷贼婆娘的同党,还是同门,那好极了。哼!说到姓冷的跟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梁子……”
    他索性把自己兄弟由阿尔泰山初遇冷霜梅起,直到骗入古墓,逼传内笈,挤下悬崖,冷霜梅虽然受尽了种种折磨。不但没有死去,反而逃出,跟自己兄弟作了几次生死决斗,终于由遥远的蒙古追踪到大雪山,还把呼延兄弟骗得跌落万丈危崖之下,整整困了十个年头,后来全仗福贝子征西大军经过,方才把他救了上来!
    金山双丑当然是拣好的说,把冷霜梅说得怎样狡诈无信,呼延陀说完了之后,恶狠狠的说道:“你看,我们兄弟就是吃亏在直肠直肚,着了这贼婆娘三番五次的哄骗,被她弄得三分像鬼,七分像人,你是她的同门,哼!趁早把这贼婆娘交出来,俺们兄弟还可以另眼相看,如果有半点含糊,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潇湘仙子柳眉一竖,似要发愁,可是须臾之间,嗤的笑出声来,娇声叱喝金山双丑道:“你们这两个无知蠢物!”我们昆仑派的内阴神篇,是修道人宝笈,除了师徒之外,亲如父子,也不能够妄传,你们自称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怎的连这点规矩也不懂?还问我要人么?
    我来问你一句,这十年来,我师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武林同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你还要来问我?看招吧!”
    话未说完,嗖的一剑,“玉女纫针”,照呼延陀胸窝刺到。
    呼延陀看见潇湘仙子的剑向自己刺来,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把人头拐向上一封,只听“格登”两响,那假人头的口里,突然喷出两支撩牙,搭住了潇湘仙子的剑身,牙剑相吸,彼此黏个正着,潇湘仙子大吃一惊,没料呼延陀变招的快捷,功夫的浑厚,居然还在他兄弟呼延真之上!
    萧玉霜劲贯四梢,手劲一移,让人头拐杖的牙齿沿着剑身划下来,反手一剑“铁索沉江”,疾刺呼延陀下盘“肾水”、“关元”两处大穴,呼延陀人头拐挟着劲风,贴着潇湘仙子头顶不到两寸空挡扫了过去,潇湘仙子长剑却向他要害刺来,呼延陀左脚翘起,一式“御龙于天”,硬用脚跟足踵之力拔起五尺多高来,潇湘仙于的剑差了毫厘之位刺了个空,把呼延陀右脚裤管刺破一道口子,总而言之,这一招双方都是险极,潇湘仙子差点被呼延陀的人头拐打碎头颅,呼延陀也险些儿被潇湘仙子长剑穿中要害,大家不约而同的,向着肚里吸了一口冷气!
    呼延真却是绝不客套,呼的一杖,向史存明兜头打来,他这根绿玉杖坚逾精钢,并不害怕史存明的断虹宝剑,除了杖身可以盘打拍压之外,杖头玉钩还有判官笔的用法,飞舞伸缩,直取敌人穴道。
    史存明刚才一闪,呼延真绿玉杖的招数,已经像长江大河一般,旋展开来,“金刚挥伞”、“韦陀捧衍”、“龙女抱瓶”,一招套着一招,有如追风逐电。
    史存明知道大敌当前,哪里还敢怠慢?把雷电披风剑展开,呼呼卷舞,神奇矢矫,呼延真看在眼里,暗暗骇异,心中想道:“这小子还不到三十岁年纪,功力怎的这样浑厚,练了这样一套剑法!”
    尽管如此,手底下却不停,绿玉杖的碧光,把断虹剑的白光紧紧压住,纠在一起,他四个人这一动手,就是七八十合,不分胜负!
    不过四个敌手之中,潇湘仙子虽然可以跟呼延陀打个平手,史存明功力究竟不及呼延真远甚,开首七八十招,少年壮士仗着雷电披风剑绝技,还能抵敌,但是百招过外,史存明便感到吃力了!
    他觉得敌人的绿玉杖,使到酣畅之处,一根玉杖化出几十根杖影,自己前后左右,都是一片碧光,好像一座无形无影的大山,把自己重重压住一般,自己的断虹剑被迫采取守势,三招不能回上一式,史存明暗暗叫苦,暗道:“这魔头如此厉害,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以为传了天池三老绝技,便可以纵横江湖,哪知道前时遇着的女巫萨菩婆,今天遇的金山双丑,都不是三老传技能够抵敌,真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了!”
    潇湘仙子在招呼史存明的时候,她也明明知道史存明不是金山双丑的敌手,不过萧玉霜这次还存在一种把史存明磨练的心理,她一边跟呼延陀腾挪闪转,奔雷逐电也似的交斗,一边留意史存明这一方面,潇湘仙子看见史存明被二魔呼延真逼得有守无攻,突然把身一晃,“怪鸟搜云”,呼的飞掠起两丈多高来,向史存明跟前一落,叫道:“喂!小子,你用玄玄拳,我用玄女剑!”
    “玄女剑”是昆仑派镇山绝技之一,跟玄玄拳同出一理,潇湘仙子当日为了挫折铁爪魔娘,特地把玄玄拳教给史存明,那时候的潇湘仙子,不过贪着一时好玩罢了!哪知道今日对付起金山双丑来,正用得着,潇湘仙子口说着话,长剑一引,“分花拂柳”,冲破满天杖影,宝剑指向呼延真肩后“魂门穴”,呼延真抽身急退,史存明乘机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到了潇湘仙子身边,萧玉霜纵声喝道:“我们并肩作战,我攻你守,我守你攻!”
    史存明声人心通,立即站好了方位,说时迟,那时快!呼延陀人头拐杖,活声风响,用了一着“风雷交击”,向潇湘仙于顶心命门打落,呼延真的绿玉杖横着一敲,用了招“神龙掉尾”,向史存明背脊推到,金山双丑差不多是同一刹那进攻,相距不差毫发。
    萧玉霜长笑一声,叫道:“守!”剑光倏地一长,圈成了一个绝大的光环,“长虹匝地”,当当,她这一剑用足真力,竟把人头拐、绿玉杖两件兵刃,同时荡开去,史存明听见萧玉霜喊了个守字,立即会意,身形一晃,舍剑用拳,由萧玉霜身后钻了出来,呼的一拳,捣中大魔呼延陀的背心,这一下又刁又奇,以呼延陀那佯深厚的功力,居然躲避不开,背心结结实实吃了一拳,好在他练了阴阳颠倒功夫,拳一着体,立即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因为呼延陀翻筋斗的方向是随着拳力去劲,没有怎样受伤,可是也闹得羞愤交并,面红过耳!
    呼延真看见长兄吃亏,不禁勃然大怒,绿玉杖向地一顿,横里一挑,“二郎提山”,绿光似虬龙飞天,横鞭史存明的腰腹,潇湘仙子叫了一声:“攻!”
    史存明立即会意,折腰向后,脚跟一旋,“天姬送子”,居然由呼延真的绿玉杖下,一闪钻过,踏定潇湘仙子刚才站的方位,萧玉霜清啸一声,仗剑出击,剑光闪处,使了一着“玄女拂袖”,剑尖直刺呼延真的太阳穴,剑柄却撞向他的腰肋,一招双击,连环撒放,呼延真丧胆亡魂,扭身向外一窜,用脚夹着玉杖,双手据地打个筋斗,全凭用这一下怪招,方才躲过潇湘仙子这剑,可是剑风过处,也把二魔鬓边乱发削了一绺下来,潇湘仙子跟史存明配合作战,两招之间,已经叫金山双丑兄弟每人吃了一个小亏,威力可以想见!
    不过金山双丑也不是个等闲人物,虽然吃亏,并未受伤,只见他两个用蒙古语叽叽咕噜交谈了几句,左右一发,又向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扑了上来,他两个这回用的是阴阳顿倒的战法,呼延陀跳起,呼延真滚地,三五个回合之后,呼延陀怪啸一声,以手代足,风车也似的转动进攻,呼延真却跳起身来,用绿玉杖递招了!
    史存明起先见了金山双丑这种怪异招式,有点心慌,潇湘仙子叱喝一声道:“心即是魔,邪不胜正,怕他什么?来,守!”
    史存明按定心神,使一着“玉女称筋”飞身出去,砰的一拳,又把呼延真打了个筋斗,少年壮士不禁勇气大振!
    他和潇湘仙于配合作战,得心应手,比起当年跟智禅上人,范公达父于,金弓郡主六人连成剑阵夹攻铁爪魔娘还要出色。
    潇湘仙于一剑穿出,史存明必定占住她的位置,史存明挺身攻敌,潇湘仙子仗剑护他背后,使他没有后顾之忧,交叉防攻,轮回进退,一连斗了四五十合,金山双丑始终讨不了半点便宜,反而摔了几回筋斗,铜鼓关上鸡声喔喔,已经是五鼓将尽的天气了!
    金山双丑知道再打下去,决难讨好,如果对方再多一两人到来帮助,自己俩兄弟就难以逃脱,呼延陀把人头拐虚晃一招,叫道:“兄弟撤呼!”
    呼延真绿玉杖趁势一收,跳出圈外,俩兄弟一前一后,飞云也似的直奔下山,不到十几下起落工夫,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影子里,无影无踪!
    史存明看见金山双丑落荒逃去,方才抹了抹满头大汗。上前向潇湘仙子行礼道:“前辈一别经年,到了哪里,弟子和家师好生盼望!”
    -------------
   

举报

第六十四章荒原篝火话狼神
    潇湘仙于纳剑入鞘,说道:“我们不是俗世的人,客套做甚,返回关里再说吧!”
    须臾之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返到关上,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看见潇湘仙子到来,不禁喜从天降,立即降阶迎接,异口同声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前辈吹来这里?”
    萧玉霜见过了阿布敏王子,略略说了几句寒喧的话,不见伊丽娜在帐中,正要设词洁问,忽然听见关下起了一片嘈杂之声,阿布敏王子问左右道:“是哪个人到来?可是满洲鞑子吃了败仗,还不甘心,再次来进攻么?”
    话犹未了,传令兵已经跑进来,跪他说道:“禀告殿下,公主由王城到来,带来了许多三牲酒食,代替呈上犒赏三军哩!”
    阿布敏王子大喜道:“妹子来了!她来得真正好,我们把孟郡主大败清兵的一切跟她说了,叫她跟孟姑娘学学行军布阵兵法,三韬六略!”
    话才说完,尼泊尔公主的云麾羽扇,仪仗宫女,已经拖迎进关,黛丝丽公主珠光宝气,仪态万千的由辇车里出来,别看她是国王之女,一派天真娇憨,见了众人立即笑道:“父王听说阿哥和孟郡主大破清兵,砍了满洲鞑子八九万颗人头,高兴到不得了,派我到边关犒赏咱们的忠勇战士弟兄哩——你们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她用手向关下一指,阿布敏王子定睛看时,黛丝丽公主足足带了千多名随从到来,还有几百头牛,二十架四轮马车装满了美酒,不禁心花怒放,拍掌叫道:“妙呀!咱们来一个不醉不归,大宴三日!”
    这时候,关上关下的廓尔额兵,看见黛丝丽公主带了牛酒到来,代替国王犒赏三军,所有大小将士欢声雷动,成群结队的唱起战歌来,有的还拿出笙管皮鼓乐器拍和,遍山漫野的歌声唱道:“凡鹰在空中飞扬,自云如飞絮一佯!
    山川神只在歌唱,我国王圣寿无疆!
    杀敌如狼赛猛虎,百战凯旋保家乡!”
    歌词虽然俚俗,歌声虽然粗犷,但是代表了原野战士的呼唤,它仿佛一般沛然莫能抵御的洪流,弥漫了尼泊尔的山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听了,心里暗想:“楚虽三户,可以亡秦,少康一旅,亦能中兴,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又何必惧怕满清百万大军呢!”
    阿市敏王子喝令部下宰牛马为撰,煮酒而饮,他还把黛丝而给潇湘仙于引见,黛丝丽胸无城府,看见潇湘仙子清矍俊秀,一如其名,七十多岁的人,还保持着徐娘容貌,笑道:“前辈,我在宫廷读书,听见太傅说过,中国的昆仑山自古为天柱,山顶有一个王母瑶池,池边种了许多桃树,三百年开花结果,哪一个吃了这些仙桃,能够长生不老,可有这件事吗?”
    孟丝伦见她这样雅气,觉得十分可笑,潇湘仙于淡淡地应道:“那不过是故神其说罢了!昆仑山上并没有瑶池,虽然有一个天池,却是个结了冰的湖荡,也没有什么吃了长生不老的仙桃,只有点尘世上难得的药草,不过,那地方虽冷,景色却是壮阔极了,有机缘带你去走一遍!”
    黛丝丽道:“真的,你不骗我!”
    潇湘仙于不曾回答,伊丽娜和岳金枫捉对儿来了,向萧玉霜行礼,潇湘仙子这一次本来想把伊丽娜带到寂寞寒冷的王母天池去练本领,至少也要耽个十年八载,岂不是消磨了她的青春岁月,潇湘仙子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可是她的眼光一看见灿如春花的黛丝丽公主,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新的念头,这位公主秀外慧中,如果教她练武,倒是一块上好的材料,不过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自己怎能够收她做徒弟呢:等事情发展下去再说!
    潇湘仙子这样的一立心,黛丝丽公主后来果然另有一番离奇遇合,这是后话不提。
    这天晚上,铜鼓关上大张灯火,战士们狂饮达旦,营地里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原野里洋溢着雄壮歌声,酒香肉气,金弓郡主和史存明、伊丽娜、岳金枫、范金驹、范金骥一班男女英雄,参加阿布敏王子的祝捷宴去了,帐逢里只剩下潇湘仙子和智禅上人,正在那里闲话。
    智禅上人把廓尔额的情形说了一遍,潇湘仙子听了萨菩婆两战史存明的经过,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啊!那女妖巫练的功夫这样奇特,分明是瑜伽派的高手哩!”
    智禅上人怔了一怔道:“瑜伽派?这不过是一种精神功夫罢了,也有武艺的么?”
    潇湘仙子说道:“怎的没有!瑜伽不但是精神功,还有很深奥的武学,当先咱们昆仑派祖师金光真人,就曾经到过天竺国,一住五年,研究西土武学,后来他返回星宿海,对我们这班弟子说,天竺武技以瑜伽派为最高,练到火候纯青的话,可以终年不食,驯狮伏虎,入火不焚,投水不溺,比起我们中土的武学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萨菩婆的瑜伽武功,还不算怎样上乘,已经这样厉害,如果她返回西土,再练三年五载,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她敌手!
    明儿和孟郡主始终脱不了杀身之祸!”
    智禅上人不由打个寒噤,问道:“当真的么?如果是好,明儿根基还浅,这几年为了抗清大业,东奔西走,就是要叫他闭门苦练三年五载,也不能够!”老掸师说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潇湘仙子说道:“明儿天份很高,要他的本领进展到能够抵挡萨菩婆和金山双丑,也不很难,只要到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回来便行!”
    智禅上人便问要到什么地方?要取哪件东西!
    潇湘仙于说道:“我打算带明儿到崆峒山去走一遍,由铁爪魔娘手里夺回那本离火剑谱,还把锁阳洞里金关玉锁二十四个人像姿式描摹下来,今后便可以应付天下的强敌,不论遇到什么派别的高手,也不怕了!”
    智禅上人不禁沉吟起来,暗想史存明如果跟随潇湘仙子到崆峒山去,万一满清大军再来进攻,岂不是少了一个得力臂助,别的不说,单是金山双丑,除了史存明外便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敌!
    倘若史存明不去呢?未来隐忧重重,实在难以应付,真个是去固然难,不去也难,智掸上人迟疑良久,不能回答。
    潇湘仙子已经明白了智禅上人的意思,正色说道:“我在西藏时候,已经听见福贝子派出八百里快马,传递京师,请满清皇帝另派援兵去了!本来从西藏到京师,快马传递,至少也要三个月,清廷简选大将,征集军队,准备粮饷,至少也要八九个月才可以把援军开到廓尔额,这大半年的时有光,还不够我和明儿完成崆峒之行么?至于说到提防金山双丑到来扰乱,我有一个法子,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不敢离开清兵营盘一步!”
    老禅师听了潇湘仙子说清兵在大半年内不能发动攻势,压在心头的大石已经放下一半,但是再听见萧玉霜说自己可以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寸步不离清营这句话,却又不大相信,难道金山双丑跋了两脚么?
    潇湘仙子长笑一声,站起身来,看了看帐篷外边的天色,说道:“现在还不过是二更天,我在五鼓之前回来,你在帐篷里内功吐纳吧!不要睡觉!”
    智禅上人正要问潇湘仙子要到哪里去?萧玉霜已经把身一晃,风声嗖然,去得无影无踪,老禅师不知道她闷葫芦里卖的是甚药,只好坐着等候不提。
    朔风呼呼,月移中天,原野上的簧火渐渐熄灭,歌声慢慢停歇,战士们想是喝醉了,个个返回营幕睡觉,智禅上人好不容易等候了三个更次,直到长夜将阑,五更破晓的时候,帐外突然刹的一声,飞进一个编幅也似的黑影来!
    智掸上人出其不意,不由吓一大跳,等到定晴看时,进来的正是潇湘仙子,只见她脸上戴着轻纱面罩,青绸夜行衣近胸口部位,微微染了血渍,左臂弯挽了一个圆圆的包袱,活像包着西瓜,右手却拿了一对马鞑,潇湘仙子一入帐篷,把这两件东西向地上一掷,吁了一口气道:“幸而不辱使命!东西带回来了!”
    智禅上人不明白潇湘仙子折腾了半夜,却带了这样的物件回来,到底是弄些什么把戏?
    只见萧玉霜用手一指马鞑道:“这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是我潜入他的寝帐拿到手的!”
    又弯腰把包袱布一解,抖出两颗圆圆的东西来,竟是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潇湘仙子大笑道:“我今天开杀戒了!这两个是福康安身边卫士的脑袋!”
    老禅师这时候方才明白,萧玉霜在今天晚上,原来是到清军的大营里,拿了福康安的马鞑,杀掉福贝子两个卫士,还割了他们的脑袋!
    由铜鼓关到清兵大营,至少也有一百多里,一来一回总共二百多里,滞湘仙子能够在三个更次不到的时光,来去自如,轻功脚程之快,已经骇人,何况清兵大营的防守何等森严,长壕围绕,鹿角蒺藜密层层的布满,要混进去谈何容易。呢!
    可是萧玉霜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取了东西回来!本领高强可以想见,智禅上人真是衷心佩服,他望了望潇湘仙子胸口衣服的血渍,问道:“前辈,那两个满洲鞑子跟你斗了几个回合么?身上怎的染了他们的血?”
    潇湘仙子点点头道:“是呀!估不到福康安这厮,竟然收罗了这些硬手做卫士,我在三更将尽,四鼓未来之前,到了清营,破开了十几重蒺藜鹿角,直人福贝子大营里,一下便找着他的寝帐,按说我要杀他也是举手之劳,不过咱们昆仑派戒条是不能够杀睡熟的人,哪怕是天大的仇人,也不能够趁人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施展辣手,只好顺手捞了他床前的马鞑,我本来还要找福贝子的一品贝子亲王顶戴,一并拿去,开一个大大的玩笑,哪知道帐外闪进这两个卫士来,叫做什么戴铁龙戴玉虎,一个使刀,一个用剑,这两个还是关东长白派的好手,‘五虎断门刀’和‘风雷剑’很有两下子,戴铁龙首先刀锋一顺,用个‘斜风吹柳’招式向我肩背斩来,吃我用了着‘丹凤朝阳,,回剑一挡,裹住他的刀锋,往回一送,使了个冲天剑绝着,把戴铁龙的脑袋齐颈斩断,丢了下来。戴玉虎见同伴被杀,全不气馁,使出风雷剑法,左五右六的向我连刺三剑,我拾起戴铁龙的人头,腾挪躲闪,避开他这三剑,抢出帐外,然后用了一着反背式的八方藏剑,回手一挥,把他人头斩落,可是距离太近,我胸口的衣服给血花沾染上了!”
    智掸上人听了越发吃惊!因为照潇湘仙子这话说来,福康安帐前这两个卫士,武功俱非泛泛可比,自己是峨嵋派掌门,如果跟他遇上,三四十招之内,未必能够取胜,可是潇湘仙于杀掉这两个姓戴的卫士,一个只用了一招,另外一个也不过对拆了两三式,便已剑到头落,武功造诣之高,真个不可推测,怪不得天池三老,被称为武林泰斗了!
    潇湘仙子又笑道:“我这一次夜闯寝帐,还不把福康安这厮吓破胆子?明天我们把这两颗人头,一对马鞑号令关前,高挂城头,叫福康安知道了,他必定魂飞魄散,还不叫金山双丑严密保护,金山双丑要保护贝子爷,还敢到铜鼓关来扰乱么?”智禅上人听了,不禁恍然大悟!
    到第二天早上,铜鼓关的城头上,果然用长竹竿挑起两件东西,一件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还有一件是福康安卫士的人头,廓尔额兵看见了这两件别开生面的家伙,无不捧腹大笑!
    可是另一方面,由铜鼓关到大雪山去的路,却现出两个人影来,一个是潇湘仙子,一个是史存明,他们为了取回离火剑谱,应付未来强敌,只带了简单的行李,飘然离开了尼泊尔地界,向北进发。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征尘仆仆,翻越过布满积雪,旦古冰封的大雪山,重新返到西藏地界,在经过雅鲁藏布江河谷时,史存明看见西藏人驱着犁牛把农作物运到附近的“卡伦”去,(卡伦是西藏土语,即是西藏官员驻守的碉堡。”
    他向这些藏人一问,原来是供应福康安征西大军的军粮,觉得达赖喇嘛对清朝反抗不彻底,终于屈服在福康安大军的武力下,十分嗟叹,渡过了雅鲁藏布江,这里是藏北的高原,刺骨寒冷,空气稀薄,比起横过大雪山这一段路程,还要难险!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有一天走到腾格里海牧地附近,忽然发觉自己水囊里的食水快要用光了,只剩下小小的涓滴!
    萧玉霜道:“明儿,没有粮食还不打紧,没了食水可不行,前面还有一大段沙漠呢!向附近找找有人烟的地方,问人讨一点水吧!”
    在沙漠高原上旅行,食水真个比起黄金还要珍贵,尤其是新疆西藏一带,有许多不毛之地,往往走上一天两天,也不见一个人,更不见一棵树,在这情形之下,如果没了食水,那就等于宣布死刑的囚犯了!
    所以好久以来,不时有整队客商渴死在沙漠里,临死前争吸人血的凄惨故事
    史存明听了潇湘仙子话,心中一凛,登上沙丘向四下眺望,用尽眼力,方才看出东南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列蒙古包的影子来,不禁大喜叫道:“前辈,那一边有人哩!”
    潇湘仙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红日西沉,不久要天黑了,快些跑去!”
    在草原上视野是很广阔的,有时望见地平线上现出入马或者蒙古包,似乎距离很近,其实至少在二三十里以外!
    所以他俩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草原上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果然迫近了蒙古包的地点,只见这里约莫有三十多个帐幕,附近还有一些牧人,正在那里点着篝火,他们一见潇湘仙子飞也似的奔来,齐声叫喊:“不好了哇!黑狼神,黑狼神来了哩!”
    史存明听见牧人把潇湘仙子叫做黑狼神,不禁纳罕起来,诧异之中又觉得可笑,自己在尼泊尔王城的时候,听说过什么黑蟒神,连国王也要向它膜拜顶礼,后来给金弓郡主和自己揭穿秘密杀了,那不过是一条普通黑蟒,怎的到了这个地方,又引出一个黑狼神来?
    潇湘仙子看见牧人用“黑狼神”这名字来喊自己,不禁心中冒火,倏地向前一窜,痴如飘风,抓住了一名牧人,把他向地一推,喝道:“胡说八道,哪一个是狼神?你说?”
    那牧人吓得发昏二十一,连声叫道:“狼神爷爷,要发财只管发财吧!饶了我的狗命!”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腾的一脚蹴出,把那牧人踢了个筋斗,说也奇怪,这时候帐幕附近还有许多牧人,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当地,没有一个上前,也没有一一个人敢逃跑!
    史存明看出蹊跷,他过来把潇湘仙子一拦,说道:“前辈不用生气,他们口里说的狼神,必定是个不比寻常的人物,让我问清楚了他再说!”
    少年壮士过去把摔倒的牧人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两个不过是寻常过路的旅人,因为没了食水,看见这里有蒙古包,来向你们讨一点水喝罢了,你们却无缘无故的自相惊扰,叫我们做黑狼神,把我们弄得不明所以,哪个叫黑狼神?他是人还是怪?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呢?”
    众牧入经过史存明这样解释,方才消了疑虑,说道:“哦!二位原来是过路的,那好极了,请到帐篷里面坐坐吧!”
    潇湘仙于和史存明被他们引进一个最大蒙古包里,牧人小孩子送过乳茶来,潇湘仙子喝了几口,问道:“什么叫黑狼神,他是很凶的么?你们怎的害怕成这个佯子,快说!”
    原来西藏北方,完全是荒漠不毛的咸水湖和砂碛地带,天气寒冷,一般商旅行客无不视为畏途,只有少数牧人为了追逐水草,偶然在这里定居一两个月,作流动式往来罢了!
    大约在五年前,这里突然窜来了一股“刀客”,所谓“刀客”,就是马贼,这班马贼据说是由蒙古那边来的,清一色全是蒙古人,马贼首领是个女人,本领非常厉害,终年穿着黑衣,不过很少人见过她的卢山真面目,因为她每逢出动打劫的时候,头上必定戴着一个挖空了血肉的黑狼头,乍眼望去,就像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她带领这一支马贼,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勇悍善战,他们跟普通马贼不同的地方,就是每一个人都有三四匹马,轮流乘坐,替换奔跑,往往一日一夜,可以跑出二三百里,所以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大漠里的商旅一遇着她,那就是晦星高照!
    因为凡是行走沙漠的商队,必定聘了会武的人,跟随保护,一见马贼来劫,少不免奋起抵抗,可是这班蒙古马贼却是生性独特,对方不反抗犹自可,一经抵抗,必定把来人刀刀斩绝,半个活口不留,真个比豺狼还要凶恶,所以一般商旅牧人,提起这支马贼无不心惊胆颤,这戴黑狼头的女匪首,行径也很奇特,常常一个人单身出动,刺探牧人聚居地方,或者是往来商队经过的路线,普通马贼匪首多数是叫部下做刺探工夫的,她却自己做,所以一般好事的人替她取了一个外号,叫黑狼神,在藏北草原上,一般牧人流行了两句口头掸:“宁撞阎王,莫撞黑狼”,由这两句话里,可见他们对黑狼神害怕一斑了!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蒙古包飞过来的时候,用的是陆地飞行功,其疾如飞,而且潇湘仙子本身又是女子,身上穿着黑衣,不禁哂然失笑!
    这天晚上,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就在牧人的蒙古包里宿歇,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人立即起来,继续赶路,两人的皮袋贮满清水,牧人们还送了他一皮筒马奶,史存明暗暗感激,想道:“礼失而求诸野,古人的话真个不错,难得这些牧人,如此善良,倘若遇着了那个什么黑狼神,咱们索性把她杀了,给当地的牧人,除去一个大害!”
    他和潇湘仙子继续起程,又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过尽了腾格里海牧地,进入藏北接近额喇昆仑山大沙漠的边缘,史存明忽然站定脚步,说道:“前辈,行走沙漠,可少不了驼马牲口,我们找两匹代步,方才可以横过沙漠哩!”
    潇湘仙子一想也是,可是这里一望荒凉,连个活人也看不见,到哪里找代步?正在徘徊之间,东北角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仿佛数百骑,直向沙漠奔到。
    史存明心中一动,回过身来,向后望去,人马影子还未望到逼真,一行征雁划过长空,这群雁鸟约莫有十六八只,飞成一个人字形,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听见呜的一响,一支羽箭由人马队里直飞起来,穿中人字头那一只飞雁,那飞雁嘎嘎两声哀叫,在空中接连打了三四个筋斗,方才扑的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史存明的跟前。
    史存明低头一望,只见那支射雁的箭是用狼牙做箭镞,用黄杨木来做箭杆,这样轻飘飘一支箭,竟然把雁头射个对穿,这群飞雁离地至少有十丈高,发箭的人居然能够中鸽,腕力之强,可以想见,史存明正在暗里喝采,潇湘仙子忽然叫道:“明儿留神,来的不是客商,正是刀客!”
    史存明听了刀客两字,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前天才听牧人说什么黑狼神,今天却遇了刀客,难道真正这样凑巧,就是黑狼神这班马贼不成?”
    刹那间蹄声历落,人马影子由远而近,马上骑客全是是头戴雪帽,身穿皮衣的壮汉,每个人都是深颧高鼻,皮肤作古铜色,史存明向潇湘仙子说道:“是那话儿来了!这些统统是蒙古马贼!”
    跑在前面几个骑客,看见这一男一女两个陌生汉人,不禁怔了一怔,立即勒住坐骑,可是后队的马贼却像雁翅也似的包抄过来,正中一匹黑马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丰容盛貌,黑衣玄裳,手里拿着一把雕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她所发,这些骑马汉子完全是蒙古人,只有这黑衣女子是汉人,一个美貌汉人女子,杂在一群狰狞丑恶的蒙古马贼中,不用说也是黑狼神了!
    那黑衣女子两腿一夹马腹,泼刺刺的上前几步,高声叫道:“兀那两个汉人是由哪里来的?是过路客商么?留下字号!”
    史存明望了望潇湘仙子,萧玉霜却背转面去,连正眼也不向这些马贼瞧一瞧,史存明知道潇湘仙子不屑跟马贼答腔,不禁笑了一笑,向黑衣女子道:“我们是由中原来的,听说这沙漠里面有一个女强盗,名叫做黑狼神,杀人不眨眼睛,我听了很不服气,特地到来找她较量一下!”
    史存明以为自己当着和尚骂秃驴,这名叫黑狼神的女匪首,必定勃然大怒,哪知道出乎意料,那黑衣女子在马上格格娇笑起来,笑声清如银铃,说道:“当真的么?你要找黑狼神较量?黑狼神很厉害,跟她比招的人,多半有死无生的呀!”
    史存明冷笑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偏偏不信黑狼神有什么厉害,哼哼,如果她跟我动手,我一定打得她跪地求饶才罢……”
    话未说完,人丛里一声断喝,嗖的一响,射出一支羽箭,直奔向史存明胸膛,原来黑衣女子背后一个小头目,看见史存明辱骂自己首领,禁不住心头火起,张弓一箭,向少年壮士心窝射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换了身手平常的人,胸口已经被他射个对穿,史存明是个何等佯人物?岂能叫他伤着?
    少年壮士不慌不忙,全身兀立不动,左腕微微向上一抬,竟把射来羽箭用中食两指撮住,他这随手一挥,便接住迎面急劲射来的羽箭接个正着,用的正是三阴神功,那些蒙古马贼看在眼里,不禁齐齐的吓一大跳!
    史存明接箭在手,哂然笑道:“班门弄斧,射箭这位大哥太不中用了!连小孩子也未必能够伤着!”
    话刚说完,五指向箭杆一捏,手掌向外一摊,那支狼牙箭已经断成四段,掉在地上!本来拗断一支箭并不难,一个稍为有气力的汉子,也可以做得到,可是像这样五指一捏,手腕纹风不动,便把弓箭弄成几截的,那就不是寻常功夫了!
    黑衣女贼首大吃一惊,左右已经闪过两个蒙匪来,喝道:“小子看刀!”话才出口,两柄长刀闪电似的劈到,左边贼人的刀横劈史存明的太阳穴,右边贼人的刀却下撇他的软肋,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头颅微微一偏,左手使了招“翻云覆雨”,拦住右边贼人刀背,轻轻向上一兜,往外一挂,这蒙贼的长刀不由自主的甩起来,当当,与左边同伴劈过来的刀一撞,架开了这一招。
    史存明这手以敌攻敌之技,本来是峨眉白猿掌绝技,由空手入白刃法里面变化出来,且说对方双刀交击,虎口震得发麻,不禁大吃一惊,齐齐跳后,高声叫道:“秧子太硬,咱们一同上前摘啊!”
    这是一句江湖术语,即是敌手太强,叫自己同伴一齐上来,话刚说完,前后左右一共扑来四个蒙匪,四柄长刀齐齐劈到,史存明这回却不站着挨打了,制敌机先,身子一闪一晃,用个“白猿出洞”,打从这四个蒙匪的兵刃夹缝中,直窜出去!反手一把,施展大擒拿法,抓住其中两个蒙匪的衣领,振臂一抛,把他们身子甩起来,向其他两个蒙匪身前一掷,扑通咕咚,四个人头颅相撞,眼花脑胀,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齐齐跌倒在地!
    蒙匪马贼看见史存明一举手间便摔倒自己四名同伴,哗然大叫,正要蜂涌向前,黑衣女匪首突然一声叱喝:“不准乱动!让我上来!”
    那些声势汹汹,正要一拥而上的马贼,立即停了下来,史存明见这女匪首一声叱喝,满面厉气,和先前的情笑如春,判若两人,心里暗暗想道:“这黑狼神真个是一个雌虎,怪不得她能够一个人指挥几百名马贼,纵横大漠,草原上的牧人,听了她的名字,便自心惊胆颤!”
    那黑衣女子身子一晃,由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史存明喝道:“你要找黑狼神较量,我就是黑狼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投,小子,留下你的字号!”
    史存明哈哈大笑道:“你原来就是黑狼神,很好,不打不成相识,打服了你,小爷爷才告诉你名字,来来来,你要一个对一个,还是用莽牛阵,一拥齐上!”
    黑狼神柳眉带煞,粉面含霜,喝道:“当然是一个打一个,你那同伴呢?出不出手?”
    她说的是潇湘仙子,史存明回过头来,只见萧玉霜仍然背向马贼,昂起头来,看天上的浮云,活现不屑理睬他们的神气,史存明笑说道:“我那同伴的脾气古怪得很,她不愿意跟自己瞧不起的人比武,我的本领还是她教的呢,来吧!”
    黑狼神又惊又怒,看见潇湘仙子这副傲慢样子,真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刷的由背后抽出宝剑来,向史存明一指,喝道:“小子!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来来来,咱们就在剑法上比较一下!”
    史存明大笑道:“要我动宝剑么,那不必啦!你就仗剑直上,我用空手接你几招吧!”
    黑狼神粉面通红,怒道:“小子!你用空手敌我宝剑,简直是自找死路!快点拔剑,姑娘不惯跟人瞎缠!”
    史存明道:“何必瞎缠,三十招内,你的宝剑不给我夺过来,算我落败便了!”
    黑狼神看见史存明口气越来越张狂,心中更怒!有心要纳剑归鞘,自己也用空手和他相搏,可是看见对方镇定从容的样子,以及连摔六人的功夫,如果一有失闪,当着手下马贼面前,那就是极大的耻辱!这女贼把银牙一咬,叫了声:“好!”嗤的一剑,“丹凤朝阳”,向史存明胸口刺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等宝剑刺到自己胸口,骈伸三指,闪电似的向敌人剑身一点,这下名叫“画龙点睛”,可是他暗藏了三阴神功,向上一推一托,这是天池三老绝传之技,黑狼神如何抵挡得住!
    只听当的一声,手中剑如同撞着千斤铁锤,虎口再也把握剑柄不牢,呼的一声,直向空中飞去,滴溜溜的抛起两丈多高,蒙古马贼看见史存明只一招便把自己首领的宝剑打出手,不禁齐声呐喊!
    黑狼神这边宝剑出手,两脚向地一点,拔起一丈多高来,恰好那柄宝剑抛高的力量尽了,垂直下落,黑狼神在空中用手一招,竟把剑柄抓住,轻飘飘落回地上,史存明看见她卖弄这一手,心里也暗自喝采:“这种凌空抓剑本领,眼力手力都要用得恰到好处!她居然临败不乱,飞身抓剑,这样本领也算难能可贵!”
    少年壮士本来想一出手便给对方一下重手,将她打死,替沙漠行旅除去一个大害,可是这样一来,手下便存了留情之想,史存明向女匪首叫道:“我一招便打脱了你的剑,你还服也不服!”
    黑狼神又惊又怒,叫道:“胡说!你用的是邪法,不是武艺,吃我一剑!”嗤嗤两剑,“青鸶展翅”,向史存明刺来,挂腰斩肋,又劲又疾,史存明哈哈一笑,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已经到了她的背后,黑狼神两剑刺去,敌已无踪,当下吃惊不小!立即用个“玉带围腰”,连人带剑向后一扫,哪知道她的身子刚才一转,史存明已经扑了过来,叫道:“看妖法!”左手二指闪电似的一穿,已经到黑狼神的眼前,她不禁大吃一惊!恐怕自己的眼睛给敌人戳瞎,立即仰面向后一跳!
    史存明在女贼仰头后跳的刹那,右掌一切她的曲池穴。黑狼神手臂一麻,少年壮士左手二指向下一落,钳住剑身,轻轻一扯,整柄剑夺了过来,笑道:“如何?”再把剑调过头来,剑柄向前,剑锋朝内,向黑狼神面前一递,叫道:“拿回去吧!”
    黑狼神第二次宝剑出手,真个是面红过耳,不过她生性倔强,越是挫败,越是心有不甘,她一手接回宝剑,粉面由红而青,刷刷刷,咬牙切齿,一连三剑,向史存明身上刺去,她这三剑名叫做“龙门三击浪”,哪知道史存明哈哈一笑,这回不用旋风掌了,只用玄玄拳法,一个身子轻飘飘的,顺着敌人剑势,腾挪躲闪,瞬息间连躲三剑,把众蒙匪看得眼花缭乱,史存明陡的喝了声:“着!”一腿直飞起来,踢向黑狼神持剑手腕,女贼吃了一惊,“春云乍展”,反剑向下一削,谁知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避实攻虚,敌剑刚才削落,他已经骈手指一划对方的脉门,黑狼神立时觉得指掌无力,五指一松,宝剑离手投在地上,可是史存明不等剑身着地,一脚飞起,呼声风响,把宝剑踢起两丈多高来,疾如脱弦之箭,直落入蒙古马贼的人丛里,众马贼呐喊一声,纷纷散开!
    史存明踢飞了剑,向后一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已经抢了你的剑三次,你如果仍然不服的活,再抢三次也行,快过去拾剑吧!”
    黑狼神呆若木鸡,她怔怔地站立了一阵,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说道:“壮士,你的本领高强,我心服了,你收我做徒弟吧!”说着就要叩下头去。
    史存明大吃一惊,托地向后一跳,期期艾艾说道:“那怎可以!那怎可以!不不可以……”正在让让不逞,潇湘仙子突然回过身来,哈哈大笑!
    萧玉霜这一阵大笑清而不洪,可是在场的几百个蒙古马贼,个个的耳鼓都给笑声震得嗡嗡作响,那些马贼感到十二分诧异,他们以为潇湘仙子和史存明都不是常人,简直是天神的化身,潇湘仙子笑了一阵,方才向黑狼神说道:“你要拜我们做师傅么?这未尝不可以,你先要改邪归正!”
    黑狼神站起身来,很恭敬的说道:“很好,弟子立即改邪归正,把手下完全遣散,叫他们各散东西,自寻生路便了!”
    史存明十分诧异,在牧人的口里,黑狼神何等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睛,怎的一下子这样驯伏?潇湘仙子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解散部下!你把他们赶走了!他们无以为生,还不是一样打家劫舍,和杀人越货么?这个我有主意,我来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本领是跟哪一个人学的?”
    黑狼神躬身道:“弟子姓洪,单名一个珊字,本领是跟家父练的,前辈和这位大英雄,可是……”她以为史存明是潇湘仙子的徒弟,萧玉霜摆了摆手道:“不是!你别胡乱猜想,我不是他师傅,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你先别行拜师之礼,也不用解散这批马贼,咱们现在要到崆峒山,你们大伙儿跟我们一道去!”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大惑不解,看潇湘仙子的样子,要把这姓洪女匪首和手下一班蒙古马贼收罗进来,供自己的驱策,这一下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带了这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到崆峒山去,难道要他们帮助自己对付铁爪魔娘,夺回离火剑谱不成?洪珊这时候对潇湘仙子和史存明两人,百依百顺,连声应道:“可以可以!弟子一如遵命!”
    潇湘仙子笑道:“你别满口弟子,我们两个人也决不定哪一个收你,我来问你一句,你的部下所携带粮食,只够几天吃用?”
    洪珊答道:“哦!大约只够五六天的用途罢了!”
    史存明沉吟半晌,方才说道:“由这里到崆峒山,至少要走二十几天,哪里来的粮食?
    你们既然改邪归正,也不能够杀人越货,这件事真难办!”
    史存明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即把潇湘仙子提醒过来,恍然大悟,说道:“对对!你们经常在沙漠里游荡,可有撞过清兵的粮草辎重么?”
    洪珊略一犹豫,答道:“见是见过几次,不过他们押运粮草的兵马多得很,至少三五千人,我们哪里敢招惹他,远远望见,便绕路避开了!”
    史存明一拍手掌道:“行了!咱们先劫清兵一批粮草,方才到崆峒山去!”
    潇湘仙子哈哈一笑道:“金弓郡主机智百出,用兵如神,几次打败清兵,都是以少胜多,她几时传给你的衣钵?”
    史存明面上一红道:“也谈不上衣钵,不过这几个月以来,我自己也读读兵书,研究三韬六略,过去又帮孟丝伦见过不少阵仗,自问还不外行罢了!洪头领,我再问你一句,清兵押运粮草的军队,由青海入西藏,多半经过哪一条路,你说!”
    -------------
   

举报

第六十五章横断潮海劫粮漓清将
    原来史存明在廓尔额军中,已经明白满清征西大军的粮草,虽然大部分是由西藏负责供应,但是还有许多主要食品,像精米细面茶叶盐糖等,西藏本身也非常欠缺,要由中土传来,福康安征伐尼泊尔的大军,以青海西宁做补给站,所以粮草辎重,完全是由玉树进入藏境,直向前方输送,洪珊想了一阵,说道:“唔!满清的辎重由青海入藏境,多半是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中间的牧地,这一带地方平坦,清兵押运粮草辎重,多半是由许多架大车,用马匹运输了,再由士兵分列在车子的左右两旁,严密保护,车队所经过的地方,本地土人要退出五里以外,绝对不准张望的哩!”
    史存明拍掌道:“行了!”
    潇湘仙于听见洪珊说清兵对粮饷护得这般严密,史存明还说有办法,不禁诧异起来,问道:“明儿,清兵出动四五千人防护粮草,我们只有几百人,如果要拿这些人去劫满洲鞑子的粮草,还不是等于飞蛾扑火么?”
    史存明大笑道:“上一次金弓郡主在鼓公湖边截劫清军人药,何尝不是用几百人?结果还不是一样成功,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金,只要有计,几百人也未尝不可以破清军几千人呢!”
    他说着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洪珊不禁粉面泛起红晕,潇湘仙子却笑说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办!”立即吩咐准备一切不提。
    过了几天,腾格里海湖边,卷起一溜烟尘,现出一队人马,这一一队人马正是由青海玉树开进西藏的清兵,人数足有三千多名,押运着一大批辎重粮草,所有粮食完全打成包袱,捆在骆驼背上,每匹骆驼的颈项下,都悬挂着铃挡,护送粮草的满洲兵呢?清一色全是军马,两名至四名马军照顾一匹骆驼,驼马行列足有五里多长,人马牲畜现出疲惫的神态,显见他们已经跋涉一段长路了!”
    押运粮草的清将,是西宁府一名千总,名叫做忽伦虎,是个道地的满洲人,骁勇善战,使一杆大砍刀,能够开三石强弓,是清军里面一员勇将,他坐在一匹高头大自马上,当先开路,忽然看见前面沙丘,两点黑影蠕蠕而动,仿佛蜷伏着两个人,忽伦虎不禁大疑,扭头问道:“大军押运粮草,不是要清道的么?怎的前面有人,把他抓来,看看是不是奸细!”左右清兵轰诺一声,十几名清兵骑着骏马,如狼似虎,一窝蜂似的跑了过去。
    距离既近,清兵在马上看出那两个人来了,这两人全是藏人装束的妇女,一个年纪老的,满面皱纹,头发灰自,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姿色可人,清兵在罕见人迹的大沙漠里,发觉妇女,觉得十分诧异,喝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见了天朝大军,怎不让路?”
    那两个藏妇战战兢兢道:“我……我们是到日喀则去的客商,哪知半路中途,遇了刀客,把我们的货物抢个精光,我们的男人全叫马贼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由纷乱中逃了出来,走了一日一夜,方才来到这里,粮也馨了,水也尽了,牲口耐不住饥渴跑掉,我们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请将爷救救命!”
    清兵半信半疑,立即派人报告忽伦虎,忽伦虎略一沉吟,说道:“叫她们近前来,我问问她!”
    清兵答应一声,果然把那两个藏妇由沙丘下拖起来,一窝蜂般把她们簇拥到忽伦虎马前,忽伦虎一看这两人虽然穿着藏人装束,面貌轮廓分明是中原的汉人,不禁恍然大悟,马上变了面色,喝道:““这两个是奸细!快快把她抓下!”
    清兵听见主将这样一喝,恍然大悟过来,霍地抽出马刀,说时迟,那时快!那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嘿的一声冷笑,伸手把面一抹,脸上戴的鱼皮头罩脱了下来,现出本来面目,正是潇湘仙子,她两臂左右一分,扑通咕咚,竟把身边两名清兵,抛球也似的掷了出去,其余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萧玉霜却是身形如电,她在众清兵哗然大叫声音里,拔身一晃,把披在身上的斗篷甩落地上,身子像一头怪鸟般的直掠起来,扑向忽伦虎的马前,忽伦虎刚要扬起大砍刀,猛觉背心腰胯两处一麻。
    原来这清将已经被潇湘仙子施展大擒拿法,抓住了背心的“神堂穴”和腰胯后面的“凤尾穴”,用力一捏,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非同小可,忽伦虎虽然穿了铁甲,潇湘仙于仍然可以“穿甲打穴”,忽伦虎穴道吃敌人一捏,全身麻木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潇湘仙子坐了忽伦虎的马,双臂向上下举,竟把清将在马上平举起来,众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另一方面,那比较年轻的女子,就是外号“黑狼神”的马贼首领洪珊,当潇湘仙子暴起发难,扑向清兵主将的时候,洪珊也由地上一跃而起,一柄霜锋雪亮的短剑,由阔大的擎袍下面掣出来,剑光闪处,飕飕两响,刺倒两名清兵,接着双脚垫处,用个“海燕掠波”身法,呼声风响,连人带剑起在空中,寒光闪处,又把一名满清马军刺了下来,夺了他的坐马,向忽伦虎马前一冲,潇湘仙子已经把忽伦虎抓到手里,洪珊探手入内衣袋,取出一支银角,含在口里,呜鸣鸣的吹了几响,腾格里海湖边,翻翻滚滚,扬起漫天黄尘,烟雾里现出不少人马,直向清兵冲到。
    这支人马正是黑狼神的部下,也即是史存明预先埋下的伏兵,洪珊号角一响,这支蒙古马贼立即冲杀出来,史存明坐在一匹枣骝马上,高声大叫:“得手了么?把鞑子主将的人头割下!”
    潇湘仙子和洪珊不约而同的一催坐下骑马,这两匹马直向史存明人马那一面奔了过去,顷刻之间会在一起,可是她们两人背后,大队满清骑兵像风卷残云也似的冲了过来,两人就要接战。
    史存明抖丹田气高声大叫道:“鞑子听着,你们的主将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你们的粮草和辎重也在我十面包围之下,还敢动手,要不要你们主将的性命!”
    他用内功把这几句话喊出来,声音洪亮,前排几百个清兵完全听见了!不约而同的勒住坐骑,因为主将万一有失,自己的罪过非同小可!
    史存明又再高叫道:“我们这一次到来,也不是要伤害你们主将,更不是要劫你们的辎重,如果你们冒失冲过来,或者是乱放暗箭的,我就可不客气,要了你们主将的命,知道没有?”清兵面面相视,果然不敢动弹。
    潇湘仙子把忽伦虎倒提着双腿,拔身一纵,由马背上跳了下来,把忽伦虎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响,忽沦虎摔倒在沙地上,他被滞湘仙子点了穴道,虽然脱了敌人掌握,也挣扎不起来,史存明向他喝道:“贼鞑子,你经过我们这里,要留下买路钱,我们这班兄弟,正缺乏粮草,若把三百匹骆驼载运的粮食,交给我们,便可以好好的让你回去,如果有半个不字,哼!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众清兵不禁大震!
    忽伦虎知道自己如果叫对方拿去军粮,被福康安知道,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他哪里肯答应,这清将虽然瘫在地上,声音微弱,却是摇了摇尖,叫道:“不……不……不行,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史存明向潇湘仙子使个眼色,萧玉霜弯腰向地,伸手一把,将忽伦虎由地上抓起来,出手之快,有如鹰隼攫拿雏鸡,她把忽伦虎一振一抛,这清将在半空里翻了个大筋斗,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运用内劲,把清将向自己掷来,他也照样轻舒猿臂,施展三阴灭阳掌劲,一掌吐出,抵住忽伦虎的腰身,往回一抛,忽伦虎硕大的身躯,就像皮球一般,倒飞回去,向潇湘仙子跟前落下,萧玉霜叫了一声:“抛得好!再接!”
    不等忽伦虎的身躯落地,一闪一晃,已经抓住忽伦虎的衣领,向上一托,往外一抛,忽伦虎又像风车一般,第二次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又伸手一抓,再次提住忽伦虎胸口的衣服,这次他不抛向潇湘仙子了,只把清将头下脚上,重重的向地一摔,将一个忽伦虎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渠!
    忽伦虎今天吃足了苦头,一连四次被人家抓拿抛掷,就像皮球一般,弄得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史存明向他喝道:“你给不给粮草,如果不给的话,再把你照样抛掷一百次!”
    当萧玉霜、史存明抛掷清将的时候,忽伦虎手下有两名偏将,看见自己主将被人家这样羞辱,心里不忿,一催坐马,泼刺刺的冲上前来,要想抢夺营救,哪知道洪珊已经提防清军方面有这一着,只一抬手,嗤嗤两响,发出两点寒星来,这是她练就的独门暗器月牙镖,射中这两名偏将的咽喉,两偏将哎呀一声,翻身落马,送了性命,清兵不禁又是一阵大乱。
    史存明高声叫道:“我们已经埋伏了几面人马,哪个胆敢动手的,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清兵看见那两个偏将刚才一催马上前,便给敌人打落马下,呜呼送命,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人之常性,有哪一个不爱惜生命呢?只有四名骑兵还是不大服气,正要勒马冲前,潇湘仙子一眼便看出来,左掌一招,发出劈空掌的气劲,轰的一响,大片尘沙由地上扬起来,扑向那四个骑兵人马的头面,火辣辣的沙粒,挟着猛烈劲风,把四个骑兵打得人仰马翻,萧玉霜显了这一手空掌推翻入马的功夫,把倒在地上的忽伦虎,吓得心胆俱裂!
    史存明再向忽伦虎喝道:“清狗!你看清楚没有!我们每个人也可以打倒你们一百人、一千人,你如果再不识相,不给粮草,我再吹一声号角,埋伏尽发,你们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这几千兵将,也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忽伦虎被史存明的声势吓怕了!他以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许多兵马,如果他一吹起进攻号角,自己不但所有粮草完全被动,还要全军尽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答允了他,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粮饷,还可以想法子弥缝,他急不迭忙的叫道:“壮士,粮草可以给你,只是你们不要伤害我们一兵一卒的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正要忽伦虎说出这句话,一听之下,不禁大喜,萧玉霜再一弯腰,把忽伦虎由地上劈胸揪起来,朝着他的胸口推了两下,果然把清将的穴道推活过来,气血散开,洪珊走了过来,把短剑指定了忽伦虎的背脊,叫道:“快把粮草交出来,我们还要赶路!”
    忽伦虎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敌人手里,只好战战兢兢的叫道:“快叫传令官过来!”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一名穿着传令兵服式的哨官走过来,忽伦虎道:“把第一队骆驼抽三百匹出来,连牲口带粮草,完全给他!”
    那哨官犹豫道:“大人,把粮草交给别人,如果福贝子知道了,那可是灭族杀头的勾当……”
    潇湘仙子在旁边笑道:“蠢才,你们只不见了一部分粮草,可以说是在沙漠里遇着飓风失掉的哩!”
    忽伦虎喝道:“王八羔子,我叫你给粮草就给粮草,罗嗦什么?快去!”传令民听见主将这样一说,不敢不从,只好返入自己的队伍里,不到半晌,清兵果然赶了三百匹装满粮食包裹的骆驼出来,洪珊吩咐部下过去牵住,把骆驼连粮草牵过,史存明方才说道:“很好,便宜了你,快带人马走吧!”
    洪珊把忽伦虎推回清兵队伍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坐在马上,遥为监视,忽伦虎垂头丧气,他不知道史存明只得有限几百人马,看见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史存明他们真正埋伏了大军,只好静悄悄的引着马军赶着骆驼去了,他这边回到福康安那里,谎报弥缝不提。
    再说史存明坐在马上,眼见清兵引队远去,不禁抚手大笑,洪珊在旁边笑道:“明兄这次略施小计,不折一兵,不费一矢,便取了清兵千多包粮食,足够我们一个月吃用了,真个是诸葛亮重生!”
    史存明谦让着说道:“哪里话来,我不过跟随着金弓郡主,学了一点兵法,这次虚张声势,侥幸成功罢了,真正是可一而不可再呢!”
    潇湘仙子说道:“不要尽说客气话啦!粮食有了,咱们立即起程吧!”一行人绕过腾格里海,继续向前进发。
    不到三天,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进入青海境界,崆峒山在青海极南,邻近柴达木盆地的边缘,穷山恶水,白雪遍野,史存明远远望见崆峒山,整列山脉都是黑色的玄武岩,怪石鳞峋,寸草不生,衬着暗云低压的天空,越发令人生出阴森之感,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道:“前辈,我们怎样上崆峒山,明着上呢?还是趁天色入夜后,暗里上去?”
    潇湘仙子略一沉吟,说道:“我们这一次到崆峒山,目的是向铁爪魔娘讨回离火剑谱,明面讨取,铁爪魔娘一定不肯,我们可以用半明半暗的方法!”
    史存明诧异道:“什么叫做半明半暗的方法?”
    潇湘仙子笑道:“崆峒山上有一座三元宫,这是崆峒派历代祖师修真的地方,由三元宫到山下,有一条石栈道名叫做‘天梯’,约莫有十六七里长,整座三元宫有二三百名宫众,你就由上天梯直攻上山去!”
    史存明愕然道:“我一个人由上天梯闯上三元宫,单身一人斗几百名宫众!”
    潇湘仙子嗤的笑了起来,说道:“崆峒派防御自己的根据地,是沿着上天梯布防设守的,因为到三元宫只有这一条通路,他们多半是十个八个人一组,沿路布防,以你本领造诣来说,尽可以闯得过,三元宫几个大弟子的武功我已经见过了,不外如此,决不是你对手,何况你还学了天池派的绝技呢,放心去吧!只要你打败崆峒派弟子,铁爪魔娘不管在三元宫,或是在锁阳洞里,一定会出来,到时你用软斗的法子跟她缠斗,我却乘虚而入,把她的离火剑谱图偷出来,一走了之,那不就行了么?”
    史存明笑道:“那么,这不是有失光明么?”
    潇湘仙子正色道:“成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什么江湖规矩,咱们天池三怪从来不讲这一套,明天早上起程吧!不要耽搁时日啦!”
    史存明一想也是,离火剑图谱早到手一天,就好一天。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洪珊部众的帐幕里,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晨曦初露,太阳还未出来,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离开蒙古包帐幕,单衣佩剑,子然一身,并不骑马,向崆峒山走去。
    不到半日工夫,大概是午牌过后不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到了崆峒山下,萧玉霜道:“明儿小心!我们分路进行一切!”
    史存明点了点头,潇湘仙子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眨眼之间,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边的岫云影子里!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已经走远,当下鼓起勇气,一拂衣袖,也用陆地飞行功夫,沿着崎岖山路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到了上大梯的起点,上天梯本身不过是人工开出来的一条石路,史存明刚刚踏上石栈道,冷不防侧面山石后寒光一闪,窜出两名壮汉来,这两名壮汉虽然是穿着庄稼人装束,却是眉目精悍,左边一个是瘦长子,三旬年纪,青渗渗的一张三角脸,手执一柄折铁单刀,右边一个却是个矮胖子,二十五六年纪,脸皮微麻,手里握着一对虎头双钩,他两个齐声大喝:“你这小于是哪里来的?是到来投师的还是来拜山的,拿出帖子!不然的话,这山可不准你上去!”
    史存明嗤的一笑道:“我不是到来投师,也不是到来拜山的!我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贵派掌门甘老前辈取回一件东西,名帖没有带备,就烦二位通报,说我史存明拜访便了!”说着一甩袖子,就要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高矮两汉子勃然大怒,瘦长子嗖的一响,朝着空中劈了一刀,矮汉子虎头双钩一展,刀钩交柯,拦住去路,喝道:“我们的掌门祖师岂是轻易可以谒见的?你这小子分明有心藐视我派,前来捣乱,快走!不然的话,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史存明气定神闲,笑道:“要我的性命么?未必,二位请让路吧!”
    口说着话,倏的向前一窜,使出旋风掌身法来,劈啪,“樵夫挥柯”,左掌闪电似的一递,切中瘦长于右臂弯的“曲池穴”,瘦长子右半身一麻,虎口再也握不牢刀柄,叮当,折铁刀跌落山石上,史存明在打落瘦汉单刀的同时,双脚一起,连环蹴出,疾如迅电,踢中矮子虎头双钩,脚尖正踢在钩背上,两柄钩直飞出手,抛出数丈以外!
    史存明一招打落了高矮两汉手中的兵器,再用一着“燕子穿帘”,越过二人头顶,向山路上一落,笑道:“失礼失礼,少陪少陪!”
    一溜烟向前跑出老远,高矮二汉知道追赶不上,即使追上也不是史存明的对手,只好探手入兜囊里,取出胡哨连连吹奏,通知同门不提。
    再说史存明顺利闯过头一关,一路上兔起鹘落,跳高窜矮,刚才转过两个山嘴,冷不防头顶有人喝了一声:“小子!”
    眼前一花,急风飒然,刷刷刷,山石上跳下三个汉子,全是黑色衣裤,紧装窄袖,一色万字头巾,中间站的汉子额长肉瘤,手里拿着一支亮晃晃的吴钩剑,左右两个汉子肌肤黧黑,浓眉大眼,每人使一柄丧门剑,三个人一前两后,站成一个丁字阵形。
    史存明一望之下,肚里明白,眼前这三个人中,使吴钩剑的汉子武功最强,攻敌攻强,如果打倒了他,其余两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主意决定,表面上仍然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在下史存明,这次到崆峒山,为的是谒见贵教掌门,请予赐见!”
    额长肉瘤的汉于喝道:“放屁!你凭什么本领,要见崆峒掌门,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刷的一剑,“海底寻针”,刺向史存明的下盘,一左一右两个黑汉,也同时攻上来,双剑齐出,同时使出“横磨十万”的招式,刺向少年壮士的胸膛!
    史存明不慌不忙,当下身子微侧,左手使了着“秋水横舟”,暗运三阴灭阳掌劲,掌缘搭住了中间汉子吴钩剑的剑背,向外一推,这汉子的吴钩剑向上一弹,直震起来,剑头的月牙钩,几乎戳着了自己的额角,把他吓一大跳!
    急不迭向后一跃,其余两个汉字双剑交叉刺来,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宛如水蛇也似,由两人剑缝间一掠而过,左手二指一递,“俪龙探珠”,骈指如戟,刺向左边汉子双瞳,这黑汉连忙回转剑来,用个“烘云托日”向上一撩,史存明这一下却是声东击西,可实可虚,敌人丧门剑才往回一圈,少年壮士倏地易指为拳,砰的一响,一拳打在右边汉子的肩头上,趁他负痛退后的刹那,箝住敌人剑背,用力一夺,竟把这汉子的丧门剑劈手夺了过来,中间汉子的吴钩剑刷的一递,二次进招,“乱推彩云”,平刺史存明的胸膛。
    史存明恰好夺了右边汉子的丧门剑,他使出雷电披风剑来,“风雷交擎”,当的一架,这敌人右臂发热,全身一麻,吴钩剑当堂脱手,飞起两丈多高,史存明一剑打飞吴钩剑,剑锋向左一推,又崩在左边汉子的丧门剑上,叮当,两剑交撞,齐腰折断,变成四截断剑!
    史存明只用两招功夫,便打掉了敌人一柄吴钩剑,另外弄折两柄丧门剑,这三个汉子都算得上是崆峒派里面的一流人物,哪知道才一照面,连兵刃也脱手,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怕史存明乘机再下毒手,立即翻身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史存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笑了一阵,方才说道:“酒囊饭桶,不中用的东西!”
    拍了两拍手掌,继续向前走去,走不到十几丈路,山石后黑影连晃,陆续跳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全是穿着道装,一色青布道袍,白袜净鞋,望而知是崆峒山三元宫的宫众,每人擎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这四个宫众现身出来,并不说话,横剑当路,单手掩胸,默不作声,史存明拱手道:“道长请了,我史存明要谒见甘老前辈!”
    左首站立第一个长身道人叱喝道:“姓史的,你一连闯过两关,果然有种,你要到三元宫么?胜得我们四个人手中剑,再开口说话!”
    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要赢你们的剑,有什么难处?四位恕我唐突,我只要用一招拳法,便可以叫你们四个人的剑完全抛出手,半柄不剩!”
    四个道士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真个怒不可遏,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你这小子胡乱吹牛,一招打脱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除非我们是死人!
    长身道士喝道:“小子!满口胡言,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嗤的一剑,“分花拂柳”,展开崆峒奇门剑法,刃挟金风,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侧身一闪,退出八九步外,长身道士叫道:“小子,你说只用一招手法,便可以叫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齐齐出手?怎的不便出来,你刚才是放屁?还是鬼说人话?”
    史存明冷笑道:“你们四个人一齐上来,四柄剑一齐向我身上招呼,方才可以叫你们一同出丑呀!”
    四个道士气冲牛斗,倏地左右一分,两个转左,两个绕右,四柄剑一齐刺出,他们使的都是崆峒奇门剑的绝技,左边两人用的是“夜叉泼浪”,右边两个人呢?使的是“龙女分波”,四朵剑花宛如繁星,向史存明要害扎到,少年壮士这回不躲闪了,使出三阴灭阳神功,他首先吸起一口罡气,护住全身,兀立不动,四个道士的剑齐齐刺在身上,猛觉剑尖到处,史存明着剑地方的肌肉,突然内陷,四个人仿佛觉得自己的剑刺不着什么东西,不禁陡的一震,正要撤剑后跳,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大喝一声,双臂向外一圈,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朝着外面一推,扑通咕咯!
    四个道士本领有限,哪里挡得住这种玄门上乘的气功,砰砰几响,这四个道士齐齐翻了个没头筋斗,叮当叮当,四柄剑齐齐抛出手,史存明大笑道:“怎样?这不是一个照面,叫你们宝剑出手么?可有说谎没有?”
    长身道士跳起身来,他的额角被山石撞得肿起一个大肉瘤,面孔红得像染布,他向史存明招手叫道:“好小子!你有种在这里站着,我再叫几个同门来,讨教你的武艺!”
    说着招呼三个同伴,一溜烟的退去,史存明把四柄剑拾起来,一排插在山石缝隙里,然后迈步向上走,走不到四五十步,山峦深处青影晃动,一连跑下十多人来,全是三元宫的道士,齐声大叫:“小子!快来纳命!”
    史存明看见对方来了十六八人,心中一凛,想道:“他们十多个人一齐来,我的三阴灭阳掌法如果尽量施展,少不免要伤残人命,犯不着滥害生灵,我用雷电披风剑跟他对敌便了!”
    少年壮士刷的抽断虹剑出鞘,迎了过来,两下才一迫近,对方人丛里嗤嗤几响,射过几支镖弩来,史存明不慌不忙,剑花一挽,叮叮叮,竟把飞来暗器格落,十几个道士风卷残云般,向史存明蜂涌而上。
    少年壮士以为对方必定是想倚多为胜、一齐来攻自己,哪知道这十几个道士只向史存明左右一站,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左边是九个人,右边也是九个人,左边九个宫众是用左手握剑,右边几个宫众,却是右手仗剑,雁翅价的排列开来,把史存明困在核心,史存明一望之下,便明白崆峒派宫众运用的,必定是一种位置战法,这种位置战法跟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当年在易水河边所遇的天龙风火剑阵一模一样,对付这类打法,必定要胆大心细,头脑步法出手,也要灵活到十二万分,方才可以应付自如!
    史存明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而且又有一口斩铜削铁的宝刀,他立即叫了一声:“有僭!”运足真力,劲贯剑梢,倏地向前一窜,朝着对方左右两阵衔接的中心点,猛冲过去!
    原来这十八个宫众排列的剑阵,有个名堂,叫“正反两仪阵”,本来武当捎里面一套“两仪剑”法,是两个人一齐使用的,一个左手用剑,一个右手用剑,按着太极生两仪的架式,配合作战,后来崆峒派的祖师把武当两仪剑别出心裁,融汇贯通,演变出这个“正反两仪阵”,十八个人接着九宫格式,交叉防攻,走位作战,十八柄长剑呵成一气,进攻退守,因为有九个人左手用剑,走的全是反式,叫人防不胜防!
    史存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这正反两仪剑阵相斗,他刚才向阵底二九衔接之处一冲,这十八名宫众呼啸一声,霍地向左右分开左边九剑,右边九剑,赛似一十八点星花,向史存明身上刺到!
    史存明这向前一冲之势,本来可实可虚,他自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之后,内外兼修,功力大进,对于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越发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敌人方才一分,史存明已经把招式撤了回来,“雷神挥凿”,剑花一挽,叮叮当当,只听见一阵断金切玉的声音,震耳欲聋,腔峒派宫众一十八柄长剑,竟然有七柄剑吃史存明的断虹剑剑光一兜一裹,齐齐折断,这七个人只剩回七个剑柄,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崆峒派各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七个断掉宝剑的,立即抽身向后一退,其余不曾断剑的十一人,却用左五右六之势,包抄上来,剑光闪闪,奔向史存明的下盘,史存明回剑一扫,这十一个害怕了他的宝剑锋利,不约而同的撤剑退后,史存明陡的叫了一声:“慢着!”
    那十八个宫众不禁愕然,站在阵心一个黄面长须的道人喝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史存明笑了一笑道:“对不起,我的剑利,你们七个人断了剑!还是换过兵刃再上吧!”
    刚才吃了史存明一下三阴掌劲,摔倒在山石上,额角撞了一个肉瘤的长身道人,冷笑说道:“姓史的,你不用假慈悲啦!哪个不知道你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咱们要拿一百把宝剑来,轮流交换,叫你削断!”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我的剑利,叫你们的本领施展不开来!很好,我就不用宝剑,换过一柄寻常的剑,跟你们玩耍一阵子吧!”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1 16:20 , Processed in 0.1718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