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章斗神巫夺命飞银针
    智禅上人在迎宾馆里听了国王决定对清军作战之后,方才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金弓郡主孟丝伦却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她还有两重担心,第一重担心当晚在玉塔山败走的女巫萨菩婆,曾经说过七日之内,一定再次到来,找史存明报仇,这女巫的武功,虽然及不上当年的铁爪魔娘,可是武功怪诡,却是自成门户,始终是自己这班人的心腹大患。
    第二重担心是国王阿泽登旺虽然决心作战,可是好相哈延在朝廷上和宫筛里面,始终拥有相当潜在力量,万一他跟自己故意捣蛋,或者阻挠破坏起来,自己受了他的掣时,便难逃失败的命运了!
    宋室南渡之后,岳飞韩世忠屡破金兵,金将兀术欲渡河北遁,有书生叩马而谏,说道:“自古以来,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立功于外者也!”就是指宋朝里面有一个好相秦桧,一力主和,必定抵消了岳飞、韩世忠的作战力量,结果不出那书生的所料,岳飞终于被秦桧害死在风波亭,韩世忠也解归田,宋室终成偏安之局,不能够恢复中原的河山。
    所以金弓郡主考虑好相哈延这一班人,始终会成为自己的隐患,她便把以上的一切向智掸上人说了。
    智禅上人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贤侄女言之有理,不过事到临头,也顾虑不了许多,那女巫未必有多大本领,足以成为我们之患,倒是哈延这好相,恶毒阴险,笑里藏刀,要提防他三分呢!”
    范金驹兄弟少年气盛,说道:“管他三分五分,如果他跟我们捣蛋,咱们立即到深宫里,把这好相一刀两段!”
    智禅上人喝道:“胡说!”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嗣后一连五天,智掸上人一班老少英雄在宾馆里打听前方的消息,接连过了几天,还听不见清兵犯境的报告。
    史存明十分狐疑,说道:“福康安平定西藏,照道理说,他应该挟着战胜余威,要越过大雪山,向尼泊尔进攻才对,怎的会突然停顿下来呢?难道中原方面,发生了其他变化么?”
    岳金枫跟随福贝子征西几年,他知道福康安的性格,说道:“不会!福康安这个人,小心谨慎,跟前任征西将军兆惠的勇猛躁进,截然不同,他一定是知道雪山行车不易补充给养有极大的困难,所以按兵不动,等候春暖雪化的季节到来,方才向尼泊尔进兵呢!”
    大家一想也是,清兵暂时不会入境,自己也可以抽出空闲来,多做一点防守准备,金弓郡主和阿布敏兄妹整天在宫庭里盘桓,对着地图,商量一切攻战之方,哪一处关隘要驻兵,哪一个地方要屯积粮草,孟丝伦必定能够指出扼要来,阿布敏兄妹十分叹服。
    可是这天晚上,女巫萨菩婆翩然到了加德曼都王城,悄没声息的深入王宫里!
    史存明刚好在迎宾馆的书房里看书,他看的是孙子兵法,原来史存明自从进入尼泊尔之后,他知道自己对于三韬六略,兵法战阵之学,完全外行,一个人的本领不论怎样高强,也是双拳不敌四手,世上决没有力敌万人的武艺,唯一的万人敌,就是要胸藏十万甲兵,熟读孙子兵法,少年壮士在书房里面读书,门外却站立了一个小大监,伺候茶水,到了三更左右,那小太监陡觉眼前黑影一晃,脑门陡的一痛,似乎有一种尖锐的硬物,刺入自己脑袋,小太监哎呀一声,两眼发黑,身子一软,扑通一声,仰面向后直跌出去,当堂呜呼丧命!
    史存明是个勤练内功的人,耳目灵敏,小大监才一倒在书房门口,他已经听出来,刷的拔断虹剑出鞘,举手一掌,打灭了书房中灯火,忽然听见窗外冷冷声音道:“姓史的,老娘决不会暗算你,一定要叫你死得服服贴贴,心甘情愿,弄熄灯火做什么?滚出来吧!”
    史存明一惊非小,他估不到女巫真正到来,还知道自己的姓名。哪里还敢怠慢,把断虹剑一晃,用了着“撒花盖顶”,护住面门,一溜烟也似的,朝着窗外窜了出去。
    这书房在迎宾馆的中心,环境幽雅,四边都是园林,端的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史存明刚才穿出书房,只见迎门的大树下,站立了一个白衣人,长发披拂,随风飞舞,手里握着一支毫光闪闪的金蛇杖。
    史存明看见伺候自己的小太监,仰卧在旁边的石阶下,动也不动,显然气绝死去,自己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对方怎样下的毒手,不禁心头火起,喝道:“该死妖妇,玉塔山饶你不死,居然估恶不梭,滥杀无辜,叫你有来没去,死无葬身之地!”
    萨菩婆冷冷一笑道:“滥杀无辜,谁叫你坏了我的衣饭,老实说一句吧?连你今天晚上,也不知死所呢!”
    史存明勃然大怒,就要一剑刺去,不过他究竟是个具有夙根的人,回心一想,俗语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妖妇在六天以前,刚才败在自己手下。
    这样快便卷土重来,如果不是另有同党,就是预先安排下阴谋诡计,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还是谨慎一点,方为上着!
    史存明按捺住怒火,哼了一声,说道:“妖妇,你那一点软皮蛇的武功和玩意儿,我已经讨教过了,不外如此,你要跟我怎样较量?”
    “一个对一个呢,还是另外约了同伴,用兵刃呢?还是比试暗器!”萨菩婆道:“既用兵刃,亦用暗器,姓史的,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挺尸吧!”话未说完,呼的一挥金蛇仗,用了个“劲风斩草”的招式,向史存明拦腰便扫。
    史存明不慌不忙,长剑一引,使出雷电披风剑法,“闻雷入洞”,剑尖吐劲,抵住杖头,向旁边一牵一引,便把萨菩婆的兵刃,卸向外门,萨菩婆陡的向外一跳,退出两丈以外!
    只见她两臂一伸,旋风也似的再扑上来,风车般绕着史存明乱转,刹那间前后左右,全是一片白衣影子,少年壮士不禁大为震骇!
    他以往跟铁爪魔娘交手,最后一次在拉萨城外接战的时候,铁爪魔娘也曾经用这种飘忽无定的身法来进攻,结果被史存明将玄玄拳和三阴神功合而为一,把她打败,因为铁爪魔娘当时所走的,不外是六合奇站,九宫八卦的步法,纵然快捷,也有门户可跟,脉络可寻,萨菩婆这次所用的身法,有个名堂,是西土秘传的“磨盘功”,既非九宫,亦非八卦,比起铁爪魔娘当日所用的“铁爪神功”来,差不多快了一倍,转动起来,活像十几个人同时向自己交加密袭,连那根金蛇杖也仿佛化做十几根杖影,分别由八九个不同方位同时攻到!
    史存明自练武以来,哪曾见过这般快捷的打法,不禁大吃一惊!
    急忙用雷电披风剑紧紧守定了门户,可是萨菩婆的磨盘功,越转越快,越斗越疾!
    史存明的天山雷电剑,究竟是进攻的剑法,并不是冷霜梅的大须弥剑,单纯一味防守,他跟着萨菩婆的身形杖影,一连转了百十多个圈子,只觉得呼吸紧促,两眼金星直冒,似乎一座无形山岳,罩定了自己的全身,连一口气也透不过来,正在危机瞬息,不容一发,少年壮士的耳鼓,突然传来一声清叱:“好妖妇!居然暮夜登门,夜犯禁宫,快把脑袋留下!”
    史存明精神一振,原来金弓郡主及时赶到!
    当史存明和萨菩婆动手的时候,盂丝伦恰好和伊丽娜两人,正在距离书房不远的卧房里,商量抵挡清兵的事,她两个旧日是对头情敌,此刻成了金兰密友,孟丝伦忽然听见远远传来呼叱纵跳的声音,不禁霍的站起身来,叫道:“不好!那妖妇真正上门了,快去看存明哥哥去!”
    伊丽娜心中着忙,她两人各自拔剑在手,穿出卧房,绕过园林,果然看见史存明和一个白衣怪妇打得难分难解,那白衣怪妇人影飘飘,头上脚下,转得比风车还要快!金弓郡主认得白衣女子正是玉塔山上的女巫萨菩婆,大吃一惊,当下一声清叱,声随人起,身未扑到,金弓郡主发出铁弹,嗖嗖嗖,一连十数颗弹丸,向萨菩婆身上打去!
    萨菩婆用磨盘功把史存明弄得昏头胀脑,打算再转一二十个圈子:使对方的雷电披风剑法露出破绽,方才把藏在金蛇杖里的恶毒暗器,发射出来,她自付只要有一枚射在史存明的身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哪知道金弓郡主及时赶来,破坏了自己预定的步骤,萨菩婆气得牙关一咬,孟丝伦的弹子飞来,她使出瑜伽运气法,身子凌空一转,翻了一个空心筋斗,十几颗弹子齐打在身上,萨菩婆的身子柔软得像一团棉花,弹子打中肌肉,自然内陷,完全没有半点伤害。
    史存明陡觉眼前一亮,压力尽去,立即把断虹剑一抖,反守为攻,用了一着“金蛇乱掣”,嗤的一剑,猛向萨菩婆腰身刺了过去。
    萨菩婆这时候刚好打个筋斗,用瑜伽功承受金弓郡主的铁弹,史存明这一剑刺来,她似乎来不及躲闪,眼看斩金切玉的断虹剑,就要扎进这女巫的躯体,冷不防萨菩婆把金蛇杖用力一拗,叮当两响,杖头杖尾,同时射出一蓬银色丝线来,杖头的一蓬射向史存明,杖尾的一蓬却向孟丝伦、伊丽娜二女侠迎面飞去!
    史存明估不到敌人的金蛇杖里面,居然夹藏暗器,好在他跟从天池三老练了三阴灭阳神功之后,耳聪目利,已经大为精进,心灵和四肢百骸相通,银丝才一飞到,他来不及撒剑挡架!,立即把断虹剑用力一抛,身子向地一倒,用了个“卧地龙”身法,一翻一滚,腾出七八步外,耳边只听嘶嘶几响,八九缕寒风掠着耳边飞过,暗器钉在史存明身后不远的一株大树上,原来萨菩婆金蛇杖里夹藏的是一种体积极为细小的飞针,这种飞针细若牛毛,针身淬了奇毒,能够伤人于不知不觉,杖头一蓬飞针打不着史存明,杖尾那一蓬毒针呢?
    金弓郡主和伊丽娜两人,却是双双受害!
    这是为何?原来孟丝伦一阵弹子打出来,眼见颗颗弹子打在女巫的身上,看着弹子打中,不见迸落,金弓郡主以为自己铁弹,贯穿钻进了敌人的身体,不禁心中一喜,哪知道叮一响。
    萨菩婆杖尾抖处,一蓬银丝迎面射来,孟丝伦吃了一惊,她手里还握着几颗弹丸,立即一拉弓弦,发了出去,要把银丝撞落地上,谁知弹丸数目只有五颗,对方射来毒针竟有七八之多,金弓郡主只觉腿胫一麻,膝盖下面左右小腿迎面骨上,各自中了一针,孟丝伦叫声:“不好!”身子向地一倒,她要学史存明的样子直滚出去,不料两腿小胫的麻木,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扩大开来,两只脚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伊丽娜呢?她见银光闪处,毒针飞来,立即把手中剑一对一挡,射向伊丽娜的毒针,一共三支,她只把其中两针用剑挡落,却被一针穿在右手握剑的大拇指上,伊丽娜觉得手指一麻,急忙跳出圈外,低头看时,原来这一针的准头略为偏了一点,只抹着拇指尖擦了过去,刮破一点表皮,伊丽娜并不放在心上,清叱一声,正要用一招“白虹贯日”,连人带剑向萨菩婆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伊丽娜仗剑向萨菩婆的时候,陡然听见史存明一声断喝,直跳起来,接着砰砰两声大响,那白衣女巫竟被史存明一振臂之间,直抛起来,飞过伊丽娜的头顶。
    原来史存明滚身避过毒针之后,立即用玄玄拳里面“金鲤穿波”的身法,单掌一按地面,腾的直窜起来,他用旋风掌的手法,一把抓住了萨菩婆的脑后长发,向外一甩,振臂抛出,他在抛起女巫的时候,还给了女巫一下三阴灭阳掌,砰砰两声大响,飞出二丈以外,她恰好掠着伊丽娜的头顶飞过,伊丽娜看见现成的机会,如何肯放!
    刷地一剑刺出,可惜出剑迟了刹那,只把女巫背后那件白衣,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好一个萨菩婆,她精练瑜伽运气术,全身肌肉俱有自然伸缩凹陷之性,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虽然在她背后狠狠拍了一下,这女巫仍然没有伤着肺腑内脏,反而顺着劲力去势,翻了一个筋斗,轻飘飘的向地上一落!
    她倏地回转头来,冷笑说道:“姓史的,你少要逞威风,你那两个女同伴,决活不了六个时辰,明天早上辰时以前,你一个人到玉塔山下和我见面,你答应我一件事,便可以给你解药,肯不肯全在你,言止于此,再见!”
    这女巫说到最后一句,白衣一晃,嗖声风响,像燕子也似的飞上殿脊,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没影无踪!
    史存明因为金弓郡主受了毒针的伤害,再也没有心思去追赶萨菩婆了!而且这女巫的轻功造诣不在自己之下,按说也难追上!
    史存明扑上前去,把孟丝伦抱了起来,问道:“贤妹,你觉得怎么样?伤处不打紧么?”
    孟丝伦呻吟道:“不觉怎样,只是两腿麻木,心里闷得发励”
    史存明跟随了智禅上入许多个年头产口道凡是毒药暗器,打中人的身体,只觉得一片麻木,并没有丝毫痛楚的,毒性越重,他不由慌了手脚,扭头喊伊丽娜时,伊丽娜已经不知去向!
    少年壮士正要把孟丝伦扶入自己书房里,园子的另一面走过几个人来,第一个是伊丽娜,第二个是智禅上人,第三个是岳金枫,还有几个是尼泊尔王宫守卫的武士,智禅上人飞步过来,一看孟丝伦的面色,不禁吓一大跳,说道:“明儿!你怎的不给她点住穴道!”
    老禅师立即上前,点住了她左右腿弯的“白海”、“委中”两处大穴,又向腰背后面的“凰尾穴”推捏几下,把金弓郡主下半身经渠二脉闭住,阻止毒血上流,然后把她带回寝宫,这时候阿布敏玉子和黛丝丽公主也来了,异口同声的问半夜三更,深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史存明不耐烦的回答道:“宫里发现刺客,孟丝伦中了毒药暗器,我们要想法子急救呢!”
    阿布敏道:“什么刺客,是清廷派来的么?”
    史存明还未回答,伊丽娜突然“哎呀”一叫!
    原来她只顾得通知智禅和其他各人,却忘记了自己也受毒针的伤害,伊丽娜起先觉得自己拇指有点麻木,还不怎样放在心上,她还帮着史存明奔走一切,谁知道过了两三盏茶的工夫,伊丽娜发觉手指上的麻痒部分,渐渐扩大起来,急忙低头看时,发觉自己右掌的皮肉也浮肿起来,变成一片青黑颜色,不由失声惊叫!
    智禅上人一看之下,连忙过来把她的“肩贞穴”捏住,顿足说道:“原来你也受了同样伤害,怎的不立即说,把右手拇指割下来,还可以来得及!”
    史存明听了这两句话,不由打个寒噤,急忙问道:“师傅,这妖妇使的到底是什么毒药暗器,这么厉害!”
    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她们中的是什么毒么?这是西土武家里面一种有名的厉害暗器,名叫修罗神针,修罗这两字是梵文,用汉人文字翻译出来,就是追魂夺命的意思,这种针比牛毛还细,只可以装在兵刃里面,过招递式之时发射出来,因此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是一丈以内,可是这种修罗神针本身是用印度眼镜蛇的毒液,缅甸孔雀的粪便,和鹤顶红三种毒和药混合浸透淬练过的,这三种都是普天下的至毒,咱们峨嵋派虽然有一些解毒的药丸,恐怕也不能救!”
    史存明毛发俱竖,连声叫道:“师傅,她们两人岂不是没有活命了?”
    老禅师决然说道:“要她们保存性命,只有叫她们残废,我这闭穴功夫只能够阻止毒血上攻一个时辰,你立即把孟丝伦的双腿,伊丽娜的右臂砍了下来,方才可以保住她两个人的性命!”
    史存明大吃一惊,说道:“砍下她们的手脚吗?岂不是叫她们永远受苦,一生残废!”
    智禅上人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方法?”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满室黯然,一个人死固然是悲惨,残废更不好过,尤其是雪肤花貌的金弓郡主和伊丽娜,一旦截了手脚,叫她们今后怎样做人?史存明心肠再硬,也下不得这样毒手,少年壮士忍不住流出眼泪,岳金枫忽然说道:“老禅师,天下每一种奇毒的东西,都有一种解药,我们怎的呆呆站在这里,还不马上找解药去!”
    智禅上人惨然说道:“解药?谈何容易?要解修罗神针的毒,要用西藏红花,南海的夜明珠,新疆和阗碧玉三味捣碎了做药引,再用鹤涎溶化,还得要在一个时辰之内给她们服下,才有解毒希望,仓猝之间,这些东西到哪里找寻去?”
    话未说完,黛丝丽道:“我们宫里有西藏红花,御苑里面养了一对丹顶白鹤,可以立即拿来救急,哥哥,你赶快吩咐人拿来!”
    智禅上人摇头说道:“还有和阗碧玉和南海夜明珠,这两样都是稀世奇珍,到哪里去寻找,单是西藏红花也不中用!”
    阿布敏王子回心一想,自己宫庭里的确没有这两样东西,不禁怔住,大家正在束手无策的当儿,殿外侍卫忽然进来说道:“贺兰明珠福晋和她的侍女到了!”
    贺兰明珠自从跟随着史存明这班抗清英雄离开拉萨,一直来到尼泊尔之后,立即被安置在迎宾馆里,不过她和蝶儿主婢两人,住的是另一间院落,此刻也得了消息,到来探望,她看了看孟丝伦和伊丽娜二人的伤势,知道一切情形,不假思索说道:“先父在朝为官之时,满清皇帝曾经赐先父碧玉一方,明珠一颗,先父把这两件东西镶成饰物给我妆嫁,这两件东西我随身带着,蝶儿,我那两件东西放在妆台上一只描金盒子里,你赶快把盒子拿来,救回孟郡主和伊女侠的性命!”
    众人做梦也估不到贺兰明珠有这两样稀世奇珍,而且又这样凑巧带在身边,颠沛关山,流离千里,居然没有失掉,不禁为之大喜!
    黛丝丽公主也吩咐侍卫把西藏红花和御苑两只仙鹤拿来,不到顿饭工夫,几味药引齐备,智禅上人亲手捣成碎未,混了鹤涎给孟丝伦、伊丽娜两人服了下去,果然其效甚佳,她们吃了之后,心头一阵作闷,吐了不少黑水出来,精神虽然萎靡,性命总算保存了!
    史存明想起女巫的恶毒,气得咬牙切齿,他望望窗外的天边,隐隐泛出一点鱼肚白,长夜快要消逝,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向智禅上人道:“师傅,那妖妇临走的时候,约我在今天午时以前,到玉塔山会面,她还说我如果依照条件,便可给我解药,现在是时候了,我立即赶到玉塔山,把她杀了,替人除害!”
    智禅上人听了徒弟这几句话,说道:“明儿,我想出一条计策,可以收拾这贼妖妇,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愁她不上当!”
    史存明大喜道:“很好,就是这样!”
    岳金枫道:“明兄小心,如果你再挨了修罗神针,那可没有法子解救啦!”
    智禅上人笑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你不要走近那妖巫一丈以内,包你没事,时光可不早啦!快点去吧!”史存明答应一声,立即动程出城不提。
    且不说智禅上人着手布置一切,再说史存明一个人骑坐一匹白马,佩带了断虹宝剑,在晓风残月下,离开了加德曼城王城,来到玉塔山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半山腰里兀立了一个白衣人影,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史存明翻身下马,迈步上山,两下距离还有五六丈路,萨菩婆已经哈哈大笑道:“姓史的!你那两个女伴恐怕躺在床上,出气多入气少,快要入鬼门关报到啦,是与不是?”
    史存明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飞身过来,把她一剑两段!可是回心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付这样狡恶的人,决不能够鲁莽从事,少年壮士只好沉住了气,喝道:“不错,她两个快要死了!我今天到来找你拼命,来来来,咱们拼斗三百回合!”说着刷的一响,拔断虹剑出鞘,装做要跟对方拼命的神气。
    萨菩婆昂然不惧,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再跟我耽误一个时辰,你那两个女伴要咽气啦!我来问你一句,你要你的女伴性命不要?如果是要,咱们可以来个不打不成相识,大家化敌为友!”
    少年壮士愤怒喝道:“混账!哪个与你化敌为友?”
    萨菩婆呵呵笑道:“你肯不肯跟我化敌为友,其权在你,可是你那两个女伴性命,却在我的手上!就算你一万个侥幸,找着对症解药,如果毒针仍然留在身体里面,不取出来,哼哼!她一生一世所受的活罪,比死还要难受!”
    史存明暗里一想,也有道理,这妖巫所说的,大概不是谎言,他半真半假的,现出无可奈何神色,纳剑入鞘说道:“也好!我来问你一句,你要怎样才跟我化敌为友!”
    萨菩婆干笑了一阵,声如果呜,史存明听在耳里,心头上说不出的烦躁,只见她笑完了一阵,冷冷说道:“我学的是西土武功,可是许多年来,一意倾慕中原武技,尤其是想学中原一套剑法,你跟我两次对敌的剑法,夭矫神奇,可有名堂没有?叫什么剑?”
    史存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冷笑说道:“哦!你问我这套剑的剑名吗?它叫做雷电披风剑。”
    女巫稀疏疏的淡白眉毛,扬了一扬,说道:“哦!雷电披风剑这个名字,十分动听,那一定是中土绝学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件,我这几年以来,很想得到一件削铁如泥的宝剑,你这柄剑正合我用,送了给我,第二件,你把那套雷电披风剑,当我面前表演两遍,让我开了眼界之后,便把解药给你带回去救人便了!”
    史存明一听大怒,可是他忽然想起智禅上人吩咐自己的话来,暗里想道:“师傅老人家真个是料敌如神,他老早想到这妖巫一定拿孟丝伦、伊丽娜二人的性命做要胁,要我把绝技给她来互相交换,哼哼!我偏不上你的当!”
    少年壮士心里尽管这样想,面色全然不动,冷笑说道:“妖妇,你要学我的剑法吗?很好,我就练两遍给你看,不过我看你未必能够学会,你看了不明白是你的事,可不准向我问,知道没有?”
    史存明说到这一句,立即把断虹剑抽出,当胸一抱,左手剑诀一指,右手剑法展开,刹那间一缕剑光,上下飞腾,他居然在这女妖巫的面前,展开了“雷电披风剑”。
    你道史存明真个心甘情愿,把峨嵋派这套镇山瑰宝的剑法,传给萨菩婆吗?不是!
    史存明所使的确是雷电披风剑,可是他并不是由第一路演起,却是由第一百○八路倒演上来,这样一来,他演的全是反式,错综颠倒。
    凡是一套武功,不问是拳法和剑法,如果由第一路使起,行云流水的演下去,有武功根底的人一看便明白,倘若由最后一式演起,反串过来,那就不容易学,举个譬喻,即是教一个普通人用左手写字,或者是左手裁剪,怎样能够在霎时之间上手呢?至少是事倍而功半!
    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由第一百○八路“雷将收妖”起,风驰电掣的使开来,萨菩婆连声叫道:“慢点慢点,我看不懂,我瞧不见!”
    史存明却不管三七什一,他把雷电披风剑加快施展,顷刻之间,一连演了三十几路招式,把一个萨菩婆看得眼花缭乱,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演到“雷神挥凿”这一着,突然一声清啸,拔起身来,断虹剑寒光一闪,映着初升起的旭阳,如彗星殒地,碧天虹断,照准萨菩婆的顶心命门,一剑飞刺下去!
    萨菩婆不知道史存明有意赚骗自己,正在聚精会神琢磨对方剑法,冷不防史存明有这一下煞着,飞剑刺落,只一眨眼之间,剑光便到了自己的面门,如果换了别人,这一剑非要贯穿脑袋不可!
    好在萨菩婆的瑜伽气功,已经到了性命交修的地步,常人不能够躲闪的,她也一样可以掘伸腰肢,扭转肌肉来躲闪,史存明一剑刚刺着萨菩婆的鼻梁,这女巫的脑袋陡的向下一沉,仿佛没了颈子,史存这一剑便刺空了三寸,抹着她的长发过去,只听嗤的一响,少年壮士的断虹剑只把女巫的头发削下一络来,还刮破了许多头皮,史存明一剑刺空,立即一个筋斗,翻落女巫背后,萨菩婆怒喝一声:“小子讨死!”一反手杖,朝着背后扫了过去。
    她刚才反杖挑后,斜刺里嗖嗖两声,飞过两条人影来,左面一个是须眉俱白的老和尚,正是智禅上人,右边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少年,正是岳金枫,两个人两把剑,几乎向左右同时刺到,萨菩婆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反杖伤敌了!马上向前一冲,一低头向岳金枫胸口猛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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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石油引索火攻铜鼓关
    岳金枫估不到萨菩婆用出这一下怪招来,不禁愕了一愕,刺出的剑立即收回,萨菩婆乘机一个筋斗,翻过岳金枫的头顶,就在身于一翻时候,金蛇杖当的一响,飞出一蓬毒针来,这是女巫预先藏在蛇杖中心的修罗神针,射向岳金枫和智禅上人,智禅上人知道妖妇飞针恶毒,立即马双臂一抖,用个“白鹤冲天”的架式,拔起两丈多高,岳金枫呢,他急不迭忙的向地一翻一滚。
    史存明在女巫射出毒针时候,飞身过来,举手一掌,使出:“三阴灭阳”神功,呼的一响,劲气到处,把萨菩婆射出来的毒针,统统拨落地上,女巫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自己讨不了好,断喝一声:“小子!让你暂时逞逞威风,终须有一天找你算账!”她在说话时候,仍然轻身提气飞行,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奔出数十丈以外了!
    厉声摇曳,荡漾长空,山鸣谷应,可见这女巫内力的充沛,的确不是常人可及,史存明还要衔尾追赶下去,替金弓郡主和伊丽娜报飞针之仇,智禅上人振吭高叫道:“明儿,穷寇莫追,由她去吧!”史存明方才止住,萨菩婆就这一刹那的功夫,走得无影无踪!
    史存明看见女妖巫给自己打跑,方才和智禅上人岳金枫两人返回尼泊尔王城,在归程中,智禅上人说道:“徒弟,你杀了这老妖巫装神骗鬼的黑蟒,老妖妇已经跟你结下深仇,势不甘休。这怪物武功虽然不及铁爪魔娘,可是阴险毒辣,还在铁爪魔娘之上,你今后切要小心呢!”
    史存明点点头,返入城里不提。
    嗣后一连几天,智掸师徒在宾馆里,提防妖巫再来暗算偷袭,可是萨菩婆经过玉塔山受挫之后,不见她再来了!
    一连几天,音信杳然,在这几天里面,金弓郡主和伊丽娜的伤势也渐渐痊愈,精神也恢复过来,阿布敏王子和黛丝丽公主觉得十分欣慰,就在这个时候,铜鼓关那一面,已经来了探马飞报,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越过大雪山,直人尼泊尔的边境,距离铜鼓关不到三十里!
    阿布敏王子接到边关上的急报,不禁大吃一惊!连声说道:“清兵怎的能够在隆冬时候,一下子便过了大雪山的天险,真是神速!”
    智禅上人从容自若的说道:“我们能够走过大雪山的天险,清兵当然也一样可以越过,路是人走出来的,世上决没有不可以攻破的天险,清兵既然入境,咱们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一条路,又何必仓皇呢!
    阿布敏王子道:“老禅师,咱们扼守着铜鼓关,还是主动跟清兵决战?”
    史存明道:“战阵的事,咱们师徒并非素习,还是请教金弓郡主吧!”
    正说话间,孟丝伦已经和黛丝丽公主由里面出来,阿布敏王子嚷叫道:“清兵杀入咱们边境了!妹子只知道和孟姑娘在宫廷里耍乐,真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黛丝丽公主娇嗔道:“哥哥好没情由,一见面便骂人!你知道我跟孟郡主游玩吗?这几天孟郡主在病里也研究咱们本国的山川形势,哪一处可以攻,哪一处可以守呢!”
    孟丝伦道:“殿下不用担忧,清兵虽然过了雪山,咱们还可以据险而守,这里有一张地图,就是我几天以来用心探索的结果!”
    金弓郡主说到这里,她拿出一张羊皮绘画的地图来,阿布敏和智禅师徒凑过来看,只见草原上一座高山,半山处画了曲曲折折的道路,宛如蚯蚓,高山环抱之中,却有一个小湖,湖边画了一个标记,智禅上人和史存明看得不明所以,阿布敏却看出这幅羊皮地图,画的是铜鼓关附近的地理形势,他向孟丝伦道:“盂姑娘,你是不是打算据守铜鼓关做第一重天险,跟福康安大军决战?”
    金弓郡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请殿下发令施号,把铜鼓关守兵,完全撤退,半个不剩!”
    阿布敏王子大吃一惊,“放弃铜鼓关么?不战而弃险隘,你真是……”他本来还要说出“疯子”这两个字,可是回心一想,这句话对金弓郡主大大不敬,立即咽住,盂丝伦笑说道:“殿下!我的话还不曾说完呢!”
    阿布敏王子望了望胞妹,只见黛丝丽樱唇含笑,立即醒悟过来,金弓郡主用兵如神,她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弃铜鼓关,下面必然还有妙计,他用惊奇的眼光望着孟丝伦。
    金弓郡主笑道:“殿下,铜鼓关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座大山,名叫玛萨尔山,山后有一个奇怪的湖荡,名叫黑湖,土人叫它做黑神湖,是与不是?”
    阿布敏王子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金弓郡主真个是了不起,她到廓尔额还不到一月,怎的完全熟悉了我们本国的山川形势?”
    孟丝伦道:“这黑湖得名的来由,殿下可以见告吗?”
    阿布敏王子道:“哦!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故事了!玛萨尔山背后这一个湖,亘古以来,山光秀丽,湖水澄清,湖岸附近气候十分和暖,四季如春,年中不少游人,哪知道二十年前,玛萨尔山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山岳崩颓,上层剥落,那湖荡受山泥倾泻淤塞的影响,面积减少了一半,湖水也变得黑如浓墨,咱们国师说是山神震怒,故意把湖水变黑,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游玩,因为恐怕冒读神灵哩!”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听说湖水突然会变黑,感到十分诧异!
    金弓郡主却是大笑起来,说道:“什么山神发怒,弄到湖水变黑,咱们回疆也有过这类事情呢!你们真正是少见多怪!”她便把一切来由说了!
    原来新疆西藏到尼泊尔一带,蕴藏了大量的石油,不过几百年前,民智闭塞,一般人不知道开采,坐令大好富源,埋藏地底,等到经过许多年代,石油的蕴藏越来越多,原油便由地层薄弱的地方,喷射出来,变成了天然的油泉。(新疆中部的阿克苏到精河两岸,原油蕴藏最丰,油泉随时由地底喷出,土人取以点火,成了塞上奇景。)
    但是如果遇到地震,地层陷落,原油从地底汹涌而出,就变成天然的石油湖了!金弓郡主在回疆时,也曾经见过好几处油湖,知道湖中的油可以点火,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因此想出了破敌的奇计!
    经过孟丝伦这样的说明,阿布敏王于恍然大悟!
    黛丝丽公在旁边笑道:“哥哥,咱们以前大迷信了!玉塔山的黑蟒说是神,那女妖巫也说是神,原油从地下涌出来也说是神,世上哪有这样多的神呢!孟丝伦向我说,歼灭清兵,就在这黑湖的身上!”
    阿布敏更加疑惑,说道:“哦!这黑湖跟歼灭清兵有什么关系呢?”
    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公主,法不传六耳,你把一切告诉令兄吧!”
    黛丝丽公主走到兄长面前,低声把一切说了,阿布敏大笑起来,一拍手掌说道:“盂姑娘不愧是女中诸葛,真个想得好计!”
    智禅上人师徒兀自懵懵如也,不知道金弓郡主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孟丝伦屏退从人,把计策的一切向他们说了,史存明色然而喜,笑道:“从前诸葛武侯南征孟获,火烧藤甲军,你这一次火烧满洲鞑狗啦,哈哈!”
    孟丝伦笑说道:“福康安这厮十分乖巧,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别大高兴!”
    史存明道:“哪会有不成功之理!‘决准备吧!”大家立即忙着准备一切不提。
    再说阿布敏王子在第二天早晨,下了一个命令,他吩咐加德满都全城的人,立即编织麻绳,麻绳的数目要二百多捆,每捆长一百五十丈,其次要大量扎作稻草人,数目也要二千多个,这两件事并不容易落成,可是阿布敏王子要限在三天之内,立即完成,命令一下来,王城里面的老百姓一律参加工作,搓麻结绳,扎作草把,俗语说得好,众志成城,因为王城的军民上下人等,连同宫廷里的侍卫宫女在内,差不多有几万人做事,不过花了两天工夫,便把二百捆长绳和二千个稻草人,完全扎好,,阿布敏在第三天清早,便派一队马车,把这些东西运到玛萨尔山去。
    金弓郡主等一行人,已经在玛萨尔山等候,他们指挥士兵,把麻绳和草人丢入黑湖里面,让这些东西泡浸半天,方才再捞上来,在阳光下晒干,孟丝伦首先命令把稻草人排列在铜鼓关上,有的放在关城,有的安在民居,铜鼓关里面近千户人家,老早在三天以前,金弓郡主已经叫他们撤退,迁移到别处安置,只剩下一些空房子。
    孟丝伦下令把稻草人安放在屋里,每问房屋都是三个至五个不等,至于这些房屋的屋顶和墙壁,也完全浇灌了石油!
    至于那二百捆长绳呢?金弓郡主刚命令士兵把绳索牵引开来,婉蜒在各座房屋之间,绳索的一头却通到玛萨尔山下,一切准备停妥,金弓郡主便下令关上的廓尔额守兵,尽行撤退,不留一个,半天之间,变成一座空荡荡的空城了!
    话分两头,福康安自从统率大军,跨越过大雪山之后,浩浩荡荡的开进尼泊尔国境,福贝子在向导人的口里,知道尼泊尔第一道要隘就是铜鼓关,倚山而建,崎岖难攻,福康安为了表示天朝大军的威力,决意一,举先夺铜鼓关,给尼泊尔人一个下马威,所以他在入境那天,挑选了五万名劲卒做前冲军,另外准备霹雳车二百架,实行强攻关城,福康安等三十万大军完全脱离大雪山,所有辎重粮草也到齐了,方才向铜鼓关展开攻势。
    清兵的先锋军,疾如风驰电掣,不到半日工夫,已经到了关下,只见关隘静荡荡的,虚插旌旗,没有一兵一卒,不闻人嘶马叫,觉得十分纳罕,先锋将官感到出乎意料之外,不敢冒失进城,差人飞报福贝子的中军,福康安吃了一惊!问帐下谋士道:“廓尔额兵怎的不防守铜鼓关,剩下空城,难道是另有诡计吗?”
    这些谋士一向奉承福贝子爷,专拍马屁,异口同声说道:“哦!贝子爷平定了西藏,先声夺人,廓尔额区区小国,哪有多少兵么?当然是闻风远逃啦!贝子爷兵不血刃,占领关城,这叫做圣上洪福!旗开得胜!”
    俗语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福贝于听了幕僚的奉承,少不免快活了一阵,不过他究竟是个精细的人,廓尔额兵无故放弃关城,必定远有智计跟在后头,他命令先锋派出五百名敢死队,混进关城看一遍,再行定夺,不到半天,这些敢死队爬到城上,远眺一阵,又再顺绳下来,说道:“关上没有半个敌兵,连鸡鸣犬吠声也没有,分明是守军和住民,逃个一干二净!”
    福康安方才命令大军进城,只是入城不久,便发见了两种奇怪现象。
    第一种奇怪现象是大家自从进了铜鼓关之后,每个官兵的鼻孔里,嗅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这臭味荡漾空中,不知道从何而来,第二个奇怪现象是那些屋虽然空了!却摆了稻草人,这些草人还穿着衣服,不知道敌人逃了,还放这些假人在房屋里,捣的是什么鬼?
    各位,清兵进了铜鼓关后所嗅着的异味,就是石油原油的气味,不过那时候一般人对石油还没有印象,就算是中原一带人家,也多半用菜油生活点灯,石油有什么用处也不知道!
    (近代石油为工业动力之母,西谚有云:一滴石油一滴血,重要性可想而却。)
    清兵嗅得心头作闷,也不知道臭气由哪里传播出来的,不久,福康安也进关城了,他一嗅着异样气味,立即叫道:“这一定是廓尔额人的诡计,不要逗留,快快撤退!”
    哪知道福贝子的命令一下,铜鼓关外立即呈现出一幅奇怪景象,玛萨尔山山顶上面,突然出现点点火光,这时正是日色晌午时候,火天化日,敌人决没有点火把的道理,不久,这些火光越来越近,直到较近距离,清兵方才看得清楚,火光完全是由山上婉蜒下来的,仿佛依循着一定路线,穿过山腰,直向铜鼓关下飞到!
    福康安无意发觉关城下面,通到玛萨尔山那一方面,婉蜒着好些麻绳,这些麻绳是漆黑油腻的,好像被油泡浸过一般,不禁恍然大悟,叫道:“不好!廓尔额人要用火来攻我们,快点逃走!不然的话,恐怕要全军覆灭!”他这几句话十分惊人,清兵秩序当堂大乱!争先恐后的蜂涌下关,向着原路逃命!
    可是这时候进了关城的清兵,足有八九万人,铜鼓关通到山下,不过只有三五条羊肠小路,这八九万人马,要想一下子离开关城,如何能够?
    刹那间前推后践,互相冲突,福康安估不到自己手下的兵卒,逃得这样狼狈,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知道这些油浸的绳索全是火引,立即命令把它们割断,可是那几十点火光的来势,十分神速,顷刻之间,已经循着油浸绳索,来到关城下面,只听轰的一声,接近关隘两幢房屋,首先着火,刹那之间,呼呼熊熊焚烧起来,这一烧着并不打紧,立即成了燎原之势!
    原来铜鼓关每一间房子,全都浇灌了石油,再经阳光暴晒了两三天,更加干燥,那怕点上星星之火,也要立即烧着,这两幢房子刚才着火,其余四面八方的房屋也紧接着冒出人烟。
    原来那些油绳火引,燃烧十分迅速,顷刻之间,已经到达铜鼓关上,清兵虽然用刀斧所断了十几根,也是无济于事,须臾之间,便自焚烧起来,关上的房子差不多在同一刹那的时候着火,铜鼓关变了火焰山,清兵冒烟突火,烧得焦头烂额!
    福康安骑着大宛良马,站在关前,看见火光冒起,他还要故持镇静,喝令大家要守秩序,不要自相践踏,哪知道大火烧来,清兵个个只顾逃命,哪里还管得什么秩序、遵守什么命令?大队人马像潮水也似的涌来,福康安拔出刀来,一连斫翻了几个人,也自禁遏不住,几乎连人带马被乱兵冲到,好在金山双丑却在这个时候飞奔过来,呼延陀高声大叫:“大帅逃命!”把福康安由马背上一把抓了下来,兜在背后,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逃走人潮中跳高窜矮,星飞丸泻,双丑轻功惊人,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来到铜鼓关下,回望关顶,火势已经燎原,空中传来一阵阵石油的臭味,已经入关的清兵,一小半被火烧死,一大半却是自相践踏,滚壑投崖送了性命!
    福康安大军刚才逃到关下,忽然一声呐喊,金鼓响处,转出一彪马军来,正是廓尔额的兵马,由阿布敏王于带领着,直向清军杀到,福康安要想列阵抵敌,哪知道清兵由铜鼓关的火窟里逃出来,已经心胆俱寒,哪里还有斗志,廓尔额兵杀来,清兵互相奔溃,任你福康安怎样知兵,如何能战,也不能够挽回这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只好跟着大队逃走,好在廓尔额兵并没有衔尾穷追,只是追出十里左右,抢夺了若干甲仗马匹,便自停了下来。福康安却是逃得狼狈,一直逃出五十里外,方才惊魂甫定,下令安营。
    这一次铜鼓关之战,清兵被大火烧死的,不过五六千人,可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却在二万七八千人以上!
    损折三万人马有余,丧失马匹器械无数,廓尔额这方面,只牺牲了关上少数民房,完全没有一兵一卒损失,金弓郡主归附了尼泊尔,初试啼声,便指挥廓尔额兵打了一场胜仗!
    这一场大火十分猛烈,足足烧了一日一夜,方才烧完,关上的一切完全变了灰烬,阿布敏工子在烟消火灭之后,方才带领军队开入,重新布防,智禅上人师徒和孟丝伦一行也来到铜鼓关,清楚了一切战果之后,史存明不禁大赞道:“贤妹,当年你在天山下大破清兵,我还以为是兆惠有勇无谋,中了你的圈套,哪知道今日的福康安号称知兵,也上了你的当,这一次石油火攻计,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仗而歼清兵三万,真个是震古铄今了!”
    孟丝伦笑说道:“行啦!不用再给我高帽于了!你养养精神吧!福康安吃了败仗,未必肯这样甘休善罢,还得准备下次大战!”
    阿布敏王子派出哨探去,打听清兵动静,一连几天,也不见福康安再来进攻,也不见清兵有什么动作,却是一连过了七日,到第八天早是,铜鼓关上突然来了一族人马,赫然是清兵衣甲服色,高声叫道:“天朝大元帅福贝子的专使到来求见!”
    这一队入马来得十分突兀,领头的是两个军官,生得奇形异相,黄焦焦的面孔,死眉死眼,关上守兵飞报阿布敏,阿布敏王于正在中军帐里跟智禅上人等谈说攻守战阵之事,忽然听说福贝子派专使到来,阿布敏王子勃然说道:“什么贝子贝孙,来使专使,理睬他做什么!传谕关上,一阵乱箭把他射退便了!”
    智掸上人在旁边劝道:“殿下何必如此,清兵来的不过几十人,也不怕他作恶作到哪里去,叫他进来,看看福廉安这厮有什么屁话!”
    阿布敏王于一想也是,立即传令放来人进关,不到半晌,那两个专使军官,已经到了中军帐内,跟阿布敏王子相见!
    两个军官一走进来,阿布敏王子帐下的士兵,以及智禅上人师徒老少英雄,不禁愕然,原来这两个军官并不是满洲人,更不是汉人种族,面如黄蜡,死眉死眼,虽然在大白天,也和破土出棺的活尸也似,两颗眸子绿郁郁的,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还有他们一进中军帐之后,并没有向阿布敏王子行礼,两对凶光潜潜的眼睛,盯定了史存明身边的金弓郡主孟丝伦、智禅上人背后的伊丽娜,神色十分诡异,阿布敏王子帐下的人,个个不满!
    阿布敏王于禁不住心头发火,冷笑一声说道:“喂!你们来做什么、是福索安那厮,叫你们到来下战书么?”
    这两个形相古怪的军官,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俩兄弟,他门奉了福康安的将令,到来下书挑战,忽然看见帐中坐着孟丝伦、伊丽娜两个天仙化人也似的美女,双丑向来野性难驯,又是在边陲沙漠长大的,哪里知道什么规矩礼节,不禁例览平视起来,双丑兄弟听见阿布敏王子这样一问,方才如梦初觉!
    呼延陀冷笑一声道:“不错,俺兄弟正是奉了福贝子命令到来,他给贵王子一封信!”
    说着向从人一一挥手,递过一个大红洒金的封套来,封套里面藏了一封书信,阿布敏并不亲自下来接信,只叫一个亲兵接了,递给自己,拆开封套一看,笺纸上写的是:“大清一等超勇公贝子福康安
    谨修寸柬于廓尔额王子殿下之前,窃尔山僻小国,竟敢藐视天朝,圣寿不贺,年贡不纳,是目无上国也,本帅拜奉圣旨,进攻尔国,自古卵石不敌,龙蛇不斗,立即解甲投降,尽贡职如其他藩属,尚可免祸,倘若冥顽不灵,以为螳臂可以挡车,三日之后,本帅列阵铜鼓关前,与汝决一雌雄,为祸为福,希三思之!”
    底下盖了征西大将军福康安的帅印,这一封信写的是尼泊尔文字,阿布敏王子一看便懂,他看完了之后,重重的由鼻孔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福康安是什么人?胆敢派人来下战书,很好,叫文案来!”
    左右应声去了,须臾之间来了一个白胡子的尼泊尔人,儒中长衣,向阿布敏王子行礼,阿布敏道:“满洲鞑子元帅向我们下战书,你替我回答他几句!”
    文案立即拿出羊皮纸铺好,左右端过文房四宝,问道:“殿下,咱们怎样答他!要写我多少字呢?”
    阿布敏王子发怒道:“回答满洲鞑子,哪用得咬文嚼字,干脆答应他开仗吧!”这文案立即提起笔来,写道:“满清大将军福康安虎览……”
    阿布敏王子看了开头一句,大怒说道:“什么大将军?什么虎览、跟鞑狗还用客气么?”
    白胡子文案吓得停了笔,阿布敏王子喝道:“我说!你写!”他向着帐外的青天出了一会神,突然高声叫道:“要战便战!就写四个字!”
    文案吃了一惊,果然在羊皮纸上写了这四个字,阿布敏王子道:“盖上金印,交给他们!”
    文案立即盖印,阿布敏王子向金山双丑道:“拿回去给福康安,叫他洗净颈子,准备受戮!”
    智禅师徒看见阿布敏王子这样爽快,暗暗喝采,左右把羊皮纸卷好,加上捆带,交回金山双丑、呼延兄弟看见阿布敏工子对自己一行人完全没有半点招待,连清茶也没有,深深恨忿,接过覆文,立即转身走出,走不到十几步,呼延真突然回转头来,举起左手,虚空扬了一扬,只听喀喇两声,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幕,轰隆两声大震,一物由帐顶飘落,众人一望之下,不禁勃然大怒!
    原来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顶,挂了一面珍珠狻猊旗,旗身长约一丈,阔可三尺,是用上品蜀绵造的,绣了一只插翼狻猊,(狻猊即是狮子)这狻猊的神态生动,两只眼睛是用两颗明珠缀成的,黑夜里烨烨放光,旗身上缀着五色珍珠数十颗,映着日光发出彩晕,这是廓尔额王于殿下用的旗,旗杆是用枣木造的,裹了红漆,高高竖在帐顶。
    呼延真轻轻的一挥手,便把旗杆劈折,旗子倒了下来,他和那面珍珠旗距离至少有三丈远,竟然能够举手之间,扫落旗子,这分明是一种极为精纯的气功,不是劈空掌这一类功夫了!
    廓尔额的兵士看在眼里,认为这是对阿布敏王于的侮辱,禁不住齐声呐喊!
    史存明再也沉不住气,站起身来,智禅上人叫道:“徒弟留神!这两个清朝军官不是寻常人,他们的本领不在铁爪魔娘之下!”
    史存明哪里忍得住这一口气,走出中军帐篷,冷笑说道:“两位爷好高明的本领,我史存明不才,想要跟尊驾讨教讨教!”
    呼延真看见史存明不过是二十多岁左右的汉人少年,虽然相貌英俊,神采奕奕,估量他的本领,强极有限,自己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哪里把他放在眼内?这魔头索性卖弄到底,也不回答史存明的话,走到旁边一座帐幕里,拉了一把皮椅出来,呼延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足架在左膝,冷冷说道:“小子!你要跟爷爷动手么?凭你这点年纪,也配跟我垫招,我就坐在这里,任凭你进招吧!”
    阿布敏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形色诡异,虽然穿了寻常军官服色,恐怕不是常人,定是清军里面的武林高手,如果没有惊人本领,哪敢如此托大?
    史存明更不打话,左膝微微一屈,左臂掉了半个圆圈,暗里运足三阴灭阳掌劲,用了个“推山塞海”招式,呼的一掌推出,他这一击之力,直如排山倒海也似,呼延真起先小觑了史存明,哪知对方这一掌打来,力道如此强劲,呼延真大吃一惊,疾忙把双足一点,跃在半空,只听喀喇一响,他先前坐的皮椅已经吃史存明掌力完全压扁,不单这样,掌力到处,还把呼延真背后四个从人,推得东倒西仆,跌了个头青面肿,满地乱滚,情形十分狼狈!
    呼延真估不到这少年汉人竟然有这样强劲的掌力,不又惊又怒,不过金山双丑兄弟的性情,向来阴鸷,不管怎样盛怒,也不现于颜色,呼延真冷笑一声,先出左手一引,发了招“摩眉掌”。
    史存明知道他这一下不外是虚招,必定有阴狠的后着,当下用个“穿掌劈闪”,向左一偏,呼延真陡的一声大喝,响如巨雷,右手闪电也似的穿出,向史存明的天灵盖用力一拍,他这手功夫有个名堂,叫“单掌压天门”,还藏了阴煞掌绝技,什么叫做阴煞掌呢?这完全是脾力发出来的一种阴劲,敌人只要给这种阴劲一罩,立即打个寒噤,全身气血逆脉上行,肺腑糜烂而死!
    金山双丑当年练这阴毒掌法,为提应付冷霜梅,这一次却拿来应付史存明,以为他纵使有天大本领,也逃不掉这一掌之下,哪知道史存明跟天池三老练的三阴灭阳神功,名为灭阳,实在是一种阳刚之劲,少年壮士见对方伸掌打来,轻飘飘全不发力,他却福至心灵起来,立即把三阴灭阳掌一格,用了个“烘云托天”的招式,迎着来掌一格,啪啪,一阴一阳两股掌力,迎个正着。
    呼延真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后三四步去,头顶戴的缨帽,也扑一声掉了下地,廓尔额兵看在眼里,不禁欢呼呐喊!
    呼延真估不到史存明这般年纪,竟然练了克制自己的阳刚掌法,不禁大为骇异!其实这时候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功,还未练到足以克制金山双丑的地步,金山双丑的武功造诣,比起铁爪魔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史存明虽然得到三池三老的青睐,迭传绝技,得到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这几宗绝学,毕竟半路出家,功力不纯,如果眼呼延真对拆七八十招,必然落败,不过他一照面便心存轻敌,出其不意,吃了史存明的亏,心存畏怯,接着连拆两招,也占不到便宜,呼延真向后一跳,史存明还要进招搏击,智禅上人已经抢出中军帐前,叫道:“明儿,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不要动手!”又向金山双丑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贵官高姓?”
    金山双丑看见这老和尚叫史存明作徒弟,吃惊不小!这少年的本领已经如此高强,这老和尚是他师傅:武功更加深不可测了!
    呼延真完全敛了傲态,抱拳说道:“好说,我名叫呼延真,这是我胞兄呼延陀,江湖上的人叫咱们做金山双丑,言止于此,明天阵上再讨教吧!”说着不等智禅上人回答,转身急步走去。
    智禅上人微笑说道:“幸会幸会!”跟在双丑背后,把他们一行人送下铜鼓关,然后返回中军帐篷,向中存明说道:“明儿!刚才你跟那满洲军官动手,真危险哪,险些儿送了性命!”
    孟丝沦、伊丽娜大吃一惊道:“什么?这两个僵尸也似的家伙,自称什么双丑,难道是厉害人物么?”
    智禅上人说道:“怎的不是,老衲在少年时候,已经听见人说,蒙古阿尔泰山地方,出了两个怪人,相貌奇丑,有如鬼魅,心黑手狠,他们的武功自成一派,从来不跟别的武林中之打交道,江湖上的人都怕了他,人人叫他做金山双丑,直到现在,他们算起来有百多岁了!以他们那样身分人物,怎会做起福康安帐下的军官来,真正奇怪!”
    伊丽娜并不服气,说道:“老禅师,你把那个什么双丑说得那样厉害,可是他们的本领也很稀松平常,刚才明哥哥跟他过招动手,第二招两掌一跤时,便把他打出几步远去哩!”
    智禅上人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把右手的衣袖卷起来,给我看看!”
    史存明不明所以,可是师傅有令,只好把衣袖卷起,智禅上人留心一看,只见徒弟右手腕时脉门近寸关尺处,有一道微微的黑线,恍如淡墨影子,深嵌肉里。不禁吃了一惊道:“是了!”
    他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深深的呼吸一下,看看胸口的肺俞穴,是不是觉得有点痛楚!”
    史存明听师傅的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果然觉得自己右乳下接近肺尖的部位,隐隐作疼,暗里诧异,说道:“师傅,您老人家的话并没有错,弟子的确觉得有点疼呢!”
    金弓郡主吃惊问道:“师伯,明哥哥是不是中了毒?”
    阿布敏王子和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兄弟等,不禁骇然,个个把眼睛定在智禅上人,智禅上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中毒,这是阴煞之气!明儿幸而内功功底还好,又练了三阴灭阳功,不然的话,单这一掌已经没有性命啦!”众人半疑半信,不约而同的想:这是什么功夫,怎的这么厉害!
    智禅上人看出各人狐疑,便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找一个帐幕,盘膝坐下,依照本门内功吐纳导引法子,用上两个时辰工夫,把阴煞之气导引出来,便没有事!快去!”
    史存明应声去了,阿布敏王子立即吩咐左右准备帐幕,智禅上人方才向各人说道:“你们不明白阴煞之劲么?那是由肾脾二脏发出来的劲力,人的身体里面有内五行,五行就是五脏,即是心肝脾肺肾,一般所谓内功,就是用五行的力量来伤人,阴煞是属脾脏劲力之一,练这阴煞掌力,绝不容易,要挖一个六尺深的泥坑,高与人齐,然后跳入泥坑里面,按照吐纳功夫,尽量把泥土气味吸人身体内,跟本身先天阴煞之气合而为一,那就是阴煞掌了!
    “内功极有根底的人,也要练上三年左右,方才可以成就,阴煞掌伤人的特点,就是只要掌风一着敌人的身体,立即现出一只黑色掌印,跟黑砂掌相同,可是它这黑色掌印不问中在身体什么部位,也会扩大开来,黑气入心,便要惨死,对付这种掌劲,只有纯然阳刚的武功才可以克制他,双丑只有一个出手,武功已经这样厉害,如果两人齐上,明儿哪里还有活命?所以我说他不死已算侥幸,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听了咋舌不已!
    伊丽娜道:“老禅师,照你这样说来,咱们日后如果阵上交兵,撞着了这两个魔头,怎办?”
    智禅上人一想也是,自己说了金山双丑的厉害,使各人对他有一个惧怕心理,他日阵上交锋,未战先馁,岂不是兵家的大忌?
    智禅上人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千军万马的交战跟江湖上一对一的打斗截然不同,不能同样的说,就算是和金山双丑动武,只要避开他掌风正面,左右三尺以外,便可以没事了!”大家方才没有言语。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过了一天,吏存明在这一天里面,果然把阴煞之气导出身体之外,恢复没事人一般,方才再进中军帐里,只见智禅、岳金枫、孟丝伦这几个正在那里和阿布敏王子商量三日后作战的计划,只听见金弓郡主道:“殿下,我们如果跟清兵堂堂正正的交战,双方的兵力比较怎样?”
    阿布敏王子道:“福康安那厮号称精兵三十万,我看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至少也要留下几万人在西藏境内,维持后方的给养线,还有咱们日前在铜鼓关歼灭了他几万人,这样七除八拆,清兵可以作战的人马,顶多不过二十万,咱们有精兵五万人,可以跟他决战!”
    史存明听了暗暗点头,心想:“这王子也很精通韬略和兵法!”
    金弓郡主说道:“贵国人向来勇悍善战,五万人已经可以抵敌清兵二十万人,不过凡事不能够轻敌,比如清兵用起红衣大炮来,就不是我们能够抵敌,所以依我愚见……”
    伊丽娜不等孟丝伦说下去,便道:“孟姐姐又有破敌的妙计啦!这次咱们又可以打一场胜仗!”
    孟丝伦笑了一笑道:“伊丽娜,少要给我戴高帽于,如果跌起跟头来,我这张脸到哪里躲藏去!”
    她说着一拉伊丽娜的手,向史存明问道:“明哥哥,你看我们两个人的相貌,像与不像?”
    史存明恍然若有所悟,点点头道:“你们两位远看有点相像,近看却是不像!”
    金弓郡主笑道:“远看有点相像便行了!我们两个都维人装束,到时和清兵交战,大可以施用妙计,如此这般,任福康安怎样的鬼灵精,也要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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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真假郡主大败福康安
    史存明一听大喜,说道:“这个计策很好,可是清兵如果用起红衣大炮来,咱们怎样应衬!”
    孟丝伦道:“我已经想过了,红衣大炮如果用在轰击城池密集作战的时候,方可以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如果用在野战方面,炮火没有多大用处,咱们廓尔额多半是骑兵,怕它何来?请殿下挑选二万骑兵给我们,在这三天之内,操演战阵便了!”
    阿布敏十分高兴,立即挑了两万名精兵出来,金弓郡主就在玛萨尔山下的空地上,操演士卒。她的军令十分严明,有哪个在操演时候,不依照阵法进退,立即斩首,就在第一天的操练里,已经斩了两名兵目,四名士卒,廓尔额兵个个心惊胆颤,兢兢照练。一连三天,金弓郡主已经把这两万入操演纯熟,举凡八门、八法、五行、六合、九宫,一切阵法演变,这两万人都受金弓郡主一个人的指挥,如手使臂,如臂使指,进退易位,后退前冲,无不依照法度。阿布敏王子看在眼里,觉得十分高兴,更加强了必胜信心。
    三天过后,清兵营里擂起鼓来,福康安所有军马,倾巢开动,拔营出击。这次福贝子出动了一十五万兵力,好比秋日大潮,汹涌而至,在福康安心目之中,以为廓尔额兵方面,未必胆敢开关出战,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清兵未到铜鼓关前,已经看见廓尔额兵列阵在山原上,中军珠盖云麾飘舞,分明是阿布敏王子亲自领军出战。
    福康安十分诧异,下令摆开阵势,三通鼓响,门旗开处,福康安穿了贝子蟒袍,头戴三眼孔雀花翎,骑了大宛宝马,左右数十员战将簇拥,跃马而出,传令官扯开嗓子,高声大叫:“征西大将军在这里,叫阿布敏殿下出来答话!”
    呵布敏王子由中军里搅辔而出,身边没有战将,却簇拥着一二十面生漆牛皮圆盾,福康安遥望对阵,高声叫道:“你就是阿布敏王子么?在你身为一国储君,不明顺逆之道,藐视天朝上国,包庇叛逆汉人,日前侥幸小胜一仗,便沾沾自喜,今天大军压境,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福康安这几句话一出来,阿布敏王于呵呵大笑道:“福康安,前几天那场大火,没有把你烧死,便自以为不可一世了!姓福的,别人慑怕清朝,我却不怕,别人害怕满洲鞑子,我却不把你们放在眼内!有种的只管过来,不把你杀得片甲不留才怪!”
    福康安勃然大怒,回头向众将道:“哪位将军过去,割了这厮脑袋,本帅立即保奏圣上,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哪一位当先出马?”话未说完,背后一位巨雷也似的口音喊叫道:“大帅,让未将先见头阵!”
    福康安扭转头来,向后一望,出战的是一员副将,却穿了巴鲁图衣服,“巴鲁图”是满洲土语,即是“勇士”意思,要经过皇帝殿试,认为勇力逾人,方才赏赐“巴鲁图”的称号。这副将名叫赛鲁格,是满洲有名的勇士,惯使一把雁翅溜金挡,重五千斤,只见他骑着黄骠马,泼刺刺的冲了出来,四盏马蹄荡起征尘,直奔向廓尔额兵战阵,阿布敏王子道:“鞑子向我们挑战,哪个出去斩他!”
    话声未了,一骑黑马应声出来,马上坐着一员战将,铁盔铁甲,颔下长着褐红胡子,这是廓尔额有名的勇将,叫做西平,使一杆乌缨铁杆枪,西平这一出阵,赛鲁格更不打话,暴喝一声,挥雁翅铛拼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两人勇力都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战到分际,赛鲁格虚晃一铛,勒转马头,陡的向本阵跑了回去!
    西平看见清将不曾力怯,便自败走,心里暗想:”你这厮未败先退,九成是放冷箭、看我可害怕你!”
    一边纵马追赶,一边把马鞍边的铜盾摘了下来,擎在手里,准备对方射箭,哪知道赛鲁格坐马跑出十几丈,陡的一翻身躯,右臂扬处,嗖嗖两声,抛过长蛇也似的一恨套索来,这一下出其不意,西平陡觉眼前一花,身于连手臂给套索圈住,赛鲁格用力一扯,绳圈收紧,西平仰鞍落马!
    原来这种飞绳本领,正是关东武士的拿手绝技,原来关外三省(即是奉天、吉林、黑龙江,奉天即是今日的辽宁省)地方,草原无际,到处都有牧场,经常放牧大批牛马,一般牧人为了控制疯牛野马,个个都要练习一种飞绳绝技,把一根几丈长棕绳,打成活的圈套,不论马上步下,随时使用,运用旋身挥臂之力,把圈套抛出来,一下套住牛马的颈项,把它拖翻在地,然后合许多人把它制服。赛鲁格出身是关东武士,当然也有一手飞绳本领,他这根绳长凡五丈,除了棕麻之外,还夹了细发也似的钢丝,坚韧异常,刀斧也砍不断,一抖出来,圈住了西平的身体,拖落马下,廓尔额兵不禁大惊,呐喊连声,纷纷上前来救。
    赛鲁格这边把敌人拖翻下骑,那边反手一探,由背后皮袋里抽出一根镖枪来,用力一掷,这镖枪像流星也似,破空飞出,穿中西平前心,一声惨叫,便自呜呼送命,赛鲁格两腿一夹坐马,拖着敌将尸首,直向清兵阵里奔回!
    福康安看见自己头一阵得胜,心花怒放,高声大叫:“赛副将杀敌有功,升做总兵。”
    众将好生艳羡,正在欢呼喊叫之间廓尔额兵阵内,飞也似的跑出一匹白马来,马上坐着一个少年汉人将官,尖声大叫:“鞑狗!留下脑袋回去!”
    这少年虎背熊腰,正是范公达的长子范金驹,看见清将头阵得胜,禁住心头冒火,策马冲出阵前,范金驹使的兵刃是摈铁双刀,赛鲁格索性卖弄到底,把套索向地一抛,纵马横挡反迎过来,高声大叫:“叛逆留名,让老子斩了你,功劳簿上好记你的名字!”
    双刀一分,车轮般的砍到,赛副将用雁翅铛一格,范金骑刀法一变,前后左右都是刀光身影,他这手是峨嵋派的“抹眉神刀”,非同小可。赛鲁格一连斗了十凡个回合、瞻前顾后,十分吃力,他狠命的一挡横扫,荡开刀影,纵马向本阵飞跑,范金驹破口骂道:“鞑狗,要逃走么?那是白天做梦!”挥双刀追了下来,赛鲁格身边的飞绳,共有两根,刚才用了“一条暗算西平,现在还有一根在自己身边,他把雁翅铛向马鞍上的“了事环”一带,抖开腰间的长索来,反身向后一抛,绳圈呼的飞起,阿布敏王子大惊叫道:“留神!”
    说时迟,那时快!范金驹陡的抛了手中双刀,在马鞍上面一腾身,飞起六七尺高来,不等绳圈套落,伸出右手,一把抄个正着,赛鲁格拼力一带,要把范金驹扯过来,哪知道范金骑右手抄住绳圈,左手跟着一扬,嗤嗤,发出两点寒星,这是他家传绝技枣核钢镖,这一下出其不意,钢镖到处,竟把赛鲁格两只眼睛,活生生的打瞎!
    这清将做梦也想下到范金驹飞身凌空,居然还有这下煞着,惨叫一声,撞下马来!
    范金驹两腿一飘,就在空中展开“飞絮凌风”轻功绝技,向赛副将坐骑一落,一下骑住了他的黄骠马,接着抡起他的雁翅挡,恶狠狠的向下一敲,卜托两声,把赛鲁格打得头破脑裂,鲜血迸流,可怜这一位赛副将,立功还下到一顿饭时候,便给范金驹照样杀死,正合了唐人一句诗:“古来征战几人回”,战争的残酷性,可以想见!
    范金骑杀了清将,纵马跑回本阵,福贝子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叛逆居然助阵,孩儿们,冲锋杀上!”
    司号官立即吹起冲锋号,十几万清兵像潮水汹涌,向廓尔额兵直杀过去,阿布敏王子却是不慌不忙,勒马进入阵门,须臾之间,门旗开处,一员女将戎装跃马而出,清兵齐声喊叫:“哎呀!金弓郡主出现!”
    孟丝伦过去在回疆西藏几次战役,运筹决策,大破清兵,清兵差不多把她当作天神,做了心目中的偶像,她这样一出现,已经先声夺人。福贝子听见士兵齐声大叫金弓郡主,不禁勃然大怒,叱喝道:“混帐!什么金弓铁弓,她也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天神下降,用得着害怕吗?如有自相惊扰者斩!”
    福贝子这一个命令,清军果然镇静下来,福康安仗着自己的兵力,比敌人多出数倍,下令冲杀上去,福贝子排的是天地三才阵,分做天冲、地轴、人冲三列,天冲居中,地轴在右,人冲居右,军容严整,声势浩荡。哪知道廓尔额兵却是古怪,清兵冲到时候,并不正面迎战,立即分成无数小队,二三十人一组,走马灯也似的纵横来去,福康安虽然半生戎马,号为知兵,却不曾见过这样奇特的打法,正在狐疑,突然四面八方,数百支海螺号角,呜呜鸣的吹了起来,廓尔额兵阵势突变,前军变了后军,后队变了前队,四下里像万马奔腾的杀了上来,福康安惊异不已,正要喝令拒战,却见廓尔额兵阵法倒转,或右军左冲,或左军右冲,行军完全不依章法,清兵弄得晕头转向,应接不暇,阵形立即散乱!
    本来两国交兵,兵力多的一面,先天上已经占了优势,可是历史上的战争,胜利的一面未必是兵多的一面。周武王破纣于牧野,楚项羽败秦于巨鹿,汉光武胜王莽于昆阳,江东周郎破曹操于赤壁,东晋谢玄败符坚于淝水,以上都是以少胜多的例子,至于宋朝名将岳飞屡破金兵,几乎没有一次不是以少胜众,宋史记载岳飞屡次打败金将兀术的大军,不过是用三千八百个常胜军罢了!
    可是从前作战完全在乎兵法,金弓郡主指挥的廓尔额兵,人数虽少,可是阵势变幻,奇正相生,处处能够以少胜多,再加上廓尔额兵又是出名勇猛善战。(现在尼泊尔还有不少雇佣兵在英国陆军服务,每一支英军必定有“居加营”,纯粹是尼泊尔兵士组成,战力特强,在两次世界大战里,建功不朽。)接战起来,只有向前,决不退后,不到两个时辰,福康安的清兵,已经阵势大乱,左右中三军不能相救,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了!
    福贝子在中军督战,看见这个情形,不禁着急起来,连忙下令参赞道:“快把中军二十尊红衣大炮推到前方,一千名火枪营兵分列左右,旗牌官把红旗招展,刹那间火炮怒吼,枪声雷动,轰隆轰隆的炮响,劈啪劈啪的枪声,山摇地撼,阵阵硝烟冒起,火光闪闪,直向四面八方轰击过去!
    福废安以为自己这一轮火枪火炮,必定可以把廓尔额兵轰得落花流水,自己乘着敌人阵势散乱的时候,掩杀过去,必定可以转败为胜!
    清兵的红衣大炮和火枪怒吼了半个时辰,所有枪炮膛完全滚烫,不能够再打下去了,福贝子方才下令停火,哪知道硝烟散处,战场上空荡荡的,只剩一片白地,刚才朝着自己三军猛冲的廓尔额兵,统统不见,也没有半个尸首留下,清兵见了这个情形,惊疑不已!
    就在炮火停歇的时候,东南、东北两面,揭鼓之声大震,廓尔额兵分两路冲杀过来,东北一支兵飘扬着云麾珠盖,是阿布敏王于的旗号,东南一支兵高举白毛大纛,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旗号,两面夹攻清兵,福贝子估不到敌人的运动战使用得这样灵活,正要列阵迎战,后军突然接到探马飞报:“孟丝伦引着一队骑兵,进攻咱们的大营去了!”
    福贝子不禁大惊道:“我们现在不是跟金弓郡主交锋吗?怎的又有第二个金弓郡主出现!”
    要知道是孟丝伦安排下来的妙计,跟福康安阵上交兵的金弓郡主,是伊丽娜假扮的,穿了那郡主平日装束打扮,孟丝伦本人呢?却带了一万精兵迂回玛萨尔山,绕山后路袭击清兵大营。
    福康安哪里知道金弓郡主有这一套?几乎疑心孟丝伦有化身之法?他听说大营被袭,不禁慌忙起来,因为自己的粮草和辎重完全放在大营里面,万一发生差错,二十多万征西大军,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尼泊尔?福贝子再也无心恋战了!下令司号官道:“吹号撤退!”
    清兵听了撤退号角,登时忙乱起来,虽然不至自相践踏,溃不成军,也是非常狼狈,廓尔额兵乘机追杀,清兵大败亏输,福康安下令抛弃大量马匹甲仗,堵赛追路,全凭有这一着,兵力方才保存了一大半,清兵返到自己大营时,金弓郡主的奇兵已经退去,福康安惊魂甫定,检点自己兵马,这一仗败得真正凄惨,损折兵士六万多人,损失马匹甲仗过半。
    福贝于仰天长叹道:“本帅结发从戎,南征北讨,虽说不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像今日的惨败,真个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左右急忙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不用烦恼,整顿兵马,休养片时,再跟敌人决个雌雄吧!”
    福康安到底是个将才,沉得住气,他一面下令败残的兵士,在营地的四周,挖了长壕,深沟高垒固守,另一方面把自己这次征伐尼泊尔失败的经过,命令军中文书修了奏章,用八百里快马送回西藏,再由西藏转递京师,奏章的内容无非是引咎自责,请皇帝降旨治罪,另选将才。总而言之,在君主专制的时代,一切光荣归于皇帝,臣子在外边打了胜仗,便说圣德巍巍,像卫青破匈奴勒碑燕然,把一切功劳归于汉武帝,李朔破蔡州生擒吴元济,大文豪韩愈师平淮西碑,完全归功于唐玄宗等,都是最好例子,若果打了败仗呢?那就一千一万个臣罪当死,臣咎当诛,近世的极权独裁者,何尝不是同样手法?这里表过不提。
    再说金弓郡主这次运用奇兵,大破福康安的证西大军。获得空前丰硕战果,斩首五万余,夺获清兵的甲仗,用车装载,三日三夜也搬不完,当个是空前大胜了!
    阿布敏王子固然是喜气洋洋,金弓郡主何尝不沾沾自得,只有智禅上人生性恬淡,战胜不以为喜,反而深谋远虑,他向史存明道:“明儿!我们这次打了胜仗,诚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瞻望前途,咱们还有不少隐优哩!”
    史存明心中大大不以为难,他在口头上不便说自己的师傅妃人忧天,向智禅上人道:“师傅,众志成城,我们这几年来,东奔西走,为抗清大业而努力,由回疆到西藏,艰苦备尝,一直到了廓尔额这个山地小国,方才扬眉吐气,咱们还有什么隐忧呢!”
    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为师并不是故作危言,试想一想,福康安虽然打败仗,并没有挫动主力,乾隆皇帝还可以陆续增派援兵到来,咱们的内部呢?也不能够说完全没有忧虑,奸臣哈延仍然在国王的身边,外有强敌,内有奸臣,隐忧未艾,如何可以乐尔忘忧?这还是将来的看法,暂时可以下理会他,可是那一次奉福康安命令到来下战书的金山双丑,他们的武功便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抵敌呢!”
    老掸师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恍然惊悟,说道:“对了!我们还要提防这两个魔头三更半夜混入来,乘机行刺!”
    由这天晚上起史存明不敢大睡,每晚三更过后,一定起来,到关上去巡逻,提防金山双丑混进来,行刺放火,恣意扰乱,一连过了七八晚,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在一个下弦月的晚上,史存明照例起来逡巡,在城头上远眺,到了四更将尽时分,少年壮士估量天色不久就要放亮,照江湖人规矩,过了四更不来,这天晚上便安然无事!
    史存明正要回去睡觉,忽然看见关城的来路上,星飞丸泻也似的奔来两个黑衣人影,史存明一看之下,暗里叫道:“惭愧,那两个魔头真正来了!”
    他赶忙伏倒在城垛后,把断虹剑由背后掣了出来,合在手里,准备他们走近,窜上城头的时候,自己出其不意,给他一剑,史存明这样的想着,那两条黑影的身法十分迅捷,初看时还在几里以外,可是就这不到两盏茶的工夫,来人已经来到关城之下,虽然月光暗晦,看不清楚对方面目,但是以来人身法的迅速,不是金山双丑,还有谁人!
    史存明暗里胆寒,正在盘算怎样应付这两个魔头,哪知道就在这危机瞬息,千钧一发之际,奇怪的事突然出现!
    原来金山双丑奔到铜鼓关下,距离关城还有半里的山坡附近,忽然听见轰隆一响,一块大石由半山上滚了下来,照准金山双丑的落脚处滚了下去,这一块山石十分巨大,滚下来的力量非同小可!
    双丑兄弟虽然一身绝技,也不敢拿自己身躯抵挡大石,赶忙向旁边一闪一窜,史存明在关城上看得清清楚楚,金山双丑闪避坠石,不见他们怎样提足抬腿,略略的一晃身,便自退出两丈以外,身法轻灵,宛如鸿毛飞絮,单是这份轻功,自己已经无法望其项背!
    可是奇怪的事,接踵而来,金山双丑刚才腾挪到别一个位置,又是轰隆一声,一块同样大石向双丑兄弟兜头打落,这一石来得十分迅速,险些儿便撞到呼延陀的身上,他们俩兄弟却一同使出“金雁功”来,两臂向上一振,他俩个便像生长了翅膀的鸟儿,齐齐拔起两丈多高,这山石恰恰由呼延兄弟的脚下滚过,金山双丑看出有人捣鬼,齐齐仰起面来,喝道:“姓史的小杂种,伏在暗处抛砖弄石,算的是哪一门好汉,快快现身出来,跟大爷们决个高下!”
    史存明看见对方把推下山石的帐算在自己身上,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像这样沉重的山石,凭自己的功夫,要推下去,虽然不难,可是两次都看准了金山双丑落脚的地方,分毫不差,那就难能可贵了!
    少年壮士正要由关城上现身出来,向呼延兄弟说几句挖苦的话,可是他还不曾挪动身子,山腰上已经响起几声哈哈清笑!
    少年壮士以为是金弓郡主和伊丽娜开敌人的玩笑,可是细心一听,这几声笑清而不洪,而且带着悠长的尾音,像游丝也似的荡漾开去,照这样子看来,那个发笑的人,内功造诣,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金山双丑听了这几声清笑,才明白笑的是一个女子,并不是史存明了,他们两个人的面上现出惊诧之色,大家交头接耳,喁喁的低语一阵,金山双丑立即亮出兵刃来,一个擎人头拐,一个横绿玉杖,兄弟二人背对着背,继续向关城飞奔直上!
    金山双丑这一下背贴背的双双飞腾,史存明见所未见,吓得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金山双丑刚刚揉升了四五丈,侧面呼呼几响,飞来两颗石子,直射向呼延陀兄弟的太阳穴,一颗取左,一颗取右,发这石子的人,暗器手法这精,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之候,双丑兄弟耳辨风声,各自展开兵刃,向外一挥,人头拐和绿玉杖,恰好跟这两颗石子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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