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丹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别师寻仇
    玉面菩提茹真,早已防范陶建会出这一手……不慌不忙,脚下用力,摆了个“风摆玉莲”身法,左右一晃,避开中左两枚暗器……
    右手运用“仙霞门”独门武功“铁袖功”,缁衣宽袖一扬,已把袭来的暗器打落地上。
    茹真师太低头朝地上看去,不由暗暗一惊……原来是一种歹毒无比的暗器。
    玉面菩提茹真,踪游各地,江湖见闻广博,她识得云游修罗陶建所使的,乃是一种有“蝎尾镖”之称的渗毒暗器。
    此种“蝎尾镖”状如蝎子,头部顶着两枚尖刺,渗有剧毒……毒镖一中人身,剧毒立时行肤走血,武功再高,也休想活命。
    幸亏刚才茹真没有用手去接,用“铁袖功”打落地上,不然,亦难免毒手。
    云游修罗陶建,见三支“蝎尾镖”并未打中敌人,不由更其恼怒……
    又探手入豹皮囊,再取出三支“蝎尾镖”,正要抖手打出……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团浮云掩住皓月,大地乍暗……这正是施展暗器伤人,千载一逢的机会。
    云游修罗陶建,正要甩手打出“蝎尾镖”时,冷不防一响幼细“唰”的声起……这股劲风走处,一枚铁莲子电射而至。
    这颗铁莲子准头捏准,不偏不斜,打进陶建的左边眼眶里……
    眼珠立时击碎,血流满脸,陶建一声吼叫,—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如此一来,不但“冥殿活判”姜振,和“翻江手”史宗大感意外,连茹真师太也给暗暗惊住。
    这一颗铁莲子,打得分毫不差,恰到准头,打瞎了陶建一只左眼……但暗器中在敌人身上,茹真师太无法上前细看。
    “翻江手”史宗已沉不住气,一个箭步蹿了上前,戟指茹真道:“你这个贼尼,埋伏人手,暗器伤人,让咱史宗来教训你……”
    掌中三节棍哗啦啦一抖,一式“秋风扫叶”,向茹真拦腰扫去。
    茹真师太一声清叱:“孽障,找死……”
    不躲不架,容三节棍到面前,一舒左手抓住棍头,往外一送—甩……
    一响“格”的声,三节棍截成两段,史宗—个仰天,翻出丈外,倒在地上,痛得“哇哇”杀猪似的直叫。
    眼前接连的演变,把“冥殿活判”姜振,却尼骇然震住……
    自己原是玉面菩提茹真手下败将……还想在茹真身上占到便宜?
    茹真师太—指姜振,道:“姓姜的,贫尼不想开这杀戒,你等‘寒江七煞’伤天害理,多行不义,日后自有人来收拾你等……别玷污我佛门净地,替我滚吧!”
    冥殿活判姜振,虽然十分恼怒,但在惨败之余,哪里还敢开言……
    朝茹真一瞪眼,扶起翻江手史宗,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搀起云游修罗陶建,狼狈离去。
    茹真师太把手中长叉,往地上一插,引吭大声道:“玉田、玉空,快过来……刚才那颗铁莲子,是谁出手的?”
    玉面菩提茹真认为自己想来不会有错……刚才打瞎云游修罗陶建左眼的那枚铁莲子,有这等准头,这等腕劲,相信不是玉因,就是玉空。
    突然一响“叭”的声,从庭院墙边老松树浓荫,跳落一条瘦小的人影……抖索了下,道:“师父,那颗铁莲子是森儿打的!”
    茹真定睛一看,森儿光着脚,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腰间扣了一袋铁莲子,站在自己面前……
    先是不由怔了下,倏然含笑点头,道:“森儿,你真好眼力,刚才铁莲子发得恰到好处……准头、腕劲,不在玉因、玉空之下,也不负为师教导你一番苦心……”
    森儿小脸一红,扭捏中回不出话。
    茹真带着—丝感触的口气,又道:“似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游修罗陶建来此,是来取你这条小命,你赏他一颗铁莲子,也不算过份!”
    森儿虽然聪明绝顶,究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现在听到茹真这番话,无法全然理会过来。
    原来茹真手中长叉,给云游修罗陶建的剑削得斑驳创痕,藏身丹房的森儿,从暗处看到,不由猛吃一惊……
    连鞋子也赶不及穿,捞起一袋铁莲子,扣上腰间,悄悄从后窗爬出,闪到丹房外,借着树枝花影的掩护,爬到老松树上面。
    这时,玉面菩提茹真已用判官笔绝技,把云游修罗陶建,逼得步步后退……
    落到一棵老松树下面。
    藏身老松树枝干一端的森儿,看到陶建走来这边,心自暗道:“这倒是个好机会!”
    伸于入囊,取出一颗铁莲子。
    就在这刹那间,云游修罗陶建已打出三支“蝎尾镖”,又把第二套合在掌中,准备抖手打出。
    森儿一急之下,就照着日常所习,打萤火虫的手法,一颗铁莲子,打中了陶建的左眼。
    云游修罗陶建,受冥殿活判姜振的怂恿,准备斩草除根,来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杀害人海遗孤的杨家一脉后裔。
    陶建目的尚未达到,自己这只左目,却遭这七龄幼童的森儿,用铁莲子打瞎。
    这该是“天理循环,因果之报”,任何一件事,似乎冥冥中都有安排……
    —个横行江湖,无恶不作的巨盗,竟栽在一个七龄幼童手中,亦可渭之“奇迹”两字了。
    这时,五更已尽,曙色透窗,东方天际,已泛出鱼肚白色……
    玉面菩提茹真,把三个徒儿叫进禅房,目注森儿,道:“森儿,刚才情形你都已看到,素来清静静‘宝林庵’,由于你一人海遗孤,已笼上腥风血雨,而‘寒江七绝’之首‘铁翅神蛟’岳峰尚未露脸,相信此等獠枭,不日亦会找来此地……”
    一顿,又道:“所以贫尼决定午膳过后挈带玉因、玉空两人离开这里,十二年思过之期已届,回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向师父认罪……”
    森儿跪倒地上,流泪道:“师父,你带了两位师姊离去,抛下森儿不顾啦?”
    玉面菩提茹真叹了口气,道:“并非贫尼不顾,是替你另外找个去处……早年你父亲‘南山鹤’杨嘉雄,与‘寒江七绝’结下梁子,造成杨家灭门之痛,留下你这劫后孤儿,由贫尼和玉因玉空将你带大……”
    边上玉因玉空亦跪了下来……玉因道:“师父,小师弟才七龄幼年,我等不能撇下不顾……”
    茹真眼圈一红,缓缓点头,道:“因儿,并非为师不顾你小师弟……为师识得风鉴之术,森儿骨格清奇,眉宇轩朗,这孩子将来叱咤江湖,睥睨全天下,必为当代一位奇侠,前途无可限量……为师有意收列森儿为入室弟子,但恐会误了这孩子前程……”
    玉空问道:“刚才师父说,替小师弟另外找个去处……把他送去何处?”
    玉面菩提茹真,一挥手,道:“起来,别跪在地上,让为师向你等说个清楚……”
    三人站起,垂手而立。
    茹真师太道:“当今天下武林,有各门各派,其中鼎立而三的是‘仙霞门’、‘轩玄门’,和‘太极门’三大门振”……为师所指森儿的去处,是为师武林知友,‘轩玄门’中前辈高手‘摘星飞核’鲁申……”
    玉因点点头,道:“是的,师父过去曾经提到过,说这位老人家精湛剑术,堪称—代宗师……”
    茹真师太缓缓一点头,道:“不错,因儿……这位‘摘星飞梭’鲁道友,三十年前,踪游大江南北,身怀一套‘摘星剑’剑法,无人能敌,还有他一门‘青虹飞梭’暗器绝技,水旱绿林谈虎色变,闻之丧胆,是以鲁申在武林中,有‘摘星飞梭’之称……”
    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位鲁道友,三十年前已看破世情,隐居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青卷红鱼,扫叶焚香,一心皈依我佛……”
    玉空接口问道:“那位鲁前辈,已出家为僧了?”
    茹真道:“并未削发为憎,以‘居士’自称。”
    静静听着的森儿,突然接上道:“师父,那位鲁前辈,还不认识森儿呢……”
    茹真师太道:“老身带玉因玉空,取道往晋南王屋山,顺路就陪你往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一行,替你引见过后,自然就认识这位鲁前辈了!”
    森儿一片孺慕之情,嘟起小嘴道:“师父,森儿舍不得离开你……”
    茹真轻轻叹了口气,含笑道:“森儿,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但是你我这次分手后,并非永远不见面,他日你武艺有所成就,游侠江湖时,你和老身和两位师姊,还是会有见面相聚的这一天。”
    玉因接口道:“师父,我等陪同小师弟森儿,去豫西外方山五泉岭‘龙爪岩’‘摘星飞梭’鲁前辈那里,他老人家肯不肯收列小师弟为入室弟子?”
    玉面菩提茹真道:“昔年鲁道友是为师武林知友,也是侠义门中人物,你们小师弟不但是练武上乘之材,而且身负灭门的血海之仇,相信鲁道友会将森儿收列门墙……”
    目光移向森儿,又道:“森儿,这位‘摘星飞梭’鲁申,身怀之学在老身十倍以上,如果你有此机会,拜在这位老人家门下,诚为千载难逢之机遇。”
    森儿点头轻轻应了声……
    眼前森儿仅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周岁幼龄,一家惨遭灭门之痛,对父母亲的印象,已回忆不起。
    玉面菩提茹真,含辛茹苦把这孩子扶养长大,在森儿心目中视茹真不啻慈母,亦是严父,一旦要分离,诚然不胜依依。
    这时,日色已近晌午,师徒四人,共同用过午膳,然后收拾起行囊,扣上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大门,一行四人,取道告往豫西外方山而去。
    森几年纪虽然七岁,但天赋奇禀,聪明绝顶,当年茹真师徒哺养时,多用鹿乳,和“仙霞门”本门强身扬气之药,加以勤练内功和筋骨锻练之法,所以虽是七岁,比起十六七岁少年,还要精壮结实。
    此番随同茹真师徒踏上征途,这孩子并不感到辛劳。
    沿途中,晓行夜宿,行程匆匆……
    师徒四人,又谈到“摘星飞梭”鲁申身上……
    玉因问道:“师父,六十年前你和那位鲁前辈一别后,后来有没有见过面?”
    玉面菩提茹真道:“曾见过数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五年前,鲁道友去皖南九华山‘觉生寺’膜顶上香,为师亦去‘觉生寺’参拜佛祖,无意中遇到的……”
    玉空问道:“师父,那位鲁前辈身边,有几个弟子?”
    茹真道:“有数名弟子,技艺学成,也已游侠江湖,已不在身边……”
    回忆一下,又道:“那次九华山‘觉生寺’遇到,鲁道友曾经提起,前后收下两名零仃孤女,留在身边传授武技。”
    玉因带着一丝感触的口气,道:“师父,那位鲁前辈很寂寞?”
    茹真师太听来有趣,含笑道:“因儿,你不能把鲁道友在玉泉岭龙爪岩的‘蒲云山庄’视作为师玉巫谷的‘宝林庵’……”
    玉空接口道:“师父,鲁前辈的家居是‘蒲云山庄’?”
    茹真点头道:“是的,早年为师曾经去过,是座辽阔宽敞的庄院,里面有不少护院、庄丁!”
    森儿虽然没有插嘴进来,但他很注意的静静听着。
    这天,师徒四人,来到外方山玉泉岭之麓,玉面菩提茹真遥手朝峰岭一指,道:“龙爪岩‘蒲云山庄’,在玉泉岭的峰腰,我等从山麓攀登而上……”
    森儿一听快到“蒲云山庄”,心里感到好奇,一个纵身腾跃而上,跨上石级,走在前面,茹真和玉因玉空二人,衔尾走在后面。
    峰岭山道,迂回曲折……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村……
    四人循着山道而上,经半个时辰,来到一块宽阔平坦的山坡地,前面是座浓密的树林。
    茹真师太指着树林道:“昔年为师来此,回忆中就有这样一个林子,‘蒲云山庄’可能就在前面了!”
    森儿从树林小径而去,三人跟在后面……
    经有盏茶时间,走在前面的森儿,突然站住脚步,转过身,道:“师父,前面有说话声传来!”
    茆真师太走近前,找了个隐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树林外是块面积很大的广场,有穿着红、绿裙衫的两个年轻女子,各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看来不像打斗厮杀,而是在喂招印证武技。
    那个红衫的女子含笑道:“秀妹,昨日我等互相比试剑法,一连百余回合,不分胜负,今日再来分个高下如何?”
    那个看来年岁较小的女子,一撇嘴,道:“彼此都是同门师姊妹,有什么高下不高下的,不过你云姊从师,早我二年,武功剑术应该在我之上才是……但双方印证之下,却不是那回事,若不是愚妹留下一手,师姊定然占不了便宜……”
    笑了声,又道:“可见学无前后,达者为胜,师姊还得要多加努力才是。”
    红衣女听到师妹这话,两条柳眉儿往上一竖,冷冷笑了下,道:“师妹,别来个大言不惭,论你武技,跟我打个平手,已是勉强,还想胜我?”
    将手中长剑一晃,“哼”了声,又道:“那是你在做梦!”
    绿衣女师妹,却是神色安详,退下三步,道:“师姊如果不信,不妨尽全力来战我,看看愚妹是否大言不惭!”
    红衣女又“哼”了声,道:“好极,师妹留意……”
    话未落,剑光一闪,冷芒抖起,“唰唰唰”一连三剑。
    树林隐处观望的玉面菩提茹真,一声惊“哦”轻声自语道:“这是‘摘星剑’剑法中‘雪岭现虹’—招三式!”
    红衣女这招展出,果然激厉,威猛无边……一剑接一剑,—步接一步,宛若冷电窜飞,迅快无边。
    绿衣女师妹却是个行家.不慌不忙!
    于是——
    只一仰面,闪过上顶,霍地转身“大鹏展翅”横剑一挡,“当当当”双方长剑三次交击!
    绿衣女突然—个矫身,采取攻势……一式“回风舞柳”之势,白光一闪,直刺中路。
    红衣女玉臂展青锋,横迎、竖挡、眼神、步法,—丝—毫不敢稍有疏忽。
    大树隐处的森儿,虽然见过玉因玉空两个姊妹,在‘宝林庵”后院印证剑法,却从没有见过眼前这样一个场面……两眼巨瞪,愣愣朝树林外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穿着红绿衣衫的两个年轻女子,就在眨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二十余回合。
    林前日影之下,俏生生的两条身形,舞起两抹寒光,兔起鹰落,往来击刺……剑光如虹,闪射如电……
    战到四十余回合,剑光愈舞愈急,剑路愈展愈快!
    林木隐处的茹真师太,轻轻唤了声“森儿”,道:“这两个年轻女子,双方拆招施展的乃是‘摘星飞梭’鲁申,昔年震撼天下武林的‘快剑’‘摘星剑’剑法……”
    森儿轻轻“嗯”了声……
    想要转过脸问,却又不愿放弃眼前视线上的享受……两眼直直的朝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红绿衣衫的两位年轻女子,两条身形已完全卷入一片剑花冷芒中……两团红绿身形,翻翻滚滚,呼呼霍霍……红绿身形糅合成一团,成了极是鲜艳,却又无法喻状的色彩。
    此时,两女照面交上手,已有一百多回合……
    红衣女托地往外一跳……盈盈轻喘,额角眉心间,已津津出汗。
    绿衣女收起剑,一笑道:“云姊,你说刚才咱们两人,谁输谁赢?”
    红衣女瞅了师妹一眼,道:“不是咱输,也不是你赢……”
    林木隐处的茹真师太,见两人歇手停下,走向广场,合什一礼,道:“两位施主请了,贫尼玉面菩提茹真,前来拜访‘摘星飞梭’鲁道友……鲁道友可在庄上?”
    玉因玉空,和森儿也走了过来。
    两女看到这四个不速之客,不由诧然怔了下……红衣女连连点头,道:“师父在庄上,请稍等片刻,待碧云进里前去禀报师父……”
    话到此,向绿衣女—挥手,两人急步走向广场前面的庄院。
    不多时,刚才那红衣女又来到广场,向“蒲云山庄”围墙大门肃客,道:“茹真师太,家师有请!”
    四人进入墙门,里面是一座花树扶疏的庭院……从红砖道穿过庭院,前面是“蒲云山庄”府邸的大门……
    大门里传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人未露身,已有声音传来:“稀客,稀客,难得,难得……”
    大门处一暗,出来一位国字方脸,颔留清须,身穿长袍,看来年寿七十左右的老者……
    老者向玉面菩提茹真抱拳—礼,道:“茹真道友,风雨故人来,但今儿没有风,未见雨,却有你这样—位故人来!”
    玉面菩提茹真含笑道:“茹真蒙恩师慈谕,十二年韬光养晦思过期届,回返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顺途前来拜访鲁道友,且有—事要烦鲁道友……”
    摘星飞梭鲁申接口道:“茹真道友,你我坐下大厅,再作细谈!”
    话落,肃客入内。
    宾主坐下大厅,茹真吩咐玉因玉空,上前见过摘星飞梭鲁申……
    鲁申亦把红绿衣衫两女,向茹真师太引见介绍了下……红衣女是江碧云,穿绿衫的是丁昭秀。
    摘星飞梭鲁申,一指偎在茹真身边的森儿,忍不住道:“茹真道友,此子眉宇轩朗,骨格清奇,谅是你新列入墙门的弟子,如何不替鲁某引见一下?”
    茹真师太含笑道:“鲁道友,此子眼前与你名份未定,无法引见……”
    鲁申一声轻“哦”,无法会意过来。
    玉面菩提茹真收起脸上笑意带着感伤的口气,道:“鲁道友远居方外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不知是否知道,六年前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镇上‘雄风镖局’,发生了一桩震憾武林的灭门惨案……”
    鲁申浓眉轩动,颔首道:“不错,鲁某从江湖传闻,知道此事……‘雄风镖局’总镖师‘南山鹤’杨嘉雄一家男女老幼,遭人纵火灭门所害……下此毒手的,据说是恶名昭彰,水旱巨盗‘寒江七绝’……”
    微微一顿,又道:“鲁道友经江湖传闻,‘南山鹤’杨嘉雄—家遭‘寒江七绝’灭门所害,留下一人海遗孤,—脉后裔的儿子,给侠义门中人所救走……”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偎在自己身边的森儿,接口道:“即是此子……”
    摘星飞梭鲁申脸色一怔,道:“茹真道友,杨家劫后孤儿,是你所救?”
    茹真喟然道:“不错,贫尼月黑风高之夜,从‘雄风镖局’火窟救出此子……”
    摘星飞梭鲁申道:“茹真道友,你从枭獠魔掌之手,烈火熊熊中救出此子,该传其一身绝技,日后可让这孩子,亲手了断此不共戴天之仇……”
    茹真慨然道:“鲁道友,茹真同有此意,但为了这孩子的将来……秋萤腐火,难替日月增光……是以茹真不得不替他另外找个去处!”
    鲁申缓缓一点头,接口问道:“茹真道友有此想法,倒是十分难得……投得名师固然不易,觅找上乘之材,列入自己衣钵传人,也不是一件轻易之事……你替这孩子,可曾找得一个去处?”
    玉面菩提茹真,艰涩地一笑,道:“鲁道友,此番茹真带了森儿这孩子,来您这里就是这意思!”
    摘星飞梭鲁申,听来殊感意外,一指她身边的森儿,道:“茹真道友,您是指……?”
    茹真点点头,接上道:“不错,鲁道友,茹真并非恭维,亦非自贬……鲁道友身怀之学,远在茹真之上,森儿要投得名师,非鲁道友莫属……”
    森儿聪明乖巧,他们所在谈的话都能听懂,但他仅是个七岁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面……
    一个是扶养他长大,慈母兼严父的恩人……另外一个,却是—位初见面的老人家。
    森儿静静的听着,眨动两颗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看摘星飞梭鲁申,又朝茹真师太这边看来。
    鲁申朝向森儿注视—眼:“这……”
    沉思了下,才接着道:“这孩子骨格清奇,果然是练武一块上乘之材,他日睥睨天下武林,叱咤江湖,并非过份之言……但,凭鲁某是否能造就此材?”
    茹真师太一笑,道:“鲁道友,您是答应了……”
    向身边森儿吩咐道:“森儿,这位‘摘星飞棱’鲁申,是日后传授你武艺的师父,快上前跪地三拜,口称‘师父’!”
    森儿应了声,来到鲁申跟前,跪倒地上,磕了三个头,道:“森儿见过师父!”
    鲁申扪须哈哈大笑,道:“森儿起来,不必多礼……”
    一指边上江碧云、丁昭秀两人,道:“森儿,快来见过你两位师姊……”
    把他们师姊弟三人,引见介绍—番。
    玉面菩提茹真,如释负重地轻轻吁了口气,向森儿嘱咐道:“森儿,蒙‘摘星飞梭’鲁道友应允,将你收到门墙,作为弟子,你要苦心学技,他日有所成就,了断你杨家不共戴天血海之仇!”
    森儿流泪跪倒地上,很懂事的换了个称呼,道:“森儿记得恩师吩咐,不敢稍自疏忽,将来可以替父母亲报仇。”
    茹真师太缓缓点头,站起身,向摘星飞梭鲁申合什—礼,道:“鲁道友,森儿蒙您收作弟子,有此一枝之栖,贫尼向您道谢。”
    鲁申跟着站起,抱拳施礼,道:“茹真师太,您我交往多年,不必说此见外的话,森儿留在这里,您可以安心回去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鲁某视若已出,不会亏待这孩子的。”
    鲁申见茹真师太要告辞离去,就即带了森儿,送她们师徒三人,出“蒲云山庄”墙门外。
    森儿又换了一个环境……
    “摘星飞梭”鲁申,对森儿这个小弟子,督导甚严……由于过去在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茹真师太已替森儿扎下浑厚的内家根基,此番来“蒲云山庄”学技,已是事半功倍。
    “摘星飞梭”鲁申,知道森儿身负血海沉冤,而且又是武林知友“玉面菩提”茹真所托,是以对这人海遗孤的孩子,倾囊相传……
    开始以一般的拳掌武技教森儿,如醉拳、猴拳、螳螂拳、形意拳、八卦掌等。
    兵器方面,先以绳镖、三节棍、九节鞭、刀、剑诸类普通招术。
    如此经过一年来的时间,森儿小小年纪,两臂已虬筋突起,其硬如铁。
    继后,鲁申传授森儿内外功夫、轻功、暗器、十八般武技。
    在这期间,“摘星飞梭”鲁申更以昔年威镇武林的两门绝技,传授给森儿……“摘星剑”剑法,和“青虹飞梭”暗器。
    森儿来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眨眼之间已是九个年头……
    一个稚龄童儿,已长成一个光风霁月,英姿轩朗,风度俊雅的年轻人。
    此时,“森儿”两字,该作“杨森”之称了。
    “摘星飞梭”鲁申,将杨森叫到面前,肃容道:“森儿,你来我门下,快将十年,自问技击,是否能下山济世?”
    杨森跪下磕了个头,道:“师父,武技之道,浩如烟海,弟子十年以来虽有寸进,然沧海一粟,微乎其微而已!”
    摘星飞梭摇摇头,道:“森儿,你此话似是而非……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纵使穷—生精力,所得武技,亦屑无几……岂非一生学到老,与草木同朽?”
    朝杨森注视—眼,又道:“昔年‘南山鹤’杨嘉雄,仅留下你这一点的后裔血脉,难道你忘了?”
    杨森听到这话,豁然所悟……
    原来师父所指,杨家灭门血海之仇,尚未了断。
    站起身,悚然道:“师父说得甚是,森儿不共戴天之仇,尚肩负在身……明日下山,搜访仇踪,为父母报仇,替世人除害。”
    摘星飞梭鲁申道:“以你眼前身怀之学而言,普通江湖中人物,望尘莫及,但风尘之中,不乏奇人侠隐……‘满招损,歉受益’,凡事需得自抑三思。”
    杨林拜谢受教。
    第二日,杨森拜别师父,离开“蒲云山庄”……江碧云,和丁昭秀两位师姊,殷殷送至山麓,彼此挥手而别。
    当年,玉面菩提茹真从“寒江七绝”魔掌下救下杨森时,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是以杨森回忆中,已没有故乡家园的印象。
    但杨森牢牢记住这个地方……那是茹真师太说的……自己的故居是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镇,父亲“南山鹤”杨嘉雄,在镇上开设一家“雄风镖局”。
    杨森回忆中有这样一个地点……离豫西外方山玉泉岭后,往湘东方向而来,一览故乡景物,沿途探听仇家“寒江七绝”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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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谜般女子
    杨森准备往湘东—行,取鄂中水道,雇了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这一日,天色已晚,一轮明月从东山之顶,冉冉而升,掩映在薄云后面,素月流辉,照得四野山水,宛如银妆玉砌。
    杨森自幼深居峰岭连绵的“蒲云山庄”,未曾见过这等江月夜景……
    站立船头,神怡心快,链襟当风,观赏月下山水的美景。
    杨森观赏了一会月色,没有丝毫睡意,想吩咐后面船夫,去沽一壶酒来,以消长夜。
    眼前这条小船,泊在岸边,杨森回过头来,正要叫船家上岸去买酒,突然看到从后面江面上,如飞而来一抹人影。
    杨森当初在“宝林庵”,幼龄之时,茹真师太就让他练习“夜眼”,是以目力甚强。
    就在这一瞥刹那,已看出是个中年汉子,面相凶狞,身穿劲装,外披风袄,背负一口长剑,如飞似的从后面水面上向这边驰来。
    就在这眨眼刹那,那汉子疾如奔马,分波逐浪,已到离隔杨森船舷四五丈处。
    突然,驰奔江面的中年汉子,向左微微一侧.一阵“哗啦啦”浪花击水之声,擦过船舷,又往前面而去。
    就在这一短暂间,杨森已经看出,这汉子的脚下,登着两片木板……
    杨森这一发现,才始知道大汉能够临水凌波飞驰的原因。
    杨森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当初杀害自己杨门一家的“寒江七绝”,曾听茹真师太说过,这伙人俱是水旱两路的盗寇。
    眼前此一水上飘飞的中年人,脸肉狰狞,背负长剑,行止诡秘……会不会是“寒江七绝”中之一?
    杨森想到这上面,希望能找出此人的身份、底细,进入船舱,向船家问道:“船家,刚才有个中年汉子,脚登木板,如飞而过,行止十分古怪,你可知道此人是准?”
    船家迟疑了下,道:“小客官,出来外面最好少管人家闲事,免得招惹是非……”
    杨森一笑,道:“闲来无事,心里感到奇怪,随便问问而已……”
    这条小船上虽然仅是他们二人,但那船家还是生怕给人听到似的,声音低低的道:“咱‘包七’水上靠船吃饭,对刚才那人知道一点,此人叫‘吕友竹’,江湖上有个‘千臂黑煞’的称号……”
    杨森对“寒江七绝”中人的名号,经茹真师太说后,已牢记在心……眼前听到船家包七说出此一名号,知道不是“寒江七绝”中人。
    现在这条小船泊在岸边,没有行驶,包七也是闲着,接着再道:“此‘千臂黑煞’吕友竹,是个杀人越货的大盗,出现这条水路上有两三年时光……具有—身超人的本领,别的不说,单是脚下扎上两块木板,能在江面上凌波如飞,这种功夫就不简单了……”
    杨森接口道:“刚才那‘千臂黑煞’吕友竹,已看到我们岸边这只小船,怎么不找上前来?”
    船家包七道:“单身客人,油水不多,这个‘千臂黑煞’看不上眼,遇到大船,有大批财货,才能下手抢劫……”
    包七正在谈着时,舱外浪花涌处,驶过一只大篷船……水流涌急,转眼之间,那艘大篷船已自这只小船边,擦身而过。
    这只大蓬船驶过不久,千臂黑煞吕友竹,足登木板,在江面上一个转身,衔尾向前面大篷船,飞也似的追上前去。
    包七一咋舌,道:“小客官,幸亏咱包七船舱里说话声音轻,要是给那强盗胚听到,咱脑袋可要搬家啦!”
    杨森心念闪转,向包七道:“船家此船不必泊岸此地,我要连夜赶程……你赶上前面那艘篷船,我另外赏你银子行了!”
    这些靠船生活的船家,见多识广,阅历丰富……
    这包七见杨森器宇轩昂,身佩长剑,知道是江湖豪客之类……听杨森说要赶上前面那条篷船,心里已经理会过来……
    抑低声音,道:“小客官,你是要与‘千臂黑煞’较量?照我看来,千万使不得,此人横行水上多年,犯了不少血案……”
    现在船家包七所说的这些话,正是杨森要找上“千臂黑煞”吕友竹的原因……
    当年“南山鹤”杨嘉雄,遭人灭门所害,仅一脉后裔逃出魔掌,仇家就是活跃湘、鄂两地的水旱巨盗“寒江七绝”。
    现在这条小船,行驶在鄂中水道上,出现了杀人越货的大盗“千臂黑煞”吕友竹……
    即使吕友竹不是“寒江七绝”一伙,但极可能知道“寒江七绝”的目前状况。
    包七接着再道:“寻千臂黑煞吕友竹较量的,以前也有好几个,但这盗匪一身本领,不可小看他,尤其他一口剑,运用起来满身都是电光,而且还会使用各种暗器,就是千百个人也近不了他身……”
    目光投到杨森身上,又道:“小客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何必要跟此等江湖亡命之徒拼命?”
    杨森知道船家一番好意,但他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摇摇头道:“多谢船家好意,在下并非找上那‘千臂黑煞’吕友竹,真有要事要赶程前去。”
    店家包七见杨森认真的说出这些话,只得解缆,顺流向前面驶去……
    船行如箭,行不到三里水面,已隐隐可以望见前面那艘篷船。
    这时篷船已经落帆,缓缓驶入一个河湾,靠岸停住。
    畅森见已追上那只篷船,就向包七问道:“船家,前面蓬船停泊之处,是什么所在?”
    包七答道:“是处叫‘石树湾’的小镇。”
    杨森吩咐船家包七,距离前面篷船十丈左右,抛锚泊岸把船停下。
    这时包七已经知道,这年轻小客人并非赶路,有意要跟吕友竹较量一下……心里暗暗担心。
    杨森此番拜别师父“摘星飞梭”鲁申,离开玉泉岭龙瓜岩“蒲云山庄”,除了一口长剑外,随身携带两种暗器……
    一是昔年玉面菩提茹真,所传的“铁莲子”,另外就是当年“摘星飞梭”鲁申扬威江湖,震慑群撩的“青虹飞梭”。
    此时已四更过后,杨森返入船舱,换过—身疾服劲装,背负长剑,佩上暗器,推开舱门,跃身一纵,已飘落到岸上……
    纵目回顾一瞥,来到岸边一棵大树顶,借以藏身,注意岸边篷船动静。
    不多久,岸上自远而近,飞鸟似的奔来一条黑影,渐渐移近过来。
    藏身树荫处的杨森定睛看去,来人正是千臂黑煞吕友竹。
    吕友竹来到岸边,双足一顿,一个“燕子飞云纵”身法,疾如鹰隼,向船头上落去……这个魁伟庞大的身体,就若风中落叶似的,绝无一丝声息,飘到船头甲板上。
    篷船舱头,有两个抱刀酣睡去的大汉,还有一个保镖似的中年人。
    千臂黑煞吕友竹,手下不留情……飞起一腿,先把其中一个大汉,踢入浪花滚滚的江流中……
    另外那个立即惊醒,张眼一看,正要吐出叫喊声时,已给吕友竹一掌打落江心。
    另外那个镖师,手上似乎有两下子,跃身纵起,拔刀就杀……
    仅是照面交上手,给吕友竹一脚踢落单刀,戟指疾吐,制住穴道,倒在船头上。
    千臂黑煞吕友竹,船头截下三人,有如秋风扫落叶,仅在举手投足之间。
    这时篷船船舱里人,纷纷都已惊醒。
    千臂黑煞吕友竹,站在舱外,一声暴喝,道:“嘿……船舱里人听着,你家爷爷是来自阴山落魂岗的‘千臂黑煞’吕友竹,今夜来此船上发一笔财,快叫肥猪康大佑出来,不然,爷爷杀进舱来,你们别想有一个活下来……”
    吕友竹之声,犹如霹雳,船舱里已有年轻女子声音,哭叫起来。
    船舱门缓缓推开,一个肥硕臃肿,年有六十多岁的老者,战战兢兢,跪地而行,爬了出来。
    千臂黑煞手中长剑,朝老者脸前一晃,道:“肥猪康大佑,快将你船舱中财物献上来,可以留下你等活口!”
    康大佑呐呐道:“小老儿不敢瞒过好汉,此番合家出外探亲,没有携带财物,船舱里只有数百两银子!”
    千臂黑煞“嘿嘿”一笑道:“肥猪,你携带银两不多,你家爷爷劫财不劫色,劫色不劫财,把你船舱中那个年轻女儿交出来……”
    岸边树上的杨森,听到这番话,不由勃然大怒,袋囊取出一颗铁莲子,朝船头的吕友竹打去。
    千臂黑煞吕友竹,还真不含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骤觉身后劲风袭来,急一挪身侧劲,一响“叭”的声,铁莲子打在舱板上。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个翻身,飞到岸上,长剑斗起一蓬冷芒,喝声道:“何方鼠辈,敢来暗算你家爷爷……”
    话声未落,一响“嘶”的声起,岸边一棵大树顶,飞出一抹身形……剑走身前,剑尖分心刺到。
    千臂黑煞吕友竹诧然一惊,急急一个仰身,翻出一二丈外……
    身形站定看去,对方竟是一个年纪十六七岁英俊少年,不由大出意料之外……
    一惊一怒之下,剑尖一指杨森道:“你这个小子,乳臭未干,胎毛犹在,敢是新出道的雏儿……你不知道‘太极门’中‘千臂黑煞’吕友竹此一人物?”
    杨森听到“太极门”三字,不由诧然一奇……
    过去曾听恩师茹真师太提到过,当今天下武林,有各门各派,其中鼎立而三的是“仙霞门”、“轩玄门”、和“太极门”三大门派。
    “太极门”中弟子,竟有杀人越货,奸淫掳掠之辈?
    杨森心念闪转,喝声道:“小爷路过此地,发现你作此令人不齿勾当……你身为‘太极门’中弟子,不知自爱,区区杨森为民除害,剪除你这江湖败类!”
    敢情,昔年杨森曾听玉面菩提茹真,提到江湖有此“太极门”的门派,但他才始涉足江湖,一十年仅十六岁的年轻人,又如何知道此“太极门”的来龙去脉?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声怒吼,一个“龙掀江涛”之势,剑身一抖,直向杨森当胸刺来。
    杨森冷然一笑:“来得正好?”
    于是——
    手中长剑一横,招走“摘星剑”剑法“穹冥惊雷”一式,一记硬招架上,一响“当”的声起,冒出一抹火花。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个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对方年纪虽轻,腕劲却是极有份量……
    就在这一刹那,吕友竹剑身一沉,一式“倒栽垂柳”—剑向对方下盘斩去。
    杨森拔地一纵,跳起八尺,连人带剑,身似风磨,招演“摘星剑”“迅雷砸地”,一剑砍了回来……
    吕友竹急急把身形往下一扑,三尺青锋仅分寸之隔,掠过头顶而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又羞又怒……这兔崽子,手上还真有两下子……
    闪身纵起,一式“独劈华山”,举剑当头砸下。
    杨森昂然不惧,展剑相迎。
    星月之下,双剑飞舞,两抹身形忽前忽后,两口长剑上下蹿飞,一场厮杀展开。
    吕友竹变招易式,剑把一沉,剑花闪闪,直向杨森兜心刺来!
    杨森疾忙挪身闪退。
    吕友竹剑走轻灵,踏前一步,再招分心刺来。
    杨森腾身展剑,用“倒卷帘”一式,横剑反扑。
    吕友竹缩头藏身,以退为进,犹若风旋.一式“回马剑”,唰唰唰一连三剑斩去。
    杨森一声长啸,用虎口把剑倒提,连退三步,“当当当”连环三剑,—一拆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见杨森所施展剑法,出神入化,变化莫测,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对方剑术,是出于哪一门的剑法。
    敢情“摘星飞梭”鲁申,三十年前,这套“摘星剑”剑法震慑江湖,睥睨天下武林,后来封剑退休。
    眼前黑煞吕友竹,仅是一个四十左右中年人,并未照面会过鲁申,难怪识不透这套幻变莫测,快剑“摘星剑”的来历。
    吕友竹再次变招易式,剑花一绕,一式“白鹤亮翅”,截斩杨森手腕。
    杨森一伏身,连走“摘星剑”中“慧星闪芒”,“紫电青霜”,“流星飞坠”三式……
    力挟劲风,势若惊虹,袭向对方上、中,下的三处要害。
    吕友竹连连闪退,一个“悬瀑三叠”身法,自杨森左肩飞掠而过,落向杨森后面,身形犹未沾地,一剑猛向对方肩头刺来。
    杨森听声辨位,跟着身形拔起八尺,就在对方尚未看清前,—招“银河摘星”,向对方后心刺到。
    杨森这—招,离奇诡变,着实出于千臂黑煞吕友竹所意料之外……
    置身半空,无从闪避,只得用个“大风车”身法,悬空扭身。
    饶是吕友竹闪避得快,一响“唰”的声,左手已给杨森剑尖,刺个正着,血水直流。
    吕友竹怒吼一声,跃身一纵,拔出两三丈外……似乎已另外有了主意。
    杨森正要抡剑追去……
    吕友竹突然一个转身,寒光闪处,三杷“孔方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向杨森袭来。
    这种“孔方飞刀”,刀柄铸成一枚大金钱,中间有个四方孔口,抖手甩出时,来势歪歪斜斜,有如劲风吹叶,迅速无比。
    鲁申昔年有“摘星飞梭”之称,除了一套“摘星剑”剑法外,就是江湖为之“谈虎色变”,慑魂丧胆的暗器“青虹飞梭”。
    诚然,摘星飞梭鲁申不但是暗器大行家,堪有“一代宗师”之誉。
    杨森是鲁申倾囊相传的弟子,显然对敌人打出的暗器,如何收法,如何破法,都有精譬的传授。
    杨森见对方打出“孔方飞刀”,十分冷静,并未显有惊诧之色。
    于是——
    身形拿桩站住,右手高举长剑,使个“朝天一炷香”之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第一把孔方飞刀,星驰电掣,直向面门射来。
    杨森看定来势,微微一侧面,把手中长剑对准刀柄方孔,疾速点去!
    一响脆生生“叮”的声……长剑一点一撤,对准飞刀孔眼,挑飞而起,飞向大江波浪中。
    几乎在同一刹那,第二、第三把飞刀,密如贯珠,已衔尾飞到……
    杨森就地一挫,贯中锋,横剑一格,一响“当”的声,将第二把飞刀击落……
    接着,疾速施展“铁板桥”绝技,仰身往后倒下,第三把飞刀离隔杨森仰身挺起的腹部,只在一二寸之间……金光熠熠,飞刀掠空而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所发的“孔方飞刀”,自视毕生绝技,今日却遇劲敌,给杨森一一避过。
    吕友竹伸手一探豹皮囊,又取出一种极霸道、歹毒的暗器来。
    就在这时候,杨森伸手入囊袋,取出数颗铁莲子,振腕弹指,先发三颗,朝吕友竹打来……锐风响处,疾驰而至。
    吕友竹连纵带跳,一一避过。
    杨森出手的铁莲子,是昔年玉面菩提茹真所传,乃是“连珠手法”……
    再一振腕,一连六颗,用“满天花雨”打法,集中吕友竹的上半身,及面部五官等处弹指打来。
    杨森二次出手铁莲子,前面十来丈处岸沿山腰处.突然出现一个瘦削的老者,向这边摆手示意……
    从对方这副神情判来,含有“否定”的童思,似乎在告诉杨森,铁莲子打在千臂黑煞身上,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六颗铁莲子也已电射而出。
    吕友竹仅以左手掩住双目,杨森出手的六颗铁莲子,无—落空,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脸部胸部各处……
    几响“嗒嗒嗒”声中,吕友竹几立不动,铁莲子就像击上皮鼓,对方身上分毫未伤。
    杨森这时才始知道,吕友竹怀有上乘内家功力……自己第一次出手三颗,对方不及提气用劲是以才会慌忙闪躲。
    至于再次出手六颗,吕友竹已劲贯全身,对铁莲子之袭,已昂然不惧。
    杨森这一发现,不由暗暗—凛,正待飞身扑上,刺他一剑……
    千臂黑煞吕友竹,突然大喝一声,掌中两颗龙眼大的弹丸,前后手煞打出……
    前面一颗轰然爆炸,烈火飞扬……这股烈火已席卷而来!
    杨森纵身拔起,翻退八尺。
    第二颗虽尚未爆炸,也已向杨森电射而来……这一爆炸,杨森非死即伤。
    杨森还未想出破解对方之策,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前面十来丈远的岸沿山腰处,一道星火似的光芒袭来,正与吕友竹衔尾出手的弹丸,撞个上着。
    弹丸立时爆炸,一股熊熊烈火,反向千臂黑煞吕友竹身上卷去。
    千臂黑煞吕友竹,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弹丸爆出的烈火,反向自己这边卷来……“惹火烧身”,“啊啊”几响刺耳怪叫,如飞逸去。
    岸沿山腰,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其声清越,宛若龙吟。
    杨森知道,自己这次得以幸免一劫,全凭对面山腰,那位高人相助一臂之力……
    疾步追上前去,高声道:“老前辈,请留下名讳……”
    前面老者脚步未停,转身腕肘一抖,一声“着!”
    杨森发现前面老者暗器出手,就在这短暂刹那之间,使他百思不解……
    老者跟自己索昧生平,同时出手救了自己性命,怎么又用暗器打来?
    眼前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不允许他有更多时间的思考……
    老者脚步神速,已遥遥相隔一段距离,但准头却摆得极准,一颗拳大的东西,已向杨森兜面电射而至。
    杨森心念闪转,百思不解中,暗器已朝自己面门袭来,闪避已不及,只有抄手去接……
    一手握到掌心……
    哦……软软的……热热的!
    这时天色尚未透光,杨森用“夜眼”朝掌心看去,原来是一只馒头……
    这个馒头可能出笼还没有多久,握在手掌中热热的,软软的。
    用馒头作暗器?
    杨森不由啼笑皆非……倏然再一想,可能对方此时此地不愿露真相,用馒头权且一挡……也可以说,天色就将黎明,这位老人家不但救了自己一命,还送个馒头来,给自己作“早点”。
    杨森心里打转,抬头朝前面看去……鸿飞冥冥,人影杳然,老人行踪早已消失。
    杨森长剑纳鞘,手里拿了一个馒头,回来自己船上。
    蓬船上那个肥硕臃肿的富绅康大佑,由仆人提着灯笼,走过船来,向杨森拜谢救命之恩后离去。
    船家包七赞佩不已,道:“小客官真好本领,把那强盗胚打跑了。”
    杨森暗叫一声“惭愧”!
    若不是那位不露真相的前辈高人,暗中相救,自己不死亦伤,已栽在千臂黑煞吕友竹之手了。
    包七虽然是划船为生的船家,江湖上的情形,却也知道一点,又道:“以小客官的武艺,确比那强盗胚高过一筹,但这盗贼的暗器实在利害,除了那门‘孔方飞刀’外,后来打出的‘烈火追魂弹’,有不少过去找上他的江湖英雄,就丧命在这种暗器之下……小客官能将其破去,真是功德无量……”
    杨森一怔,问道:“那个爆炸起火的丸子叫‘烈火追魂弹’?”
    包七点头道:“是的,小客官,过去我曾听水道江湖上朋友说过,吕友竹这种‘烈火追魂弹’,非常利害,如果硬用兵器去架,立即霹雳—声,爆炸开来,中者无不血肉横飞,碎身惨死……”
    杨森听来,暗暗冒出一层寒意,又想到岸沿山腰,暗中相救的老者身上……
    那位老人家隐身岸沿山腰,相隔打斗厮杀之处,少说也有一二十丈,竟一举手之间,能捏得如此准头,用暗器将千臂黑煞吕友竹的“烈火追魂弹”,打个正着,把他击退。
    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就吩咐船家包七,继续赶程,往前面驶去。
    当年玉面菩提茹真,曾经告诉过杨森,“寒江七绝”出没之处,在鄂南荆门山鸦雀岭“狼牙湾”一带。
    杨森今年十六岁,杨家灭门惨案,发生在十五年前……这段漫长的时间中,一切事物都在演转变迁……“寒江七绝”的窝巢,是否还是在鸦雀岭的“狼牙湾”?
    此番杨森顺着鄂中水道而下,先往“狼牙湾”一探,再访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杨家故居。
    杨森这条船来到鄂南“岳口”时,离水路,上了岸来到岳口县,住下西门大街一家“明湖客栈”。
    杨森虽然年纪才十六岁,但从他外型看来,器宇轩朗,英姿翩翩,已在他原来年岁之上……
    由于幼年家园惨遭变故,心理上的负荷,也使他提早了成熟的年岁。
    杨森住下岳口县城西“明湖客栈”,离膳食时间尚早来街上兜游一匝……
    突然听到蹄声答答,自背后由远而近。
    杨森回头看去,一匹乌黑油亮.白鼻白蹿的骏驴,自南门方面而来。
    驴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柳腰婀娜,身穿一袭红色裙衣,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虽然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但从她这副外型看来,似乎跟一般年轻女子有点不一样……杨森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一对黑白分明的秋水双瞳,似乎亦察觉到有人在注意她,微微带着一份羞意,头脸一侧,着策健驴,步声加快,往前面而去。
    骑驴女子策驴疾行,已跑在杨森前面。
    杨森朝她背后,又投过一瞥……
    那年轻女子背上,负着一个琵琶,这琵琶乌黑晶亮,不像是木类所制,像是用精钢所铸成。
    杨森这一发现,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起来……
    琵琶乃是乐器,都出于木类所制成,那女子背负铁琵琶,难道身怀艺技,是武林中人?
    夕阳西下,杨森回来“明湖客栈”,这家客栈外面店堂兼营酒肆饭馆,杨森用过晚膳后,回来后面客房。
    杨森才一进入客房,门帘掀处,店小二含笑走进房来,哈腰一礼,道:“客官是否感到寂寞……小店有位梅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客官如有此雅兴,可以请梅姑娘来弹几曲?”
    杨森听来微微一怔,忽然想到白天街上看到的一幕,试探的问道:“店家,你所指的梅姑娘,是否身穿红裙衣,骑黑驴,背负一只铁琵琶的年轻女子?”
    店小二听来不由怔了下,接着才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客官如何知道这等清楚……”
    杨森一挥手,道:“如是那位梅姑娘,就烦你请她来!”
    店小二哈腰退下。
    不多时,门帘掀起,佩环叮当,一个身穿红裙的年轻女子,脸含笑意,没有女儿家忸怩之状,抱着琵琶,走进房来……
    放下琵琶,检衽一礼,道:“这位相公,贱妾来此,有扰清静了。”
    杨森脸上微微有点发热,欠身回过一礼后,指着旁边椅子,道:“梅姑娘请坐。”
    梅姑娘抱住琵琶,侧身坐下。
    杨森对年轻女子,可以说从未接近过……过去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中的玉因、玉空两人,帮助茹真师太把牙牙学语中的森儿扶养长大,杨森懂得人事后,把两人视作自己同胞姊姊。
    后来杨森去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庄里虽然有江碧云、丁昭秀两个女弟子,那是杨森的同门师姊,除了在武技上研讨外,谈不到其他话题上。
    眼前梅姑娘对面坐下,杨森微微觉得自己有点措手不安之感。
    倒是梅姑娘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女儿家羞涩之状。
    双方道过姓名后,这位梅姑娘道:“贱妾梅采华沦落天涯,卖唱为生,虽然置身风尘,但自问两眼尚能识人,杨相公英华内藏,器宇轩昂,乃是一位非常人物……贱妾弹两首琵琶,但愿杨相公不以鄙陋视之。”
    话落,脸色凝重,竖起琵琶……先用左手三指,调整弦音,接着素手轻拨,忽上忽下,弹奏起来。
    杨森自幼零丁,人海遗孤,自家遭灭门之劫,十五年来,都是居深山重峰之处,目中所视,耳中所听,都是秋露寒霜,鸟啼虫鸣,对于乐曲之道,完全是个门外汉。
    此番邀梅采华来客房,一弹琵琶,由于白天所见,心里感到好奇,对音律并不欣赏。
    此刻梅采华弹奏琵琶……先是轻拨慢拉,继后沉静凄凉,犹如流水呜咽……
    接着音律悠悠而转……有如荆轲之于易水,悲歌雄壮,亦如文君挑灯之夜,被衾冷寂……
    一曲既终,梅采华将琵琶放下,盈盈一礼,道:“杨相公,靡靡之音,有辱尊耳!”
    杨森道:“姑娘一曲,真个人间绝响,杨某为之心折……但有所不解者,姑娘此曲,音律悲壮凄凉……莫非身世有难言之痛,欲求一臂之助?”
    杨林—时由于好奇而问出此话……
    但听进梅采华耳里,脸色惨变,泪水簌簌而下,继后低声呜咽起来。
    杨林还是一个不谙儿女之情的大男孩子,看到梅采华雨洗梨花,一副凄楚之状,不由手足无措,不安的道:“梅姑娘,杨某无心说出此话,绝无其他含意,您千万不能见怪……”
    梅采华拭去脸上泪水,而是认真的道:“杨相公,贱妾虽然与尊驾萍水相逢,但一双眼睛能识得出人……尊驾身佩长剑,睥睨江湖,傲而不骄之色,有与人不同之处……能否见告,师承何门?”
    杨森略作沉思,没有提到“宝林庵”玉面菩提茹真,换了个口气,道:“家师是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庄主‘摘星飞梭’鲁申……”
    梅采华见他话到这里,接口道:“尊驾原来是‘轩玄门’门下,鲁前辈高足,贱妾失敬了……”
    杨森听她说出“轩玄门”三字,不由微微一怔,心自忖道:
    这个手抱琵琶卖唱女子梅采华,武林中之事,知道的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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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古庙得剑
    梅采华目注杨森,又道:“‘摘星飞梭’鲁前辈乃是‘轩玄门’中高手,照此说来,杨壮士是‘轩玄门’中弟子了……”
    敢情,梅采华现在所说的话,却是杨森从未所想到过的事……
    昔年玉面菩提茹真,从熊熊烈火,“寒江七绝”魔掌下,救出人海遗孤森儿,不但将这孩子扶养长大,而且在童龄稚年还替他扎下浑厚的武学根基。
    茹真师太兼了慈母严父,也是杨森的恩师。
    玉面菩提茹真,是“仙霞门”掌门古竹禅师的徒儿,从茹真师太的来龙去脉说来,杨森该是“仙霞门”中的弟子。
    但杨森的授业师父,却是“轩玄门”中的“摘星飞梭”鲁申,按武家脉络,杨森该列入“轩玄门”中弟子。
    梅采华幽幽叹了口气,又道:“杨壮士是武林侠义门中弟子,贱妾愿意在您面前,一吐心头之痛!”
    杨森听到此话,才始想起这梅采华,不能视作卖唱女子看待,可能有一段曲折的身世。
    人与人之间,有同名姓同姓的巧合,有同一生辰八字的巧合,有酷肖脸型的巧合……但,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居然有类似悲惨身世的巧合……
    梅采华父亲梅仲良有“金刀镇八方”之称,北地江湖上算得上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世居豫北宜阳,开设一家“海山镖局”。
    豫、晋、秦、陇等地祟山峻岭之处很多,也即成了绿林剪径之徒的窝巢。
    有一年,“金刀镇八方”梅仲良,押了一批份量相当沉重的红货镖银,突然遇到剪径盗匪。
    —般情形来说,镖银上插有“海山镖局”旗帜,豫北晋南一带的绿林之徒,个个赏面几份,也就是凡“海山镖局”的镖货,绝不下手行劫。
    可是这股盗匪,却是从秦南九阴山窜来的,匪首叫“吕羽中”,是个新出道的人物,不知天高地厚,就来行劫镖货。
    “金刀镇八方”梅仲良,见此盗匪不知绿林与镖局之间的惯例,一言不合,立即动手起来。
    梅仲良乃是一代刀法宗师,“玄雷神刀”路昆入室弟子,身怀一套“七嵌刀”刀法,称绝北地武林,其“金刀镇八方”称,即由此而来。
    双方照面交上手,经过三十余回合,匪首吕羽中落了下风……
    梅仲良刀走一式“倒贯长虹”,匪首吕羽中身上挨了一刀,自知不敌,败阵下来……
    吕羽中临走时,指着梅仲良道:“十年之内,必报此仇。”
    梅仲良没有追招递上,将其置于死地……听吕羽中此说,认为是败落后,遮丑之言,并不介意。
    但此匪首吕羽中,却言之在心,战败遣散所有喽罗盗匪。
    他独自一人,来到西南江湖,寻访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
    吕羽中这番寻访,在蜀南云灵山果然给他找到一位前辈高手……
    那是“太极门”中高手,云灵山“龙华寺”的松云大师。
    吕羽中投入“龙华寺”松云门下,前后七年过去,果然武技大进……
    为了要报此“一箭之仇”,吕羽中别师下山,找来豫北宜阳“海山镖局”。
    这时“金刀镇八方”梅仲良,已去世一年,只剩下梅芝华、梅采华两个女儿。
    长姊梅芝华已婚,“海山镖局”就由她夫婿“黑豹”阮翼负责当家。
    梅采华尚未嫁人,深居香闺。
    吕羽中心狠手辣,找个月黑风高之夜,扑进“海山镖局”……
    手执长剑,囊藏暗器,来个血洗“海山镖局”,几个回合之下,将“黑豹”阮翼丧命剑下。
    “斗狠、斗凶。不涉色”,盗亦有道,剪径绿林之徒,有这样一句话。
    吕羽中却是毒逾枭獠野狼,杀死“黑豹”阮翼,将其妻梅芝华击昏。
    在梅芝华昏迷中,加以奸淫,事后吕羽中再将其一剑穿胸而过。
    侥幸的梅采华,负伤脱出“海山镖局”。
    吕羽中却并不因此罢休,纵起一把火,把“海山镖局”烧个干干净净,然后离去。
    梅采华遭此惨变,痛不欲生,但她并不横剑自戕,投向最后绝路……矢志要替梅家,报此灭门纵火的血海之仇。
    梅采华变卖过去父亲所留下的田地家产,筹得一笔盘费后,投奔豫东“素衣会”,“素衣会”乃是豫东鹿邑“清晖精舍”,神尼觉慧大师所主持的一个门派……会中弟子,俱是女流,不收男丁弟子。
    神尼觉慧大师,知道梅采华这番遭遇后,十分同情,精心传授浑身绝技,他日使梅采华了断自己的血海之仇……
    觉彗大师除了传授梅采华刀剑拳掌、轻功等各门外,又以昔年自己游侠江湖各地,一手“铁琵琶”秘门绝技传于爱徒。
    梅采华教艺成后,别师涉足江湖,追踪仇人吕羽中的下落。
    梅采华背负铁琵琶,扮装成一个风尘卖唱女子,遍历江湖各地……
    虽然并未找着吕羽中的行踪,但已从江湖探听出吕羽中的来历……“太极门”中弟子。
    同时,再次搜获到一项重要资料……吕羽中已易名为“吕友竹”,有“千臂黑煞”之称经常出没在鄂中水道,剪径掳劫,杀害无辜。
    梅采华追踪找来鄂中一带,从水道船家身上,找出吕友竹的出没行踪……
    据说千臂黑煞吕友竹,最近出现鄂中水道一处“石树湾”镇甸,和一位少年壮士斗剑,结果不但栽了一个跟斗,连他那门歹毒霸道的晴器“烈火追踪弹”,也给人所破去。
    梅采华向船家探听出,击败千臂黑煞吕友竹的那个少年壮土的脸相特征,接着来到鄂南岳口县。
    这日,梅采华骑着—匹骏驴,经过岳口县大街上,不意中遇到了杨森……
    杨森腰佩长剑,器宇轩昂,浊世无俦……跟船家所描述的少年壮士,有几份相似。
    梅采华心念一转,就暗底跟踪,见杨森投宿西门大街一家“明湖客栈”……
    于是,来个毛遂自荐,以卖唱身份,作为进身之阶,果然见到了杨森。
    孤灯一盏,淡影轻晃,梅采华珠喉婉转,向杨森说出当年一段惨痛的往事。
    杨森听到梅采华这页往事,柔肠九转之余,禁不住胸腔热血沸腾……
    剑眉转动,俊眸孕含一层薄薄的泪光,道:“梅姑娘,听您刚才说出这段往事,想不到你我有同样的一段惨痛往事……”
    梅采华朝他注视了眼……看到他这副黯然神情,微感诧然道:“杨壮士,此话怎讲?”
    杨森喟然道:“家父‘南山鹤’杨嘉雄,湘东湘潭开设一家‘雄风镖局’,十五年前,遭仇家灭门所害,留下杨森一个人海遗孤……”
    梅采华明眸闪动,换了个称呼,道:“杨少侠,能否让采华,知道您十五年前的这页往事?”
    十五年前,杨森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就把当时玉面菩提茹真所说的情形,告诉了梅采华。
    梅采华接口道:“杨少侠,照此说来,杨家灭门仇人是‘寒江七绝’五人……目前是否探得这伙人,行踪出没之处?”
    杨森道:“据当年恩师茹真师太所指,‘寒江七绝’盘踞之处,在鄂南荆门山鸦雀岭之麓‘狼牙湾’……”
    轻轻噗了口气,又道:“世事演变,白云苍狗……经过十五年岁月,‘寒江七绝’是否仍在‘狼牙湾’,就不清楚了。”
    梅采华沉思了下,道:“鸦雀岭‘狼牙湾’离此不远,咱采华也要探听吕友竹此獠行踪下落,我等结伴往狼牙湾一行,如何?”
    杨森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缓缓点头……突然想到当时鄂中水道边,“石树湾”那回事上,问道:“梅女侠,您寻访吕友竹下落,踪遍江湖各地,是否闻听到以馒头作暗器的武林中人?”
    梅采华听到“梅女侠”这一称呼,朝杨森脉脉注视了眼……
    继后,杨森说出“以馒头作暗器”这话,不由愣了下才道:“馒头果腹充饥,如何能作暗器使用?”
    杨森将当时夜战“千臂黑煞”吕友竹,岸沿山腰神秘老者一臂之助的经过,告诉了梅采华……接着又道:“杨某衔尾追去,这位老人家脚步神速,转身抖手打来一个馒头……”
    梅采华脆生生—笑,道:“那位老人家并非含有恶意,出手馒头.那是叫你别紧追去。”
    杨森缓缓点头,道:“不错,当时杨某也有这样想法。”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梅采华向店家要了一间客房,向杨森告辞离去。
    第二天晨起,杨森漱洗过后,坐下床沿,正在冥思想索之间,传来轻轻几响敲门声……
    店小二才始端了洗脸盆离去,当然不会是店小二再次叩门,心念闪转,—笑道:“请进来!”
    推门进来的,正是身穿红色裙衣的梅采华。
    每个人都有一种微妙的倾向……若是旨趣相投,或是遇到跟自己有类似遭遇的人,愿意跟对方接近。
    何况,杨森正是一个英姿飒然,风度翩翩的年轻侠士……对眼前梅采华来说,虽然不致意乱情迷,但自然中已有了好感。
    杨森一指桌边座椅,道:“梅姑娘,请坐。”
    梅采华坐下椅子,嘻地一笑,道:“杨少侠,昨晚咱们谈了很多话,却把一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
    杨森一怔,问道:“不知梅姑娘所指何事?”
    梅采华脸上笑意渐渐收了起来,轻轻吁了口气,道:“‘千臂黑煞’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离此岳口南去潜江悬城外,有个‘洛水塘’镇甸,那里有一座‘天虹山庄’,‘太极门’和一个叫‘干水盟’的江湖门派,摆下擂台,较过高下……”
    杨森听到“擂台”两字,不由注意起来……
    过去曾听师父“摘星飞梭”鲁申说过,凡是双方派系之争,码头帮会纠纷,以及私人寻仇结怨,积忿成仇,无法和解时,就摆下擂台,决个生死,来解决问题。
    梅采华又道:“双方为了争夺江边码头地盘,摆下擂台来解决这件事……”
    杨森接口问道:“‘千臂黑煞’吕友竹,会在打擂台时露脸?”
    梅采华道:“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极可能会在‘天虹山庄’擂台中露脸……”
    杨森听到这些话,由“千臂黑煞”吕友竹,联想到“寒江七绝”身上……
    自已对“寒江七绝”底细,来历,仅是当年听恩师茹真师太所说,至于详细情形还不甚清楚。
    昔年“寒江七绝”势力范围,就在此地鄂南一带,这番潜江城外举办擂台,说不定“寒江七绝”也会参与其事。
    杨森心念一转,就即问道:“梅姑娘,‘天虹山庄’所设的擂台,你知不知道何日开始?”
    梅采华道:“就在这三天后……”
    抬脸一瞥,又道:“杨少侠,‘寒江七绝’跟杨家血海之仇,十五年已经过去,现在稍晚数天,谅也不会误了大事……”
    杨森点点头,道:“是的,杨某也有此意……”
    把刚才所想到的说了出来,又道:“杨某当年仅是听恩师茹真师太所说,至于有关‘寒江七绝’的详细情形,还不甚清楚……昔年‘寒江七绝’势力范围就在鄂南一带,潜江城外举办擂台,他们可能会参与其事。”
    两人各怀沉重心事……
    杨森想到“寒江七绝”是否参与“天虹山庄”擂台之事!
    至于梅采华则是关心着“千臂黑煞”吕友竹的出没行踪……这次擂台“太极门”插足在内,而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
    这—来,杨森和梅采华两人,在岳口县城里,逗留下来。
    梅采华一笑,道:“杨少侠,你初来这里,此地岳口县一带,可能我比你熟悉。”
    杨森含笑道:“梅姑娘,别说是这里岳口县,江湖上的情形,你都比我清楚!”
    梅采华两颗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眸子,朝他注视了眼,话题一转,道:“杨少侠,咱们逗留在客栈房中,也是闲着,出去外面遛达走走如何?”
    杨森问道:“去哪里?”
    梅采华脆生生道:“咱们既是遛挞走走,就别挤在城内,不妨去近郊一带,人迹较少的地方。”
    两人离开“明湖客栈”,出西门外向近郊一带走去……漫步聊谈中,梅采华问道:“杨少侠,你可知道武林中‘宇内三奇’此一称号?”
    杨森道:“师父‘摘星飞梭’鲁申他老人家提到过,是江湖上三位玩世不恭的风尘侠隐……至于这三人的底细来历就不清楚了……”
    梅采华道:“武林中所指的‘宇内三奇’,是‘鼓上蚤’孟九,‘石弥陀’虬云,和‘剑中影’莫乙三人……”
    杨森一声轻“哦”道:“有这等古怪的称号……”
    梅采华道:“不但称号古怪,平素行止也古怪……据武林传闻,‘宇内三奇’身怀绝技,神龙见首不见尾,找到那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的晦气,黑道中人闻之丧胆……”
    杨森听来有趣,含笑问道:“梅姑娘,‘宇内三奇’是何等样人?”
    梅采华道:“仅闻其名,未识其人……咱也没有见过,是何等样的人……”
    两人边走边谈,走来城郊一条宁静的岔道幽径,梅采华遥手—指,道:“杨少侠,咱们去那边坐坐!”
    杨森抬脸看去,幽径尽头是一座残墙斑驳的古庙,庙前几棵古松老柏,浓荫如伞,矗立数丈高,树脚处有一列石凳。
    扬森道:“大树下有—列石凳,我们可以坐下息歇!”
    两人来到大树下坐下,梅采华正待找出一个话题时……前面那棵老松树顶,响出一缕“沙沙”之声。
    蓦然一声怪叫:“哎唷,我的老娘,这下要摔成肉饼了……”
    话未中落,“哗啦”一声暴响,那棵老松树之顶,遮天蔽日虬柱盘结中,肉球似的滚下一个人来。
    这座古庙前的古松老柏,树龄少说都有数百年,前面那棵老松,有七八丈高……
    人在树顶摔落下来,即使怀有轻功的武家高手,重则内脏受伤,轻的也得臂断腰折。
    但那人从树顶浓荫处摔下,凌空风车似的滴溜一转,已分毫无伤,好好站立地上。
    杨森定睛看去,是个看来年有七八十岁的老者……
    这老人发如蓬草,一张瘦脸,黄蜡蜡的没有一点血色,身穿一套青灰色短衫长裤。
    杨森发现从树顶摔下的这一老者,看来似曾相识,好像哪里会有见过。
    梅采华陪同杨森,找来这样一个清静的所在,本来可以跟杨森娓娓细语,消磨一段时间,却想不到半空飞下这个老头儿来,感到大煞风景,心里暗暗恼怒。
    老人毫不介意,笑嘻嘻来到两人跟前,朝杨森前施了个礼,道:“这位相公,刚才咱老头儿从树顶摔下,托你的福,没有摔成一块肉饼……”
    朝旁边的梅采华望了眼,又道:“咱老头儿别的本领没有,平时替人拈一支文王神课,看一个麻衣相,混口饭吃……嗯,这位相公仪表非凡,这位夫人也是未来命妇,一品诰封……”
    杨森见这老头儿疯疯癫癫,看来不觉好笑。
    梅采华娇嗔满面,一指老人,道:“你这个老头儿,看来分明古怪,替人拈卦看相,怎会在古庙前的树顶上……别来个班门弄斧,江边卖水,有话不妨说个明白。”
    老人嘻嘻笑着道:“你这位夫人说得真对……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地盘,咱老头儿这个拈卦看相的,城里大街挤不上,小巷不能留,只有爬上一棵老松,喝口西北风……现在两位相公,夫人来到,布施一下吧……”
    老人又向梅采华打拱作揖施个礼,道:“好夫人,好太太,咱老头儿五脏庙,翻了家,饿得不好受,随缘乐助,包你多福多贵,连生十二个责子!”
    梅采华是个玉洁冰清的姑娘家,这老头儿却是左一句“太太”右一句“夫人”,听得脸蛋儿火辣辣一层红热起来。
    又羞又怒,从袋囊取出一块碎银,纳入掌心,娇叱声道:“要钱么……接住!”
    用了“甩手箭”打法,“唰”的一股掠风声起,一道白光,直向老人太阳穴打来。
    老人不慌不忙,瘦削的肘臂向外一招,中食两指,已把梅采华打出的银子,接个正着……
    哈哈大笑,道:“多谢夫人,这里银子已是够买两斤狗肉了。”
    杨森见老人用听风接暗器手法,接下梅采华的银子,看来不由技痒……
    取出两枚铜钱放在手掌,抖手抡腕,用了打“金钱镖”手法,右手翻掌而出……“唰唰”破风声中,直取老人双目。
    老人身形一长,张口一吸,两枚铜钱,已落进他的嘴里。
    猛一张嘴,铜钱已入掌心。
    老人哈哈一笑,向杨森道:“相公,无功不受禄……这里是岳口城西门外‘藏龙坡’‘文殊古庙’,咱老头儿做个顺水人情,庙里文殊佛肚中有把剑……剑到手后,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而回……”
    话到这里,又是哈哈一笑:“相公,下手要快,不能错过机缘,咱老头儿今日少陪……”
    说到这个“陪”字,身形拔起,疾如鹰隼,飞出五六丈外,眨眼间三起三落,已不见后影。
    杨森不由诧然怔住。
    边上梅采华道:“杨少侠,刚才那疯老头儿说的,不知道有没有那回事咱们快进古庙里去看看!”
    杨森听到这话,倏然也给想了起来!
    两人疾步进入“文殊古庙”……庙殿尘埃寸厚,墙角蛛网布结,正中供着一尊佛。
    由于年代修久,文殊塑像的面目,已漆黑朽腐,看不清楚。
    梅采华又道:“那疯老头儿说,剑在文殊佛像肚中,咱们近前仔细一看……”
    两人走近佛像前……这尊塑像有六七尺高,但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梅采华一嘟嘴,又在道:“杨少侠,那老头儿疯疯癫癫,给了他钱,还耍咱们猴子戏……回去吧!”
    但,杨森却并没有这样想法……
    师父“摘星飞梭”鲁申,武林中有暗器一代宗师之誉,可是刚才老人这套接暗器手法,看来不在自己师父之下……分明是个不露真相的风尘侠隐之流。
    这位老人家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空穴来风,跟自己开这个玩笑。
    杨森心念闪转,向梅采华道:“梅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妨看个仔细!”
    他把文殊塑像看个仔细,并无异状发现,灵机一触,想了起来……
    眼前所看到的,只是文殊塑像的前面半个身体,后面半边,贴在墙壁上……何不把塑像转过身来一看。
    杨森有了这样想法,双臂贯劲,攀住塑像身体,使劲—用力,响起“轧轧轧”声,把塑像的身体转了过来……贴壁的背部,朝向外面。
    腰背处,有一口婴儿手拳大的小孔,似有—缕绿芒,一闪而灭。
    杨森有此一发现,心中暗暗惊诧不已……
    一尊腐朽的塑像腹中,如何会有绿芒射出,显然内有蹊晓……
    倏即左右两手戟指,伸入塑像腰背孔里,再一使劲,分向两面拨开。
    这尊塑像乃是石泥所雕,年代已久,也已朽蚀腐败,几响“格格”声中,石泥斑驳坠地,挖出一口尺来方圆的窟窿。
    杨森探手伸入塑像内部,四下一摸,果然摸到一件长形,硬梆梆的东西……
    取出一看,果不出所料,是—柄长有三尺四五寸的古剑,……剑身闪射出一抹暗蓝色的光芒。
    旁边梅采华轻轻“嗨”了声,道:“杨少侠,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一点不疯,真有这么回事的!”
    杨森含笑点头……
    古剑亮出剑鞘看去……一泓蓝色精芒,缭绕闪射,令人耀目。
    再往剑柄看去,上面有刻着隶书“真刚”两字。
    杨森侧脸道:“梅姑娘,这是一把‘真刚宝剑’!”
    话落,纳剑入鞘。
    梅采华突然想了起来,道:“杨少侠,那个疯老头儿,教咱们下手要快……可能还会有人找来这里……”
    杨森解下自己原来长剑,将“真刚宝剑”佩上腰间。
    梅采华嘻地一笑,道:“杨少侠,你把解下的长剑,放进塑像肚子里……即使有人找来,发现此剑,对方一时分不出是真是假,也不会衔尾追踪咱们……”
    杨森含笑点头道:“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把解下长剑,放进塑像腹,又把塑像移上原来位置……杨森知道自己有渎文殊佛祖,就向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庙外隐隐传来远远说话之声。
    梅采华催促的道:“杨少侠,咱们快走,有人找来这里啦……对了,那疯老头儿说过,剑到手,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回去!”
    两人纵向“文殊古庙”后殿,看到一扇敞开的破窗,身形—坐,双双蹿窗而出。
    (潇湘子扫描勿风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转载请保留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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