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单骑历险
    石拐杖自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的道:“你道黄龙堡收拾不了你这个眼中无人的狂妄小人吗?”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迟堡主,作主下令的人应该是你,不是石拐杖吧!”
    迟囚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石贤弟,此事由愚兄作主……”
    他转头对敖子青冷笑道:“敖大侠是武林中名震一方的豪客,你这年轻人的性子还没有磨掉多少嘛!”
    敖子青一拂衣袖,轻蔑的睨了石拐杖一眼,不屑的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况且,在下也不打算改了。”
    迟囚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据老夫所知,敖大侠一向淡泊名利,怎么会对什么武林盟主感到兴趣呢?再说,风云榜内记录的东西是不是真如传言的那样也还说不定,阁下何必认真,伤了和气呢?”
    敖子青抿抿上唇,冷漠的道:“既是这样,堡主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得一本有无价值尚不知的东西,不如仍由在下带着,彼此也免伤和气。”
    石拐杖冷冷一哼,自旁边插进话来:“你说的倒好,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有没有价值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敖子青冷煞的道:“办不到!”
    迟囚的面孔上倏而浮起一丝怒容,但随即又用一抹微笑掩住了,他拂拂衣袖,平淡淡的道:“敖大侠,老夫已做厂最大的让步,野地坪一战,本堡数十位好手,六十多名弟子,都承阁下成全了,老夫至交梅林门之主白尊也叫你生擒了,老夫至终没有一句话,阁下也该知足了。”
    敖子青淡淡的道:“贵堡大军压境,白门主先行启衅,燃起战火,怪不得在下,大雷教的六当家不也伤在贵堡人的手下,大雷教以一教之人,力敌黄龙堡、梅林门、巫刀门之合并,该知足的是贵堡了。”
    迟囚毫无表情的道:“好像所有的道理都叫阁下给占住了?”
    敖子青闭闭眼,冷然道:“事实如此。”
    迟囚双手握紧拳头,愤怒的道:“老夫再问一次,敖大侠你肯不肯接受老夫的条件?回答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黄龙堡内现在除了本堡弟子外,还有梅林门、巫刀门的好手,这股力量可以使上千人给活剥了。”
    敖子青断然道:“你应明白在下的答复!”
    迟囚沉宏的道:“老夫曾听白贤弟道,敖大侠性子很傲,连他都不屑答理,老夫本不以为然,想不到比他所言更为不知好歹。”
    赵光晨冷厉的口音随即响起,道:“那就叫他这一辈子再也狂不起来!”
    说着,其快无匹,已骤然闪至敖子青面前,敖子青洒脱的一笑,道:“这么快就动手了?”
    迟囚双目精光倏炽,宏声道:“赵光晨退下,这位朋友很有骨气,老夫十分欣赏。”
    敖子青细细的嗯了一声,缓缓的道:“多谢堡主夸奖!”
    石拐杖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却淡漠地向敖子青道:“敖子青,堡主对你客气,你不要以为自己能够翻上天了,老子今天头一个不饶你,不用动一兵一将,老子一个就够了。”
    敖子青的脸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煞气,他静静的道:“如果你是冲着在下来的,在下全部接下,决不含糊一句。”
    迟囚忽然微一摆手,沉缓的道:“石贤弟,敖大侠伶牙利嘴,你不必再与他逞口舌之快,老夫心中已有腹案,或许双方还有和平解决的办法。”
    敖子青冷森的道:“那是最好,在下实在也不愿再多伤人命,堡主有何良策,可以减轻贵方的损失?”
    哮天狼赵光晨气得大吼一声,怒叫道:“说什么减轻我们的损失,我看你是害怕了,赶紧找台阶下,亏你还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真是下流可耻之极!”
    敖子青厉声道:“赵光晨你听着,就凭你这凡句话,今日你已断难活命!”
    赵光晨咬牙切齿,暴怒的吼道:“姓敖的,在下接下了。”
    石拐杖正待开口相激,迟囚已轻轻摇头阻止,沉沉的道:“敖大侠,依老夫之意,老夫实不愿在江湖中落个强取豪夺,群打群殴,罔顾江湖信义之名,所以老夫不打算以众凌寡,但是,你既来此,又如此狂妄,目中无人,老夫也咽不下这口气。”
    敖子青寒森森的一笑,低沉的道:“有什么话直说,在下听腻了这些废话!”
    迟囚哼了一声,生硬的道:“老夫想识阁下的武学造诣,如果不弃,老夫想请敖大侠与本堡几个人物比试比试,胜负双方皆不得有怨言。”
    点点头,敖子青冷冷一笑道:“可以,不知堡主打算如何个比法?”
    迟囚冷静的道:“阁下的武功老夫早已听说了,以本堡的角色那几下子只怕不是阁下的对手,老夫想占个便宜,如果敖大侠闯得过本堡安排下的三位高手,老夫自无二活,亲自送阁下出堡,决不为难,如果阁下不幸落败,遗憾的很,就请阁下将风云榜搁下。”
    敖子青闻言之下,心腔不由大大的跳了一下,心中忖道:“黄龙堡原本高手如云,如今又有巫刀门、梅林门的人相助,还有像石拐杖一类的人物,莫说三关,只怕一关也很困难,若不答应,他们群起攻之更为不妙,而且也落他们口实……”
    敖子青一昂首,凛烈的道:“在下如果骑虎难下,过会儿比试时,还请贵堡手下留情,否则在下只怕不堪一击。”
    迟囚深刻的笑笑,颔首道:“敖大侠果然爽快,那么就这么决定了,请敖大侠移步到比试场。”
    敖子青离座行出,向迟囚一伸手,道:“堡主,请!”
    迟囚领先向外走去,石拐杖抢先两步在迟囚身边低沉的道:“迟兄,别忘了老夫!”
    敖子青冷清的笑笑,跟在其后大步行出大厅之外,两边待卫亦鱼贯跟随而出,个个面色沉重,紧绷如弦,有一触即发之势。
    他们走到了大厅右侧的一片空地,迟囚带领黄龙堡的上下与敖子青对峙而立,双方站好了位置,迟囚缓缓回身,沉和的道:“请咱们几位朋友出来。”
    随侍的四名青衣大汉,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迟囚阴森森的道:“老夫闻说敖大侠身手超绝,已到了无人地步,待一会儿,场中比试,对本堡的不才,还希望阁下多多指导。”
    敖子青温文的向迟囚一抱拳,道:“贵堡卧龙藏虎,高手如云,堡主更是名震天下,威扬四海,在下献丑了。”
    正说话间,自房舍内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步履声响,来的人可真不少,各形各色的人物,显示黄龙堡早有准备,敖子青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的面孔,那目光,悠远深邃,无人知道其中包涵了什么。
    敖子青暗里吸了一口气,冷漠的道:“堡主,时候到了吧!”
    在迟囚身后倏而传出一阵狂笑,三个形态容貌迥异的老者已向前迈进一步,三人都着灰衣,两胖一瘦,须眉皆白,面孔深沉而冷,大叫道:“堡主,头一场由咱们三兄弟领功吧!”
    敖子青毫不畏缩的瞪着这三个老头,心想:“这三个老小子莫不是迟囚的昔年手足弟兄,人称三煞手的梁飞,宋都、檀锋?如果是三个人露面,事态严重了。”
    三煞手之首——天煞梁飞这时毫表情的牵动了一下唇角,幽冷的道:“敖子青,虽然听说你功力极高,但是,老夫不信在黄龙堡三煞手合力之下,你犹有生还的机会再闯第二关。”
    敖子青平静的道:“天煞梁飞,地煞宋都,人煞擅锋,你们都又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不想寿终正寝,死于非命将会万世不得超生。”
    三煞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敖子青,六只眼睛,冷冷而尖锐,有一股令人极度寒栗不安的无形威仪,神态之间,有着无可言喻的愤怒。
    人煞檀锋双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他微微一顿,道:“姓敖的,任你有通天本领,你今天插翅也难飞上天。”
    哼了一声,敖子青生硬的道:“在下根本不想走,何必生有翅膀,如果在下要想,没有翅膀,凭你们也拦不住。”
    天煞梁飞面孔上的肌肉不可察觉的一动,他深沉的道:“敖子青,你过于自信,只怕今天你得不到个善终,横死于此,老夫也为你感到可惜,不如早早弃械投诚,老夫饶了你一命。”
    敖子青没有丝毫表情的瞪了天煞梁飞一眼,冷冷的道:“三位老朋友,如果你们不好好考虑,很快的你们会得到想不到的悲惨的结果。”
    地煞宋都缓缓转身,浅浅一揖,道:“三煞士请示堡主,第一阵由我们三人上。”
    迟囚轻轻的道:“三位老兄弟,你们请先退下,这一阵有人招呼他。”
    站在队伍最后一排,一位褐发披肩的老人,这时稳健的踱步而出,向迟囚恭谨的躬身施礼道:“堡主,狂剑九霄君无敌请命了。”
    迟囚微微的点头,表示同意,狂剑九霄君无敌向敖子青打量了一番,沙哑的道:“老夫狂剑九霄,这条老命活够本了,想请敖大侠你送行。”
    敖子青面容肃穆,沉稳的道:“区区敖子青得罪了。”
    君无敌冷森的看了敖子青一眼,右手长剑已斜斜羊起,苍劲的道:“老夫就以这把九霄剑与敖大侠印证一番。”
    敖子青淡淡一笑,手握鬼萧,轻悄的一转,断刃出鞘,一溜侵人的寒芒,宛如是极西迎魂的电火,他身形徽斜,猝然一个大翻身,口中叫道:“请!”
    “请”字始从敖子青口中吐出,他瘦削的身躯已像被一根强有力的弹簧猛然弹起。
    君无敌同时向前移出两步,手中虹影骤涨,宛如天骄纵横,疾利无应的向敖子青拦腰斩到!
    像煞一只白云霞殿坠落的滚桶,若一溜流星的曳尾,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在那疾斩而至的虹光边缘连连翻滚,共达十三次。
    他的身形倏忽升起七尺,而就在他以大鸟般飞起的刹那,一溜晶莹的星芒已泻向狂剑九霄君无敌的面孔七窍五官。
    君无敌的九霄剑宽窄大约有三指,约有七尺长,剑刃锋利,稍一晃动,剑身即闪射了耀眼的光芒,看过去箫煞极了。
    君无敌脚步轻悄奇妙的一旋,头项迅速摆动,堪堪躲过敖子青那断刃的一溜寒芒,同时,他手中长剑已连挥了五十三次,左掌却又如闪电般,神出鬼没的向敖子青肋下劈去。
    敖子青的身躯那么轻渺的移出,如一个没有实体,难以捉摸的幽灵,鬼箫又似雷神的铁锤,厉烈的自另一个方向转击而上。
    君无敌的利剑疯狂的反卷迎拒,似一条斑斓的毒蛇,歹毒而狠辣!
    在一片清脆而又急密得有如万点冰珠投落玉盘的轻响中,两条人影猝然分开,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缠斗于一处。
    闪电般的,在几乎是刹那开始,又在刹那结束的时间里,激斗中的二人,已连连互相攻拒了三十六次,一次比一次快速、利落。
    迟囚依旧冷淡的卓立不动,然而,他的双眼一直没有遗落场内的任何微小动作,在他满布皱纹的面孔上,已明显的流露出一片杀机。
    这时——
    敖子青手上的鬼箫做了二十六次幅度微小的挥动,箫端的断刃眩迷的挥晃,刹时狠打猛击的攻了二十六次,君无敌已被逼退了三步。
    在对方游移飞荡的闪击里,敖子青的断刃再一次碰开了对方那长而耀目的剑式,他注视着对方,瞳孔中反映出君无敌那长发披散的冷厉面孔,他依然挺立不动,以静制动。
    君无敌心中迅即闪过一个念头:“对方功力之高,早已超过自己所可以想像的;太可怕了……”
    他的瞳孔中闪耀着极度落寞的神色,他心中明白,对方的所学不是这一辈子能够及得上的,心一横,他豁出去了……
    于是——
    绚烂的彩芒扩泻在空气中,时而融为一团,时而分成几缕,时而呼号如风,时而朦胧如雾……
    但是,这一团,还千缕,这风,这雾,却在一片冷电中受到牵制,他的光芒发挥不出来,在那有如漫天罗网的剑影下显得迟滞呆板。
    极为迅速的,场中二人的龙争虎斗,已在极短的时间里互展了六十余招……
    严格论起来,狂剑九霄的剑术是奇妙而精湛的,功力精博,他一身卓绝的武功,却不常与人动手,他在黄龙堡的地位非常尊贵,平时深入简出,闻说近二十年来,他从未与任何人真正较斗过,迟囚对他异常器重,若非今天这种场面,他是不肯轻易出面的。
    很不幸的,他一出马,就碰到了功夫深奥的敖子青,他纵使能与敖子青较量一时,但他深湛技艺却不会是敖子青的对手。
    场中——
    一连串的剑光弧彩,蓦然在数十双眸子注视下迸溅四射,又幻为长带、山岳,在这奇异而美妙的光影幻彩下,仿佛堆砌成一个硕大的牢笼,又一条绚丽的虹芒即宛如困在牢笼中的长虫,左突右冲,毫无办法,岌岌可危!
    迟囚清逸的面庞上起了一阵痉孪,有一股寒冽的感觉浸蚀着他,心中凛然:“不可思议,敖子青才多大年纪?君无敌的九霄剑他至少浸溺近五十余年,如何今天一使出来,碍手碍脚的,对方的功力真是强烈到这等地步?唉……”
    随着他的叹息,侧翼的三煞手之首天煞梁飞低沉的道:“堡主,咱们一起上吧!”
    迟囚右手缓缓举起,阻止他道:“目前不宜,姓敖的,纵使过的了第一场,也不见得胜得了第二场,我们等着机会。”
    这时——
    敖子青一口真气贯注双臂,有如骤雨狂落,断刃急速得无可言喻的连连刺、劈、扎、戮,似漫天波涛,滚滚不绝!
    君无敌一头长发,随风飞舞,目睁如炬,手中九霄剑奋起抗拍,似流水长连,彤云集聚!
    就在一连串的剑刃撞击中,仿佛来自深地幽府,五枚发亮的虎头镖,带着凛烈的呼啸风声,朝着敖子青的身上汇集射到!
    敖子青骂道:“卑鄙!”
    他脚尖旋地,断刃犯翻而起,同时荡开五枚暗器,手腕一缩一翘,又及时截住了君无敌如毒蛇般跟随削向他的九霄剑。
    君无敌见对方只闪晃出差一丝的空隙里,不但打落了自己属下五颗星的暗袭,又架开了自己的攻势,对方身手如此冷厉快捷,叫人不知从何估计对方的实力,他不禁感到面上无光,口口叫道:“五颗星,别给老夫丢脸!”
    刚才发暗器伤人的是君无敌的属下五颗星,他们见君无敌处在不利的状况,联合出手,如果不能伤了对方,至少也达到干扰的目的,现在一听君无敌的叱喝,个个脸上有讪讪之色。
    敖子青疾雷电闪般猛劈君无敌三十一刃,朝君无敌微微一笑,道:“阁下好风范!”
    在他说话的同时,“呱”的一声爆响,君无敌的衣衫已被敖子青的断刃削落一片。
    “一个耸升,漫天遍地的光芒,弥弥荡荡,反手十五刃与君无敌紧随的剑势倏接又分,他的鬼箫一抖一颤,断刃洒出奇异的千万寒光莹芒,锐风纵横中,他向君无敌淡淡的道:“咱们分出胜负即可,阁下以为如何?”
    君无敌又被敖子青逼退了三步,他冷漠的启口道:“没有生死,就不能停手。”
    敖子青极险的自一片虹芒下穿过,故意轻松的一笑,道:“人生还美好的很,阁下何苦来哉呢?”
    口中讲着话,冷不防君无敌使了一记险招掠身而进,敖子青瘦削的身躯,凌厉的旋身环侧,倏出十七刃六腿,长身跃起,雍容不迫的叫道:“老朋友,别急躁!”
    敖子青洒脱的一笑,豪光向四面如波涛般涌去,将君无故逼的无招架之力。
    如瑞雪缤纷,如浓雾弥漫的冷电精芒又蓦而合拢,萧影如山,纵横飞舞,紧紧地围着君无敌晃掠游移的人影。
    敖子青心中忖道:“对方派出的人,已属顶尖之流,劲力沉厚,出手猛辣,攻守之间更是滑溜无比,若不速战速决,下面的两关,只怕不易对付……”
    敖子青在思忖中,将精神聚成一点,贯注于他的“飞刃斩”中,每一轻颤里,俱是罡气回旋,每一招式都那么千变万化,每一挥舞都是令鬼哭神号。
    鬼萧在敖子青手中使来有如雷神的巨锤,断刃又如电闪的光芒,幻映组成一片目眩神迷的奇异景象,足叫他的任何一位敌人丧胆。
    敖子青倏然吸入一口长气,借着剑身一弯一弹之力,他已倏然升空寻丈,在空中一个转折,仿佛一道圆桶,有如一条经天长龙,自空中舒卷而下,冷厉的叫道:“石破天惊!”
    君无敌的长发已根根倒竖,手中九霄剑舞成一片浑厚而绚丽的光墙,光墙周遭劲气排荡,滚滚翻翻。
    闪跃着重重冷电寒光,光龙翻滚着暴卷急迫,炫目的光辉猝然直冲霄汉,空中匹练般的光龙略一盘旋,犀利而猛辣的横扫而出!
    这片光芒迅速的与君无敌舞起的光墙接触,一连串的叮当脆响骤起,火星如天际银河洒落,纷纷四溅,君无敌已踉跄退出三步,他的灰衫前襟已不知去向,仅听到“唰”
    的一声。
    大吼一声,九霄剑的虹光又猛烈的掠到,与飞来的光弧绞缠成一团。
    细窄而锋利的剑身在敖子青身旁飘然转回,荡起一抹丈许长短的半圆光带,周遭空气微旋,被带得波动不已。
    敖子青长笑一声,身形倏起,在半空中一个翻滚,断刃的尖端斜劈而下,仿佛极西的电火,动作中毫无息止的,一气呵成。
    与那滚桶般的光芒互撞“叮当”互响起处,君无敌已被震退,手臂酸痛麻木,虎口热血流淌,九霄剑差一点出手。
    从头至尾,动作的经过几乎在刹那间开始,又在瞬息间完成,快得只及人们眨眨眼的时间。
    君无敌大吼一声,狠厉的狂叫:“蒙你慈悲了!”
    君无敌手中九霄剑抖得直响,奋力急扑上去,他满头大汗,心中深深一叹:“老夫命休矣!”
    一丝奇异的笑容浮上敖子青嘴角,那股浑圆的,若滚桶般的光辉又斩向敌人,略一盘旋,威力慑人的卷飞向君无敌面前,来者是这么浩荡,宛如长江浪涌,不可力敌。
    “当”的一声巨响,其声惊心动魄,在这刹那之间,滚桶般的毫光长射过处,血肉纷溅,君无敌在一声惨嗥中肚肠横溢,尸横于地。
    寒光骤敛,敖子青持箫站稳,他不可察觉的在暗自喘息。
    迟囚的面孔上微微痉孪了一下,却淡然一叹,道:“敖子青,你下手未免太狠毒了。”
    敖子青长长吸了一口气,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淡然的道:“在下原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迟囚生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道:“不错,你的手段跟你的为人一样残暴不仁,你死有余辜!”
    敖子青冷冷一晒,道:“这句话应该由在下来说,在下已经一再让步,可惜君无敌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在下为他感到可怜。”
    迟囚没有一丁点愤怒,也没有一丝儿懊恼,语声幽远而冷酷的道:“敖子青,下一场就是送终时刻,你最好能把握住自己的生命,献出风云榜来……”
    敖子青古怪的看了看迟囚,半晌,他清雅的道:“如果堡主现在鸣金收金,还来得及,晚了,你恐怕会后悔不及……”
    敖子青说到这里迟囚蓦然厉声叫道:“盾矛双雄,还不动手!”
    两个一胖一瘦的中年汉子掠了出来,站在敖子青面前五尺的地方。
    那胖者,一身横肉,凶神恶煞般的面孔,他是邵雍,瘦者像貌狰狞丑陋,他叫邵力!
    敖子青古怪的微笑一下,朝盾矛双雄拱拱手,揶揄的道:“二位老兄请了,两位叫盾矛,何不乾脆叫矛盾,因为你们怕死,又不自量力,这岂不矛盾,叫盾矛一点也不通。”
    邵雍怒极了,他暴雷似的大吼道:“敖子青,你这小子心狠手辣,狡猾透顶,今天有你瞧的。”
    敖子青面色倏而寒了下来,朝两人冷森的一瞥,冷然道:“你们——将和狂剑九霄君无敌遭到同一命运,一个也别想逃。”
    邵力极为愤怒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生硬的道:“敖子青,一山更比一山高,你休要夸口,任你三头六臂,今天也要将你分尸放此。”
    敖子青肃然道:“姓敖的,还不会将你们两个看成人物。”
    “你这个胆上生毛的小东西,小子,你就试试你自己有多大道行吧!”
    邵力亦狂傲的大笑,道:“你吓到咱们兄弟头上来,那是你不长眼睛,只有认命了!”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废话少说两句留点力量在拳脚上吧!”
    他轻轻一探手中的鬼箫,虽然只是悠悠抛抛手,断刃却在冷电闪耀中掠起一阵刺耳的风雷啸声,“嗡”“嗡”直响。
    全场静寂如死,悄无声息,沉重的呼吸,紧张的神情,汇合出一片萧然的气氛,有着尖锐,有着凄厉电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敖子青冷酷地展出一丝微笑,猝然朝着邵力冲去,刃芒暴涨如虹下,又猛可倒翻而回,银弧紫电交相纵横,照面之间,已将丑陋的邵力逼退七尺。
    于是,另一场激战又展开了——
    邵雍早已出手,威猛无伦的自侧旁扑到,邵力又自另一个不同的方向揉身抢进,奋力攻到!
    敖子青狂笑连连,左右开弓,前门弧后化点,刃刃重叠,弧点穿飞,像一片银色无缝的罗网,又似满天的寒星殒落,奇极了,也好极了。
    盾矛双雄,在敖子青招式的浩翰威力下,不由不退的闪挪而出,竭力还攻,敖子青身形倏掠倏晃之下,又将两人逼退五尺,接着一个大翻身,混身上下闪耀着无数明亮而烁丽的如电精芒,似是一口圆形的滚桶,就像来自天际般笔直地射向盾矛双雄。
    “石破天惊!”
    邵雍大呼一声,手中盾牌“铿锵”微震,一口气向敌人反攻出十一腿六盾。
    “唰唰唰”连声闷响中,一支沉重的长矛,宛如漫天幻影迅捷已极的飞掠而出。
    于是——
    那道滚圆的劲气在空中猝然摇晃了一下,仍旧朝敌人直射而去,邵力怪叫如雷的跳开,手中那支长约七尺的巨矛尖端锋利的部份已被切断,邵雍虽然怒力斜身而出,手中盾牌被刮落一片。
    邵力双目如火,暴辣的大吼:“力穿山河!”
    那支被削断的长矛,在刹那间呼轰砸上,如儿臂也似的矛身,似怪蛇般骤然卷至!
    邵雍的盾牌亦同时出手,猛砸对方胸腹,左掌推出如山劲气,力阻敌势,他的右足也同时抬起,蹴向对方下盘!
    断刃的光芒像煞烈阳的第一线光辉,灵活的闪晃了一下,又猝然回射,动作快逾电光石火的,几乎令人没有丝毫思忖的余地。
    招式甫起,敖子青已斜闪三步,向盾矛双雄猛探四十一刃又倏然溜出!
    敖子青双眸煞气毕露,鬼箫上的断刃狭窄的锋刃,已连续如雷电齐作的架开了盾矛双雄攻到的五盾、三矛、十掌、六腿!
    没有任何迟疑,如行云流水那么洒脱,那么自然的闪游飘移,来去似乘风御云,反手之间又将盾矛双雄逼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这时,双方已经激斗了三十余招,在这三十余招中,盾矛双雄连思考一下的短暂时间也没有。
    邵雍拼命杀上,大吼道:“杀啊,杀你这个刽子手!”
    愤怒的吼叫独在空气中袅绕,敖子青又向二人各击了十四刃十六腿,右闪左挪之下,语声沉冷得仿佛自海心传出:“如果你们有能耐,在下不反对!”
    敖子青就地一个盘绕,似狂风一掠,分上中下向两名敌人再度连续劈出十二刃,剑身嗡然震响中,他分别踢出五腿!
    邵力那支褐色长矛仿佛是雷神手臂,如夺人魂魄之刀,又似隐冥中的山岳,轰然不绝,含着极大劲道往返撞击不息。
    邵雍一如幽灵野鬼,却在刹那间游走起来,闪击奔移,出招快狠至极,霍霍盾影交织重叠,成山,成海,如浪似涛,这正是他的绝技之一:“开大辟地”。
    敖子青将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遍布全身穴脉,流畅已极地呼吸循转,随着那一口真气的回环,他瘦削的身躯在矛影、盾气里翻飞穿掠。
    盾矛双雄二人皆身负超世奇艺,一人不见得能胜得了对方,可是,他们不敢置情,以两人合作无间的联手,还处于被动的劣势!
    两人迅速的游走换位,在可以相互掩护的角度下疯狂地攻击着敌人,他们气极了,恨极了,当然,他们心中也怕极了。
    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又继续了五十招,这五十招中,邵雍的右臂被划了一条血沟,邵力的衣衫亦被对方凌厉的断刃割下一大块下摆。
    其实,双方的闪移攻拒,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压力在逐渐沉重,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斗,双方的激斗已呈胶着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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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石屋索密
    敖子青十分明白,他的二名对手俱属当今武林中拔尖之材,纵使自己武功再强,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对方收拾下来,他反而心情平和。
    敖子青功力深沉宛如浩海汪洋,他的招式玄妙,变幻迅速,他断刃上幻起的,是无尽无穷的奇异弧点,诡谲的圈线……
    于是——
    寒光交互纵射,碰击,一溜溜的火星在空中飞溅,环舞,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中都明白,高手搏命,生命之分就往往在一些极度细小的疏忽上。
    敖子青看得出对方有些焦虑,攻守之势微微紊乱,他口中讽刺的道:“盾矛双雄看来从此别在江湖上闯字号,也休再自夸什么英雄好汉,今番两位也不过如此,在下倒是高估了你们。”
    邵雍盾影交舞如雷而下,破口大骂道:“敖小子,不要太得意,胜负未分,我们兄弟是铁铮铮的汉子,还怕了你不成?”
    敖子青稍沾即走的展开游斗,想激起对手的怒气,他冷漠的道:“如果你们这两三下把式,以二敌一,能称为铁铮铮的汉子,天下没有瘪三了。”
    邵化粗旷而猛厉的嗓子大喊道:“你不必跟我们兄弟耍花招,拳脚上见真章,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英雄!”
    敖子青大笑道:“拳脚上见真章,两位难道还看不出双方的实力吗?”
    邵化神鬼不觉的猛戮六矛,偏身挪出,却冷冷沉沉的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断言胜负!”
    敖子青扬声笑道:“那就让你再看个分明!”
    刹那间——
    双方的攻势又趋转剧烈,寒芒挥霍,冷风刺骨,人影越转越快,像煞走马灯里的圆影,无休无止的往来追逐,回环晃掠,令人难以分清哪个是哪个。
    迟囚两眼丝毫不瞬的注视着斗场,他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出场中的情况,他忽然厉喝道:“杀掉他,每个各赏黄金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迟囚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他深知钱能使鬼推磨。
    敖子青优美地自邵化的长矛中穿过,一连十刃逼退邵雍忽冲跃起,迅速的道:“想不到在下有这么高的身价,多谢你抬举,迟堡主。”
    语声未落,人又已猛然而下,敖子青在骤然间面色变得冷板,像是一座雕像的脸庞,毫无表情,他在挪移中,断然喝道:“是你们自找的!”
    身形有如大鸟般倏然暴起,一片如山掌劲挟着万钧之力猛然扫卷。
    邵雍的盾牌飞舞得呼轰生风,他暴怒的吼道:“小子,你欺人太甚!”
    敖子青迅捷至极的向两人飞快进击,一面冷冷一笑,道:“在下更是欺你们无能,如何?”
    蓦然——
    敖子青“呼”的倒向尘埃,贴着地面只有寸许的直飞向邵雍,邵雍挪身躲避之下,倾力击出五掌,罩向敖子青后脑背脊!
    在这刹那之间,人影闪晃,盾、矛、掌、腿,亦如影形的紧跟着敖子青身后攻到,密度之大,只怕连微小的蚊蝇也很难以飞脱!
    没有停息,敖子青如电火般一个翻转,断刃快得不能再快的上下截拦那些如雨点般攻向他身上的兵刃,掌力,身形一侧,右掌五指弯曲如钩,猝然向邵化抓去,力道十分惊人。
    这时,场外的迟囚目光一闪,惊骇的大叫:“邵化,当心!”
    邵雍的盾牌,亦在此刻忽然砸向敖子青的双腿,谨较敖子青的五指抓人稍迟一丝!
    双方的动作都是间不容发,奇速无匹,敖子青狂笑一声,右臂倏抖,斜切邵雍,自己左掌依然原式抓向邵化胸腹。
    这时——
    一声有如鬼号似的痛苦嗥叫,划过天空,血光迸溅,一大片沾着血迹的碎肉及内脏纷纷洒落。
    而同一个时间,邵雍捂着胸脯踉跄退出七尺之外,面色蜡黄,殷殷鲜血自他捂着胸脯的双手指缝中,如泉水般往外涌流不已。
    邵雍目毗皆裂,他撕肝裂肠的大叫道:“化弟啊——”
    邵雍仅存一口气,吼叫声中,右手盾牌倾出平生之力脱手飞出,含着足以击毁山岳之威砸向敖子青微驼的身躯。
    一声沙沙闷响,像空中的星带着一条长长的曳尾,而正当余音尚在空气中绕回之际,敖子青的身躯奇异的一闪,猝而斜斜冲向邵雍来。
    而当他身形冲向邵雍的刹那,盾影已“呱”的一声贴着他胸腹掠过,白色的碎布与血肉纷飞中,断刃锋利而狭窄的剑刃亦“嗤”的一声轻响,整个插入邵雍坚硬的头颅内!
    邵雍没有一丝声息,他可时至死时,犹不能相信敌人在他盾牌攻击下,还能反击回来。
    邵雍头顶上有一条寸许长的裂缝,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浆,正自这条裂缝中缓缓溢出。
    在敖子青与盾矛双雄以命相搏的过程中,其时间之急促与短暂,尚不及人们三次眨眼的功夫,却没有一个人能插进手,黄龙堡的高手们,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对两人有所帮助。
    在拼斗的最后,敖子青频频以险招杀敌,他的背后有一道皮肉翻卷的口子,血迹淋漓,而他的双腿下被邵雍的盾牌砸了一记,忍住刺骨的痛楚,没有一丝呻吟,他咬着牙忍住!
    所有在场的人全部静寂了,几乎连多喘一口气,都觉得乏力,他们一双双眼睛,亲眼目睹敌人的凶、狠、残,他们不相信眼前真是个“人”。
    在黄龙堡的队伍中,突然有一声泣血般大叫道:“敖子青,还命来——”
    有四条人影同时飞掠出来,他们都是着灰衣的彪形大汉,他们一照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个个狠攻猛打,招招要害。
    没有人喝彩,没有人阻止,有的只是紧张,悲叹与怜惜……
    敖子青不管腿上那记刺骨的伤害,一声裂帛入云的长啸起处,身形才起又笔直地扑向早已双目尽赤的一名大汉。
    这人浓眉大眼,他的面容已扭曲了失去了原状,他神经质的凄厉狂笑着,手中腰刀抖得虎虎生风,在一片呼啸的锐风中,毫不闪躲的迎向敖子青。
    一个斜蹿,一名大汉手中双刀挥起毕生之力,猛然击向敖子青头颅、头项、背脊各处,刀风呼轰,震荡得空气流旋呼啸。
    敖子青发髻披散,鲜血横溢,他将眼神聚为两个精点,鬼箫在他身形的迅速与敌接近下纵横翻飞,左拦右磕,“叮当”不绝之声中,敌人舞起的万朵银花纷纷散敛消失。
    没有任何一丝回转的余地,在敖子青最后一箫震开敌人一朵剑花之际,其间隙仅差两分的在对手反手挡截之前戮入敌人的下腹。
    就在他的断刃插进第一名大汉腹内的同时,他的身躯已快逾闪电,却又幅度极小地在空中连翻七滚,间不容发的躲过另一名大汉砸向他头颈背脊的双刀,却在刹那之间,被敌人倏而翘起的刀柄在右肋下戮了一记,厚厚实实的一记!
    他无暇思考,双腿蓦而如活蛇般倒卷而出,将用力过猛,上身倾斜的这名大汉头项缠个正着,敖子青一眼也不看,在自己混身血雨洒溅中,又是猛力一翻一滚,低沉的“咔嚓”声闷嗥般微微一响,这名大汉已经被后翻于地,头颅软软垂向一旁。
    在场的武林高手,不管有多么的功夫超强,英雄盖世,见到此时扬中的血腥与凄厉,心灵与精神的负荷,使他们恐惧和惊骇。
    另外两名大汉,一直在四周游战,没有一点空隙插手,这时,在震惊过度之下,同时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们心中明白,现在,该是他们恶运的开始了,在这刹那间他们对生命变得非常眷恋,他们还不想死,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能求饶,那么。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因此——
    他们已经无法在黄龙堡立足了,亡命大涯,成为叛徒是他们痛苦的选择,毕竟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两人没有招呼,没有暗示,竟不约而同的跃身而起,亡命般向堡外夺命而逃!
    此举大大出乎了众人预料之外,迟囚老脸气得煞时青白,大叫道:“寒水蚊,你们不想活了!”
    敖子青的动作在迟囚的话声中倏起,他如哭泣般的大笑了,且嘶哑得像撕裂喉咙般吼道:“在下为你们清除叛孽吧!”
    “吧”字尚在他的舌尖上跳动,狂笑一声,断刃猛力的抛出,叫道:“倒转乾坤!”
    像煞极西的电火猝起,电光紫芒幻为一条长龙般的匹练,带着刺耳的夺魂的呼啸之声,“霍”地暴飞而出,斜斜自两名大汉腰际斩过,血浆肚肠迸溢中,传来两声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嗥。
    于是——
    这两名大汉的身躯,分成四块,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砰然掉落于地,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流溢在他们的躯体四周。
    敖子青借着出手的箫身一弯一弹的韧刀,将他虚脱过甚的身躯托起,奋力追出十来步,右手一挥,已将断刃收回鬼箫之内。
    他的身体几乎已不属于自己,他在迷朦的眼神中,只见满地斑斑的血迹,他仍然摇晃不稳的的挺直了腰身,紧紧抓住手中的鬼箫,肺叶几欲爆裂的大口喘着粗气……
    黄龙堡一大群人却没有说话,周遭一片沉寂,像死一样令人寒悚的沉寂……
    良久……
    敖子青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全身肌肉火炙般撕痛着,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舌头润了一下过于干裂的嘴唇,呢喃道:“我还是赢了……”
    他艰辛的擦去滞流的眼角上的血渍,深长的叹息了一声,在朦胧的目光中,他才发觉黄龙堡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怔着不动。
    敖子青想笑一下,却仅是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淡淡的道:“堡主,在下赢了三场了……”
    迟囚任他是一方霸主,豪气干云,自有生以来,却没有过现在的惊骇,他如梦初醒,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悲叹的道:“他们全完了……完了……”
    敖子青又舐舐嘴唇,他沙哑的道:“堡主,在下正等着你亲自送在下出堡……”
    迟囚生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道:“不错,敖子青,你赢了三场,可是老夫却只派出了二次的人手,寒水四蚊违抗了命令,又弃职想逃逸,他们四人不在列,所以你还有一场仗要打,敖子青,你还能吗?”
    敖子青淡淡的一哂,孱弱的道:“堡主,君子重诺,寒水四蚊在动手前还是贵堡的人,而且迟堡主并没有喝令他们下场,如今阁下如此一说,未免有点落井下石,不够光明。”
    迟囚冷冷一晒,道:“黄龙堡戒律森严,他们四人未得老夫谕令,擅自下场,罪已致死,老夫还忘了向敖大侠你致罪,省去老夫一桩麻烦。”
    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一丁点得意,敖子青语声幽远而冷酷的道:“迟囚,你打的如意算盘,在下一再忍让,以一人之力击毙了贵堡的高手,你如此一说,不觉得羞耻?原来阁下也是输不起的人。”
    迟囚面孔微微痉挛一下,却淡淡然一叹,道:“敖大侠,你不必激老夫,老夫执意这样,留下风云榜,抑或再战一场。”
    敖子青闭闭眼,平静的一笑,向前迈进了两步,低沉的道:“你道在下办不到吗?”
    迟囚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道:“办不办到,老夫不好忘谈,只看阁下的能耐了。”
    敖子青凝注自己手中的鬼箫,那冷寒的断刃正在晃闪,像是一声无息的,追魂使者的狂笑:“迟囚,你下帖请在下来,却设下这个卑鄙的陷阱,你以为在下是傻子?在下会没有心理准备而贸然赴约?哈哈哈,在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在下也有自信怎么来怎么走。”
    他这一阵狂笑,笑得黄龙堡人心惶惶,个个胆颤心惊,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来自地狱的索魂者,为什么如此骇人?
    石拐杖闪身出来,对迟囚道:“堡主,让老夫来收拾这个狂徒。”
    另有一个穿着一身闪亮的黄衣老者,有一双精光闪烁,宛如宝石般的尖厉眸子,挺直的鼻梁子,头发乌云,挽了一个高譬,他目光棱棱有威的向敖子青打量着,态度在冷沉中,有着一股无可言喻的狂傲。
    他朝迟囚微微拱手,低沉的道:“堡主,对手功力实在太强,我方与他单打独斗,恐不易胜,就由老夫黄鹤郎君古幽与石拐杖联合,才是最妥当之策。”
    迟囚那张冷峻面孔上有了一抹笑容,淡淡颔首,老辣的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两个一起动手吧!”
    黄鹤老人缓缓抱起双拳,语声中带着一股老年人少有的清朗:“这一阵不比前两阵,堡主请放心,敖子青他走不了的。”
    敖子青古怪的看了看黄鹤朗君,半晌,他悠悠的道:“老朋友,依在下看,你即将乘黄鹤去了。”
    黄鹤郎君古幽狂笑一声,道:“敖子青,你也要去了。”
    敖子青蓦然厉声叫道:“在下一样可以宰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看吧!”
    “吧”字出口,他已猝然拔空而起,猛烈而起,猛烈的扑向石拐杖,他那瘦削的身躯,在半空中骤然一个转折又是那么自然而迅速的变换了方向,有若雷火星泻,飞冲向黄鹤郎君古幽。
    石拐杖的拐杖一扭,里面竟藏着一条软带也似的虹剑,顷刻间连成了一片剑带,刹那间十六剑,剑剑连贯,式式不息,仿佛海浪波漾,叠叠重重!
    敖子青冷然道:“原来石拐杖不是真的拐杖,老匹夫你好狡猾。”
    石拐杖手中所持的拐杖是由檀木所制,平时他的确以拐杖为兵刃,拐杖内是空心的,现在对手实在太强,他不易显露的虹剑,成了他最后的武器,不得不全拿出来亮相了。
    敖子青窄长的断刃,像煞夜空中流星的曳尾,猝然带着一溜光亮的尾芒投入那片剑海彩影之中。
    于是——
    十六声连在一起,仿佛是一声的金属撞击之音,蓦而袅绕传出,敖子青已在这快逾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连连挡开了石拐杖的十六剑。
    似幽灵的叹息,那么轻淡,那么虚渺,一片黄影暴起中,一枚小小闪亮的薄铁片已抛到敖子青的头顶之上。
    敖子青急速一瞥,叫道:“你活不长了!”
    敖子青身形倏旋中,断刃的剑身划过一道美妙而洒脱的半弧,刃尖轻轻的,猛然一弹一抖,已准确的击在薄铁片上。
    此刻——
    石拐杖在连续十六剑未能得手后,已猛然向后旋转,虹剑向回一抽,前半截剑身已似毒蛇般猝然反刺而去,这一剑的来势是异常狠辣与诡异的,堪足可以逼退任何一位顶尖的高手,但是——
    敖子青不同于一般的顶尖高手,他有比别人更高的胆识,他不愿意退避,用力一侧左肩,“嚓”的一声,鲜血已突地溅淌出来。
    在敖子青挨上石拐杖一剑之际,断刃那寒冷的,尖锐的锋刃,亦完全没入石拐杖的小腿肚。
    来不及多看一眼,一片凌厉的掌风已狂烈的袭到敖子青的身后,闪电般一转,敖子青迅速的拔出断刃,一脚踢开石拐杖,断刃回斩,把偷袭而至的黄鹤郎君古幽使其退了五步!
    同一个时刻——
    敖子青的身驱已倒射而出,像一溜冲天神矢,快不可言,就在他身形方才飞出的那一刹那,他信手一抖,火光骤闪,紧跟着“轰”然一声巨震,夜空中爆起一团硝烟,分溅丈许方圆。
    迟囚大惊,狂厉的吼道:“这小子有伏兵,他放信号求救,哮天狼赵光晨你即刻率领兄弟把敌人拦下,石贤弟、古幽,你们两人再加把劲吧!”
    敖子青的攻势没有丝毫停顿,宛如要超越一切空间与距离,连劈三十一刀,一招跟一招,一式连一式,招招并叠,式式相贯,这三十一刃一气呵成,就宛似三十一个人同时出手一般。
    黄鹤郎君古幽双掌猛攻不息,黄影飞舞旋绕,上下拦截,却在一片光芒中“啊”了两声,衣衫破裂的狼狈蹿出。
    敖于青一身是伤,尤其刚才石拐杖那一剑,左膀鲜血淋漓,他绝不稍舍,鬼箫一挥,又如影随形的紧跟而上,断刃锋利的刃面闪泛着憷人的寒光,有如索魂者的长索,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霍”“霍”卷去。
    石拐杖的剑点、戮、绞,古幽的双掌砸、挡的,各种声音响成一片,急剧而零乱,像是一群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嚎……
    敖于青冷漠的招招进逼,着着挺前,古幽及石拐杖两人虽然拼命抵敌,却依旧步步后退,招架无方。
    敖子青双目煞气毕露,他生硬的道:“老朋友,为自己祈祷一番吧!”
    石拐杖小腿中了一刀,他咬紧牙关,倾力施展着他生平所能,在每招每式中求取生存之机,在一进一退里,寻觅活命的空隙……
    募然——
    一声恐怖的凄厉叫声传来:“不好了,大雷教的人攻来了。”
    另一个声音立即响应:“快禀告堡主,他们从四面八方,用火箭攻我们的城堡……”
    迟囚双目如火,暴辣的大吼道:“除了中殿的人仍留在此外,所有的人立即杀敌救火!杀!”
    敖子青冷笑道:“迟囚,梅林门就是你们的榜样!”
    场中的叱喝斗声忽然转厉,四周又夹杂着一片沸腾喧嚣的人声。
    敖子青知道,外围的黄龙堡人手已经和大雷教打了起来,他必须加紧解决自己眼前的危机。
    一个大转身,断刃回旋之下,闪成一抹大半圆的光带,这片带形的光弧,却又刚好迎上正自后面狂啸着扑来的石拐杖。
    石拐杖猝然掉身移出五尺,咬牙恨道:“不知死活的狂夫!”
    一连十一刃,二掌,二四脚,似流星般飞泻而来,阻止了石拐杖的吼声,他倏而晃闪不息,退出三丈之遥。
    敖子青反手,断刃又圈住了正待后避的黄鹤郎君古幽,连连三十招,逼得古幽心中更加慌乱,几乎挨了他的掌风!
    淡淡的,敖子青道:“老朋友,现在你们知道了一个人要狂,还得有点东西陪衬。”
    古幽闷声不响,双目射出一片怨毒无比的深沉神色,他身躯挪移的奇快,双臂挥舞攻拒。
    敖子青再上十一刃,冷然道:“你们以为敖某身上有伤,收拾不了你们,一炷香之后你们再看看。”
    他说着话猝然长身拔起,断刃回绕,石拐杖又已拔身而到,照面之间,对敖子青攻了十一剑、三掌,十三脚。
    锋刃居中长刺,寒光如练中,石拐杖东跃西闪,倾力寻隙反击。
    敖子青沉缓的道:“石拐杖,在下想知道,邵化易之女邵亦虹的尸体失踪,与你有无瓜葛?”
    石拐杖两只眼睛中血丝密布,仿佛要喷火一般,他强忍心中的愤怒,运剑如戟,猛点敖子青全身上中下三盘要穴。
    石拐杖暴叫道:“妈的,这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与老子什么关系?要问去问雷手贺伏!”
    敖子青咬紧牙关,泣血沥心的吼道:“有嫌疑的人,你们都别想了!”
    如弩箭急抖,敖子青的右臂,滴出一溜血滴,长射而出,鬼萧急抖,千里万点,逼向正想退出战场的黄鹤郎君古幽。
    石拐杖悍不畏死的急冲追上,剑影漫天而起,弥弥散散,有如天罗地网,包卷纵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一阵急猛的掌风骤响,古幽连出十五掌,分自不同的方向,像煞十五个索魂的魔鬼,张着锋利而贪婪的大嘴,呼啸着飞袭而来。
    敖子青断刃蓦而一颤一抖之下,抖出十五点晶莹的光芒,而每一点光芒,却在同一时间,分成十五个不同的方向,飞点向射来的十五张大嘴。
    就在这双方的攻势甫一接触的同时,石拐杖已像煞一头发了狂的猛兽般,丝毫不顾危险的,带着他凌厉的攻势自后扑到。
    狭长而锋利的鬼箫断刃,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在洒出十五点寒星的同时,尖锐的顶端,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穿过重重剑影,一颤之下,已到了石拐杖的咽喉约三寸前。
    这一招传递得是如此准确,好像早就那么巧妙的,选在那么适当的位置,等候着敌人送上来一样。
    石拐杖大喝一声,左掌横拍箫身,右手划剑却斜斜地刺向敌人肩头,双脚齐飞,猛蹴而出。
    一声冷笑自敖子青唇中迸出,而就在这声冷笑骤然中断时,敖子青在回身之前所点出的十五点星芒,已恰当无比的化解了黄鹤郎君的十五掌掌势。
    同时——
    断刃急快的斜斜斩出,当劲风才起时,又似一盘冰珠似的嗤笑,闪曳着迸溅的光弧,飞向石拐杖踢来的双腿!
    这所有的动作与经过,都是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发生,又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结束的,分不出先后,也看不出空隙。
    结果——
    古幽一张清瘦的面孔在刹那间白得像纸,他扬名江湖的“鹤飞冲天十五式”彻底失败了。
    匆促中,石拐杖再度狼狈跃出,敖子青的双眉都滴着血,他却平静的道:“在下的习惯,自己流了一滴血,就要以别人十点滴做为代价。”
    古幽一言个发,长身向前,右掌速砸敖子青右胸,右手在微微一晃下,点向敖子青的丹田。
    敖子青脸上抹过一丝嘲讽的冷笑,不退不闪,“铮”然戮向古幽咽喉,这一招的去势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令古幽在自己的招式未够得上位置之前,已被逼得急急退后五步。
    这时,广场两旁的树木有的被火箭射中,在哗剥燃烧火光之下,可见广场尽头上正有几拨人影在狠攻猛斗,打的难分难解。
    杀喊声,叱喝声,兵刃撞击声,偶而还有一种闻来令人断魂的尖厉呻吟声。
    激斗已更为凄厉,浓厚的血腥气息飘散空中,不论是有形的,抑是无形的。
    四周情状之惨怖,已成了阿修罗的地狱图,身着白衣的大雷教豪士,个个双目红丝满布——钢牙紧挫,挥动着手中兵刃,形如疯狂般追杀着,又想救火,又想救人的黄龙堡诸人。
    周遭迸洒着殷红的鲜血,零乱的肚肠随处流淌,残断的肢体与离开身躯的丑恶头颅相对着号叫,而一声声凄哀的惨嗥此起彼落,令人肚肠寸断的呻吟,如怨鬼的哭泣般,响自四周……
    雪亮的刀光仍在残酷的起落,杀伐仍在继续……
    四处的爆裂声,似密雷般连串响起,逐渐扩大的火光,熊熊燃烧,敖子青的焚堡计划,已经成功了。
    火光映照着四周,焦臭的气息弥漫空中,房屋的倒塌声,配合着断续不绝的杀伐吼声,在嘶吼中变得更加凄厉了。
    敖子青目光一扫,地上全是满身血迹的尸体,以及零乱抛置的兵器,在火花照耀下,可以看到远处仍有不少人影在拼死格斗,金属交击之声,掺合着叱喝悲叫,时而传来。
    平心而论,大雷教的实力不如黄龙堡,但因大雷教个个悍不畏死,又攻其不备,最重要的是因为火攻,黄龙堡建设不易,每个人皆不愿其被焚毁,因此救火的人比杀敌的人多,可是远远射来的火箭,却一支接着一支,好似没个了结。
    黄龙堡由上到下,包刮迟囚下令留下的中殿人物全都转去救火,只剩敖子青、石拐杖、古幽三人在拼斗。
    其间,双方偶而有人想插手其间,但因三位高手的过招一切经过,时间是如此短促,双方的距离又是如此的迫近,凭是对方武功如何了得,亦是不得插手相助,他们只得放弃,另寻目标。
    场中——
    到目前为止,双方虽已拼斗了五十余招之多,但是,依双方所有条件实力来说,要分出胜负,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敖子青目光急速向左右瞟了一下,连续十一刀卷戮向石拐杖及古幽,口里低沉的道:“两位老朋友,连迟囚都逃跑了,你们还不死心,黄龙堡很快的被踏为平地,你们应该明白。”
    古幽势若疯虎,不听不闻,挥掌更急,交织穿插,纵横纷飞,劲风强厉得无以复加。
    石拐杖亦咬紧牙关,手中虹剑一下成摺扇挥舞,一刹分手刺用,在这生死关头,他已倾尽全力了。
    敖子青断刃晃掠如电,在一个寻丈方圆的光圈里,布成一道穿刺不息的光墙,狠辣而奇异,夺神荡魄!
    一片猛烈的劲气扫向敖子青,罡风中掌影翻飞,这便是古幽的“狂飙十六式”!
    于是——
    敖子青身形倏掠中,冷厉的道:“你们的命到今天为止!”
    敖子青断叱半声,悍不畏死的抢入古幽的攻势圈内,断刃如烈日毫光,暴起直入……
    他这猛厉而浩荡的一招,只觉光芒耀目,劲疾无匹,在箫身起落中,却有着生生不息的,极度密合的大小弧光迸溅飞舞。
    攻势之来,宛如九霄之上的天神巨仙,无力可挡,虽只一招,却有力劈五岳,威震河海之功,这是敖子青极少使用的“飞鹰落崖”!
    结果——
    古幽闷哼一声,极度狼狈的滚身而出,他的大腿后面,欲在他翻身跃滚的刹那间,被断刃掠过,鲜血四溅!
    这一招“飞鹰落崖”,乃是敖子青武学中最为精深的奥秘,最为卓绝的奇技之一,但因这一招必须将全身的精、气、神、意,在瞬息间完全贯入手中鬼箫内,极为耗力,所以他很少使用,现在他已身受重创,强敌当前,容个得他个用。
    敖了青沉厉的道:“石拐杖,你更该死!”
    “死”字出口,他己似经天长虹,不待石拐杖出手,已使手中断刃倏而削出,又倏而随着他自己的身形横掠收回。
    一阵阵短促,间歇的,以鬼哭狼嚎的嗥叫,开始自石拐杖的口里传出,他疯狂的猛攻乱打,他急于想保住自己的命。
    黄龙堡现在的情况十分凄怖,周遭的树木、草丛、房舍,都在熊熊的燃烧着,这里已成一片火海,魔影幢幢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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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第二十六章虎贲雄威
    这是——
    有一个高亢的吼声,突破一切——传入敖子青的耳中:“敖大侠,你怎么样了?我们来了——”
    敖子青已听出这是马威足的声音,他的语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敖子青正待回答,石拐杖的唇角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虹剑如影随形,笔直地指向敖子青前心。
    敖子青不闪不躲,断刃倏伸,竟比敌人更快一点,距离石拐杖的前胸只有半寸,石拐杖一看受制,速速闪躲几次,但是,断刃的尖锐前端却给终不移,隔着他的前胸只有半寸。
    石拐杖的眼神昏乱迷眩,他沉叫一声,顾不得继续攻敌,蓦而直向敖子青的断刃闯来,手中虹剑也原式刺向他的敌人。
    敖子青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出此下策,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时收势不及,石拐杖的胸膛已透刃而过,身躯滑过刃锋,直溜到萧之未。
    二人的距离实在太接近了,敖子青与石拐杖面对面,心中一怔,石拐杖的虹剑也刺进了敖子青的右胸约有一寸深。
    敖子青胸口一痛,正想将断刃自石拐杖胸前拔出,正在敖子青要用力时——
    石拐杖原已闭上的眼又突然睁开,双掌忽起,一拍敖子青天灵,一抓敖子青丹田。
    敖子青正在微一迷惘之际,悚然惊悟,敌人的招式已沾到了身上——
    于是——
    只是眨眼的时间,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在敖子青脑中涌起,他那削瘦的身驱已倏而向侧旁急旋而出,只听“嗤”的一声裂响里——隐含着“啪”的一声闷击……
    但是敖子青侧旋的势子快得无以复加,像是一倏淡淡的影子,他的衣衫仍被胸腹扯裂了一片,腰侧更有五条指痕,血水沁沁。
    断刃已在敖子青侧旋时,用力抽出,石拐杖的身子款款倒下,他的面孔上丝毫没有痛苦与扭曲的表情,脸上竟充满了平静。
    敖子青发觉古幽正倚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呼吸粗重,不休的颤抖着,他的双瞳中露出古怪的,膝陇而迷离的光芒,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
    嘴唇翁动着,古幽沙哑而孱弱的道:“敖……你送我一程吧!我……我应该走了……”
    敖子青没有回答,古幽又低哑的道:“天黑了,还是亮了……怎么天地在旋转……一下黑,一下白……”
    敖子青知道黄鹤郎君古幽,生命已在顷刻了,他真的将乘黄鹤而去了。
    古幽喃哺的诉说着,嘴唇颤抖,双目怔痴注视敖子青,不瞬不眨,瞳孔中有一阵奇特而迷蒙的光影,渐渐的,这片光影又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膜表——久久不动……
    一声闷嗥倏忽传来,跟着又是一声大吼,一个身驱摔起空中,在空中又速速翻了几个斤斗,满口鲜血的直跌而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阵脚步急速地向这边接近,四条人影已出现在敖子青附近,似流光横空般飞跃而来。
    一个猛厉的嗓子大喊道:“敖大侠?”
    天色已暗了下来,所以人的面孔已看不太真切,黄龙堡已成了魔影幢幢,一座活生生的地狱了。
    现在开口说话的就是刚才老远即叫喊着的马威足,敖子青孱弱的答道:“马教头,在下在此!”
    声音不大,但悠扬,四条人影以令人惊惧的速度移到面前。
    在朦胧的日光中,敖子青感觉眼前的四人是季全创、季海奇、季梦寒,另一个是马威足。
    季梦寒宛如从一场噩梦中被惊醒,她哭叫着,急忙跃身过来,尖叫道:“子青,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不要紧吧!你觉得怎么样?”
    敖子青温和的笑了,强自振作的道:“敖大侠,老夫在这里,我很好……可你……”
    敖子青急急地道:“还好,黄龙堡因为措手不及,被我们兄弟杀得四处奔跑,可是他人实在太多,我们的人也损失厂不少,敖大侠我们救援来迟,使你身受重创……”
    敖子青淡淡一晒,语声沙哑的道:“五教头不要这么说,在下与迟囚约定比试三场,他们诈……在下虽然身受重伤,可他们……没有一个留下来……”
    季全创皱着眉道:“敖大侠,你不要多说话,你的伤很重,赶快离开这里要紧。”
    季海奇也道:“我背你走……”
    敖子青一笑,疲乏之极的道:“梦寒!我……我很好!只是很疲劳………五当家情形如何……”
    马威足惶惑的道:“在下自己还能走……五教头,黄龙堡烧的也差不多了……为了减少我方的损失……
    五教头快……撤走人马,别贪战……”
    敖子青有些迷茫的凝注四处燃烧的火焰,那一栋栋逐渐化为灰烬的华舍,平时费尽匠心布置而成的精致庭园,都在烈火下化成乌有……
    马威足微一沉吟,道:“好,我们即刻撤走,敖大侠,我们打杀至今,一直未见迟囚的影子……”
    敖子青微微一怔,道:“我们先别去理会他……他的窝毁了……想要重新开始,只怕不易……”
    季梦寒不顾一切,将全身肉血狼藉的敖子青紧紧抱住,珠泪纷落的道:“你为什么个让我跟着,否则我决不会计他们把你伤成这样……”
    敖子青伤口一痛,双眉微皱,喃喃的道:“小寒,我们……我们走吧……”
    马威足右手伸入怀中一探,向空中急抛,一个圆筒形的物件蓦而飞出,而几乎在飞出的同时,又“波”的一声爆裂开来!
    圆筒始才炸开,一蓬隐泛蓝光的细小寒芒,宛如一张渔网般急罩而下!
    敖子行知道这是大雷教特有的信号,通知大雷所属迅速离开现场。
    季全创回顾周遭,不禁一哆嗦,四周躺满了死状凄厉的尸骸,残缺的肌体到处都是——脑浆、鲜血、肚肠迸溅四周,像是一滩滩,一堆堆腐烂的糜蚀之物,刺目极了,也凄怖至极!
    季全创亦曾是一帮之主,经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却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刻而残酷的印象,他又是激灵灵的一抖,暗暗为眼前这幅所罗修显的地狱图,感到恐惧憷然,惴惴不安。
    他们一行人迅速离开,敖子青回头望望黄龙堡残落的景象,仍有微弱燃烧的火光,从那破落残败的样子,可以清晰看出其中的惨怖情形。
    这一只伏在黄河渡口的巨龙显得颓废不堪,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却已摇摇欲坠的古老城堡可怜亦复可悲。
    火——是残酷无情的东西之一。
    大雷教在出发前即约定以十五里外一个野地为集中地,当他们从黄龙堡撤退时,他们便到了那里集会,现在他们一行人正缓缓的行向前路。
    在旭阳的光辉沐照下,两百多匹铁骑,不缓不疾的奔驰着,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疲惫,只是,各人深浅不同罢了。
    裘禾邦为首,敖子青与季梦寒共骑一马,他的一侧,两马三人并行前进。
    敖子青已用一件宽大的白袍遮裹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舐舐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教主,黄龙堡、梅林门余孽虽未除,但他们已失去基地,教主现在如何打算?”
    裘禾邦低沉的道:“这次大雷教倾力而出,虽未获全胜,但也差强人意了,老夫代表大雷教上下感谢敖少侠你全力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敖子青正色道:“教主言重了,正邪不相立,为清除江湖上的妖孽,个个有责,在下也只是尽一己之力罢了。”
    马威足策马跟上,道:“大哥,现在我们往何处落脚?”
    裘禾邦慢慢的道:“伤兵不少,此刻不宜长途跋涉,返回大雷教,我们就往前行,大约还有五十里路,有一个市集,咱们在那儿养好了伤,再作道理。”
    敖子青眉头不禁一紧,淡淡的道:“教主,前面那个市集不是洪家店吗?青鸟山庄的所在地,大雷教与青鸟山庄一向可交好?”
    裘禾邦点点头,道:“大雷教与青鸟山庄,没什么来往,但老夫与那包封沙乃是旧识,到了那里,咱们也别叨扰人家,送老夫之帖拜山即可。”
    敖子青心中另有事,他实在不愿到洪家集,但自己身上的伤不轻,而且此时也不宜多说,因此抿唇不语,脸上一无表情。
    季梦寒坐在敖子青身后,怯生生的问道:“子青,你心中好像有事?”
    敖子青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我与青鸟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不甚和谐罢了。”
    季梦寒平静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敖子青轻沉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寒,我感觉很累。”
    敖子青左肩,背部各有一条深过寸许的血沟,肋骨处青紫一片,肿起老高,一身的伤,深沉而疲惫的面孔,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
    季梦寒知道他不想多说,或许是因大雷教多位当家在场的关系,所以她不再多说。
    一行人虽然走得不急,但因人多,马蹄声起落如雷,没有多久,洪家集的市街已经远远可见了。
    裘禾邦低沉的道:“敖少侠,你伤得个轻,须得赶紧休息疗伤,你身体虽强,却也禁个住干扛硬顶。”
    敖子青轻轻一笑,道:“多谢教上关怀,在下心中明白,这些伤虽然重,但要个了在下的命的。”
    季梦寒在后头轻轻捶了他一拳,道:“你就是这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才会伤的这个样子。”
    敖子青衰弱的摇摇头,苦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有人管着,我哪儿敢?”
    季梦寒听得面庞一红,狠狠地白了敖子青一眼,虽然他在前方看不到,心灵感应,敖子青却感觉的到,温和的笑笑,道:“不过,我喜欢被管。”
    进得城来,一家客栈的招牌就在不远之处,跟上回敖子青伤时,被宝元和尚及归缘两师徒带到这里时,大致没有什么改变,非常势闹,街上人潮拥挤,现在加上大雷教这一群人,拥挤的情况可想而知。
    裘禾邦回头关照大家,放缓坐骑速度,别太惊扰百性。
    青鸟山庄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而且买卖做的不少,所以在洪家集也常有江湖人物出现,因此大雷教一行人,除了人数众多外,倒也不致于引起旁人侧目,他们伤兵也多。
    马匹已在这家客栈前停住,这家客栈规模不小,容纳他们应该没有问题,两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连忙迎了出来,哈背弯腰的往里直让。
    裘禾邦向这家客栈打量了一下,温和的道:“我们有两百多位,你们这儿住的下吗?”
    店小二连声答应:“住得下,大爷,你老别看我们前面小小的,后头可宽敞的很,别说二百,就是四百人也住得下,不过,有些事可能要请大爷们多海涵,像马……”
    马威足宛如大雷教的总管,他一听店小二的话,立即吩咐下去,叫兄弟们跟随店小二将坐骑牵到屋后马厩去喂,里头又出来了五名伙计,诚惶诚恐的招呼着这群大财神爷。
    这客栈正如店小二说的非常宽敞,从外头的确看不出来,一共大约有五十几个房间,一直延伸了很远,大致还算清静,除了几位零星客人外,其他的房间都是空下来的。
    或许因为常常有大批的江湖帮会的人,在此经过,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客栈设立,虽然洪家集并不算很大,实在难得了。
    除了敖子青、季梦寒,还有几位当家外,其他的大雷教弟子都是十来个住一间大通铺,他们忙着为伤处换药包扎起来。
    午膳用过后,马威足要所有弟子不准外出,在客栈内好好休息,享受这几天来难得而舒适的午睡。
    敖子青一身的伤已换过药,大雷教弟子也为他买了衣衫,除了神色有些委顿外,已不像先前看起来那么吓人,不过,他知道这些伤要全部愈合,少说也要十来天个把月。
    敖子青靠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他脑中想着太多的事情,索回着太多的思念,这一切,令他的精神处在疲惫的亢奋之中。
    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过处,接着便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
    敖子青双目倏睇,疲弱的问:“谁?”
    “我。”门外的人悄细的道。
    “小寒,是你,快过来吧!”
    季梦寒推门而入,深情的笑了,坐在敖子青的床沿,轻轻的道:“你为什么不睡一会儿?”
    敖子青笑着握着她的手,温和的道:“因为我知道我的小寒要来看我,所以我舍不得睡,怕你来了,我却睡了,不能跟你说话。”
    季梦寒羞极了,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不依的道:“我知道你在胡说,你这人越来越不正经的,自己已一身伤成这样,还不正经。”
    敖子青笑了,豁达的道:“我不正经,你也喜欢,是不是,小寒?”
    季梦寒轻轻将面颊贴在敖子青胸前,低低的道:“嗯!从见到你开始,我就认定了,你好我也喜欢,你变的不好,我也认了,我这辈子心中只有你,不管你怎么样,不管你要不要我……”
    敖子青咬了一下嘴唇,他低沉的笑道:“小寒,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变坏,你不觉得我比以前好一点,我是说个性。”
    季梦寒清脆的笑了起来,语如游丝:“你已经很好,我感到很满足,真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敖子青微微笑厂,缓缓拍着季梦寒的香肩,深深的道:“这些话原该由我来对你说的……”
    二人又轻声说厂些,季梦寒正想回房,让疲惫的敖子青休息,门响处,马威足已大步踏入。
    敖子青一笑,道:“五教头,怎么还不休息,什么事,看你忙进忙出的。”
    马威足双目注视敖子青,沉声道:“敖大侠,适才有位弟子送拜帖到青鸟山庄去拜山,包封沙一见面就问道敖大侠呢,还说想你赏光,光临他们青鸟山庄。”
    敖子青浓眉微蹩,低沉的道:“五教头禀告过大当家了?”
    马威足颔首道:“是大哥让老大来告诉你的,他不知道你的意思,想问问你再回答包封沙。”
    敖子青微一沉吟,接过季梦寒送过来的茶杯,沉声道:“五教头,咱们己到了青鸟山庄的地盘,主人既然开口邀请,在下如果不去,只怕不宜,在下与包庄主也是旧识,谅必没什么事,大约是叙叙旧,在下的身卜有伤,本不愿过于劳累,既是如此,就请五当家的转告大当家,在下一定前去青鸟山庄拜访,时间日期,就由他们决定好了。”
    马威足道:“敖大侠,没有问题吧!”
    敖子青抚着伤痕处,哑着声音,道:“应该不会,在下与青鸟山庄,一向没有仇隙,彼此又是旧识,谅必不会有事。”
    马威足疑虑的道:“我跟大哥都担心敖大侠你新伤,万一青乌山庄对你不太和顺,那就棘手了。”
    敖子青一笑,道:“不会有事的,请二位当家的,不必过虑了。”
    马威足低声道:“大哥打算跟青鸟山庄的人一道,由我们几个做陪客,与敖大侠走一遭。”
    敖下行淡淡一笑,道:“七家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不管青鸟山庄如何回答,这一趟在下务必走一遭,但如果有各位同行,那是再好不讨了。”
    马威足点点头,道:“我立即大回禀大哥,放大侠,季姑娘你们聊聊,晚膳时间自会有弟子送过来,如果须要什么东西,也请两位不必客气。”
    季梦寒过去一步,向马威足作了个揖,低柔的道:“多谢五当家的。”
    马威足出去后了,季梦寒撒娇的道:“子青,我知道你有事瞒我,关于青鸟山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我早晚是你的人,你不应该瞒我事情,你说……”
    敖子青闭着眼,半响,他低沉的道:“小寒,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不愿意谈。”
    季梦寒轻打了他一下,道:“你说,我不会不高兴,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你放心的说。”
    敖子青的神态陷入极端的深沉与冷漠之中,他的眼睛透着古怪而强烈的光芒,双手十指不安的互相扭揉,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梦寒被他的样子吓住,她不敢再多问,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良久,敖子青低沉的道:“小寒,我是不该有事瞒你,虽然我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我想,我是告诉你的好。”
    季梦寒蹑嚅的道:“虽然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不要……
    知道就是了,有一天你想说时再说吧!”
    敖子青坚定的颔首道:“小寒,说穿了也没什么,青鸟山庄庄主包封沙有一位千金叫包仪心,她认识我,而且……像蛮喜欢我的……”
    季梦寒紧张的道:“那你呢?”
    敖子青用力摇摇头,坚决得似泰山矗立不移,温和的道:“我很早就认识她,但是感情无法勉强,最后我又认识了亦虹,我喜欢她,因此包仪心就恨她,好几次包仪心都想杀了亦虹……”
    季梦寒又紧张的道:“结果呢?”
    敖子青双目一冷,静静的道:“有我在,当然她伤不了亦虹,亦虹死后,我在洪家集也碰过她,她一再表明心迹,或许她以为亦虹不在,她可以代替……”
    季梦寒一颗心儿提到了口腔,听敖子青紧跟着道:“对一个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如何能撤谎?当时我身中银棠花之毒,她说只要我答应了她的亲事,她可以带我去找房狱解毒……”
    季梦寒心儿忐忑不安,血液流循加速,手中冷汗涔涔,她壮起胆子,道:“你有没有答应?”
    敖子青严肃的道:“傻丫头,我如果答应了她的亲事,如何现在会跟你在一起,我敖子青岂是这种负心的人吗?当时她很伤心也很愤怒的走……”
    季梦寒喜极而位,伏在敖子青肩上泪珠纷纷,抽噎着道:“你真好,你没有答应她……要不然叫我……怎么活下去,子青,你真好……”
    敖子青拥着她,低低的道:“这是缘,小寒,在她之后,我认识了亦虹和你,但我没有对她动过情,这一点,我很自豪,我把持住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季梦寒静静的道:“我了解,所以我才觉得很高兴,根幸福,你太好了。”
    敖子青深沉的道:“后来我告诉过你,亦虹的尸首被盗,如果五雷手贺伏没有骗我,盗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仪心,而且可能性也很大。”
    季梦寒心腔儿大大的一跳,颤声道:“实在太可怕了……子青,你想真的会吗?盗尸体,而且是个女孩子……”
    敖子行撇撇嘴角,叹了口气,道:“因爱而生恨,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且在棺木上还有女孩子用指甲刻的字,说要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想想包仪心的嫌疑最大。”
    季梦寒一下子有点迷惑,道:“既然你怀疑她,到了洪家集,你为什么个去找她,问个明白,也赶快找回亦虹姐姐的尸体,如此你不是了了一件心事吗?”
    敖子青摇摇头,道:“无凭无据,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她,这有关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德性,如果不是她做的,对她的侮辱太大了,我不得不仔细。”
    季梦寒欢愉的道:“子青,我好高兴你能为别人想,你好细心,好体贴,你一定是个好丈大。”
    敖子青淡淡的撇撇嘴角,道:“最好不是她,否则我对她一样不会容情的。”
    在敖子青的颊上亲了一下,季梦寒悄悄的道:“子青,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但是你始终不肯说,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你把最深的痛苦埋在心里,你的心一定很苦,子青,从今大起,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你别再一个人独自忍受了……”
    敖子青心中若有所感,喃喃的道:“是的,从今以后,我有另一个人来分担我的忧愁,也分享我的喜悦,是的,我要懂得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两人又谈了片刻,季梦寒才回房去,敖子青双手捧着茶杯,独自闭目沉思。
    时间静静的过去,宛如一个薄如纸片,轻如鸿毛的幽灵,在人们的静默中,不知不觉地自角落里移动,在指缝的隙中溜逝,那么无声无息的,轻轻悄悄的,去得无踪。
    很快的,一天即将过去,现在已是日落时分,万家灯火的时刻。
    这座宽敞的客栈为厂这些大雷教的豪士,忙得不亦乐乎,当大家都用过餐,也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时,无事的,已经纷纷上床去睡眠了。
    裘禾邦、山神田星、马威足、古大狐及文风采,还有凌晓彤都到了敖子青的房间内,七个围着圆桌,泡着茶谈起话来了。
    裘禾邦道:“青鸟山庄刚才已回过信,他们约定在三天之后,请我们一起到他们山庄去用餐。”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大家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古大狐宏声道:“还不错,这两三天,被那个王八羔子槁得昏头转向,有人请吃饭,喝酒,好事一桩,想不到这个包老头儿还真够意思。”
    敖子青啜了口茶,一笑道:“四当家的,焉知这场不是鸿门宴?”
    古大狐一瞪,不屑的道:“呸!就凭他们青鸟山庄啊?包老头也该掂掂自己的份量,以他们也敢来老虎嘴上拔毛,得了吧!大雷教岂是他们惹的起的。”
    裘禾邦微微皱眉,低声道:“四弟,说话也看地点,到了人家地盘,不要如此嚣张,须知,这会给我们大雷教带来不少麻烦的,你的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马威足颔首道:“大哥教训的是,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不宜再树强敌。”
    古大狐嘿嘿笑道:“青鸟山庄也算强敌,那江湖上就没有什么弱敌了嘛!”
    文风采尔雅的道:“四哥的豪气,大雷教中无人能比!”
    古大狐洋洋自得的道:“岂敢!岂敢!比起你们来还可以,不过比起敖老弟,嘿嘿!还差一大截呢?”
    敖子青微微笑道:“四当家如此抬举,在下实在汗颜,四当家的英名在外,岂是区区在下所能比的。”
    凌晓彤嫣然一笑,道:“你们扯完了没有?咱们来是跟敖大侠商量看看,斟酌一下青鸟山庄的用意,你们倒一个个往脸上贴金了。”
    裘禾邦“啊”了一声,沉沉的道:“这几天难得轻松,一看大家都是松懈了,敖少侠是这样的,老夫与几位兄弟有共同一个感觉,为什么包封沙知道你跟我一路,一碰面就问起你来,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
    敖子青闭目刹那,平和的道:“或许大雷教连续破了梅林门及黄龙堡,名声大响,难免引人注目,在下就沾了各位的光,因此引得包封沙的注意。”
    文风采一拂衣袖,笑道:“敖兄,以你敖子青三个字,武林中谁不知晓,说到沾光的该是我们,而且这次还多亏了你,否则后果更不堪了。”
    敖子青连道不敢,静默了一会儿,敖子青开口道:“各位当家,有事实不相瞒,在下说不定会与青鸟山庄有过节……”
    裘禾部一听,怔道:“少侠所谓的说不定,所指为何?”
    敖子青双目煞气时现,两手不断的互相搓揉……
    半晌,他沉声道:“请各位暂勿出声,容在下把事情经过说给各位作个参考……”
    于是,敖子青将从邵易化家中中毒的事,到芙蓉山发现尸首被盗,遭梅林门及五雷手贺伏围杀,及贺伏所说的话,一一详尽的告诉在场的五位大雷教的教头们。
    这是悲痛掺合着愤怒,哀伤溶合鲜血的心声,语声似来自天边,一个字是泪,一句话是血泪洒在血上,血印在心版……
    空中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沉溺在敖子青深深的哀苦中,及浓浓的愤怒里。
    良久……
    凌晓彤双眼包含着泪水,哽咽的道:“敖大侠,你不但受尽肉体上的折磨,也受了精神上的打击,独能如此坚强,敖大侠精神勇气,实在叫人敬佩。”
    马威足缓缓的站起,沉声道:“大侠,如果贺伏的话不假,三天后之约,只怕不是太寻常。”
    占大狐双目红光倏盛,宏声道:“老弟,俺替你去问问那个包老头儿,他要敢纵容他的宝贝女儿,如此伤天害理,俺第一个把他的老骨头给拆了。”
    裘禾邦强忍住心中的激切,深沉的道:“少侠,此事乃你的私事,以你的意见为主,大雷教所属,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只要你一声吩咐。”
    敖子青感动无已的自椅上站起,对着这么浓厚的关切之情,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于万一。
    文风采叹了口气,道:“敖兄,你对大雷教的大恩,我们兄弟没齿不敢相忘,我们也把你当成自己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坦白说出来,大雷教上下虽然不才,便当全力以赴,为敖兄分忧。”
    凌晓彤清雅的道:“敖大侠,你不该再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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