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出其不意
    白马镇外,刁家骡马栈的矮围墙内,那个足可以圈住四五百匹骡马的大院子,如今已聚集了近百名白马第二分堂弟兄,没有人说一句话,大院子里静静的……
    白马镇第二分堂两位副堂主“快刀”包公度与“大龅牙”李淦二人正忙着查对人员。
    远处,白马镇内传出五更梆子声,堂主高威也立刻把房中睡的“鬼使”陶勇唤醒:“陶堂主,五更天了。”
    陶勇一惊而醒,便立刻把睡在通铺上的十几名弟兄叫醒过来——
    走到大院子里,陶勇问道:“高兄,已召集多少弟兄了?”
    高威道:“夜半找人不易,有些不在住的地方,目前尚未凑足一百名。”
    这时第二分堂两位副堂主走来,“快刀”包公度道:“堂主,一共是九十三名弟兄。”
    高威点点头,道:“好,我们上路。”
    陶勇对高威道:“高兄,我这里能同敌人一拼的,尚有十七人,加起来也正好一百一十人,由你统一指挥了!”
    于是,十名第一分堂弟兄,便立刻插入队中,就在高威的一声命令下,一行便走出刁家骡马栈。
    天更黑了——
    天黑表示黎明之将来临。
    是的,这群“百灵堡”属下弟兄,如今一个个愤怒填膺,杀气腾腾,自从他们得知总堂口被唐山黑虎寨血洗以后,早已忍耐不住的要戮力一拼——
    现在,他们终于有了泄忿机会。
    这时,他们也到了一座山岗上,东出的阳光当头洒下来,洒在大地上,也照得这群来自白马镇的弟兄们一个个满面红光。
    山岗上有座庙,斑剥的庙门紧紧的关着,庙前面有个小广场,有一半场子上长着茅草。
    地方是凄凉了些,高威却对身边陶勇道:“陶堂主,我们在此等着,把大部分人马掩藏在庙内,你以为如何?”
    陶勇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高威道:“陶兄,这地方叫‘土地庙岗’,距离白马镇已经三十多里了。”
    陶勇道:“别忘了,黑虎寨那个姓凤的女人可搁下话,要我们接她在五十里外。她若五十里处不见你我,你想她会对我们怎么样?”
    高威道:“大不了一拼。”
    陶勇道:“但那会坏了二当家的计划。”
    “咯嘣”一咬牙,高威沉声道:“只等照上面,你看我怎么收拾那臭娘们!”说着,他高声叫道:“弟兄们,快把肚皮填饱,吃饱了打仗才有力量。”
    弟兄们各人皆随身带着干粮,歇腿的时候啃吃些,再上路就准备拼杀了。
    庙前场子上,“百灵堡”弟兄们也只歇了约一盏茶光景便又上路了,这次他们走得可快,一鼓作气的便走了十里路。连着三座山岗下面,路两边全是种着玉米高粱,才不过二尺高的玉米地,已呈现着绿油油一片。
    迎面一条绕着山岗的弯道上,突然出现一批青装紧衣大汉,没有蒙面,但一条青巾却绕在脖子上,更显出这批仁兄们的粗狂凶残模样。
    是的,这正是黑虎寨的人马——
    为首的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骑在马上,有个大汉还为她牵马,“秦川四煞”紧紧的跟在她的马后。
    她,当然是“笑罗刹”凤依依。
    高威与陶勇对望一眼,立刻命自己弟兄站到路边,显然是个让道巷迎的场面。
    对面,马上的凤依依把手高举,她的人马便立刻也停下来不前——
    双方相距在十丈远。凤依依已冷冷望着高威这边,轻声向马后的“秦川四煞”,道:“你们看他们的这种架式,像是来归顺我们黑虎寨的?”
    “秦川四煞”老大,“飞鸽子”路万里,道:“不像。”
    凤依依道:“路万里,你怎么说?”
    路万里道:“既来归顺,怎还携带兵刃?”
    一边,“秦川四煞”老四,那个灰面年轻壮汉丁泰,道:“大哥说得不错,我看他们那种模样,准不是来向我们归顺的。”
    银铃似的一声笑,凤依依道:“等我把陶勇、高威二人叫过来,你四人立刻下手,杀了他二人,我们一举便搏杀他们的手下。你们清楚,我对于一个没有原则也不忠的人,一向没好感。”
    虬髯大汉白鹰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就在这时候,对面高威已抱拳,道:“是黑虎寨二当家的吗?在下白马镇高威,昨夜得了这信息便立刻赶来迎接二当家。请问我们还有位传信弟兄,他可还在?”
    “笑罗刹”凤依依道:“原来真的是高堂主亲来迎接本座,看来你们果真有投入我黑虎寨的诚意了。”
    陶勇也高声道:“百灵堡已不存在江湖,辖下十八堂口无一处能与贵寨一较长短,倒不如投效黑虎寨图个安身立命。”
    仰天一声笑,凤依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凤依依接纳你们了。”
    陶勇立刻又道:“二当家可否把我的那位弟兄放了?”
    凤依依心中冷笑,暗自道:老娘面前想耍花招,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心及于此,淡淡一笑,道:“已是一家人,当然要放人。”
    遂高举左手,道:“把人放了。”但她却又低声小语的对路万里道:“你去放人,动作要慢,等我把高、陶二人赚过来,你便立刻动手先做了那小子。”
    点点头,路万里道:“二当家,错不了的,我把那小子带到前面来,你叫对面姓陶的过来领人吧。”
    路万里到了队后面,他先解去黎耀精的身上绳索,立刻就把黎耀精带往凤依依马后——
    黎耀精笑对凤依依,道:“二当家,小子的话不差吧,他们全来迎接你二当家的去白马镇呢。”
    凤依依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可全是真的?”
    黎耀精道:“人都来了还会有假?”
    凤依依遂高声道:“陶勇、高威,你二人可以过来了。”
    陶勇看了一眼高威,二人点头便往凤依依这面走,不料尚未走出三丈,凤依依已高声笑道:“把家伙抛掉。”
    高威使的是一对短银枪,陶勇除了腰里一把短刀外,平时对敌只用一双肉掌,“青龙集”“鬼使”陶勇的一双铁沙掌,江湖上不少人知晓。
    二人闻得凤依依之言,相皆一怔,原有的计划便在这时顿成泡影,而黎耀精还等着二人前去接应呢。
    凤依依见二人愣然站在远处,不由沉声道:“怎么了,难道是诈降?”
    陶勇立刻道:“并非诈降,而是黑虎寨的手段毒辣,弟兄们总得加以防备。二当家如果表现出胸襟宽宏、做事磊落,便该先放了我们那位兄弟,我与高兄当立刻过去。”
    冷哼一声,凤依依道:“哪有甘心投降者先提条件?八成你们没诚意。”
    高威已怒目而视地道:“陶兄,是时候了,别再听这淫婆娘趾高气扬的一副胜利者姿态,奶奶的,杀吧。”
    陶勇道:“我那兄弟他……”
    高威低声道:“好在他已被松绑,我们立刻冲杀过去,是生是死便看他的造化了。”
    陶勇牙关一紧,道:“娘的老皮,黎耀精若真的不幸被宰,老子便给他立个忠义牌位在当口。”
    突然,凤依依马前的路万里咆哮一声,红着眼叫道:“姓陶的,你们若想打什么歪主意,可得琢磨琢磨,单就人马,我们就多你们一倍,还不快抛去兵刃走过来听候二寨主吩咐?”
    陶勇突大声吼道:“黎耀精,快跑。”
    就在陶勇的吼叫声刚起,高威已厉叫连声,道:“杀!杀!杀!”
    “杀!”狂叫声宛似西天滚雷声。
    那面,黎耀精并未跑,因为他知道自己绝难逃掉被一边紧贴着的大瘦个子扛在肩上鬼头刀一劈。
    于是,就在陶勇要他快逃的同时,黎耀精却忽然一个大旋身,双手箕张,双臂已把路万里拦腰抱住——
    路万里扛在肩上的鬼头刀,一时间施不上力道,而黎耀精已张口往他颈上咬来。
    上身猛地一挺,路万里骂道:“王八蛋,你找死!”右膝猛的上顶,黎耀精“吭”地一声满面瞬间泛青。
    黎耀精似已发现,他一口未咬中路万里的脖子,却死死的咬在路万里的左耳根下面,宛如一头撕吃人肉的野狼,黎耀精猛力往左右摆动着嘴巴,一块面皮已被他啃到嘴巴里——
    一口血肉吐向“哇哇”叫的路万里,一边虬髯大汉的大板斧已“吱”地一声砍在黎耀精的后脑根,只听得“吭哧”一声,黎耀精四肢一松,立刻便滑落地上。
    左耳下一个血洞,“飞鸽子”路万里怒骂道:“你娘的!”“咻”地一刀砍在黎耀精的脖子上,一颗人头已滚向道旁。
    迎扑过来的陶勇,一刹间,周身在不可察觉地籁籁颤抖,他双目圆睁,握拳透掌,在他紧闭的牙缝里吐出了两个沉沉的字:“好狠!”
    随着冲过来的“白马将军”高威也不由气涌如山,双目泛赤,他微抖着声音,道:“这畜生,死了的人他还下刀砍。”
    此刻——
    坐在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可并未稍动,而“秦川四煞”已迎着陶勇冲杀过去。
    高威的弟兄中,“快刀”包公度与“大龅牙”李淦早已跟在高威身后杀出来。
    双方人马未出动,但各出四个人物已照上面捉对厮杀起来。
    马上,“笑罗刹”凤依依依可安逸,她穿着一身绿湖袄裤,粉红色束发丝带,看上去是美、是俏,却是女人生着那么一双眯眯眼便显得她太媚太妖,一笑间,便成了弯弯的一条细缝,细缝里透着诱人的魅力,男人一见便想把毛嘴巴送上去吻一吻才过瘾——但若是睁开睁大,又宛似老含着那么一泓汪汪水波,瞟过来勾魂,送过去摄魄,端的令人销魂,叫人心旌摇荡,痒痒的能酥能麻到人的骨子里、心坎中……
    不过,要是在那双眼神中含着凌厉的逼人冷芒,乖乖,那会吓人一跳地打哆嗦……
    现在,凤依依的双目中正凌然充满了这种冷芒,她冷冷地望着面前五大处四对拼杀,她心中十分笃定,因为她尚未发出冲杀命令,这时候她自信,只要自己这边两百众杀出,其结果胜利必属于自己——
    对面,从白马镇赶来的弟兄们也只是个个磨拳擦掌,只因为堂主未发出冲杀命令,又见敌人未杀过来,自然也紧守原地不动!
    凤依依不是不下这冲杀命令,而是她心中在琢磨不定,因为她觉得白马镇加上青龙集,两方面的人马不该只有这百来人,说不定对方尚有伏兵未到,姓陶的既不是来降,那么,他们必有准备,单只眼前这些,便实难令人相信。
    “笑罗刹”凤依依的思虑是对的。
    但她却再也想不到留在“百灵堡”的“双胆”李杰已出了事,而且消灭李杰的人正是青龙集的人马。
    那面,郝百正一声狂叫,破口大骂,道:“妖精!奶奶的,你们杀了妖精,老子饶不了你们。”
    郝百正没冲过来,已被人拦腰抱住,道:“兄弟,别乱了阵脚,等候命令,有得拼的。”
    双方的力量,在眼前来比较,显然白马镇来的“百灵堡”人马是要弱了一点——
    这时——
    迎扑上去的“秦川四煞”,长像如同雷公的瘦高个子,“飞鸽子”路万里左脸淌着血,但他根本不顾的双手握着那把三十二斤重的特号鬼头刀,宛似铁虎般狂厉地杀去——正遇上“鬼使”陶勇——
    二人这一照上面,路万里已破锣似的大叫道:“姓陶的,凭你们这点不得抬盘的力量,敢于同黑虎寨玩硬的,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不知死活,老子这就先活劈了你。”
    陶勇狂厉的吼道:“别你娘的穷在那儿诈唬,别以为你们偷袭爷们总堂口便吃定‘百灵堡’,须知‘百灵堡’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相结一起,少说也有两千多弟兄,单就这个数目,便足以踩烂你们唐山黑虎寨。”
    嘿嘿大笑,路万里道:“大爷眼前先收拾你们这批狗操的,且看是谁把谁踩得冒不出脑袋来。”
    陶勇怒喝道:“别他娘的蒙着眼睛瞎嚷嚷,等一等看是你们夹尾巴逃,还是跪地向爷们求饶吧,我的儿。”
    路万里骂道:“死到临头,犹待吹牛说大话,眼前你们根本已毫无取胜之望,以你们的表现,只怕难免挨乱刀砍了。”
    陶勇双掌呈错,道:“少啰嗦,接招!”
    鬼头刀猛圈怒斩,“咻”声起自空中而不即上,路万里出手便是二十一刀,一气呵成。
    拨打拍送,闪腾于刀光锋刃之间,“鬼使”陶勇那大胖子身段兀自跃掠如猿,“呼呼”劲风便在他的双掌骤击中发出来,二人刹时便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面——
    高大的“白马将军”高威双手银枪闪击猛刺,与虬髯大汉白鹰的大板斧对上——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不,开口只是发出“吭哧”的使刀声,两个人的个头一般高,只是高威的兵刃轻,白鹰的板斧狠,两下里一拼上,便立刻掀起碎芒不断,丁当之声不绝。
    另一个独臂大汉叫石厚,这位仁兄从不愿开口,一天之中很难得听他说一句话,一把砍刀已与“大龅牙”李淦杀在一起,一上来二人便舍死忘生地对砍猛斩,各不稍让。
    面色灰青的丁泰,抖着手中链子枪,身法灵活,出手怪异,但他遇上的是“快刀”包公度,一时间他也没有夺得先机,顶多只是个扯平局面。
    八个凶汉捉对厮杀,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却嘻嘻笑地反倒用右小臂挡住俏嘴,道:“有意思,再过一会儿你四周力气放尽,本事抖完,老娘便送你们一个个回老家去!嘻……”
    距离三丈外的路万里与陶勇二人拼杀得已至忘我之境,谁也未听得凤依依说的什么话。
    路万里的身法是绝,刀法也够狠,但他在一阵激烈闪越中,面上的血却飘滴向他的左眼,照说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却是滴在空中的血落入他的眼里——
    鬼头刀击闪如电,连劈七刀,路万里倒翻向后,正欲伸手抹拭,陶勇已随形附影的到了路万里身边,铁沙掌已蓄了十二成功力,笔直地往路万里胸前印去——
    陡然间——
    马背上的“笑罗刹”凤依依,一个空心跟斗,落地回弹,回弹,又是一个空心跟斗,她已轻松地重又坐在马背上。
    腥红的鲜血,便在陶勇连翻后退中自左肩臂往外狂溅……
    路万里虽未被铁沙掌印上胸口,但已被那股子劲力撞出两丈外而几乎跌坐在地上。
    双肩左右猛晃,路万里目眦欲裂地挺身而起,破口大骂,道:“姓陶的,你死吧!”
    鬼头刀“削、削、削”,暴闪着刀刃划空之声,狂斩暴劈而上。
    陶勇本将得手,却再也想不到半途上凤依依会插那么一手,激怒得他不由大骂,道:“凤婆娘,你们好不要脸!”
    见路万里又挥刀杀来,一咬牙,只以一条右臂抵挡,但显然已居于下风,闪避的多、攻击的少,急得陶勇“哇哇”狂叫……
    正与那虬髯大汉白鹰拼斗的高威,听得陶勇狂叫,已知陶勇吃了暗亏,忙高声道:“陶堂主,你可要稳着杀,约莫着这些王八蛋们的末日就将到了。”
    大板斧便在这时狂砍如电,高威旋身急出右手银枪拨刺,却听得白鹰厉笑道:“老子劈了你这说大话不捡地方的家伙。”
    暴喝中“当”地便一支银枪被劈上了天。高威旋身未停,忙着又一个人旋身,那把大板斧自他的胸腹下面“嘶”地一声闪过——
    灰色的上衣裂开三寸,有些隐隐作痛,高威知道胸前被斧刃扫中,只是自己反应快,否则那一斧必将把自己开膛破肚——
    又是一连三个大旋身,漫天的斧刃尽在高威四周狂闪激荡,直到高威大喝一声斜刺里平飞在三丈外。
    虬髯如戟的白鹰嘴角一牵,骂道:“娘的,逃不了啦。”
    那面,陶勇已在大骂“笑罗刹”凤依依,道:“姓凤的臭婊子,你还不干脆下场子露一手那千人压万人骑的臭功夫,何必坐在马上等拾便宜,你且给陶大爷记住,早晚我会一块一块的把你分尸,你他奶奶的……”
    “陶勇,你还是全心全力应付路万里的那鬼头刀吧,小心,随便被削下一块就有个半斤八两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哟。”
    她话声犹在,却突然腾空而起,半空中挺腰出手如电,正扑在“快刀”包公度头顶。
    “快刀”包公度的一副双刃尖刀正在左手那把尖刀疾快的绕缠上丁泰的链子枪,身形正以大旋风式卷向丁泰怀里,右手尖刀已到丁泰面前——
    好快的一刀,“笑罗刹”凤依依的青月刀一带而闪向包公度的头顶——
    “快刀”包公度似是豁上挨那么一家伙,他并不稍闪中躲,身形不变的低头便往丁泰的胸前撞去——
    银链子在“沙”声不绝,丁泰双手力抽,身形斜闪中,一股血——热呼呼的鲜血自他的右上胸肩窝处狂喷而出,刹时一条右臂再也用不上力来——
    但,凤依依的一刀却在此时划过包公度的头顶左侧,滑了一下未砍破包公度的头,但一大块头皮连着头巾被震劈半空,激起一丝鲜血。
    跃身疾闪,包公度回头大骂,道:“你奶奶的,竟对老子偷袭。”
    只是,“笑罗刹”凤依依并未再出手,当然她也未曾落地,拧身劲旋,人又坐在马上。
    立刻,便听得她身后面爆发出一声震天“好!”
    那面,百多名白马镇的弟兄们已开始鼓噪,不少人开始忍耐不住地大骂起来……
    另一面,“大龅牙”李淦同那独臂的石厚二人刀对刀的你一刀我一刀地一路顺着山道砍到了玉米地里,踩倒一大片玉米苗子,却仍然杀得惨烈无比。
    情形如果真是这样进行下去,白马镇来的“百灵堡”哥儿们当然是输定了,而且是十分凄惨的大输。
    这光景马上的凤依依心中最是清楚,所以她并不急于下达冲杀命令——
    现在,她似是更加以为对方果然也只有目前这些人物,因为她暗中观望了半天,四野里并未有什么动静。
    于是,她准备下达攻击命令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也就是来路上,突然出现一彪人物直往这儿奔来,狂叫声起自一个大汉口中,道:“弟兄们,我们来了。”
    像打雷,但天上无云,山岗上那彪人来的可真够快,连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也眯着眼冷然地道:“该死的一群赶来送死了。”
    她拉紧缰绳,一圈马首便立刻迎上去,身后面,有不少黑虎寨仁兄们旌旗拥着。
    于是——
    双方堵在山岗的斜坡上面。
    于是——
    “笑罗刹”凤依依惊又喜地笑了。
    不错,凤依依早听人言,“百灵堡”的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是个三十出头而未娶妻的孤家寡人一个,武功不俗人又生得逗,早想会一会姓君的,如今却是和他在这种光景相遇,就算他娘的有缘份也变得冷嗖的了。
    如今,面对着这个腰插一长一短双剑的人物,不用问,猜也猜得到他就是“百灵堡”二当家,“追魂老六”君不豪。
    妖媚地一笑,凤依依抖然面泛桃花,顾盼生姿地伸手一拢鬓发,道:“唷,来的可是百灵堡那晚溜之乎也的君爷吗?怎的不前不后不捡地点地这时候冒出来了,怎么的,也是来向我投顺的?”
    对面,当然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原来他们四十几人自那个干沟边出来后,弄得人人脏兮兮的一身屎尿,一行便在黑虎寨的人走去以后,立刻找了个小水沟洗去一身脏臭。
    君不豪看看天色,又算算时辰,早就领着四十个兄弟们潜来附近的山岗后面——
    依照君不豪的计划,最好是在一场厮杀中,双方人马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自己便立刻率领四十个弟兄围杀过去。这在搏斗上有个说词,就是援军一到,土气提高,相对的,也是给敌人制造惊慌。
    然而,君不豪在暗中观察许久,就是不见双方人马混战,显然,黑虎寨必然占着上风,否则,他们早就以压倒之势冲杀过去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笑罗刹”凤依依迎上来,他并不感到惊异,冷冷地望向远处的斗场,道:“凤依依,你那四个相好,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嘛。”
    凤依依嘻地一笑,道:“君不豪,你在胡说了。”
    君不豪道:“是吗?江湖上盛传必有因,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害羞不敢承认的!”
    凤依依仍然笑容如风吹杨柳地道:“君不豪,你该听过一句话吧?”
    君不豪道:“你说来听听。”
    凤依依抿抿俏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呀!”
    君不豪一笑,道:“有风就有影,你说呢?”
    凤依依暗中在错牙,但却仍然笑道:“我同我的手下有一手,这事你可是躲在床下面看得见听得清?”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这是什么话,君某是个十分识趣的人,你同别人相好管我鸟事。你放心,即使被我撞见,也会及时闪一旁,我连噜一眼也不会。哈……”
    远处传来凄厉的叫骂声,那是陶勇的声音。
    君不豪道:“熊霸、任三成。”
    只见身边的八尺大汉熊霸与“花豹子”任三成二人并肩而出地施礼道:“属下在。”
    君不豪指着远处,道:“冲过去,接下陶堂主与包公度二人。”
    熊霸、任三成吼道:“遵命!”
    熊、任二人刚腾身,便见一团绿影飞扑向二人。
    熊霸的“八角锤”尚未递上,空中已传来一阵“丁当”声不绝于耳……
    响声未止,自空中而地上,然后又见空中,就在二次响入空中时候,两条一灰一绿人影倏分而各自落回原地。
    “笑罗刹”凤依依落地一甩秀发,道:“君不豪,你想拾便宜?”
    君不豪望着熊霸与任三成扑向远处,心中一宽,笑道:“去你的,似你这种骚得不能再骚的烂货,谁会捡你的臭便宜,瞎说!”
    凤依依与君不豪只那么双起双落的一招之间,双方各劈出三十七刀,又至踢二十四腿,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
    而凤依依指的便宜当然是指熊霸与任三成二人了——
    现在,凤依依在听了君不豪的话以后,她并未生气,反倒是抿起小嘴,故作俏憨之状地道:“我说君爷,别那么缺德的黑嘴黄牙乱损人,成吗?”
    君不豪一笑,道:“谁又耐烦同你这没有裤带的女人闲磕牙的,你美吧。”
    凤依依仍然在笑:“听听,听听,说着说着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裤带,过来,我让你好生瞧瞧,免得你把奴家真的当成青楼卖俏的女人了。”
    君不豪一笑,道:“凤依依,你果真拉起衣衫来,王八蛋不看仔细,不过这对君大爷来说没什么,倒是你豢养的‘秦川四煞’只怕要吃酸味了。”
    伸出净又红的舌尖润了一下俏嘴巴,凤依依面不改色地俏笑道:“姓君的,如果你下定决心,抱定志向的想投到姑奶奶的石榴裙下,姑奶奶便一视同仁,怎么样?”
    君不豪突然哼了哼,道:“凤依依,你这个道上知名的人尽可夫骚狐,淫荡邪恶透顶了的卖家烂货,你在君爷面前就少卖风骚,少来狐媚,我不吃你这副妖娆形态,相反的,除了强调你的低贱无德之外,委实没有半点令人赏心悦目了。”
    眯眯眼已见放大,俏面上神色在转变,终于凤依依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她尖嗥地道:“姓君的小子,你更不是个好人,典型的无赖汉加上横啃一方的枭雄作风,拆穿了你们那批家伙并不比我黑虎寨高尚多少,简直就是半个皮钱不值。”
    “哼”的一笑,君不豪道:“本来的见面一场打,没得费了我的一番精神先同你嘀咕这么一阵子。”
    立刻,因为双方的言语一僵,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双方的人已在呼吸中嗅到那种熟悉的血腥味,而这种无形中凝聚的血腥,便刹时间令在场每个人全体会到了。
    于是——
    悄无声息地,斜刺里一溜寒电便射了过来。
    右手长剑,“丁”的一声戳了出去,君不豪已发觉凤依依这女人的青月刀果然犀利,且身法也十分超绝。
    斜身狂翻三个跟斗,凤依依便在腾翻中,立刻又是二十七刀杀来。
    君不豪再以右手长剑横截,而左手短剑也老实不客气地推出三十二剑。
    君不豪双剑翻飞如电,语音却又冷冰冰道:“嗯!你是说我比起你豢养的四个禁脔?没登上床怎的便知君大爷高招?”
    凤依依暴劈七刀闪身掠开,妖媚地一仰头,道:“凤大姐不会看走眼,君弟弟,你说呢?”
    君不豪咬牙逼近,边嘿嘿笑道:“如果你能逃过今日一劫,他日我必叫你如愿。”
    凤依依忽地一个上腾,青月刀撒出一片冷芒,宛如一大块银河陷落般罩向君不豪,边还咯咯笑道:“亲弟弟,你怎的说得我心痒痒又麻酥酥,我……”
    凤依依的话声未落,君不豪的子母剑抖然展开绝妙的剑招,一百二十八剑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内全推向凤依依——
    轻闪疾退不迭,凤依依尖声惊叫道:“好没良心的,难道你真的不给大姐一个机会?”
    君不豪步步紧逼,且口中大笑,道:“我在给你搔痒止馋,你怎的尽闪躲?”
    凤依依再次咬牙,道:“姓君的,你没什么好狠的,姑奶奶马上叫你见识什么才是厉害的。”
    君不豪冷笑,道:“床上?还是现在?”
    凤依依骂道:“姓君的,别你娘臭美了。我问你,胜小玲那丫头你把她窝藏到哪儿了?”
    君不豪沉声道:“你很想知道了?”
    凤依依突又笑骂道:“怪不得你姓君的对姑奶奶使狠,原来你把胜小英那嫩货私藏起来了。怎么的,胜小英那丫头真比我还行?”
    君不豪心中狂怒地骂道:“老子宰你这个口没遮拦的臭女人。”
    陡然一个筋斗,凤依依既快又伶俐地闪电般挥出二十七刀狂刺又劈。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对方刀芒狂泻中,子母剑交互洒出,蓝汪汪的剑芒流光也似的硬往刀刃上击撞。
    便在这脆响不断,金铁交鸣震耳时候,远处一声狂厉的吼叫声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嚎。
    “笑罗刹”凤依依面色骤变,弹身三丈高,空中一瞥远处,她似是看到一个黑大个子正举着一对金光闪铜锤追砸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路万里。
    未及落下地,凤依依已尖声狂叫,道:“黑虎寨弟兄们,给我杀!”
    尖喝声中,两百名黑虎寨汉子们早一声狂叫,分为两拨直往两下里冲杀过去……
    于是,就在这野坡前的玉米地里,双方人马展开一场大混杀——
    狂叱声、喝骂声,就在血肉横飞里此起波落。
    利刃戳肉声,连串的哀号声,刹时间便在这山岗前面布成一副凄惨的画面。
    “追魂老六”君不豪怒哼连连,道:“臭婊子,你终于忍不住的老羞成怒动了三昧真火。”
    “笑罗刹”凤依依尖叫道:“姓君的,非是姑奶奶动什么三昧真火,而是姑奶奶突然发现你们的阴谋……”
    哈哈一笑,君不豪的子母剑更加凌厉无比地暴挥,道:“阴谋?你发现什么阴谋?”
    凤依依已是咬牙切齿地道:“姓君的,你不会恁般巧的会在这时候赶来吧,显然这是你设下的圈套诓姑奶奶上当。可见你错了,因为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你方并未有绝对掌握战局的把握!”
    君不豪连闪又躲,然后斜腾而起,子母剑怒海斩蛟似地旋起两团冷芒直罩向凤依依,厉喝道:“那我就先宰了你!”
    不料凤依依可真够刁蛮,她不等右上方君不豪扑击近身,猛地一个闪越正落在十几名黑虎寨大汉中间。
    十几个大汉没有退闪,纷纷怒吼,立时便蜂拥向随之而来的君不豪,刀光如雪,自四面八方狂斩过来。
    君不豪一咬牙,忍无可忍地狂叱一声,子母剑撒出一片极光,金铁之声骤而震响连连,点点寒星跳越闪烁,宛似身落星河一般。
    怪叫如泣,包围住他的敌人纷纷闪避中,七八个抛刀哀号汉子,血肉四溅,打着旋往四外翻跌。
    便在这时候,身后寒芒猝映,擦过他的左肩,他反手一剑没挡住,左肩下也已血流如注,皮翻肉卷,一条足有半尺长的血口子从破的灰衫处看得十分清楚。
    面无表情,君不豪全身一缩,一股冷电流光似的刀芒又再度闪至。
    右手长剑狂挽又刺,那股刃芒却突然暴弹。他猛地往下一矮身,“咻”的一声头皮上似是开了口,有一股黏叭叭的热血在顺腮流。
    君不豪当然知道那是凤依依所赐——
    他没有去看一眼,却一紧手上子母剑,一路冲入黑虎寨人多的地方,激荡的狂斩中,回应的是“噗”声不绝,映现的是血光泛映。一轮快斩,已有七个黑虎寨人物躺下。
    凤依依最后一次腾空扑杀君不豪未得手,反倒被君不豪放倒自己不少弟兄,一咬牙,只得越向君不豪身前一丈,冷冷笑道:“君爷,对不住了。”
    身上在淌血,但君不豪连眉头也不皱地道:“凤依依,多谢你赐的两刀,但我也不吃亏,因为我一生最不愿吃亏,所以我也立刻连本带厚利的全收回来了。”
    凤依依望着自己手中青月刀,轻声道:“从你的作风上看,我承认你是个够资格和我一拼的人物,只是我在担心,你如果再中我一刀,不知你还有没有血可以往外流……”
    君不豪恶狠狠地道:“你何不出手试试?”
    俏嘴咧,“啧啧”两声,凤依依道:“失去个像你这号对手,姑奶奶还真有些难过,只可叹你是个不惹人喜欢的猪……”
    肩下开始撕裂般的痛,头顶上的鲜血似已停止,君不豪干啦啦的伸舌头舔舔嘴唇,道:“凤依依,如果你落到我手里,你就有得乐哈了,对付你这种既尖酸又苛毒的女人,老子可有一种独特方法……”
    娇声巧笑,凤依依道:“哼,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向都是挖空心思的要折腾得我们女人死去活来,才显得你们是英雄,可是到头来,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活脱斗败的公鸡溜到床底下……”
    哼的一声,君不豪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咯咯一笑,凤依依道:“好,我过来,不过你可不能这时候对我使坏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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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秦川四煞
    君不豪正想往上迎,一边滚在地上的一个受伤大汉,突然打横一个翻滚,暴伸双臂,已把君不豪双腿搂住——
    长剑怒斩,“唷”声震天,大汉的双臂立被斩断。也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凤依依越身疾进,青月刀激射,冷蛇绕绳中,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猛力迎击,却“沙”地一声,手臂上又见血浆一道。
    凤依依不等君不豪右手长剑递出人已退回原地,腥红的鲜血顺着青月刀往地上流,她却咯咯笑道:“亲爱的,你又挨了一下子,怎的不小心呢?”
    破口大骂,君不豪道:“你比他娘的蛇蝎还狠毒,臭女人……”
    远处,突然又是一声狂烈的嗥叫声传来,凤依依面色一寒,而令君不豪立刻知道这哀叫的家伙是谁。
    一声哈哈,君不豪道:“以我看‘秦川四煞’大概又有一个翘了吧,这一仗的结果还在转变,转变得对我方越见有利了。哈……”
    凤依依冷冷道:“如果真如你所料,‘秦川四煞’我算白疼他们一场了。不过你放心,这仗还有得打的。”
    君不豪道:“如果‘秦川四煞’果真完蛋翘了,我还真替你难过,因为这以后谁会给你热被窝暖脚头还兼带给你制造乐子。”
    凤依依立刻道:“有你一个足比他们四个。我会把你活捉,更叫你尝尽你永远也未曾尝过的那种死去活来的甜头。”
    君不豪笑笑,道:“我说过,君大爷是个务实而不吃亏的强汉。凤依依,我要现在给你来个验明正身,我要剥光你一身衣衫看仔细,看看你真的是一身女人漂白嫩肉,还是一身毒蛇肉。”
    凤依依见君不豪足踩七星斗,移步似凌虚,面目发青地大叫道:“给我围住。”
    一边守在凤依依身边的七个大汉马上一涌而上,刀光如雪地猛扑君不豪。
    不等这些人扑上,君不豪狂叫一声冲天而起,而凤依依便在这时一迎而上,兜头便是三十六刀。
    子母剑巧配合,疾闪掣,一口气拦过敌人所有刀锋,两人同时落地,又是一片金铁撞击,凤依依又劈出五十一刀,兀自旋腾在君不豪四周不稍退。
    君不豪突然厉啸如鹰,子母剑化为一片极光奔电,闪掣似出自西边天际,斗大的剑花便宛似天女散花般,光芒耀目,煌煌四射,绚烂泻烈如刺目彩霞般罩向敌人。
    凤依依的青月刀刚自盘旋而出,立刻惊呼一声,不知自己的青月刀应往哪个方向递,她已觉不妙,慌张之下,“咻”的一声左边肩背处连衣带肉已被硬生生削掉血糊糊一大片。
    君不豪的那右手一剑,目的是要割下凤依依的人头,但他的左肩受伤,在他奋力一击中,伤口一阵撕裂的尖痛,右手长剑稍偏,才失了准头。
    没有等凤依依回手或腾越,君不豪已八十一剑溶为一招,一口气把凤依依圈在他的子母剑下,好一阵劈杀!
    于是,金铁撞击声中,夹杂着撕裂声,血肉的飞溅四射与冷叱尖厉声,便在二人之间爆裂开来……
    倏忽腾闪,凤依依拼十二成功力勉强自君不豪的子母剑下脱困出来——
    她的人已变了形,脸上一道血槽,上衣与裤子已各破一道尺长口子,破衣口有血往外洒;一头整齐的秀发,如今有一半披在右面颊处黏住了伤口,不少鲜血便自秀发上往下滴……
    君不豪胸前衣衫裂开,一道血口在翻卷,但他双肩一晃还欲再杀。
    突然——
    只见凤依依越身而起,空中连翻七个空心筋斗,落地却一跤跌在地上,显然力气用尽。
    附近,还有四个黑虎寨汉子拥过去搀扶。
    凤依依沉声道:“扶我上马。”
    四个大汉立刻连拖带抱的把凤依依送上马背。
    君不豪并未追杀,而凤依依早高声尖叫道:“我们撤。”
    话声中,当先拨马,泼刺刺便往山岗上冲去——
    “黑虎寨”的人物看凤依依拨马便走,一身狼狈,也立刻丢下敌人抱头便跑。
    那面,陶勇已滚在道旁,高威一身是血的直不愣站在那里——
    “黑牛”熊霸的一双八角铜锤尽是人肉鲜血,“花豹子”任三成的“戟斧”上面带着不少人的头皮长发。
    包公度的头上被凤依依一刀削下一大块,虽要不了命,却也流了不少血,不及时加以治疗,只怕包公度还真会流尽身上的血而死去。
    “百灵堡”两个分堂共有一百五十名弟兄,就在这一阵砍杀中,能站着说话的不到一百人。
    “黑虎寨”的人物可也真够眼明手快,就在凤依依的喝叫声里,那些没有受伤的便立刻两人挟起一人,奔跑着往山岗上冲去。所幸双方都在照顾自己受伤的,“百灵堡”这边也就没有再追杀。
    高威与熊霸、任三成匆匆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见君不豪一身是血,伤得不轻,高威立刻道:“二当家,你的伤……”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我的伤还好,但我绝想不到凤依依那个女人,她的那套刀法式也辛辣狠毒……”
    高威道:“是的,这个女人不除,对我们‘百灵堡’来说,是个大祸害。”
    君不豪道:“我绝不容许她再有对我们肆虐的机会,放心吧,我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除掉这个骚娘们儿。”
    熊霸道:“二当家,我们怎能容他们如此轻易离去……”
    君不豪苦笑一声,道:“实在说,他们的退走,也是我心中所祈求……”
    任三成不解的道:“拼至最后,其结果必是我们赢。”
    君不豪道:“这是一场小胜,那将于事无补,别忘了凤依依只是黑虎寨一支人马,我们未来要对付的是整个黑虎寨,我说过我们输不起,就算杀光他们,最后我们只余少部分弟兄,试问以后我们怎么面对更多更强悍的敌人?”
    点点头,高威道:“二当家说的不错,更何况我们也伤了不少人,二当家,陶堂主,还有包副堂主,他们……”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快过去看看他们的伤势!”
    高威道:“二当家,我已找人给他们包扎了,倒是二当家的伤我看也不轻,还是快撤回白马镇先找大夫给伤者治治……”
    走着,君不豪又问:“秦川四煞如何了,摆平几个?”
    高威道:“重创他们两人,本欲加以搏杀,却被黑虎寨十几个不要命的拼死护着……
    君不豪道:“‘秦川四煞’投靠‘黑虎寨’,这对‘黑虎寨’来说真是如虎添翼,不可忽视!”
    “黑牛”熊霸怒道:“只可惜刚才那一锤差半尺未砸在姓路的头上,下次遇上,我饶不了他。”
    高威等到陶勇与包公度二人处,只见二人是伤的不轻,那包公度头上的伤比之自己的还严重——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我们且赶回白马镇疗伤。我预测‘黑虎寨’十天半月尚不会找来,我们可以尽快把其余十几位堂主召集齐全。”
    高威向君不豪请示,道:“二当家,这些死的……”
    君不豪道:“死的我们加以掩埋,且记把敌我分开,不能掩埋在一起,他日‘百灵堡’基业重振,我们还得加以超渡,择地厚葬呢。”
    “百灵堡”的弟兄们赶回白马镇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马镇的那个小城门已合了一扇城门,君不豪一行全到了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这儿虽不是“百灵堡”的堂口,但却是与“百灵堡”有些扯不清的渊源,这家掌柜可是同“百灵堡”第二分堂堂主“白马将军”高威换贴哥们。
    刁老三是个五十多岁干瘦老人,人是瘦,但他的一双眼神却炯炯逼人。白马镇的刁老三在镇外的栈房开了也有十几年,来的时候,几乎就是一人打天下。刁老三很会看风水,他先拜码头,然后在镇外立字号开栈房,当然,高威是给了他许多照顾。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坐靠在炕上,从镇上请来的两个大夫正在客房中给所有伤者包扎敷药,刁老三便守在君不豪与高威、陶勇那间客房里,小心地亲自侍候着。
    君不豪偶尔会皱下剑眉,伤的地方是不轻,三处伤本来不怎么痛了,但换上药却又痛起来,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好现象,一旦不痛便好了。
    缓缓地,君不豪对刁老三道:“刁掌柜……”
    刁老三立刻端正自己道:“二当家你吩咐。”
    君不豪道:“吩咐不敢当,心里话倒是要当面说出来。”
    刁老三笑道:“刁老三洗耳恭听。”
    君不豪点点头,望着高威,道:“听说你同高堂主是磕头歃血弟兄,心连心的好哥们,是吧?”
    刁老三笑笑:“是刁老三高攀,也是高威弟兄爱护,我刁老三才能在白马镇这地面上混口饭。”
    一笑,君不豪道:“江湖大锅饭,全是血肉换,客气话彼此就不必多说。”
    刁老三搓搓手,道:“是是,二当家快人快语。”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眼前,‘百灵堡’处在危机存亡之中,是存是亡,犹待我们去拼命。弟兄们住在你这儿,刁掌柜,口风可得守紧,不定黑虎寨那边会暗中派人来刺探。”
    刁老三立即一拍胸脯,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君二当家的,别说是守守口风,便必要时抛开我刁老三的这片小栈房不要,也没什么好叫人心痛的。”
    点头一笑,君不豪对高威道:“你的好哥哥。”
    高威笑道:“二当家,我刁哥的话是当真。”
    君不豪手一搁,笑道:“我放心,因为我看得出刁掌柜必是血性汉子,绝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一边,伤得不轻的陶勇也道:“锦上添花是小人,雪中送炭是君子,我们这时候才会真正体认出谁才是真正朋友,刁掌柜就是这号人物。”
    刁老三心中激动地道:“各位别把刁老三说得太好,我只是尽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往日那种叩头换贴可不是为了吃喝,而是彼此的关怀、照顾,尤其是兄弟有难之时,我应该做的……”
    就在第二天,刁家骡马栈突然挂出牌子来——
    上面写的是:“清理债务,整修内舍,歇业十日,多谢照顾。”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第二分堂的“百灵堡”兄弟们全潜在白马镇附近,他们暗中联络,互通消息——
    从青龙集赶来的陶勇手下,全部住在刁家骡马栈,白天没有一个人往外走动,就等另外几处分堂堂主赶来会商进攻黑虎寨大计了。
    君不豪便在第三天已恢复了一大半,受伤原本不重,左肩的一刀也只是流了少血,连肋骨也未伤及——
    来到陶勇床前,君不豪道:“陶堂主,伤势如何了?”
    “鬼使”陶勇道:“左肩后骨这一刀是不轻,不过经大夫三天来的调治,已经轻多了。他娘的皮,凤依依那臭娘们竟对我们偷袭,这笔账有得算的。”
    君不豪道:“能行动吗?”
    陶勇道:“能,二当家可是有差遣?”
    君不豪道:“我要去见小玲,唉,这几天她一定在为我担心事,要不是这伤——”
    陶勇道:“属下也正在想带同二当家去见见小姐。”
    君不豪道:“我们骑马去。”
    陶勇点点头。这时高威走进来,君不豪立刻把此一切全交由高威负责——
    于是,两匹健马驰出了刁家骡马栈。
    出了刁家骡马栈,君不豪道:“往东八十里,那儿全是岗峦没有高山,尹老一向不喜人多,只与一个小童居住在一座山岗下面,我曾伴同堡主去过一次,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陶勇道:“尹老住的是个三不管地界,认真说来,应属于青龙集与长凤镇交界,一条小溪划清界限,尹老便住在溪下面。”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所以每年你都会去尹老那儿一次。”
    笑笑,陶勇道:“是堡主交待,过年前总是替尹老封些银两,这也是堡主一向对朋友的作风,可细心呢。”
    迎着风,披着朝露,君不豪唇角噎着那一抹自嘲意味,一路策马急驰,眉宇间不时的流露出一抹焦灼……
    现在,二人已来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山岗下面往东流去,顺着小河遥望,松柏林中似有阵阵白烟冲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尹老的‘清风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并未回答,他却痴呆似的望着那片白烟——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望过去,不由“咦”了一声道:“这白烟……”
    陶勇拍马叫道:“快过去看看。”
    “双马怒奔,二人刹时顺着坡道到了那片竹树杂陈而鸟语花香林中——
    先是,林子一边的山道旁,有块木板,上面写着:“清风居”三字。
    清风二字,取自尹清风之名而定,过了这块木牌,往前半里,一处平坦的小坡下面,是尹清风的居处。
    在陶勇与君不豪心中,清风居是小红瓦屋三小间,屋前一个小花圃,附近种的尽是菜苗,小河在前面淌过,每日里朝阳自对面山风照来,鸟语花香,清风徐徐,居士拄杖岸立,仰望山川,何异神仙。
    然而——
    君不豪第一个大叫一声腾身落下马背,双手颤抖不已地扑到了那一片断垣残瓦,烧得寸木不存的火场边。
    陶勇已开始大叫道:“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风的“清风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烧掉,从火堆中冒出的白烟看,这场火大概已烧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细查看,却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两具尸体,两具搂在一起的尸体——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尹老,你死得好惨。”
    尹清风紧紧搂着的可并非胜小玲,而是尹清风的书童,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
    “追魂老六”君不豪强压心头怒火,立刻在烧毁的小屋四周详细搜着,屋前花圃已乱,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顿感紧张起来——
    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语,道:“老天,可千万别被我猜中呀。”
    群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两个人都怕面对这个事实,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胜小玲究竟会去了哪里,即算是死总也有尸体在吧。”
    于是,君不豪“咯嘣”一声,牙齿一阵错,道:“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们走。”
    从“百灵堡”那条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过来一个人,一个口角溢血连胸部也在淌血的汉子。
    已经离开“百灵堡”四十余里了,这个汉子却仍然在往前迤着不即停下来——
    他喘息着,而且双肩尚且急骤的闪晃——
    这人面上无须,颚骨大而形同僵尸,如今失血过多,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惨惨的泛青——
    不错,这人正是被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锤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杰双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内的事物,一口元气便在他的喉结下面“咯嘟”响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门”,“守阳功”固住了他那一丝丝元气不散……
    现在,李杰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内伤,精钢棍已抛在山道上,能够举步往前走,已经是十分吃力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钢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盖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右侧有条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个老者,白髯飘胸,一袭青色长衫,正在门口把一堆草药捣烂,一旁有个木臼,里面的烂草药往外溢,真不少,那种清香的药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杰是听到响声才远目望向上面,模糊里,他似是看到有个像小屋的样子——
    于是,他沿着坡吃力的往上面爬……
    夕阳已落山,小道上几次跌爬,李杰喘息的叫道:“救……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长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边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顺着小道来到李杰身边——
    “双胆”李杰爬在地上仰起头,道:“老大……爷……救我。”
    “朋友,你别开口,我扶你进屋去!”
    点点头,李杰伸出一臂,老人双手用力一托,缓缓把李杰扶进茅屋一张炕上——
    炕上,嗯,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赤裸,不,全身涂满草药,从草药的香味上看,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门口为这人配制的。
    李杰倒在床上直喘大气,光景是无力再开口说话的已把双目闭起来了——
    白髯老者探摸李杰脉搏,不由得双眉一紧,自语道:“脉搏已停,怎的这人还能出气?”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几种药丸,合起来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杰口中——
    撕开李杰上衣,白髯老者紧皱眉的道:“胸骨断了七根,内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盘子大一块,这个人还能活着找到我这‘嚣庐’来,可算他的命大,嗯,猫儿命猪狗身,赖着不即死去!”
    这白髯老者是谁?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李杰练有“守阳功”!
    服下老者的药,“双胆”李杰渐渐地……渐渐地便没了气息……
    白髯老者抓起李杰手腕仔仔细细一阵审视,点点头,道:“奇迹!奇迹!”
    听口气,李杰还真的活过来了——
    是的,李杰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结以下的一口真元之气,就在服了老者的药以后,慢慢在往下游走,游向五阴六穴……
    第二天一早,老者发现李杰已睁眼来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着的一个全身赤裸而又糊满一身一脸香味甚浓草药的人!
    这人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闪动几下眸子便又闭上眼睛,李杰想开口问,但他这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他连转动一下头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并不问李杰是怎么受的伤,他不须要问,因为问也是多余,李杰连开口都吃力。
    当然老者十分清楚,因为他在为李杰胸前伤口敷药时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种钝器砸中才有那种裂肌断骨之伤。
    一张土炕上平躺着两个受伤之人——
    一个是伤在前,吐血数斗未死……
    而另一个——
    如果李杰知道身边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还真的躺得十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伤医好,自己便可以大摇大摆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细的为那个全身赤裸的人在换药,一旁,李杰已开口道:“老先生,从你的手法上看,你应是名医大夫,怎的一个人独居在这荒山野岭……”
    白髯老者只简单说了四个字:“人各有志。”
    李杰又道:“老先生,我已在你这儿几天了?”
    白髯老者并未看他,只淡然道:“四天!”
    这时李杰转过头来,道:“这人是谁,怎的伤得如此厉害?”
    白髯老者道:“同你一样,我只救人,至于对方是谁,我老人家从不多问!”
    李杰道:“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摇摇头,老者道:“不必!”
    李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边那人“啊”了一声!
    “好了,好了,哈……”
    李杰一怔,道:“老先生,他的这身伤……”
    白髯老者忽地沉声道:“你的话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伤处,也好早日图个痊愈!”
    李杰现在连举起手也觉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伤者“吁”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土炕上的两个病人谁也不开口,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杰才轻声问身边伤者,道:“喂,老兄!”
    那人未开口,却传来轻微的鼻息声,嗯,鼻息声十分均匀,显然睡着了——
    望着这么一个满身满面甚至整个头上全是被一层厚厚的草药贴着,李杰摇了一下头,自语道:“你娘的,比我李杰还凄惨,谁嘛?”
    日子过得可真不轻松——
    至少躺在这“百草岭”下面的“嚣庐”内土炕上的两个伤重之人过得十分艰辛。
    因为——
    一个伤重的不能动,他全身敷着寸厚的药,吃饭拉屎全由白髯老者亲为侍候,甚至白髯老者每半个时辰稍事移动身形也由老者搬动。
    而李杰,虽然保得住一条命,可是几天下来,除了能开口说话,就算想翻个身也会累出一身冷汗。
    “双胆”李杰曾试图起来,但他却虚弱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李杰已心中明白,自己所以能走到这里,完全是在受伤的一刹间,自己把全身功力用于平日修练的“守阳功”上,如今再想运起“守阳功”,已是无能为力了。
    一旁的受伤人,他每次醒来便会用眼神望向一旁躺着的“双胆”李杰,双目流露出一种怨忿狠毒的眼神,直到李杰望向他,才缓缓又闭起眼睛。
    现在——
    “双胆”李杰已能坐起来了,甚至扶着床沿能走几步。
    中午,他接过白髯老者递过的一碗清粥,低声道:“老先生,我这伤……”
    白髯老者道:“敢情已住腻味了?”
    李杰一笑,道:“我是说还得多久我才能走路?”
    白髯老者道:“那得问你自己。”
    李杰那原本如同僵尸的面孔一窒,眨着一双深陷的冷嗖嗖眼神,道:“怎么说?”
    白髯老者指着全身涂满香草药的那人对李杰,道:“像他,你就好的快,气定神闲,不浮不躁,屏除一切杂念,你自然好的快一点,否则……”
    李杰一怔,道:“怎么样?”
    白髯老者道:“别的不说,单就你胸前断的肋骨也得费上半年的,没听人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次断了七根,再不静下心来好生休养,哼……”
    老者未多言的调头而去——
    “双胆”李杰忽然叫道:“娘的老皮,每日三碗稀不啦吃的小米粥,连酒肉也闻不到,老子快馋死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山中时光似乎过得慢,但却十分恬静,这里除了山水之外,人与人之间……
    不,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至少在每个人的心中自然地便生起争执——
    茅屋中住的三个人,已经是造化弄人的把三个人凑合在一起了,却不料……
    一大早,白髯老者把满身涂着草药的重伤之人扶下了床,李杰靠在炕边喘着气,目中流露着羡慕的眼神,只是他并未开口说话。
    白髯老者把重伤的人扶出茅屋外面,走到附近那个山泉边,笑道:“看到你能活过来,老实说,我比你还快活,哈……”
    那重伤的人沉沉的道:“谢谢!”
    白髯老者道:“俗气,我胡仙的个性难道你会不清楚?”
    那人道:“我失言。”
    胡仙,白髯老者的名字。
    现在,他扶着那人站在山泉下面,又道:“只要你记住我的话,也是我的条件就好了。”
    那人已开始赤裸裸的被泉水冲向头部……
    他提高声音,道:“我会的,胡老尽放宽心,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
    胡仙点点头,道:“那就好。”
    那人的本来面目,不,那绝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但现在已刻骨铭心的成了他的永远一张面孔了——
    一张斑痕疤烂,全身净红成斑,毛发已无,宛似个红泥巴捏的怪人,如果说全身哪地方有些人皮样,大概也只有背部与后腿几块地方了。
    不错,这个人是被火烧的,因为只有火才能把一个人烧得面目全非的走了样。
    几件衣衫放在泉水边,白髯老者胡仙笑道:“能把你救活过来,连我胡仙都不敢相信。”
    那人哈哈笑道:“事实上我已再世为人了。”
    胡仙笑道:“老实说,火烧的人心火极旺,我是以外敷百草精华内服我特制的‘洗心丸’,昼夜不息的把你老弟兄从阎王老子手中夺回来,我可是仁至义尽够朋友了。”
    哈哈一笑,那人道:“放心吧,胡老,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你又何必放不下心呢?”
    指着远处的茅屋,胡仙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我救那畜牲?”
    那人淡淡一笑,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可是自从我知道他是谁以后,再加以琢磨,我才有了另一番计较。”
    胡仙道:“可以说来听听?”
    那人微微一笑,道:“可以说也是为了胡老。”
    胡仙道:“怎么说是为我?”
    那人遂低声,道:“如果要完成胡老交待的,那就得另于筹谋,重新计较,而我已有了腹案。”
    胡仙道:“什么样的腹案?”
    满面疤痕的一张脸皱得比厉鬼还怕人,那人小声对胡仙一阵低语——
    缓缓点着头,胡仙捻着白髯,道:“相当危险,但却是一试,好吧,我听你的。”
    那人这才走出泉水小溪,擦干身子,把胡仙手中衣衫穿在身上,且又把个红嘟嘟的头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睫毛的双目,跟着胡仙往“嚣庐”而来。
    “双胆”李杰见进来个蒙面大汉,先是一怔,旋即笑:“老兄,你好了?”
    点点头,蒙面大汉道:“来了一百天,也应该好了。”
    李杰望向胡仙,道:“老先生,他来了一百天?”
    胡仙道:“他身子骨硬朗,否则只怕有得他罪受的。”
    李杰细想“百灵堡”,那也只是一个月多几天的事,换句话说,这人在“百灵堡”被烧以前就已经来了。
    指着自己鼻头,李杰道:“老先生,你看我一身无力的样子,喘口气还胸口痛,这光景还得多少日才能好?”
    胡仙笑笑,道:“如果你真想好得快,能跑路,最好你求求这位。”
    李杰一愣,呵呵笑道:“别逗了,连他也得靠你老施救呢。”
    胡仙摇头,道:“你错了,他三月前来我这里,身上带着一种伤药,那可是血圣品,复元良药,只是老夫知道他这身灼伤绝不能补,除了清毒祛火,别无他途,所以……”
    “双胆”李杰已哇哇叫道:“老先生,你何不早说。”
    胡仙抚髯,道:“他未起来,老夫未便把他那包握在手上跑到我这儿来求助的药取来,如今你问他,如果他舍得,我自然会拿来给你服下。”
    李杰乞求地望着蒙面大汉,道:“兄弟!你……”
    双目直盯住李杰,蒙面人全身在颤抖不已,但他终还是缓声,道:“朋友,我不识你,而我又是个被人迫害的苦命人,连个投靠的地方也没,这些药也是备着救命用的,而你老兄又是——”
    “双胆”李杰抚掌,道:“别说了,你知道我是谁?”
    蒙面人摇头,道:“你未谋面,不认识。”
    李杰道:“好,我便告诉你吧,我是‘唐山黑虎寨’三把头,我叫李杰,道上朋友叫我‘双胆’!”
    蒙面人冷芒一闪,道:“没听过。”
    李杰道:“现在你总算听说过了吧。”
    蒙面人点头道:“你老兄叫李杰。”
    “双胆”李杰遂又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被仇家迫害吗?”
    蒙面人又点点头,且深长地一叹,道:“那批人熊太可恶了。”
    李杰道:“你知道那批人是谁?”
    蒙面人道:“就是那‘百灵堡’第一分堂的人物,我可真被他们要逼上梁山了。”
    仰天哈哈一笑,李杰喘了口气,道:“兄弟,把你的担子搁在我肩上,且等我的伤有起色,我带你同去唐山,娘的老皮,如今江湖上只有‘黑虎寨’的风,哪有‘百灵堡’的浪,跟我走准没错。”
    深沉的低下头,蒙面人道:“容我想一想——”
    李杰道:“用不着想了,老兄,往后你只管跟着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一份。”
    猛地抬头,蒙面人对胡仙道:“取我的药来!”
    胡仙一怔,道:“咦!那么贵重的药,你舍得?”
    蒙面人道:“至少我换得个安身立命之地。”
    李杰道:“对,对,‘黑虎寨’欢迎你加入。”
    蒙面人道:“可是我的武功平平,而且面上又疤啦啦的见不得人,你们会要我?”
    李杰笑道:“你我一个炕上睡了这么多天,也算他娘的有缘份,往后你就跟着我身边办事,至少我不嫌你。”
    于是——
    胡仙摇着头,把一包红色药来给李杰服下去——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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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条黑影
    “双胆”李杰服了胡仙给的药以后,顿感身体舒畅不少,喘起气来胸口不再痛了……
    其实那药原也是胡仙自己的,不过胡仙在经过蒙面人暗示以后,便一直未专心医治李杰。
    就在第二天,“双胆”李杰已能起身走路,再经过配弄些野味大吃一顿,李杰的精神已恢复了一大半——
    拉着蒙面人的手臂,连手臂也是疤痕,李杰哈哈一笑,仔细望着疤痕累累的蒙面人,道:“兄弟,跟我走吧。”
    蒙面人道:“现在就走?”
    李杰道:“不错,现在就走。”
    蒙面人思忖一阵道:“我能跟你走?”
    李杰大笑道:“有何不可?”
    蒙面人道:“我是一百个愿意跟你走,可是我如今一定十分难看,跟了你,那会惹人厌,不如……”
    李杰道:“别说了,一切我担待,有人敢讪笑你,看我不扭断他们脖子。”
    蒙面人遂点点头,道:“一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二来也是你老兄盛情难却,好吧,我跟你上唐山去。”
    “双胆”李杰笑道:“我们说走便走,一刻也不多留。”
    一旁,胡仙道:“你们是该走了,我老人家也好大睡三日。”
    “双胆”李杰道:“老先生,你的诊费多少?”
    胡仙道:“不要!”
    李杰一怔,道:“看病不要银子?”
    胡仙抚髯大笑,道:“朋友,我给人看病有个规矩。”
    李杰双眉一紧,道:“什么规矩?”
    胡仙笑道:“小病要钱,大病免费——”
    李杰笑呵呵的道:“你这是什么规矩?”
    胡仙道:“你不懂。”
    李杰那灰惨惨的面上一僵,道:“你说我不懂?”
    胡仙道:“是的,你绝对不懂。”
    “双胆”李杰笑道:“你老告诉我以后,我自然也就懂了。”
    胡仙道:“当年行医江湖治病无算,五十年来使我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能把一个垂死之人救活,这可是一项杰作。但能看到被救之人又重新在老夫面前大摇大摆的走去,那种快乐绝非用银子可以换来的,所以老夫以为这些阴阳界上两世为人的垂死之人给了老夫以快乐,老夫何需伸手向他们再索取银子。你懂了吧?”
    “双胆”李杰双目一亮地道:“老先生,你说得十分清楚,我听得可也糊涂,不过我李杰也不想再多问,你不要银子那是你的事,我又何必硬给?后会有期了。”
    胡仙道:“二人马上要走?”
    李杰已走到茅屋外,回头道:“你这地方比姑子庵和尚庙还冷清,别说是山珍海味吃不到,便酒也闻不来……”
    李杰已往山道走去——
    蒙面人走到胡仙面前,低声道:“姑子山胡老知道吧?”
    胡仙点头道:“知道,往东二十几里的一座孤山,不大,但荒草矮林甚密……”
    蒙面人已点头,道:“放把火把山给烧了。”
    胡仙一惊,道:“为什么要烧山?”
    蒙面人道:“为了你,也为了我……”
    山道上,李杰已在叫道:“喂,你怎么不走?”
    蒙面人立刻走出茅屋,对山道上的李杰道:“总得向大夫说声谢吧。”
    风骨嶙峋的胡仙背着两手站在平台边上望着远去的二人,心中有着太多的感慨,在他的心中正祈祷着,祈祷蒙面人否极泰来,诸事顺遂,否则——
    北国的山川比之南方可就粗线条多了,而北国的人物也是粗犷与豪壮,即算是山野中掀起的风也显得呼呼地有些似拉风箱——
    那阵阵“呼噜呼噜”的风,自一个山口吹刮过来,山口外面却是一望无垠的庄稼,就在那蒙蒙的山峦所反映的灰苍、黄白、黛青与墨绿所调合的山里面,隐隐然但见一处十分宏伟的大寨——
    是的,这儿便是唐山,也是“黑虎寨”的所在地。
    千个多月来,“黑虎寨”的上下人等皆笑口常开,虽然他们也在“百灵堡”死伤不少人马,但胜利的果实往往会淹没不少伤感。
    从“百灵堡”也传来消息,那儿驻守的“黑虎寨”近百弟兄全军尽殁,但“飞天虎”铁石心可并不担什么心事,因为他已计划好要如何去对付那个漏网之鱼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当然,他也筹划要如何一个个消灭“百灵堡”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人物。
    最叫“飞天虎”铁石心高兴得不时大笑的,莫过于“笑罗刹”凤依依在“清风居士”那儿把胜小玲抓回来——
    胜小玲的被抓之事,绝对令“追魂老六”君不豪所想不到的,因为尹清风住的地方十分偏僻,自信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安全,竟然在“笑罗刹”凤依依率领残兵退回来的时候,为了不被君不豪派人追杀而走荒道,就在清风居士的住处遇上了胜小玲。
    而尹清风为了老友胜英的女儿,不惜与这些闯来的黑虎寨人物一拼杀,终因双拳敌四手而丧命。
    现在——
    路上花了三天四夜功夫,“双胆”李杰与蒙面人到了唐山山口处,这里只要越过几处弯道,五里不到便是“黑虎寨”了。
    抹了把汗,蒙面人取出水袋来喝口水,后面,一擂鼓也似的马蹄声已旋风般卷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双胆”李杰没有回头看,自顾地往前走着,而跟在李杰身后的蒙面人却拿着水袋往道边让路,他目不斜视,表情老实,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转眼间,三匹铁骑已掀起滚滚尘沙自二人身边卷过,三个人全是青巾蒙面,一身青色劲装,背上插着钢刀。
    李杰知道,只要是有任务,黑虎寨弟兄们便都得蒙着青巾,而这三人——
    三个蒙面汉可真绝,他们竟连正眼也不向路边二人望,就那么急又快的喝叱着飞马向前。
    “双胆”李杰只待三骑快马越出十丈外,立刻大叫道:“前面三个混小子,给我回来。”
    蹄声虽响,而李杰的叫声更响,虽然李杰大伤初愈而底气不足——
    虽然三骑已越出十丈外,可还是被三人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地猛力勒马,在一阵“嘟律律”的长嘶声里,三匹健马人立而起,便在前蹄弹扬中掉转马身,三骑士还真灵光,双臂回力,前身上倾间,纹风不动的就如同屁般黏在马鞍上。
    站在李杰身边的蒙面人心中暗想,这三个小子的骑术可还真俊。
    这时李杰已高声道:“兀那三个混账东西,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三把头?”
    三个马上的汉子彼此对望,都立刻跳下马来,拉马急走到李杰二人身边——
    其中一个大汉施礼,欢叫道:“可好,原来是李把头回来了,山寨里还派人四处找你呢。寨主还留下话来,就算是死也要看到你尸首……”
    李杰“呸呸呸”连三吐,骂道:“老子不死也会被你们咒死,去你娘的蛋。”
    三人忙施礼道:“李把头你海量,请上马吧。”
    “双胆”李杰冷哼一声,道:“我心里清楚得很,寨里就属你们总管内务的人物气焰嚣张、言行跋扈,这都是平日里‘人面蛛心’佟老古给你们宠坏了,说起话来像放屁,随随便便就往外冒。”
    其中一人打躬作揖地道:“李把头,你老能平安回来,兄弟们哪个不高兴,只怕寨主爷一高兴,又会传令全寨痛饮一顿以示庆贺。”
    “双胆”李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嗯”了一声,对另一个汉子,道:“你的坐骑给我这位兄弟骑。”
    那人看了蒙面人一眼,道:“你是谁?”
    一边,李杰道:“他是——”
    李杰心中在暗骂自己,为什么到这时候还不知人家姓名?可好,这要是见了寨主,当面鼓对面锣的如何个介绍?难不成——
    双手一抱拳,蒙面人道:“姑子山仇心良就是我。”
    李杰立刻重复,道:“仇心良,嗯,仇心良便是他,他就是我的朋友。”
    那人立刻便把马缰绳递给仇心良,笑道:“把头朋友,自家人,老兄你请上马。”
    仇心良接过马缰绳,点点头道:“谢谢!”立刻也坐在马上……
    李杰回头望向三人,道:“二寨主可曾回来?”
    其中一人立刻笑应道:“二寨主这次可真拉风,李把头,你大概不知道吧。”
    一怔,李杰道:“说来听听!”
    那人呵呵一笑,道:“二寨主受命领着人马扑向青龙集,近他娘,‘百灵堡’的龟孙子们全躲起来了,二寨主遂又回扑白马镇,竟然在半道上同那些王八蛋们兜上,双方一场厮杀,谁也没占到便宜,连二寨主也受了伤,可是你猜怎么的……”
    李杰不耐的骂道:“猜你娘的老蛋,你还同我打哑谜。”
    那人忙应道:“是,是,是,我哪敢……”
    李杰面目狰狞的道:“快说!”
    眯着双目,那人笑道:“是这样的,二寨主回程中在一处大山里遇上‘百灵堡’漏网之鱼胜小玲,大喜之余便杀了窝藏胜小玲的那个老者,又把胜小玲给捉回来了……”
    “双胆”李杰点点头,道:“二寨主的这一功可不小,只怕乐坏了少寨主。”
    那人应道:“可不是嘛,这几天少寨主尽是往地牢里走动,只等寨里几个老妈子疏通胜小玲,少寨主就会同她拜天地了。”
    李杰摇摇头,道:“不可思议,少寨主这是色迷心窍,别忘了我们大破‘百灵堡’时候,杀得姓胜的一堡鸡犬不留,难道他不怕胜小玲替父母报仇?”
    那人哈哈一笑,道:“少寨主有办法,只要胜小玲点头,他就敢娶她当老婆,李把头你不信?”
    一旁,坐在马上的蒙面人双目似有泪光,但他只是施力眨了几下子,当然,这动作谁也没有看清楚一
    于是,李杰一夹马腹,双骑便立刻往谷中驰去——
    现在——
    二人已进到唐山谷中,这里看来十分优雅,长方形的谷中,靠两边的半山腰处有几个山洞,那是开凿在峭壁上面呈四方形山洞,洞口处有人在守着,往谷中望去,这种山洞总有十几个。
    每个洞距离地面三丈高,洞与洞之间相隔五七丈不等,而人马奔驰在谷中,却是清风徐徐,花香鸟语。两丈宽的山道,迂回曲折的绕向谷中,两里深未见“黑虎寨”在什么地方——
    马上“双胆”李杰拍着自己顶门,笑道:“刚才你老兄弟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蒙面人笑笑,道:“我叫仇心良,姑子山猎户!”
    李杰笑呵呵的道:“对,你叫仇心良,打猎的是吧!”
    蒙面人一叹,道:“打猎的不怕什么虎豹,却是粗心大意,几乎自己把自己送掉老命!”
    李杰哪会听懂蒙面人之言,笑笑,道:“你是粗心大意,要不然怎会把自己烧得如此惨!”
    蒙面人道:“酒可真误事,我是那日喝多了酒,自己撞翻油灯才起的火,直到连附近荒林也烧起来,我才糊糊涂涂的逃出火坑。如今姑子山只怕已成了焦土——”
    李杰一笑,道:“别打猎了,跟上我学杀人吧。”
    蒙面人似是一怔,道:“杀人?”
    哈哈一声枭笑,“双胆”李杰道:“你大惊小怪,须知世上到处在杀人,所不同的是文杀与武杀,方法不同,目的一样。”
    蒙面人道:“李兄,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杰笑道:“你没杀过人自然不懂,不过我一说你就会明白。”
    二人并骑,缓缓的往谷中走,李杰道:“所谓武杀,便是干上我们的这一行,刀子架上人脖子,娘的皮,你的就是我的;至于文杀,这世上到处都有,动动脑筋坑陷人的手段便是文杀了,哈……”
    蒙面人“咯嘣”咬着牙,而心中却正在泣血……
    这时二人已到了一处翠竹林子,跟在二人身后的三人这时也渐渐地赶上来了。
    指着一大片竹林子,李杰指着附近,道:“仇兄,你可看清楚了,这是连环套的中心点,刚入谷的时候,黑虎寨弟兄们明着守在两边峭壁洞口,但这儿你可看到有什么人?”
    蒙面人马背上四下看,摇头道:“没见有人。”
    嘿嘿得意地笑,李杰道:“有人,而且比之外面的人还要多,只是他们已知道是我,便未出现,若换生人前来,只怕早已被围歼于此了。”
    蒙面人惊异地点点头,并不再问——
    不过,蒙面人心中却在暗思量,“黑虎寨”竟然以连环套设下明暗关卡,倒是出乎意料。
    一路说着话,也已到了一处石墙前面——
    那是一座高约五丈隔着两峰之间砌起的岩墙,那两峰间相距二十丈宽,一条山溪自五丈高处垂直流下而形成一个水潭。
    就在这座石砌高墙右边,儿臂粗的铁链子有六条,从上面斜向下面连在一座木跳板上,不,那么大的跳板应该算是座木桥。
    现在——
    木桥已被铁链吊在半空中,李杰到了石墙下高声叫道:“上面有个活的没有?出来答话。”
    伸头,有七八个人从上面往下看,其中一人尚且喝问:“什么事?”
    李杰头不抬,只淡淡的:“放桥,老子要上去。”
    八人立刻现出戒备之色,高声问下面的人道:“兄弟,刚才说话的是谁,像是吃火药了,说出话来如此冲人。”
    李杰后面三人已使眼色不迭地道:“哥子们,快放桥吧,李把头回寨来了。”
    上面八个汉子一怔,有个人笑道:“他是三把头?别逗了,寨里还准备祭他呢。”
    猛地一仰面,李杰骂道:“近你娘,真不得了呀!竟然听不出是我的声音,反倒在上面给老子穷磨蹭!如此不长眼睛,佟老古就该派你们专门在山寨里挑大粪。”
    闻言之下,又细看清楚,八个人不禁全吃了一惊,不错,李杰可知道山寨上每天会挑出不少大粪,可不是由专人挑,而是轮流干,脏事情没几个愿意干。
    八人这时候的动作可真够快,只听那粗铁链“哗啷啷”响不停——
    头上竖起的大木桥已在缓缓地,“咯吱咯吱”往下面放,上面还有个小头目在指挥着——
    “咚”地一声木桥接衔在五丈深的山崖边下面石台上,从上面,匆匆跑下个大汉到了李杰面前,笑着施礼道:“我给三把头拉马上去,这些天没有三把头消息,山寨自寨主以下谁不思念?可好,如今平安归采,我们大伙都高兴。”
    冷哼一声,李杰道:“你小子说的心里话?”
    那大汉接着往桥上拉马,边回头笑道:“说谎是小狗。”
    这时上面七人已施礼道:“三把头好。”
    “双胆”李杰一挺胸,道:“没叫你们咒死,还好!”
    牵马上得木桥,到了上面一看,蒙面人双眼一紧,只见这里可真够大……
    好宽大平坦的大峡谷,足有一里长,宽也足半里,这里的屋舍可真够高大,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那条小山溪对面,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庄院。这座庄院,外面全是两人高的黑金石围着,两扇朱红大门前面,二十四层三丈宽的青石台阶;围墙全是用琉璃瓦塔盖在上面,有两只黑金石雕的丈高巨虎便分卧在台阶两旁,虎目直视,欲找人噬似地猛一看还真吓人一跳。
    是的,这座宏伟宽大又气派万千的连进大庄院,便是名震鲁境的“黑虎寨”总舵所在。
    在这所难窥其奥秘的山谷中,这哪像是一座山寨,充其量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幽静巨宅。
    然而这却是一座十分严密的山寨,这里除了那座吊桥以外,四周皆是峭壁陡斜难以立足,飞鸟走兽难越雷池,抬头望,数十丈高的山顶上面,隐隐还看到人影幢幢,松干藏密之处,更是十步一埋伏,五步一陷阱,如果一个生人闯入谷中,只怕还真摸不到那座大宅门下便会落入一路埋设的暗卡手中了。
    “双胆”李杰与蒙面人双双走上台阶,大门内只见一个粗壮老者,手上拿着一根三尺长旱烟袋走出来,边笑哈哈的迎向李杰,道:“三把头,是你呀,可好,全到齐了。”
    李杰嘿嘿笑道:“佟老古,你说什么?”
    这老者正是“黑虎寨”总管,“火心烟袋”佟老古。
    洪声一笑,佟老古道:“聚义厅上,寨主还在同大伙提起你来着。”
    李杰道:“可是在咒我死了?”
    佟老古道:“这是什么话,寨主只是说这次‘百灵堡’我们的几位首领虽受了伤,可全都救回来了,只欠你李把头一人,如果你也在,那就是十全十美的令人满意了。如今……”
    哈哈一笑,李杰道:“如今我回来了,哈……”
    佟老古望向蒙面人,道:“你是谁?”
    蒙面人未答话,但李杰已对佟老古道:“我的一个朋友,没处投靠我就把他带来了。佟老古,你得为他安排个住处了。”
    佟老古道:“李把头的朋友,我自然得给他安插个好住地,且回到聚义厅上见过寨主再说吧。”
    进得大院门,一片奇花大院对面,好高大的一座楼房,这里,门楣上有一块上书斗大方正金字的横匾:“聚义厅!”
    李杰尚未进得这座豪华大厅上,那面佟老古已高声哈哈笑地叫起来——
    “寨主,寨主,李把头回来了。”
    大厅上立刻冲出一个黑汉,道:“在哪里?”
    李杰已迎上去施礼,道:“当家的,我回来了。”
    不错,黑大汉正是“飞天虎”铁石心——
    不但是铁石心一人,几乎“黑虎寨”的头头全在——
    带着伤的“笑罗刹”凤依依、三寨主“百窍通”水火、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二把头“飞刀”齐步前,其中水火巴少雄二人在血洗“百灵堡”时受伤不轻,如今全过来了,连铁石心也与以前一般的精神。
    见李杰带来个黑巾蒙面大汉,铁石心双眉一紧,道:“这位是谁?”
    李杰哈哈笑地把仇心良介绍一番——
    铁石心双目炯炯直视着蒙面人,道:“你姓仇?”
    “蒙面人点点头,道:“我叫仇心良。”
    铁石心“嗯”了一声,道:“哪儿人?”
    蒙面人道:“我住在姑子山。”
    望望大厅上愣坐的几个属下,铁石心道:“姑子山在哪儿?”
    在座几个人摇摇头,蒙面人道:“是座很荒凉的大山。”
    铁石心道:“取下面巾来。”
    蒙面人望向李杰,道:“如此丑陋,可以吗?”
    李杰点点头道,道:“在这大厅上坐的,全是厉鬼的二大爷,吓不倒他们,你尽管揭开来由当家的瞧瞧。”
    “嘶”地一声面巾揭开来——
    大厅上一阵惊呼声。
    铁石心耸动着鼻子,道:“火把你烧成这样没烧死,你的命可算大。”
    蒙面人道:“此生只怕永远见不得人了。”
    铁石心对佟老古道:“领他下去,给他找地方先歇着去。”
    李杰道:“仇兄,从此你算是黑虎寨一员了,快谢谢寨主恩典。”
    蒙好面,仇心良单膝一跪谢过,起身便跟佟老古走出这座“聚义大厅”。
    望着蒙面人走去,铁石心道:“马上派人去找那‘姑子山’,看看有没有这个地方,再看看是不是姑子山被大火烧过”
    “双胆”李杰一怔,道:“寨主的意思……”
    铁石心道:“我有怀疑。”
    李杰道:“当家的怀疑什么?”
    铁石心冷冷道:“怀疑他是‘百灵堡’的人物。”
    摇摇头,李杰笑道:“多虑了,当家的多虑了。”
    铁石心道:“哪像你,一根肠子通到底,直不愣的二傻子,万一他是呢?”
    呵呵一笑,李杰道:“我二人睡在一张土炕上整整一月,我更表明是‘黑虎寨’三把头。他若是‘百灵堡’的人,只怕在我喘口气都吃力的时候便送我回老家了。”
    二把头“飞刀”齐步前道:“记得那夜血战,‘百灵堡’堡主胜英那老儿便是从大火燃烧的大厅顶上落入火中的。”
    三寨主“百窍通”水火摸着自己新长出的皮肉,道:“不错,那夜是我同胜英老儿在房子上对搏,我落下之后,认清方向便冲出火堆,而胜英却不知是否已烧死在火里了。”
    李杰忙又摇头,道:“不对,仇心良已被火烧了三个月之久,‘百灵堡’的大火是在一个多月前,两下里更不可能了。”
    铁石心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派人去姑子山查看一遍才能确定这姓仇的与百灵堡无关。”
    “笑罗刹”凤依依道:“人是你带来的,三把头,往后你可多加留意了。”
    一顿,李杰道:“闻得二当家把胜小玲也掳来了?”
    得意地一笑,凤依依道:“不错,正关在地牢。”
    李杰道:“可好,正可用那丫头一试仇心良,因为听你们这么一提,我还真得要小心了。”
    铁石心道:“你总算想通了。”
    那是一间相当宽大的石牢,石牢并不是在地下面,而是在一处山洞里。
    山洞外面有个小亭子,亭子里却是八个青色劲装汉子在看守着山洞。
    站在山洞外面,李杰对仇心良道:“你也来了两天,不见你各处走动,我带你先看看,往后有事情就顺当了。”
    仇心良道:“自觉十分丑陋,除了听候差遣,仇某实不愿走出房门一步。”
    李杰闻言,大感安慰地道:“走,这儿是石牢,进去看看。”
    仇心良点头道:“三把头,你的关怀,我十分感激,你怎么说都好。”
    就在洞口处,只听得洞中有几个女人的笑声传来,且又夹杂着女子哭泣声而令仇心良全身震颤。
    这动作立时看在李杰眼里,不由心中也是惊异——
    不料仇心良立时发觉,忙摇摇头,道:“三把头,洞中有女人?”
    李杰点头道:“不错!”
    仇心良道:“那属下就不进去了。”
    李杰道:“为什么?”
    仇心良道:“如今像我这模样,哪能面对女人看,三把头,我十分自卑,走,进去。”
    领着仇心良,二人立刻走入那条宽敞的山洞中——
    这个山洞可巧妙,一边是走道,长明灯就在走道壁上挂了五盏,另一面是三间用铁栅拦住的牢房。
    如今,正有一个女子,神情黯然,面无表情,双目呆呆地望着墙壁。从背影看,这女子年纪不大,发髻已散,长长地披在背上,那身粉红上衣与紫色长裤……
    李杰与仇心良走进去,里面正遇上少寨主“粉面鹰心”铁少朋拿着一张椅子坐在铁栏外面。
    “双胆”李杰笑着上前见礼,道:“原来少寨主也在……”
    “粉面鹰心”铁少朋见是李杰,点头笑道:“三把头可回来了,这些天我爹可正为你的失踪操着心事呢,可好,你平安的回来了。”
    李杰道:“属下也是差一点完命,好听点说是命大,难听些言,我是阎王老子拒绝往来户,哈……”
    铁少朋指着蒙面的仇心良问:“这位何人?”
    李杰忙拉过仇心良,道:“快见过少寨主。”
    仇心良抱拳一礼,道:“在下仇心良,见过少寨主。”
    李杰立刻把仇心良与自己在“嚣庐”一起治伤之事对铁少朋说了一遍——
    点点头,铁少朋道:“很好,往后他跟着你办事一定没错。”
    仇心良道:“仇某是个粗人,以后还望少寨主多指教。”
    回头望向里面,仇心良还真吃一惊,因为就在另一石室中竟然还在地上铺着稻草,一张破棉被上面正躺着一个老婆子——
    这个老婆子会是谁?”
    仇心良未看中间一间石室中少女,反倒往这老婆子处仔细多看了几眼。
    当然,李杰对于仇心良的表情相当注意,见仇心良的表情,他释怀了——
    是的,如果仇心良与那少女有关,在乍见之下他便不可能会如此漠然,那么他是个荒山猎户应无疑问了。
    指着面壁而坐的少女,“双胆”李杰道:“少塞主,她可是那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百灵堡’胜小玲吧?”
    点头冷冷一笑,铁少朋道:“不错!”
    李杰得意地笑道:“恭喜少寨主了。”
    铁少朋口角一撩,冷冷道:“还早,还早。”
    “双胆”李杰嘿嘿一笑,道:“网住的鱼儿她是逃不脱了,不答应成吗?”
    铁少朋道:“已经是几天了,若非几个仆妇苦求,她连一口饭也不吃,不定早已饿死了。”
    李杰突然冒出一句话道:“死了倒也干净。”
    说完,双目直视仇心良的眼神。
    铁少朋沉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李杰忙回道:“是属下失言。”
    铁少朋望向仇心良,道:“揭开面巾,容我看看你的模样。”
    仇心良一愣,回头望向李杰——
    李杰点点头,道:“少寨主要认识你,这也是应该的,你拉开面巾吧。”
    仇心良解开面巾,一无表情的瞪着面前铁少朋……
    一惊,铁少朋一紧双眉,道:“快走,快走,黑间遇上准把人吓个半死。”
    急忙拉起面巾,仇心良向李杰点点头,二人立刻施礼往洞外走去。
    就在二人刚走出洞外,铁少朋已自洞中追出来,道:“你们等等!”
    回头,“双胆”李杰道:“少寨主,你还有什么吩咐?”
    铁少朋面向仇心良,笑哈哈地道:“仇心良,我今派你一项任务,你可愿意?”
    李杰忙道:“少寨主,仇心良才来两天,一切还不熟悉,不知少寨主要派他干什么活儿?”
    绕着仇心良转了一圈仔细看,铁少朋道:“嗯,就这么办了!”回头又对李杰道:“是这样,自从囚住胜小玲,打也不是,杀又舍不得,一直关在洞中总也不是办法,当然,我可以迷倒她以后占有她,但她是个烈女,说不定会一头撞死。我见了仇心良的面貌,觉得不如派他看守石洞,而且不带面巾,仇心良面上疤痕累累,活脱像个厉鬼,如果胜小玲天天同仇心良一起,她会是个什么样滋味?”
    哈哈一笑,李杰道:“我懂少寨主意思,胜小玲如要离开此山洞石室,就得答应少寨主要求,这叫精神虐待。少寨主真高招。”
    不料仇心良摇头,道:“李兄,不是说定了我跟你办事吗?”
    李杰道:“你不愿意守牢?”
    仇心良望望铁少朋,道:“如果许可的话……”
    李杰大为放心地道:“老仇,你就留下来吧,替少寨主办事好处可多呢,跟上我只有刀光血影的份。”
    哈哈一笑,铁少朋道:“你放心,只等胜小玲对你这副尊容厌恶得无法忍受的时候,你仍然回到李把头手下办事。我不会要这么一位人物跟在我身边,那会令我食无味寝难安的!”
    李杰道:“少寨主,仇兄何时上差?”
    铁少朋伸手扯下仇心良的面巾,冷冷道:“现在就开始。仇兄,你进去吧。”
    仇心良露出一脸的狰狞,从他的面上似乎看到了大海那种波涛汹涌,恶浪翻天的光景,肌肉赤红翻卷的叫人真的以为这世上厉鬼出现了。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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