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生死方休
    “大龅牙”李淦形同凶兽般悍不畏死的冲到了高威与包公度面前,厉声狂叫道:“堂主,老包,快往柳林那面退,我来断后。”
    高威咬牙奋力拔出插在水火肩头上的银枪,带起一蓬鲜血,他却东摇西晃的几乎倒下去。
    另一面,包公度扭身偏头,龇牙咧嘴的抽出插在水火大腿上的尖刀,横肩顶在水火上,骂道:“去你妈的。”
    “呀!”水火打横斜身,“蹬蹬蹬”连退七八步倒在冲杀过来的一批青装汉子身上。
    戟指着向柳树林方向退去的高威与包公度,水火沉声吼叫道:“围起来杀,绝不能放走一个。”
    李淦抡动手中钢刀,一面倒退,一边沉声道:“堂主快退,属下断后。”
    三人尚未退到柳树下,已被近二十个青色劲装大汉围起来,高威与包公度二人背贴背的拼命抵挡,包公度头上流的血与高威背上的血已黏和在一起,光景是但有一口气在也要拼至最后一滴与“判官”苗强,二人与“银刀”戈清松相呼应,三人倏息兜杀,倏忽分开,那些围着三人拼缠的劲装大汉们,便如同群蚁般跟着三人的移动而狂笑的挥着钢刀。
    那边,就在一棵大柳树下,“潞安州”的“雌雄双剑”戚敬业夫妻二人与“黑虎寨”的这位二把头“飞刀”齐步前拼杀了几已超过百招。
    齐步前的轻功绝妙,飞刀打法怪异,他在十几名“黑虎寨”大汉的交替配合下,把戚氏夫妻二人围在这棵大柳树下面。戚敬业的背上已插着一支飞刀,而于萍萍的左臂上也被砍了一刀,但二人却仍然咬牙苦撑——
    双方的接触是迅速至极的,而变化更是迅速至极。齐步前的鼻梁上被戚敬业一剑几乎扫断,他冷目突凸,扁鼻怒掀,毫不放松把怀中二十四把柳叶飞刀觑空捣隙的打出去。
    于萍萍眼看着戚敬业背上的柳叶飞刀,她却连伸手拔除的机会也没有,因为跟着齐步前围杀的仁兄中间,似乎有几个人武功十分了得——
    当然,这几个武功不俗的仁兄,也是水火有意安排的,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拦杀君不豪等,但第一要紧的还是先活捉胜小玲——
    可好,他们真的把于萍萍当成了胜小玲,就在发觉上当以后,他们转而把忿怒便发泄在戚敬业夫妻二人身上,一开始便杀得十分惨烈。
    血么?原是鲜艳的,珍贵的,甚至当鲜血喷洒在空中的时候,便立刻有人狂厉地嚎叫着表现出一种绝望与无奈。但当鲜血“哗啦”一声落在沙滩上,它就比青河中流的水还要不值钱。
    肉?哼!在人的身上是可爱的,也是令人爱护备至,这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不少断肢残躯,看来跟屠宰场没什么区别。硬要分辨什么区别,那便是肉档上的猪牛羊肉还值几个银子,这里却已开始招来大群的老绿头红眼的大苍蝇。
    充满着火花的生命,就在一种为完美自己的生命中便突然间因火花的熄灭而趋于幻灭了——
    十多名劲装大汉围攻着跌坐在柳树根处的高威与包公度,而“大龅牙”李淦业已受了十几处创伤,但他不吭不响,在一轮急快的翻腾扑斩中把两名扑近高威身前的大汉活生生劈得肝脑流了一地,其中一人压在伤重的高威身上,而高威竟无力把他推向一旁。
    苦撑的局面充满了绝望,就在李淦回刀暴斩连连中,半空中一声厉吼,一团人影飞扑过来——
    双方谁也没看清楚,因为双方全红了眼。
    这人一落到柳树下,李淦已挥刀扑杀而上。
    吼声如雷,那人叫道:“老李,是我呀。”
    戟斧连挡又推,李淦伸左手一抹面上遮目鲜血,这才认清来人是“花豹子”任三成。
    李淦想哭,但哪有时间给他去哭。
    任三成已抡动戟斧厉叫道:“老李,护着高堂主二人,面前这几个王八操由我打发。”
    李淦突的狂笑起来,钢刀暴斩中他厉叫声直入云霄,道:“李大爷在临断气之前,少说还要拉把十个八个的到阴曹地府给老子当阴兵去!嘿……”
    “咻咻”连声响,迎面一个大汉的人头先被他一刀削落在地上——
    双目尽赤,切齿入肉,水边与“黑金刚”巴少雄苦缠斗的“黑牛”熊霸,几次狂拼不下,已急得他哇哇狂叫,附近几个劲装大汉栗于熊霸凶猛,只是围在二人附近吼叫不已,但就是谁也插不上手。
    巴少雄绝对想不到对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使他想起几个月前血洗“百灵堡”那晚自己遇上的“绝斧”张彪,这家伙只怕比之姓张的有过之。
    再一次被逼得往水中退,“黑牛”熊霸猛的一声狂吼如雷,八角铜锤旋身便是二十七锤猛砸,连串的爆裂响声中,巴少雄突的一矮身,他竟是一下跌坐在水边石堆上,光景是有些气力用尽的模样。
    熊霸精神大振,厉叫一声又一锤挥去,“叭”的一声,巴少雄左手上已经变了形的钢盾,“嘿”的直往河中心落去,“嘟”的便消失不见。
    双锤并举,大踏步从水中往巴少雄逼去,不料守在附近的八个大汉,见这光景,便突发一声喊,立刻围杀而上,巴少雄便在这时喘着大气被托拉起来。
    巴少雄厉笑的双肩一晃,把拉他的人抖开,狂叫道:“退开!”大板斧已高举起来……
    熊霸双目凶光连闪,刚刚将一名青装大汉的头砸烂,见巴少雄举起大板斧,立刻嘿嘿冷笑,道:“娘的老皮,你若不是靠着人多,早已被老子砸烂狗头顺水流了,你还吼他娘的什么!”
    巴少雄大怒,道:“老子要劈碎你这畜牲。”
    熊霸暗中蓄势,口中却冷冷道:“那得要你自己动手,切莫假手他人才行。”
    巴少雄尖吼道:“好狗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嘿”的一声,熊霸道:“尽说大话吓不倒熊大爷。”
    上冲之势还真吓人,巴少雄身法倏忽腾空,大板斧双手紧握微抖,好强劲的刃芒成束,浩瀚无筹的和身往熊霸当头便罩去!
    八角铜锤并抡上迎,熊霸不退反迎,他吼声如出谷猛虎般,道:“老子就等你这么一家伙了。”
    好重的劲力撞碰在一起,一溜火花中有着铁碎屑飞溅!
    谁都看得十分清楚,熊霸的左肘上方裂了一道半尺长血口,他那喷起的肌肉在翻卷——无声的往两边卷,鲜血流向他的护腕皮套,但他左手的铜锤未脱手。
    而巴少雄的大板斧却在斧刃印上熊霸的时候,竟被熊霸那碎石裂碑的右手铜锤连着他肩头砸起三丈高而落入水中——
    巴少雄落水地方不深,但他却在一挺而起的同时,右手板斧未曾抓牢而跌落水中。
    七个大汉有三个冲向巴少雄,另外四人却奋不顾身的往熊霸杀去。
    虎吼一声冲上岸,熊霸的八角双锤交互狂砸,四个大汉哪拦得住,东闪西躲的熊霸已往柳树下冲过去。
    附近岸边苦战的官永已高声叫道:“露脸了,熊霸,杀得过瘾。”
    熊霸未吭声,一抡狂砸着已冲进围杀,“花豹子”任三成的身边——
    任三成混身沾血,这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敌人的,发觉熊霸冲杀过来,不由惊道:“黑牛,你伤得不轻。”
    熊霸连低头看一眼也免了,嘿嘿笑笑,道:“连本带利我早就收过头了。”
    任三成极目四下看,地上已躺了不少敌人,十丈外“百窍通”水火正坐在那儿,有几个汉子在替他包扎伤处,单就看他龇牙咧嘴模样,已知他伤的够呛。
    “黑虎寨”似乎还真有组织,因为被人扶出水面上岸的巴少雄,也被人扶持到水火附近,巴少雄的右臂伤得可真不轻,八角铜锤打得他骨裂肉碎,粗胡子上面还黏着他自己崩溅在上面一层红嘟嘟血肉。
    巴少雄一坐地,他闭起眼来不吭声,任人替他包扎伤处,而他却只是连连大喘气。
    柳树下面,“花豹子”任三成突的对“大龅牙”李淦叫道:“李副堂主,快扶起高堂主与包副堂主二人,我同‘黑牛’开道断后。”
    双手架起高威与包公度,李淦道:“任兄,我们往哪面冲?”
    任三成道:“下游不远处的河边芦苇后面,快,我们的人马集中在那儿,是生是死,便在那地方决一死战了。”
    熊霸一身是水,头上冒汗,臂上的血也直往外冒,他在听得任三成的话后,狂笑道:“对,我们那面去集中人马,他祖奶奶的,老子恨不能一个个全砸烂他们的狗头。”
    任三成道:“我在前面开道,黑牛,你断后。”
    这里五人往芦苇那面艰苦的移动着,而河岸边,“铁算盘”官永也大叫道:“哥子们,联手往那面冲过去呀。”
    官永的叫声入云,河岸边的巴子龙、张召、苗强、戈清松、石敢、白文定六人便立刻并力往官永处冲杀过去。
    “铁算盘”官永在距离一棵老柳树五六丈远处,发现戚敬业夫妻二人浴血苦战已至危机,生死一发——
    “哗啦啦”抖动着尚余十余粒铁子儿的铁算盘,官永狂怒地骂道:“好不要脸,竟以这么多人围攻两个,吃老子几粒铁花生。”
    话声刚落,他已把仅余的十粒算盘子全数打出——
    “噗”声连响,带起的是几声凄厉惨叫,当场便打死打伤五人。
    腾空而起,官永厉吼道:“戚堂主,官某来助你。”
    斜刺里,冷芒激闪,官永尚未会意,“呀”的一声一把柳叶飞刀已插在他的右颊,有着一声只有官永自己才听得到的脆响,他已知道那强劲的飞刀击断了他口中两颗大牙。
    落地,伸手拔出面上中的飞刀,官永抖手便把飞刀掷向齐步前,沉吼道:“还你。”
    好强劲的腕力,那飞刀“嘶”的一声从齐步前的面旁切耳而过,一阵刺痛,也是一阵惊讶,齐步前还真的吃一惊,伸手摸着往外冒血的左耳,气得咬牙“咯咯”……
    齐步前绝未想到官永也是暗器名家。
    往芦苇那面集中的“飞虎鞭”巴子龙,见堂主一怒而冲去支援戚敬业夫妻,他斜肩横闪,也大叫道:“堂主,还有我巴子龙呢。”
    人未落地,“飞虎鞭”“咻”的猛带,一名劲装大汉被他抽起五尺,一头撞向斜岸下。在此同时,另两名大汉抡刀便斩,但是,刀走中途,二人的脑袋已被官永砸烂。
    巴子龙落地又起,“飞虎鞭”般卷如出云苍龙,一连几声“叭叭”脆响,三个硬往上冲杀的大汉已抛刀捣面往外撞去。齐步前狂骂道:“圈紧了,近你娘,老子非生啖他们的肉不可。”
    官永旋身逼向齐步前,道:“老子也有同感!”语声带起“呼呼”劲风,铁算盘已暴砸而上。
    齐步前兜头便是一把飞刀,厉喝道:“你找死!”
    铁算盘中途变砸为挡,官永道:“不见得。”
    “吱”的一声已把飞刀击落在地,而齐步前便在这时已拔出一把精钢短刀!
    就在这时候,任三成已在高声大叫,道:“官堂主,戚堂主,我们人马集中呀。”
    官永已同齐步前拼杀在一起,闻言大叫道:“戚堂主,你夫妻受伤不轻,快往那面移动,这里由我同巴子龙接手。”
    戚敬业一身是血,双目尽赤,厉吼道:“哪里玩命也是一样,愚夫妇早已杀够本,如今多杀一个就是净赚,何用再往他处走。”
    官永忙又道:“戚堂主,别忘了那句老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萍萍披散着一头秀发尖声道:“敬业哥,官堂主的话对,只待我们集中力量,便一鼓作气的联手大战。”
    突的嘿嘿冷笑,齐步前道:“做梦,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官永冷沉地叫道:“走!”
    他“走”字出口,自己却反倒和身猛往齐步前杀去——
    大旋身,齐步前突的一扬左手,手上的柳叶刀未出手,而就在官永塌肩低头的同时,他却又一声诡笑,阴阴的劈出右手短刀,“铛”的一声短刀白官永左肋划过,若非三根肋骨,只怕官永当场破肚。
    “咝”的一声吸气,官永咒骂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奸险狠毒小人!”
    齐步前一招得手,猛的侧旋,嘿嘿一声奸笑,猛烈地暴踢右足,眼看这要命的一脚就要送上官永的伤处……
    半空中一声尖啸,巴子龙的“飞虎鞭”快得难以形容的缠上了齐步前的右足——
    抖腕振臂,巴子龙就怒骂一声:“去你娘的那条腿。”
    齐步前原也是一身刀伤,这时他在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右足被托空卷起,全身已不由自主的倒往半空飞去,就听得“哦”的一声,齐步前的高壮身子横砸在一群劲装大汉面前,激起一阵飞沙。
    挺起上身,齐步前指着往前突破包围的官永等四人,大声叫骂,道:“给我狠着杀,你们这群饭桶。”
    二十多名劲装大汉正要举刀冲上,那面,“百窍通”水火已高声叫道:“二把头,我们也把人马集中,他们逃不掉的。”
    齐步前被巴子龙那抽冷子一鞭,摔得还真不轻,闻言冷冷对身边的大汉们道:“走,我们去三寨主那边。”
    有个大汉忙走近齐步前身边,道:“属下扶二把头过去。”
    齐步前晃荡着站起身来,道:“用不着。”
    他能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了,水火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腿,肩头的伤处也已上药包扎好,他双目怒视着已远在一里地的大片芦苇,而芦苇处已不见人影。
    齐步前跌坐在水火身边,两个背着药箱的大汉已开始在检视他的伤处。另一边,“黑金刚”巴少雄的右肩已经被人用布袋紧紧的缠住。
    眼前这三位“黑虎寨”的悍将,个个全身皆是血腥味,三个人绝想不到“百灵堡”尚存在着这么一股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冷眼望着河上一地死伤,“百窍通”水火忿忿地道:“马上清点我们弟兄死伤,我要重整旗鼓,否则又如何向大当家交待。”
    所有的大汉把伤的抬到柳树下面,救代办处的人员便立刻为各人敷药包扎,死的集中一起,刨坑准备掩埋——
    这时有个头目走近水火,报告道:“启禀三当家,我们来时一百八十人,如今清点的结果,死了四十一,伤了六十二,未伤的七十七人,不包括三当家与两位大把头在内。”
    疲累不堪的“黑虎寨”仁兄们,匆匆的便展开行动,分出一半人手刨坑埋尸,另一半移护伤者。
    齐步前稍稍喘过气来,向水火道:“三当家,这种结局太出人意料了。”
    冷冷的,水火道:“这不是结局,这是开始,往后谁吃掉谁,犹待时间加以证明了。”
    相隔一里地远的芦花荡里,有了马蹄声,缓缓的马蹄声,渐渐的,一匹接着一匹的往青河下游驰去,细看,有的两人骑一匹——
    马上的人可也真够凄惨,十四位老仁兄没一个是完完整整的,或多或少的都带着刀伤。当然最是凄惨的要算“白马将军”高威与“铁算盘”官永与“快刀”包公度三人,不过“黑牛”熊霸力气放尽又身带几条刀口,也已到了只能大喘气的份。
    十四个血糊淋漓的人之外,连马匹也有一半受到箭伤,马匹未伤及腿足,照样不会耽误行路,虽然也只有八匹马。
    现在,伤的严重几人伏在马背上走在前面,断后的几人是“银刀”戈清松、“飞花公子”白文定、“飞虎鞭”巴子龙三人。
    一场两败俱伤的搏杀,双方谁也不负输,但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对方而无力下手。
    缓缓的走至高地,“百窍通”水火望向远处,云山浩渺处,他望着远去的高威等一行不由得大是后悔不迭地骂道:“完了,近他娘的,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
    “飞刀”齐步前活像泄气皮球般问道:“三当家,你没想到什么?”
    右手握拳猛的虚空一抡,水火狠狠的咬牙道:“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同这十几个混蛋搏斗。”
    齐步前不解的道:“搏杀他们,也是计划好了的,怎么……”
    水火忿然地道:“就在我们发现那女的不是胜小玲时候,我就应该领着弟兄们原路追向大羊山去的,而你与大把头尽可把敌人阻在河上杀,即算是他们一个一个的过河,你们仍然以弓箭对付,如此一来,情况就不会如此凄惨了。”
    齐步前道:“可是兄弟们也是在对方过了河才发现那女的并不是胜小玲呀!”
    摇摇头,水火道:“可好,娘的老皮,叫老子拿什么向少寨主交待。”
    “百窍通”仅有的一撮小胡在上唇抖动着,双目仍然直视着远方——
    远方的十四骑正沿着青河岸边往西南方移动着……
    怔了半晌,水火问附近几个受伤的:“你们谁知道这批狗东西是往哪里去的。”
    水火问了半晌没人应,不由得大怒,骂道:“娘的,就没人去过青河下游?”
    一群埋尸体的刚走过来,其中便有个仁兄指着下游高声对水火禀道:“启禀三当家,下游有两个地方好去,一是老黄河,另外便是折向西去的十里沼,论说这两个地方他们是不会去的!”
    水火眉头一紧,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道:“老黄河渡口已淹没,附近黄沙滚滚连到了天边,根本不能去人。那十里沼更是别提了,表面毒蟒毒蚊之外,到处是流沙,你想想他们去那个地方找死呀。”
    “百窍通”水火冷笑,道:“你是谁的手下?”
    那人未开口,一边齐步前道:“属我那一支,他叫皮冲,弟兄们平日里叫他‘屁斑虫’的就是这小子!”
    “百窍通”水火当即对皮冲道:“带着干粮,另派两个人跟你一齐,‘屁斑虫’,人可得尽快跟上前去,看看他们落脚何处,只一找到,拼了命你也得连夜把消息送上总舵!”
    皮冲点头,道:“属下遵命!”
    齐步前立刻又叫道:“花子豪,林二贵,你二人跟着‘屁斑虫’快上路,这是跟踪,可千万放机灵点。”
    于是,皮冲招呼花子豪、林二贵二人,腰带上掖上干粮,背着钢刀便往青河下游进去。
    夕阳在落山,万道彩霞自西山洒下来,也照上一群南飞的大雁,大雁在空中悲鸣,断断续续地尖叫着。
    雁声,河水声,加上沙沙的尘土飞扬,便宛似向青河岸上的一堆新坟奏着哀哀乐章,那么的单调,也使得人们的心坎有着积压的无奈感!
    “黑虎寨”的“百窍通”水火便在一肚皮的无奈中领着一群手下回转唐山而去——
    唐山,如今就等着他回去了,因为石牢里可是把个“人物”正一条锁链关着——
    仇心良带着臂伤,拉着“双胆”李杰的坐骑,缓缓地回到了“黑虎寨”,马上骑的当然是李杰的尸体。
    十里岗的“黑虎寨”第一道卡子上,消息已飞报到总舵——三把头“双胆”李杰死了。
    这时,黑虎寨的聚义厅上,铁石心正同他儿子铁少朋在争吵不休。因为铁少朋一觉醒来发觉胜小玲已不在后寨石牢,气急败坏的找上铁石心,而铁石心却刚刚自“笑罗刹”凤依依住处回到聚义厅上,他把路万里找来正在问话,不料铁少朋已怒冲冲的找他老爹要人来了。
    铁石心一直不承认把胜小玲暂“借”出石牢换回凤依依是“百窍通”水火的主意。做老子的当然清楚自己宝贝儿子的个性,如果说是水火的“馊”主意,难保他不会找水火拼命。
    父子二人的争吵,路万里一句也插不上口,木然的坐在下面。
    现在,从谷外传来的消息,三把头死了,这才使得铁氏父子相对一愣——
    铁石心忿忿的走出聚义厅往吊桥那面迎去,遥望向远处,仇心良拉着马往这边走,吊桥已白干丈高处缓缓的往下面落,近三百名青色劲装汉子纷纷走出来,他们也迫不及待的要想知道三把头李杰是怎么死的。
    仇心良拉着马已到了吊桥下面,猛的抬头上看,人群中他发现“飞天虎”铁石心暴戾恣睢的双手叉腰伟岸的站在吊桥上端中央处。
    “站住!”铁石心大声吼叫。
    仇心良一顿,忙双手施礼,道:“寨主!”
    铁石心再吼:“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仇心良道:“且容属下上面向寨主报告,如何?”
    大步走下吊桥,铁石心托起马背上的李杰,见果然是他的得力大将“双胆”李杰,牙齿“咯嘣”一阵脆响,双目却又直视着李杰的面孔,沉声道:“说,谁杀的?”
    仇心良忙应道:“君不豪。”
    一边,路万里戟指仇心良骂道:“好个混账东西,大羊山我遇见那个该死的君不豪,他明明跟着胜小玲他们全走往西南方去了,这事情你也在场,怎么会是姓君的下的毒手?难道你们中途中了姓君的埋伏?我不信。”
    路万里的话原是依情理判断,因为他当时未同凤依依回唐山,李杰露出本来面目,且又同仇心良二人往君不豪一行追下去,为的是要协助水火把胜小玲抢回来,但他绝不会想到中间的那段……
    铁石心牙齿仍在错,他突然“哦”的一声,回身扭住仇心良的衣领,劈手便是两个大嘴巴子,骂道:“近你娘,这不合情理,我看准是你在玩奸诈。”
    仇心良口角溢血湿透蒙面布巾,他双目一紧,道:“寨主,属下旬句实言!”
    铁石心大怒,道:“姓君的杀了三把头,难道他会饶了你,娘的老皮,你拿铁某当娃儿耍?”
    仇心良急又道:“当时姓君的只同胜小玲二人在,姓君的先伤了属下,再同李把头交手的。”
    路万里冷笑连连,道:“胡说八道,姓君的那小子才不过十几个人,他怎敢单独护送胜小玲上路,老子看你是越说越离谱!”
    仇心良急又道:“事实上就在姓君的一行走出不到二十里,他便同胜小玲二人转道绕向大羊山后的绝谷,他们其余的人仍然往西南方向驰去了!”
    路万里逼近仇心良,道:“这么说你与李把头二人又怎么能追上姓君的?你们不是去往青河方向追他们去了?”
    仇心良道:“是在一座山腰,李把头发现有两骑缓缓往大羊山后面方向绕过,他才同属下二人也赶了过去。两下里一照面,才知道君不豪那杂种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同胜小玲自另一方向走了。”
    半晌未开口的铁少朋闻言,立刻跳起脚来吼叫道:“好呀!如果姓君的真把胜小玲暗中带走,爹,我看你怎么还我的心上人,你不如拿刀杀了我吧。”
    铁石心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平日宠爱有加,自己的本事已传授他十之七八成,加上儿子的个性与他自己相同,铁石心更是见人就夸。铁少朋已经十多岁了,铁石心还经常把他扛在肩上逗,如今二十出头,二人已成了父不父子不子的拍肩搭背难分老小——
    可好,如今就为了胜小玲,铁石心便想拉下脸来,他还真的担心儿子会一怒寻短。
    忿然戟指着仇心良,铁石心狂怒已极地骂道:“丑小子,你可真会捏造,今天我就饶不了你。”
    仇心良急急指着背上,道:“寨主,属下忠心,属下也是带伤回来——”
    路万里猛的托起仇心良一臂,冷笑道:“随便拿刀划上一道,不外企图取信于人罢了。”
    虎吼一声,铁石心道:“拿根铁链来锁上,老子要好好消遣他。”
    仇心良忙施礼,道:“寨主,何不等三寨主他们回来一问?那时候如果三寨主他们真的遇上胜小玲,寨主即使把属下零碎了,属下也死得瞑目。”
    一怔,铁石心道:“且先便宜你,只等三寨主回来,如果你在骗老子,嘿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仇心良道:“属下一片忠心。”
    铁石心忿忿道:“你的这种忠心令我寒心。”他大叫一声又道:“把他给我锁入石牢,小心看守。”
    吼叫声刚落,一根铁链已套在仇心良的脖子上,连着也把他的臂扭在背后锁牢,对于仇心良的剑伤谁也没有去问一声!
    推着仇心良往吊桥上走去,下面,铁石心已吩咐道:“设灵堂,只等三寨主回来,我要亲自祭我的李家兄弟,他是为我流尽了身上的血。”似是带着忧伤,因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总得有所表示。
    拍拍路万里肩头,铁石心又道:“也把你的三个兄弟抬在一起,我要亲祭。”
    路万里忙低头施礼,道:“仰寨主大德,兄弟们即算拼死也是值得!”
    铁石心如果这时候落上几滴泪,那他就不配叫铁石心,话虽如此,场面话他还是冒出几句……有些伤感情的模样,他叹口气道:“李杰、白鹰、丁泰、石厚,他们死得凄惨,也死得太早,但是,却死得轰轰烈烈,也可以说他们均已尽了本份,是为我们的黑虎寨而死,死得值!”
    路万里吁了口气,道:“江湖生涯,原是充满血腥,是汉子,只要以为死得其所,早死晚死,全都心甘情愿!”
    点头,铁石心道:“几年前你们自秦川来,我与二当家共推众议收留你们,到今日我可以说,我是对的,二当家也是对的!”
    路万里道:“我兄弟一直是心存感激!”
    铁石心又道:“等等我去同二当家合计合计,这三把头的遗缺我倒是想由你接补!”
    路万里却惶恐地道:“属下但能侍候二当家便于愿足矣!”
    铁石心当然明白路万里话中含意,点点头,道:“我说过,这还得同二当家合计!”
    一边,铁少朋已忍无可忍地吼道:“爹,照仇心良的说法,胜小玲只怕真的被那姓君的小子带走了!”
    铁石心沉声道:“不尽然,何不等水火他们回来?也许青河那面水火他们已截住胜小玲了!”
    铁少朋遥指被拖走的仇心良,道:“我有预感,所以我相信仇心良的话!”
    就在这时候,从谷口跑来两个大汉,铁石心不等二人走近,已看到远处一人拍马而来。
    铁石心冷冷的面无表情,双目却又怒视着来人——
    两个大汉刚把拳,铁石心已沉声道:“你们回去吧!”
    两个大汉不敢多言,立刻又回头往谷口走去!
    骑马的到了铁石心面前,猛翻身落下马来——
    低头,前扑,那人不敢仰视的到了铁石心身前“扑通”便跪了下去,道:“属下泰山镇第一分舵褚天彪,带罪叩见当家!”
    铁石心沉声道:“怎的没得把你烧死在油槽里!”
    褚天彪惶恐地道:“属下该死!”
    铁石心怒道:“跟我回大厅上去!”说完便当先举步往吊桥上走去——
    铁少朋的脸也气白了,路万里却对褚天彪暗示着,二人紧紧的跟着往吊桥上面走。
    低声小语,褚天彪问路万里,道:“二当家可好?”
    路万里道:“在休养!”
    褚天彪又低声道:“路兄,我就是听说二当家被姓君的那小子掳去,才连夜赶来的!”
    路万里道:“都快八天了,你才知道?你的消息也太不灵了!”
    一叹,褚天彪道:“油坊被一把火烧光,这些天尽在泰山镇上忙乎着善后。你不知道,这场大火可把我一生心血全部烧光,真叫人痛心不已!”
    路万里道:“烧也是烧黑虎寨的油坊,没得叫你痛的什么心,另打庄另开锅,寨主自会拨银子给你再把油坊撑起来的!”
    褚天彪道:“话是不错,可是这些年我存的一点私档也跟着泡汤,我心疼的是这些呀!”
    路万里笑笑,道:“你们外放的各路舵主,油水自是不少,我早就听二寨主提过。就拿二寨主常去的香山酒厂而言,每年单就那十座山上的黑葡萄就有上百万斤,香山下面的那座大酒厂,单应付的和就有两百多,‘大酒袋’彭章替当家的在经营,那老胖子就塞饱了他的私囊!”
    指指前面的聚义厅,褚天彪道:“别提了,你看我吃派头吧!”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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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里应内外
    褚天彪与路万里二人走进“黑虎寨”那座豪华巍然,壮丽十色的聚义大厅上,褚天彪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面上有了笑意。因为在那最里面的一张太师椅子上,斜着坐了个人,这人他最是“熟悉”,正是那夜与他小楼上“互相切磋”的“笑罗刹”凤依依。
    铁石心重重地跌坐在凤依依一边,回头不见儿子铁少朋跟来,忙对路万里吩咐:“路万里,你给我好生看牢少朋,这小子我看是管不了他了。”
    路万里匆匆走出大厅,铁石心一掌拍在桌面上,沉声对褚天彪怒喝:“你说,那晚上你在干什么?姓君的人都摸进你的油坊杀起人来了,你却不见人影,你是干什么吃的?”
    褚天彪当然不能说出自己那晚是同二当家在制造欢喜,他眼前甚至连望望凤依依也没有,只是低着头道:“属下……属下那晚……”
    铁石心叱道:“你要实话实说,你怎么不想想赵沟桥那面?‘拘魂手’阎世齐阎舵主同他的那批弟兄们,他们为了‘江南绸缎庄’,个个把命豁上。如今虽说‘江南绸缎庄’完了,可我也并不心疼,唯有阎世齐他们的死令我痛心。可是回头看看你,哼!你说吧!”
    褚天彪趋近铁石心,他的那张娃娃面上露出个苦笑,道:“当家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一大早,我的一个伙计对我禀报,说是有可疑的人物来到泰山镇上,属下以为泰山镇相距唐山五十余里,姓君的他再胆子大也不敢到泰山镇撒野。后来我一想不对头,当天晚上属下便亲自往姓君的落脚地方摸过去,万一是姓君的王八蛋,属下就要设法下手先收拾他。不料我摸到了‘泰山客栈’后院,发现并没有姓君的人,才刚刚翻出客栈围墙,已见城内起火,等我一赶回油坊,姓君的已撂下话走了!”
    铁石心面皮缓下来,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褚天彪忙应道:“句句实言。”
    铁石心冷冷道:“十成我只相信两成。”
    褚天彪的娃娃面一僵,道:“当家的可以去调查呀!”
    铁石心摸着粗胡子,怒道:“向谁去调查?油坊的伙计会替你制造麻烦?只怕他们没这个胆吧!”
    褚天彪突然单膝一跪,道:“至少我褚天彪对当家的可是一片忠心!”
    铁石心怒道:“你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忠心的,更知道你对二当家也是一般的忠心,我清楚得很。”
    一旁,面色冷青的“笑罗刹”凤依依这才跟上一句,道:“褚舵主这一点倒是不错!”
    褚天彪缓缓站起身来,道:“唯天可表!”
    铁石心沉声道:“别再表了,倒是姓君的要你传什么话,快说!”
    褚天彪低声道:“要说姓君的可真不是东西,他要把我们在外的各分舵一个个砸毁烧光,直到寨主放了胜小玲……”
    未再听下去,铁石心宛似被人一拳捣中心口窝般跳起来大骂,道:“近他娘,姓君的尽他妈躲在暗中玩坏点子,当初我们血洗‘百灵堡’,怎么会放走他这号人物。先是他们三州七镇十八堂口的人物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以后他尽在暗中造老子的反,妈的,看来非我亲自出马不可了!”
    凤依依喘口气,道:“我料准水火会有好的收获,再说姓君的已救走了胜小玲,他该不会再对我们其余几处分舵下手了吧!”
    铁石心忿然道:“凤妹,你叫我拿什么向少朋交待?”
    凤依依道:“一切就等水火他们回来自然会明白,也许那个丑恶的仇心良在瞎说!”
    点点头,铁石心道:“希望如此,我就安心了!”
    此刻,黑虎寨的石牢,仇心良就坐在第一间石牢里,里面除了一堆干草,草堆上连个破棉被也没有!
    推他进那石牢的汉子说的十分明白,里面的那间有床铺,被单棉被带枕头,一应俱全,不过那是给胜小玲住的,这时候还轮不到别人住!
    仇心良被锁链拴着,面前,铁少朋已踢了他十几脚,边厉色疾言地骂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胜小玲从你眼皮下被姓君的掳去,你这该死的东西,我非活活踢死你不可!”
    骂着,铁少朋又是一连几脚,几乎把仇心良踢得岔气,他张口噎气地道:“少寨……主……属下……尽力了……我……不是姓君……的敌手……”
    铁少朋抖手一个大嘴巴,骂道:“李杰能死,你为什么不能?你孬种?你没有骨头?你不是人,老子就打你个怕死!”足踢仇心良的屁股,上面还打他的双颊,仇心良连躲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仇心良被铁链铐在石壁上的一个粗铁环上。
    血自仇心良的脸上嘴角流出来,几乎连鼻子也被打歪,但仇心良却咬牙苦撑。
    铁栅外面,路万里低声劝道:“少寨主,别打了,一切等水火他们回来以后自有所分晓,何必此时同这丑怪生气!”
    猛的旋身,铁少朋咆哮道:“已经分晓了,姓仇的已经对我又详说了一遍,仍然是那句话,胜小玲被姓君的带走了!”
    铁少册回身又要打,路万里忙也走进栅内,道:“少寨主能听属下一言。”
    铁少朋怒道:“听你的可以,能把胜小玲再找回来?”
    铁少朋已向路万里逼去,他那种萤目豹声,咄咄逼人之势,连路万里也吃一惊的退后一步,笑道:“就以最坏打算,如真是胜小玲被姓君的抄小路带走,也是因为二当家之故,当初属下同二当家在白马镇东面一场搏杀之后回程时候无意间在尹清风那老鬼地方发现而掳来,如今又以她换回二寨主的人,情理上也算过得去。不过少寨主放百二十个心,只三寨主回来以后,如果真是如姓仇所言,属下相信二当家必将于伤处养过来,领人马去找姓君的,到时候属下拼着性命也要把胜小玲再毫发无损的送到少寨主面前——”
    铁少朋突然大吼一声,道:“去你妈的搪塞之词,哪个不清楚你同凤姨的事,路万里,你给我离远些,我不要看到你!滚!”
    路万里头上一热,肺快气炸。“秦川四杰”,三个已为姓铁的父子送命,如果不是凤依依还活着,路万里早又回秦川去了,哪会在此听这黄口小儿的辱骂!
    阴阴的一笑,路万里道:“属下告退!”
    铁少朋怒叱道:“快滚!”
    路万里走了,铁少朋旋身面对仇心良,戟指骂道:“这是一笔算不完的账,丑鬼,胜小玲若是一日不回,我便每日来修理你,直到……”
    仇心良猛的抬头,一张疤痕斑斑的脸上肌肉卷动,双目闪耀着炯炯厉芒,道:“少寨主,你在折磨一个对黑虎寨忠心的人了。”
    铁少朋冷笑道:“忠心的是李杰,所以他死了。”
    仇心良道:“属下只是个猎户出身,我身上已受到剑伤,姓君的没杀我是有话要我带回来,怎能说我不忠?”
    铁少朋沉喝一声,道:“就是要你带话回来,他要以血还血的血洗我们黑虎寨?能吗?”
    仇心良道:“他们当然不能,而且是自不量力,但话我却不能不带回来。少寨主,你多体谅!”
    猛的冲出栅外,铁少朋一跃而到了里面的那间石牢外,他双手颤抖的施力扭动着铁栅狂叫道:“小玲!我的小玲!你真的那么狠得下心的丢我而去?小玲!这世上除我铁少朋,还有谁会为你疯狂?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绝不会再让你住在这鬼地方吃苦。小玲!我发誓要你过最舒服最快乐日子。小玲,我只盼你能回来,我不抱你,也不碰你,只远远的站着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啊!胜——小——玲!”
    就在一阵痴迷呼唤后,铁少朋突然双手捂面,大嚎着冲出石牢而去。
    石牢外面的大亭子内,八个劲装大汉谁也不敢走过来,如今见少寨主走去,忙发动机关把洞口堵起来!
    石牢内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中似有着人语!
    不错,说话的起自中间石牢!
    中间石牢住着段姬儿,一位把青春被全部剥夺在这石牢中二十多年的段姬儿,也是百草岭“嚣庐”主人胡仙的未婚妻子!
    声音在空中飘荡着:“你为何还回来?不知啊!”
    仇心良嘴唇未动,但声音却清晰的传过去,道:“我不能不回来!”
    段姬儿道:“铁家父子残忍成性,难道你不知道?”
    仇心良道:“我十分清楚!”
    段姬儿抱怨地道:“那你为何还要来?”
    仇心良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应该知道我再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段姬儿低声沉痛地道:“你救不了我的,即使你真的有机会救我,只怕我这模样也没脸再见胡仙了!”
    仇心良沉声道:“姬儿,你错了!”
    段姬儿道:“错的只怕是你呀!”
    仇心良有力的声音传向中间石牢,道:“你被姓铁的折磨近三十年,是肉体上的痛苦,但你可知胡仙大夫却是饱受精神摧残,他已白发苍苍了!”
    有着抽噎的声音传过来,段姬儿哭了。
    仇心良接道:“你的坚贞守节,痴情不渝,已经超过了你当年的美貌,在胡仙眼里,你还是他心中仙女,月里嫦娥。就是因为你的这种高超节操,才大为感动我,想想,我会袖手旁观的不闻不问?道上我也就别混了!”
    段姬儿在拭泪,她低声断断续续道:“只怕……只怕有一天……胡仙……见我变得……又丑又老……他会……要我?”
    仇心良坚决地道:“除了高兴,他别无表示,否则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是……”
    隔壁的段姬儿已急急地道:“不,你绝不能杀他,为我,他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即算有一日他拒绝接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支持我在这石牢中活下去的,便是胡仙的影子在支撑着我!答应我,真有那么一天,你绝不能杀他!”
    仇心良心中泣血,这何止是天妒红颜,简直就是造化弄人,生生拆散一对美满姻缘!
    “百窍通”水火与“黑金刚”巴少雄二人是人抬着回唐山的,二把头“飞刀”齐步前就率领着只有不到八十名黑虎寨仁兄,架着一大批受伤的,第三天他们才到了唐山谷外的十里岗下。
    十里岗设有第一道卡子,消息很快的送进大寨!
    时间尚未近正午,聚义大厅上“人面蛛心”佟老古正在同“飞天虎”铁石心商议着,一旁还有路万里与褚天彪二人在座!
    听得“百窍通”水火率众回寨,铁石心当先大步往吊桥那面迎去。
    现在,连休养中的“笑罗刹”凤依依也赶到吊桥下面!
    谷口处已是人声鼎沸,“吱呀吱呀”的担架上面,“百窍通”水火撑起上身望向吊桥,见铁石心等全迎了出来,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抢步上前,铁石心沉声道:“怎么回事?”
    水火喘着气,道:“当家的,姓君的那龟孙子是头狐狸呀!”
    铁石心当机立断地大吼道:“伤的人快找人医治,其余的先回屋歇着!”
    凤依依走近水火,道:“没有提回胜小玲?”
    此刻,齐步前走来,忿怒地道:“我们的计谋原是十拿九稳,哪会想到青河面上根本没有胜小玲,连他娘的君不豪那小子也不在。”
    铁石心跺脚连连,道:“这么说,仇心良他并未说谎骗我了。”
    缓缓的往吊桥上移,水火在担架上道:“难道仇心良见过君不豪与胜小玲?”
    铁石心沉声道:“他同李杰随后发现君不豪与胜小玲二人一起绕向大羊山后,他二人立刻跟去,然而……”
    水火忙问道:“三把头呢,先是我叫他伪装着藏在路万里带的人中,事情一了便要他盯牢姓君的一伙,然后在青河下手,他却始终不见人影,我正要回来找他算账呢。”
    铁石心怒道:“他死了,死在你的好计谋下,这下子我看你如何向少朋去说。”
    水火忙道:“发生意外,那是出人意外,当家的,属下惶恐,属下失职。”
    就在大厅前面,铁石心对佟老古吩咐:“去把仇心良放出来,他是冤枉的。”
    “人面蛛心”佟老古道:“放人是对的,至于他的职务……”
    铁石心道:“他那个模样,还是留在那儿守石牢吧,这样也好叫那段姬儿见了不自在!”
    佟老古手臂上挂着他那支“火心烟袋”匆匆的赶往后寨石牢去了!
    铁石心命人先把水火与巴少雄两人抬到他们住处,齐步前便跟着铁石心到了聚义大厅!
    重重跌坐在中央太师椅子里,铁石心冷冷道:“二把头,你给我仔细说,领了这么多弟兄赶去,竟然一事无成的损兵折将,灰头土脸滚回来!难道他那十几个人是凶虎?而你们是一群小羔羊?”
    齐步前双手握拳哆嗦地咬着牙,道:“说出来真他妈叫窝囊!有朝一日再照上面,我齐步前绝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铁石心怒道:“那是以后的事,我要知道青河那面的情形!”
    齐步前道:“三当家的计谋原是周详的,我们在大羊山换人的前两天便赶到了青河,而且只过了一天便见姓君的领着十几个手下从青河那座木桥上走过。三当家把人马分在河两边埋伏,且又把木桥拆掉,只要姓君的回头过河,我们的人便两岸兜着射,任他插翅也难以逃了,可是……”
    凤依依道:“可是什么?他们没过河?”
    齐步前道:“河是过了!”于是,齐步前便把当时那场血糊淋漓的搏杀又仔细的述说一遍……
    也就在这时候,大厅外面,铁少朋已狂叫着冲进来,他双目已赤,只打量了大厅内几人以后,便恶狠狠的走到齐步前面前,吼道:“胜小玲呢?”
    齐步前一愣,起身想笑,但他知道要笑绝对比哭还难看,低声小心的:“少寨主,我们没遇上胜小玲……”
    “粉面鹰心”铁少朋猛然旋身面对铁石心,道:“爹,仇心良的话果然是真的了!”
    铁石心道:“所以我叫人把仇心良放了!”
    铁少朋厉叫道:“我怎么办?怎不为我想想?”
    “笑罗刹”凤依依笑笑,道:“少朋,我们都出了力也流了血,更死了不少兄弟,这些无法弥补的损失,不都是为你?”
    铁少朋怒吼,道:“要真为我,那就把胜小玲给我找回来!”
    齐步前立刻点头道:“会的,少寨主,找回胜小玲那是早晚的事!”
    铁少朋一把揪住齐步前衣领,咬牙又切齿地道:“什么叫迟,什么又叫早?你在搪塞!”
    齐步前急忙摇动双手,道:“少当家,你得听属下说呀!”
    铁石心沉声道:“少朋,怎可对二把头如此,放手!”
    铁少朋忿怒的一锤敲在桌面上吼道:“你有何话好说?”
    “飞马”齐步前先是嘿嘿一笑,道:“少当家,你小时候就骑在我肩头往山上去摘果子,你想想我老齐哪个地方不护着你?”
    铁少朋沉声道:“丑表功!”
    齐步前忙笑笑,道:“没这个意思!”他一顿又道:“事情是这样的,姓君的手下那帮王八蛋这次全都挂了彩,有几个被杀的可也真够他们呛,就在他们顺着青河边往西南方溜走时候,三当家暗中已派人盯牢他们。属下在想,这批混账必定去某个地点与姓君的会合了,只要他们窝藏地点被派去的人踩到,消息便立刻会送回唐山,那时候我们暗中调派人马,胜小玲她还能上得了天去?”
    太师椅子上,铁石心点点头,道:“还是三当家想得周到,只等跟去的人回头,我们可得设一周详计策,务必把他们一网打尽!”
    “笑罗刹”凤依依冷笑道:“姓君的那条命已是我的了,再照面我会叫这野生杂种知道老娘厉害!”
    突然,铁少朋吼道:“不!只等消息一到便由我亲自找去,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一惊,铁石心道:“这种玩命的事你可不许胡闹!”
    铁少朋尖嘴一咧,鼻孔抽动的道:“爹,你不会要一个怕死又孬种的儿子吧!”
    这时候铁石心当然无法回答这句话,他点点头,道:“不错,但也得看什么情况!”
    铁少朋道:“什么情况全一样,想我那五个跟班的也同儿子一样,迫不及待的要为我去找姓君的了!”
    是的,铁少朋身边是有五个武功高强的跟班,那也是他老子专门为他挑选的,几个月前血洗“百灵堡”的时候,铁少朋带着他的五卫士跟了去,现在——
    铁少朋决心要自己出马了!
    “笑罗刹”凤依依笑道:“老子英雄儿好汉,古来皆然。凤姨相信你是个好样人物,只是如要找那批人物,总得大家先行商定,谋后而动总是不会吃太大的亏。”
    冷冷一笑,铁少朋站起身道:“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找到胜小玲!”说完便大踏步走出大厅!
    铁石心怒极的双拳擂着桌面,道:“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他……他……”
    凤依依淡淡道:“当家的,儿子不由爷,想开些吧。”
    铁石心的嘴巴看似闭得紧,但他那对虎牙却隐隐外露,“咯嘣”的咬着牙,他沉声发自牙缝,道:“这些天来,姓君的踹了我几处分舵,也杀了我不少弟兄,如今连跟我出生入死二十年的李杰也死在姓君之手。这头凶残的恶魔,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
    “笑罗刹”凤依依低沉地道:“李杰若是不回头而直逼青河,至少以他的武功,青河那面也可以摆平几个姓君的堂主,一对一同姓君的硬干,便绝非姓君的对手,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凤依依曾两次同君不豪交手,如今话出自她口,铁石心便只有点头的份!
    现在,黑虎寨已开始在动员了!
    泰山镇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已留在总堂口,另外,铁石心派人召回第二、第三分舵两位舵主也连夜赶回总舵,就等凤依依、水火、巴少雄几人伤势痊愈,便将对君不豪等加以追剿了!
    “黑虎寨”唐山总舵设在北方“豆北镇”的第二分舵,平常是兜拦北地过来的皮货与参药,分舵之主“笑面诸葛”石振芳道地的响马出身,当年跟着铁石心闯道,为铁石心五大杀手之一,每年三大节日,这“笑面诸葛明”石振芳才会从五百里外的谷北镇返回唐山一次!
    除了召回石振芳,铁石心更把远在七百里外的羊角镇第五分舵舵主“金箭无敌”寇大勇也快马召回唐山!
    黑虎寨外放的舵主中,就属石振芳与寇大勇二人的武功高,两个人同样的心狠手辣!
    至于弟兄们的调派,黑虎寨已开始从各路分堂抽调人马,只等人员到齐,便只等查探姓君的窝藏地方了!
    两天后的黄昏,黑虎寨少寨主铁少朋又在石牢外面独自望牢兴叹,口中不停的咕哝着。
    大亭子里的八个汉子谁也不敢上前打他的痴兴,连坐在石牢内的仇心良也低头闭起双目。大洞口的铁栅大门未开,因为里面的胜小玲已不在,而仇心良又被认为他对黑虎寨是忠心的,只有中间石牢内的段姬儿一人!
    现在铁少朋已不再毒打仇心良,因为他想通了一点,那便是仇心良也是伙同李杰去捉胜小玲,只不过他没本事打败君不豪而已!
    突然,从远处有个年青大汉向石牢这面跑过来,口中边高声大叫:“少主人!少主人!”
    铁少朋猛回头,厉声道:“左八,干什么?”
    年青人已到了铁少朋面前,抱拳施礼,满面兴奋地道:“有消息了!”
    铁少朋狂喜,道:“快说!”
    年青大汉手指向谷口,喘着气,道:“派去跟踪的人回来了,听说那批人全进了十里沼里面了!”
    铁少朋道:“可有胜小玲的消息?”
    年青人忙回道:“回来的人是齐把头手下的皮冲、花子豪、林二贵三个人,才刚刚到,正往大厅上去呢!”
    铁少朋沉声道:“你确实听皮冲说那批人到了十里沼?”
    年青人点头,道:“不错,皮冲说得很清楚!”
    铁少朋冷笑连连,道:“寨里受伤的人还未好转,我爹调回的人也还未到,就算有消息送来,只怕还要等上个十天八天,那时候潜在十里沼内的那批王八们不知又溜到哪里去了!”
    年青大汉点点头,道:“少主的思虑对,属下有同感!”
    一双大眼怒视着远方,铁少朋沉声道:“左八!”
    年青大汉忙应道:“属下在!”
    铁少朋一字一顿的道:“你——要——听——清——楚!”
    左八忙低头竖耳,道:“少主吩咐!”
    铁少朋道:“召集丁太斗他们四个,领着我的近卫五十人,一个时辰后我们出谷!”
    左八低声道:“当家那儿……”
    铁少朋叱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去。”
    左八哈腰应道:“遵命!”回身便往前面大宅子里跑去!
    前面的聚义大厅上,三个刚刚从青河下游西南方的十里沼回来的皮冲等,肃立在大厅一边,三个人还等着齐步前从后宅请出寨主!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时刻,连凤依依也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吃饭!
    听说皮冲三人返回来,铁石心匆匆便走入大厅里,齐步前便对皮冲道:“快说吧,那批家伙窝在什么地方?”
    皮冲忙趋近铁石心,道:“当家的,属下三人跟了一天半,才发现那批家伙绕了个大山角走入十里沼去了!”
    铁石心冷冷道:“那个鬼影子也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能待得住?”
    齐步前道:“听说十里沼里面有块干地,地上还起了一座钟馗老爷的大庙,他们很可能住在那座破庙里!”
    铁石心冷哼一声,道:“且等寇大勇与石振芳二人到了,我们再商定如何来个瓮中捉鳖!”
    齐步前忙道:“等得太久怕他们会逃向别处……”
    摇摇手,铁石心道:“我料他们不会,你想想,他们一个个全带着伤,一时间怕也难以再换地方!”
    就在这时候,突的有个大汉匆匆跑来,急急的道:“禀当家的,少寨主带领他的五大侍卫与五十名近卫出谷去了!”
    铁石心“唬”地站起来,吼道:“天黑他去哪儿?”
    那人捂着脸,道:“属下问少主,可是挨了一嘴巴!”
    铁石心一跺脚,道:“他比我这做老子的还毛躁!”
    齐步前道:“当家的,可要属下追他回来?”
    铁石心一咬牙,道:“任他去吧,叫他在外面吃点亏也好,否则他是井里蛤蟆,就看到头上碟儿大的那片天!”
    齐步前道:“就算磨炼磨炼,可也不是这时候,当家的,你多琢磨,别出了大祸可就……”
    “不急,且等石振芳到了我们立刻赶去十里沼,一时间少朋也不至于真的会出事!”
    从青河东北上游往西南,高威等一行十四人中有一半是半伏在马背上挺不直腰身,若论谁的伤最重,除了高威以外就属官永、熊霸二人;但要说哪个身上没带血,只怕一个也找不出来,而且血全是自己身上的!
    原也带了不少伤药,一下子便全用尽,至于有几匹马屁股上的箭伤,也只有任其溃烂了!
    现在,十四个带伤的人正凄凄惨惨的进入十里沼,这儿已相距青河近百里了!
    十里沼方圆似不只十里,从远处的高山望过去,大片整体沼泽中一缕缕灰蒙蒙的烟夹着呛人鼻子的恶臭冲天而起,或大或小的游泥潭便在三条虬缠不清的河流四周散布着。进入十里沼的人们皆知道,凡是近黄泥水的那条河两边绝不能走近,因为那儿尽多流沙,连一只小鸟落上去也会在瞬间吸进流沙里!
    除了每年三大节日与钟馗老爷生日,十里沼是见不到人迹,因为太多的理由引不起人们去亲近,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十里沼年年会发一次洪水,那光景比之山洪暴发还可怕,不少蟒蛇走兽被顺洪水流往老黄河!
    晨雾加上灰惨惨的轻烟向四周扩散,高威一行便在这时候由一条小路直往十里沼的钟馗庙缓缓移动。沿着小道,尽是些半死不活的枯树伸展着奇形怪状的半秃枝丫,就在一撮撮灰黄的藤蔓纠缠下了无生气倒像地狱。
    树无生气,便高威十四人又何尝有精神?
    如今能顾着自己还能帮上别人的,大概只有巴子龙、张召、苗强、石敢与白文定几人!
    “银刀”戈清松大概是用力过猛有些岔气模样,至于他手背上的一刀,他还能承受得住。
    “花豹子”任三成在照顾着熊霸,只是任三成也挨了三刀,虽未中要害,却也流了不少血!
    包公度与李淦二人咬牙苦撑着合力照顾着高威。
    潞安州的戚敬业夫妻二人也伤得凄惨,跟着一路往十里沼。大伙尽叫他夫妻先回白马镇休养,可是于萍萍坚持,就算是死,大伙也死在一起,无论如何,也要等二当家君不豪到来以后再决定。
    一行到了钟馗庙几乎已快中午,马匹放在庙后面,十四个伤得凄惨的人全挤进庙里面,由苗强把吃的分配各人,没多久,有一半已发出了鼾声。
    “白马将军”高威伤势最重,不时的会痛醒过来,加上不少蚊子闻到血腥便围上来,他只得把一旁的李淦叫醒,喘息地道:“去,燃些枯枝干草,毒蚊子太多了!”
    李淦揉揉双眼,道:“堂主的伤……”
    高威道:“我还撑得住,快燃把火,大白天蚊子也叮人!”
    那面,巴子龙靠着神案对高威道:“高堂主,我以为你们几个伤势重的该尽早医治,在这十里沼内待下去可不是办法!”
    高威咳了两声,道:“刚才戚大嫂说的对,等二当家的来了再决定。”
    “快刀手”石敢也坐起来,道:“高堂主,我以为你们四位伤重的应该立刻赶回白马镇疗伤,我预感形势不佳!”
    高威道:“姓铁的难不成会找上十里沼来?”
    石敢道:“可难说,万一他们真的扑过来,必将对我们施以雷霆一击,我们虽不怕死,但对于当家的计划就产生不利影响了!”
    熊霸以巾缠着大腿上的伤,闻言吼道:“他们若决心追杀,莫非我们就任他们宰割?娘的老皮,谁都是肉糊骨撑的,何妨豁上一拼,哪方死光哪方完蛋!谁走我不拦,我熊霸可不走!”
    一边任三成忙道:“发你的牛脾气了,小心伤口崩。”
    “铁汉”张召道:“就算是几位伤重的要走,也得等明日一早再动身,我赞成石堂主说的,几位伤重的先回白马镇!”他一顿又道:“各位要知道我们暗中打击黑虎寨的目的,还不是二当家的一心要救出小姐?如今小姐已经救出来了,照计划我们全应该撤回白马镇,就因为二当家要扰乱敌人耳目,才命我等在这十里沼内等他。眼前高堂主、官堂主、戚堂主皆伤得不轻,已没有留下来必要,倒不如先回白马镇早早医治。要知道,我们正准备血洗黑虎寨,那才是要紧的大事!”
    “银刀”戈清松道:“张堂主这也是为大局设想,我同意!”
    高威无奈地道:“各位既然如此说,那就等到明日天亮再说吧!”
    熊霸已低吼道:“几位伤重的是该回白马镇,不过我熊霸的伤可不碍事,便这时候再厮杀,老子照样不含糊!”
    任三成一笑,道:“别急躁,只你把伤养好,有得你杀的!”
    高威点点头,道:“陶堂主有你们辅佐,怪不得青龙集的‘四方京广什货栈房’的生意一直是蒸蒸日上!”
    “花豹子”任三成笑笑,道:“包李二位也是好样人物,你们白马镇的山货行不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吗!”
    哈哈一笑,石敢道:“如今晚你我就是为了‘百灵堡’的基业在拼命,北地江湖两霸,就看谁吃掉谁了!”
    夜——就在无数蛤蟆狂叫中又再来临!
    夜风掀起,庙外面呼呼啦啦狂响不停,远处还隐隐的有着野狼厉嗥,把个原本恐怖的十里沼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而了无生机!
    是的,百里外的唐山,正有一彪人马往十里沼赶来,他们怒马疾驰如御风驾云,为首的正是“粉面鹰心”铁少朋!
    与铁少朋并马疾驰的丁太斗,是个二十四五岁北汉,这人年纪轻可偏就有一股狠劲,大宽脸上那对豹目阴沉,短须如戟,血口注鸟,背上的大刀刀把露出右肩头,红绿两条钢带子迎风“嘟嘟”飘!
    二人后面紧紧跟着腰插枣木三节棍的小巫,左手抓着一把虎叉的武忠,肋下挟着丈二长老藤棍的左八与肩上扛着长把双刃刀的戈然!
    这几个人的后面,便是经常跟着铁少朋的五十名近卫!
    有一把同铁石心一模样的“旋天环”挂在铁少朋的马鞍上,他冷冷的对一旁的丁太斗,道:“丁太斗,你说曾去过十里沼,你琢磨一下我们明日一大早可赶得到?”
    泛红的大嘴一咧,丁太斗道:“快的话天不亮就可以看到十里沼!”
    铁少朋道:“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一举歼灭那批狗操的,不过你们千万记住不得伤到胜小玲!”
    后面,左八叫道:“听说他们全受了伤,可是天赐良机!”
    铁少朋仰天大笑,道:“等我把胜小玲掳回唐山以后,也叫我老子知道他的儿子早就不是穿开档裤子的娃儿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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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粉面鹰心
    十里沼里面,天不亮就尖声在树头叫的铁弹子鸟,那地方的人叫它“翅北叉”,别看这种小黑鸟,连老鹰见了也要躲,因为它的两个翅膀扇动起来宛如两把刀,人若惹恼了它,便立刻会被它打得皮开肉绽!
    现在,寅时刚过不久,便听得一对铁弹子鸟落在钟馗庙顶吭声尖叫不休……
    窝在庙内一角的于萍萍,刀伤痛得她早已醒来,坐在丈夫一旁,她用布巾在替丈夫赶蚊子,望望附近,十三个大汉全睡得正浓——
    想想,她轻轻的走出庙门,准备再生火驱驱毒蚊,就在她刚刚走到庙后面,突然听得隐隐的有马蹄声自东北方传过来,那声音一如滚闷雷,而方向——
    她不及再抱干草,忙冲进庙内叫道:“快起来!不好了!”
    高威第一个挺直身子,道:“大嫂发现什么了?”
    这时连官永、石敢、张召全体直起身子,道:“怎么了!”
    手指庙外,于萍萍道:“东北方有马蹄声传来!”
    “花豹子”任三成笑道:“一定是二当家连夜赶来了!”
    摇摇头,李淦道:“那不可能,二当家若要赶到此地,还得个两天,白马镇离此三百里,何况二当家回去时候是绕在深山走。”
    “铁汉”张召立刻跃出庙门,他面贴地上细听一阵便立刻走进庙里,叫道:“少说也有数十骑,以我推断,只怕是黑虎寨的人追来了!”
    熊霸怒骂道:“这他娘的是存心要赶尽杀绝,一心想趁我们个个伤重好下手。各位,便拼了也罢,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如今已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了!”
    张召道:“细听声音,总还在六七里之外,我们得在这段时间好生筹谋对策!”
    “大龅牙”李淦道:“除了拼命,别无他途。”
    “快刀手”石敢起身,道:“要快,这时候怕是走不脱了,但我们仍可以把伤重的扶上马从另一方向出十里沼,余下的便计划如何对敌了!”
    “银刀”戈清松点头道:“事不宜迟,快扶高堂主、官堂主、戚堂主几位伤重的先上马,晚了就来不及了!”
    高威沉声道:“不!死也死在一块!”
    戈清松沉声道:“高堂主,别忘了二当家是怎么说的,我们绝不能随便再有损失,多保存一点实力,未来便多一份胜算。几位重伤的若留下来,反倒增加他人困扰,对大家只是个负担,各位还是听戈某的忠告吧!”
    巴子龙已扶起官永往外走,于萍萍一见便也扶住丈夫戚敬业,那面,李淦已扶着高威向庙外走去!
    就在庙门口,高威回头见“快刀”包公度未动,立足问道:“公度,你怎么不走?”
    包公度一笑,道:“堂主,属下伤得不重,后脑是破了个血洞,歇了一夜便没事了,至于背上那一棍,堂主别担心,属下还挺得住,不碍事!”
    高威知道自己两次被包公度及时挡住水火那致命的一击,自己才没丧命在青河岸,如今又见包公度重伤不走,不由得心口一紧,道:“公度,我不拦你,但有句话你牢牢记住!”
    包公度面无表情地道:“堂主吩咐!”
    高威黯然地道:“活着回来!”他不等包公度的话,回头就走!
    这时候“花豹子”任三成双手叉腰站在闭门的不动的“黑牛”熊霸面前,叱道:“大牛哥你别他妈的装睡,你一身是血,大腿上还有个半尺伤口,你为何不走?你想玩命是吧,那得等我哥俩杀上唐山,在这里还用不到,快走!”
    睁开左眼,熊霸冷冷道:“娘的,命是我的,我不急你急个鸟!”
    任三成跳着脚吼道:“可好,敢情堂主不在,这里没人管得了你了!”
    熊霸摇摇头,道:“你我二十年青龙集混生活,这节骨眼任什么我也不会独自走人,你还是省省吧!”
    任三成怒骂,道:“我操,又犯了牛脾气!没得我们先打一架!”
    熊霸一挺上身,道:“要打可以,等这一战过后我奉陪!”
    钟馗庙外面已有了马蹄声,走的有“铁算盘”官永,“白马将军”高威,“潞安州”的戚氏夫妇二人!
    如今这里只余下三位堂主与七位副堂主!
    “银刀”戈清松立刻把九个人集中在庙门前,他似是胸有成竹的道:“时间紧迫,我只能大胆的把各位加以分派!”
    “快刀手”石敢道:“我与张召兄也全听戈兄调派!”
    戈清松抱拳,道:“谢谢!”他指着东北方又道:“我想在三里处先设下一道关卡,那儿地形复杂,小路两边全是水沼,有两个人去就行了!”
    不料他话刚落,后面熊霸已双手拎着八角大铜锤大步往东北方走去!
    “花豹子”任三成一把拉住熊霸,道:“你去?”
    熊霸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小子不敢去!”
    任三成大怒,道:“我操,人活百岁总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鸟毛灰,老子陪你去守这第一关!”
    两个人忽的仰天哈哈大笑的并肩齐步直往前走去——
    竖起大拇指。“铁汉”张召赞道:“真两个好样的!”
    “银刀”戈清松指着一片空荡干地,道:“那个地方一片密林连着藤蔓,我们可以在那儿埋伏两个人!”
    手捋山羊胡子,“快刀手”石敢对一旁的“飞花公子”白文定道:“走,我们去埋伏!”
    白文定问道:“何时出手?”
    “银刀”戈清松道:“庙前拼杀得紧急时候,但情势却得由你们去判断!”
    点点头,石敢道:“我省得!”
    现在,庙门下只有“铁汉”张召、“判官”苗强、“飞虎鞭”巴子龙、“快刀”包公度、“大龅牙”李淦。
    “银刀”戈清松一挥手,道:“我们进庙里去,大伙是生是死,可得好生合计一番了!”
    此刻,十里沼的东北方,青河的支流绕过大山脚流入这十里沼,一批人马已顺着山脚往十里沼冲进来。
    也只是进了不过一里远,原本能双骑并进的路也只能容得一人一骑奔驰!
    马上,不错,铁少朋已开了腔地吼道:“左八。”
    后面,一手抓着一根丈二长上面长着拳大疙瘩包老藤棍大汉应声叫道:“属下在!”
    铁少朋道:“可要派几个弟兄往前面探路?”
    左八道:“少主说的极是,便一般行军打仗也得派几个打前站的。”
    铁少朋又问丁太斗,道:“这里可就是十里沼?”
    丁太斗点头道:“少主,错不了,顺路往里走,四五里地便是那座‘钟馗庙’,属下曾去过!”
    拢住马,铁少朋道:“你带几个弟兄打前站,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报,我们复慢往里面摸。”
    丁太斗立刻叫了四名弟兄,五个人轻骑直往十里沼内驰去……
    大砍刀已拔在手上,丁太斗沉声对身后的四个弟兄道:“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人在这十里沼想活着出去,就得要放机灵,没得把小命给撂在这兔子不拉屎的荒地!”
    一阵疾驰,他人已先到了一处高地,丁太斗四下观望,先落下马来,道:“不能再往里面骑马了,大伙得把马匹留在此地,蹄声隆隆,可别把那批死胚给先吓跑了!”
    一行五人,弯弯曲曲的又走了两里深,隐隐的已见远处高地上的那座钟馗庙——
    丁太斗轻松的哈哈一声,道:“如果王八蛋们没离开,八成便是躺在庙里在养伤!”
    有个弟兄笑道:“丁爷,少主说过了,除了胜小玲余下的一个不留活口,我们慢慢摸过去先宰他娘的几个讨个好彩头!”
    猛可里,一棵大毛刺树旁转出个大个子,丁太斗五人真吓了一跳,心中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好大个头!
    五个人对望一眼,面上的颜色各有不同!
    丁太斗先耸耸双肩,回头,踮起脚再往对面大个子身后看——
    然后,丁太斗似是轻松多了,因为这附近大概只有这么个大个头——
    五个人斜肩并站,除了见对方个头大以外,发现对方一身鲜血,大腿上扎着布带,连大毛脸上也有伤口!
    于是,丁太斗嘿嘿冷笑起来——
    不错,大个正是“黑牛”熊霸,一对八角铜锤分握在他那蒲扇大手上,没说话,而是冷冷的拦在路中央,宛如一座挡道的“泰山石敢当”!
    丁太斗嘿嘿笑着,道:“听说青河岸边有个大个子同我们大把头对杀得十分惨烈,大概就是你阁下了!”
    熊霸打量着丁太斗,道:“你不会是大老远跑来同熊大爷说这么几句不痛又不痒的话吧!”
    耸肩一笑,丁太斗道:“那当然不是,不过看你这般狼狈像,也不比我们大把头好多少嘛!”
    熊霸面无表情地道:“大菜虽未吃到,小菜却也吃得不少,死在老子这对铜锤上的总也有那么十个八个吧!”
    丁太斗凶狠的一瞪眼,道:“老子问你,姓君的中途拐跑胜小玲,他二人可曾赶来这庙里?”
    熊霸冷然一哂,道:“你何不自己去看看?”
    丁太斗的大砍刀已平举胸前,他狂傲地道:“老子先做了你再去看也不迟!”
    熊霸反倒是笑笑道:“只怕你们得要下大本钱了!”
    站在丁太斗右侧握刀大汉已憋不住地叫道:“丁爷,下手吧,少寨主等我们回报呢!”
    熊霸一声嘿嘿,道:“娘的,姓铁的连他那个色情狂儿子也派上用场了!”
    面皮肌肉一阵抽搐,丁太斗狂喝道:“你死吧!”大砍刀快逾闪电般暴斩而上!
    八角铜锤并举,“呼”的左锤力旋,熊霸已虎吼一声右锤砸向丁太斗的头上,左锤便在丁太斗回刀力阻中自下向上撞去——
    苦在路两边全是池沼,丁太斗难以闪展,就听“当”的一声,连着又是“咚”的一声,丁太斗的身子弹砸得直飞三丈高下,“扑通”便跌入沼里——
    丁太斗只闷哼了半声便漂浮在一片血水中,仰着一张无限痛苦的死相!
    熊霸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八角铜锤再举,立刻往前面四人砸去——
    四个大汉发一声喊,挤蹭着往上冲。
    一声霹雳起处,暗中陡然闪出“花豹子”任三成,抡动戟斧狂杀,后面的两名青色劲装人物已尖嚎着翻滚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间,熊霸也把正面两人砸翻在地!
    任三成露出个满意的笑,道:“就这么的,等龟孙子们送上来!”
    熊霸咧嘴笑道:“快躲起来!你这头猴儿精!”
    幽灵似的,任三成闪身钻进一棵中空的大树干里面,伸着半张面,笑道:“见一面分一半,大牛,我不会叫你一人吃独食!”
    旋身贴向大树后,熊霸问道:“老任,这地上的尸体……”
    树干里面,任三成低声道:“快踢入沼里去!”
    熊霸一听,忙又走出来,三两脚便把挡道的尸体全踢入水中!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人狂叫道:“少主快看,那面冒出个大个子!”
    熊霸放眼望去,见一下子过来一群人,再躲藏已是不及,只得粗声招手吼道:“来吧!小子们,熊大爷在此候教了!”
    几乎是跑到熊霸面前,“粉面鹰心”铁少朋戟指熊霸喝道:“近你娘,我的手下人呢?”
    熊霸一指附近水沼中,淡然地道:“你那几个货色不经砸,三两下子便全翘了!呶!那面水上还浮着两个尸体呢!”
    铁少朋冷厉地骂道:“王八蛋,从你的口气上知你不但狂妄嚣张,更是个四肢发达的泼皮货!”
    熊霸冷笑一声,道:“他们称你少主,想来必是铁石心那个响马的儿子了!”
    铁少朋一挺胸,道:“是又怎样?”
    熊霸嘿嘿笑道:“那你这小子比个泼皮还不如!”
    冷哼一声,铁少朋道:“口舌上占便宜的人往往死得奇惨!”
    熊霸既宽又厚的两肩一横,道:“只怕死得惨的是你。”
    铁少朋已举起他的旋天环,从树隙中洒下的晨光,把他那锋利的环上凸出的刀芒,照射得精芒连闪——
    突的,铁少朋身后四人齐声道:“少主,我们来。”
    熊霸一声哈哈,道:“也只是先死晚死而已!”
    铁少朋侧身让,边冷沉地道:“我料准他除了一身蛮力外没什么了不起的惊人绝学!”
    左八与武忠二人并肩向熊霸逼近,左八冷笑一声,道:“大狗贼,你可要站稳了!”
    熊霸面无表情地道:“请吧,在主子面前求表现可得小心,别砸了自己的招牌在主子面前抬不了头!”
    丈二老藤棍乌龙出洞般左右连晃不停的捣向熊霸,左八的身子腾空,口中大吼道:“娘的!”
    另一侧,武忠的虎叉犹兜胸狂扎而上。
    熊霸早有防范,金芒贯映的瞬息,八角铜锤带撞带砸,“叮咚”两声碰击,“嗵嗵”响,八角铜锤发出尖锐的裂帛之声,武忠的虎叉强截,“咔嚓”一声,他人已倒撞回去,沙沙的铁把生被砸弯!
    倒是左八的老藤棍,棍上堆起不少大疙瘩,竟来被八角铜锤砸断,但他的人却腾跃到熊霸身后面。
    这里路窄没有空地施展,熊霸现在反倒成了腹背受敌,侧身怒视着两个方向,熊霸嘴巴闭得可紧。
    主子面前不装歪,左八抡起老藤棍出手便是十七记狠的敲上,同一时间,武忠的虎叉脱手便往熊霸掷去,随着虎叉,武忠跃身而起,空中一个倒落筋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搂头往熊霸削去。
    八角大铜锤霍霍挥砸,将三十六锤凝聚在一刹的流光闪晃间,左八与武忠二人却在“咻咻”的锤声激荡中倏扑倏退,两个人相互配合。由外表看——左八与武忠的个头比之熊霸差一截,看着宛如两头猎狗斗大熊。
    猝然间,武忠贴地暴进,熊霸的右锤砸空,短刀已在他的膝上划出半尺刀口,血雨飞溅中连左手锤也落了空。
    弹回丈远,武忠已得意的哈哈一笑——
    没等熊霸追赶,这面左八的老藤棍点捣合一,快不可言的直往熊霸的后脑上送。
    幽灵似的一条怪影子猛然而从树干中冒闪而出,雾霭迷蒙中但见寒芒隐闪如电,左八的老藤棍中途一窒,整个人侧着连闪带晃几乎跌入沼里。
    武忠收起笑容,大叫道:“老左小心!”
    快得出奇的戟斧便在武忠的喊叫中闪过左八的后腰。左八回头颤巍巍的挺直身子,左手反向后腰去捂,一股股鲜血泉水似的从他指缝间溢出,只是瞬间,他的双目已在涣散,变得似一双死鱼眼!
    “花豹子”任三成轻松的走近左八,左手只伸出个食指往左八的面门一点,道:“下去吧!我的儿!”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左八还真听话,直不愣的便横跌在沼里!
    “粉面鹰心”铁少朋见熊霸已伤,胜利在握,不料暗中跳出个任三成,一照面便杀了左八,惊怒交并,更不知前途道上还有些什么埋伏,立刻狂吼一声,道:“给我杀!”
    身后面,戈然与小丘二人便立刻狂叫道:“杀!”
    铁少朋闪身路边,后面五十名卫士已举刀往上冲去!
    熊霸虎吼一声,道:“老任,你守在我后面,有漏网过去的你就狠着砍!”
    “花豹子”任三成一举砍死左八,这时更咬牙吼道:“大牛,这地方就是你我兄弟扬名立碑之地,你在前面砸,我在后面兜,他们一个也休想走过。”
    萧木三节棍“哗啦啦”一招“蜈蚣飞天”,劲道怪异的直往熊霸面门砸去,也就在此同时,武忠的短刀再一次的贴地扑向伟岸挺立的熊霸——
    金芒旋射激荡成层,熊霸忿怒的出手便是四十八锤,好一阵刺耳“丁当”响……
    武忠的短刀尚有半尺,却如插进一座熔炉般刀身不知断掉到哪里去了,上面三节棍弹起三尺几乎自小丘手中脱出,他虎口发麻,隐隐有一道血槽——
    一片血糊淋漓的那条腿,可真的多灾多难,原本在青河中了巴少雄一斧,现在又多缀上一刀,虽是如此,熊霸在击退扑上的两个敌人后,他居然笑哈哈地道:“娘的老皮,就凭你们?老子在想,倒不如引你们到宽敞地方干,必将杀得过瘾!此地倒是便宜了儿等!”
    他话声未完,戈然的双刀已连劈带斩,疯一般地直扑而上,口中厉叫道:“好杂种,老子陪你一块上路吧!”
    跟着戈然冲上的,尚有三个劲装大汉也嚣叫着往上扑——
    熊霸霍然错步抛肩,八角铜锤左抡右砸直往刀层中撞去,前扑的戈然突地侧身又上,双刀一阻一杀,快不可言的扫劈敌人下腹!
    右手八角铜锤下砸如电,硬生生撞上戈然钢刀,火花四溅,戈然的身子怪异的反方向转往熊霸怀里,左手钢刀已往前劈下。
    熊霸又是一声狂笑,八尺巨躯仰倒,双锤并举下砸,而伤的那条腿拼着挨刀,奋力往戈然的肚皮上踹去。
    劈胸开膛的一刀未得手,顺势砍在敌人大腿上,伤处又见连连鲜血,但熊霸的大脚尺半长,踢出一脚踹倒牛,戈然哪里吃得消,“嘭”的一声被踹出两丈外,连着他身后的人也倒下三四个。
    戈然一挺身站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盆鲜血,光油油红嘟嘟的大脸上,刹时一片灰惨惨!
    钢刀再一次杀上去,武忠抓过一把钢刀就杀,身后面一窝蜂似的十几个大汉狂挤猛杀。
    就在一阵狂斩猛杀,各不稍让中,小道两边的沼里便似下水饺般“扑通”之声连接不断,六七名大汉被熊霸砸得血肉横飞的落在沼里!
    固然敌人被砸死不少,但熊霸已是满头鲜血,一身刀伤,宛似刚从大染缸爬出来的“红”人般!
    敌人在前匐后继,而熊霸更不稍退,后面,“花豹子”任三成已在大叫:“大牛,由我来!”
    双肩猛晃,鲜血随后纷洒,熊霸吼道:“过瘾,也够本,哈……”
    金光暴闪如西落秋阳,就在熊霸狂笑声中,那道浑圆的金芒快得出奇的旋上了他的头——
    熊霸的双锤平伸在外,八角铜锤上面尽是红白碎肉和着鲜血,忽见那绕颈金环,双肩狂闪,虎目怒视,张口去咬,却听得“噗”的一声,熊霸的一张大嘴几乎被金环上面的尖刀旋到耳根后面,就在熊霸满口牙齿震碎,连喉管已看得见的狂喷鲜血中,“花豹子”任三成已厉嗥狂喊道:“大牛。”
    戟斧狂杀连砍,任三成腾身直往金环激荡中扑去——
    是的,“粉面鹰心”铁少朋便在双方混战中猝然扑击而上,他的“旋天环”虽不及他老子火候,但在此时对付熊霸还是绰绰有余。
    本来,他猝然下手是要旋掉熊霸的那颗人头,却被熊霸张口咬去,不过“旋天环”上五支尖刀却把熊霸的嘴旋削得一片血糊难辨,惨不忍睹。
    衔恨出手的任三成,好一阵舍身忘我狂砍,逼退正面敌人,边大叫道:“大牛,回庙里去。”
    熊霸已难开口说话,闻言,“唔唔”连声却就是不退。
    任三成边砍边骂,道:“大牛,你这大混蛋,还不快退,你他奶奶的难道不想回青龙集了。”
    熊霸身子一晃,滴着鲜血硬是要往上冲,任三成吼道:“大牛,我的大爹,我求你快退回庙里,娘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见堂主?见二当家?我亲爱的老祖宗?你倒是快走呀。”
    又是一阵“唔呀”,熊霸突的发狂般直冲而上,八角大铜锤已不分章法路数,十字交叉着狂打猛砸直往敌人那面杀上去。
    任三成没拦住,不由气急败坏地道:“大牛完了,奶奶的老子也豁上了,”
    迎着熊霸乱打,铁少朋已跃退三丈,道:“垂死挣扎,也是强弓之末,快独立核算了这两个泼皮我们往庙里去!”
    冷芒激荡似银河流星,武忠的钢刀平推如电,箭一般的撞上了熊霸的胸前——
    “扑通”两声,熊霸的双锤脱手抛去,他的蒲扇大双手却在武忠的透腹一刀刚想拔出,便铁钳似的掐住武忠的脖子——
    似乎,熊霸的一身力道全集中在双手,“咯”的一声,武忠的舌头伸出口外半尺长,转眼一偏,双目凸出,便在一阵乱刀狂杀中,熊霸的巨身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武忠倒在沼边!
    戟斧暴砍,任三成双目尽赤见泪地狂叫道:“大牛,你不能撇下我,你等等!”
    本来,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不过进展到这般地步,已超越了保命求存的狭意境界。江湖争斗,原就欠缺人性里的悲悯,但眼下这光景,那又该怎么说?
    任三成的戟斧连翻狂砍,却在他怒骂的一瞬间,捅进迎面一个大汉肚皮刹那间,想不到大汉也不含糊,竟然双手拼命紧拖住满是刀锋的戟斧,任三成一拔未得手,头上的冷焰激荡而下,五把砍刀全招呼在他的头上!
    于是“叮咚”之声挟着红白浆水向下溅洒——
    双脚力旋,任三成拼着最后一口气,只一个晃荡,“哈哈”一声便倒在身后熊霸身上,血自他那含笑的脸上往下流,流过了下颚又滴上了熊霸的破嘴巴——
    铁少朋冷冷枭叫道:“戈然,整顿人马,准备往庙里冲杀过去!”
    戈然挨了熊霸一脚,才刚刚挺起身,闻言应道:“遵命!”
    抹着溢出口外鲜血,戈然数着人马,那面小丘已走近铁少朋身边,道:“少主,属下可否进一言?”
    铁少朋冷冰冰的道:“你说!”
    小丘望望这处钟馗庙,小心的道:“少主,眼下这光景,只怕不宜再往大庙那面杀了。”
    双目圆睁,尖嘴紧翘,铁少朋怒道:“你怕死?”
    小丘道:“属下绝不怕死,属下是为少主着想……”
    铁少朋道:“怎么说?”
    小丘道:“回禀少主,敌人只有两个受伤家伙,据要道而截我们去路,便杀死我们不少人,如果再往前冲,只怕我们将吃大亏。”
    铁少朋戟指大庙,吼道:“小丘,你是头怕死的猪呀。胜小玲还在庙里呢,马上就要照面了,你却叫我退走,可恶。”
    便在这时候,一脸死灰的戈然,抖着声音向铁少朋喘息的道:“回禀少主,人马已整顿好了。”
    铁少朋道:“死伤如何?”
    戈然黯然地道:“五位近卫武士死了三个,属下被踢中一脚,尚可再战,少主的近卫弟兄却死了十三个,余下三十人,如果连少主算在内,我们仍有四十人可以拼。”
    “粉面鹰心”铁少朋厉叫道:“上马。”
    所有劲装大汉立刻跃上马背,而戈然还是被小丘伸手扶上马。
    铁少朋举手一挥,道:“冲!”“哈”的一声,摧马当先便往钟馗庙驰去。
    后面,小丘与戈然紧紧护着,三十七名劲装大汉便齐声大叫着拍马举刀杀来。
    此刻,钟馗庙附近十分平静,铁少朋直冲三里未遇拦截,这光景连小丘也透着不解。
    四十快马,一下子便冲到庙门前,铁少朋等见庙门关的紧,一声吼叫,道:“下马。”
    四十个怒汉,八十只喷火的眼睛全注视着庙门,铁少朋双手叉腰站在门前两丈远,沉声吼道:“出来吧,里面的仁兄们,你们逃不掉了。”
    半响,庙里一丝动静也没有。
    铁少朋忽的仰天尖声笑道:“你们保护不了胜小玲的!”他提起胜小玲便突然换了人似的,缓声小心的道:“小玲,是我,铁少朋远自唐山来接你回去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一切我们好谈,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你被他们利用去换人,铁少朋几乎心碎,小玲,你可怜可怜我吧……”
    大庙里仍然没有动静——
    铁少朋并不死心的走近庙门又道:“小玲,只要你露露面,先叫我安心,如何?”
    一旁,小丘低声道:“少主,只怕庙里没有人了。”
    铁少朋怒道:“你胡说,八成胜小玲在里面!”
    有个大汉走近铁少朋,小心翼翼地道:“少主,小子有个办法,准能把庙里人逼出来!”
    铁少朋双眉一扬,道:“快说!”
    劲装大汉道:“放火烧呀!”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大汉七荤八素的就地打了个旋身,铁少朋骂道:“你要烧死胜小玲,你是想坑我!”
    回头,铁少朋又高声道:“君不豪,你若在庙里挟持着胜小玲不让她走出来,今日我会同你没完没了!你若自许是个人物,就开门走出来,别尽在里面缩头装乌龟!”
    戈然缓缓走上前,道:“少主,叫兄弟们撞门吧!”
    铁少朋高声道:“你们给我挖清耳朵听清楚,谁也不许伤到胜小玲!”
    戈然已大叫道:“撞门!”
    立刻,四个大汉排成行,并起肩往庙门上顶过去——
    “轰”,庙门根本虚掩着,四个大汉用劲过猛,竟并肩翻滚在庙里面!
    小丘就近腾空而起,三节棍迎着连劈带打四十二下,人已进了钟馗庙,后面,十几个大汉也跟着往里面杀去!
    铁少朋已在庙外大叫,道:“可看到胜小玲了?”
    小丘已在里面叫道:“少主,庙里人毛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突然附近人影连闪,藤蔓里,密树顶,大庙后,土堆边,一下子便转出六个狂汉——
    不错,为首的正是“银刀”戈清松——
    原来他把人员分配以后,便把留下的巴子龙、张召、苗强、包公度、李淦调在庙外面。戈清松说的十分明白,如果敌人来的多,又是高手,便尽量不出面,也许敌人以为早逃走了,收兵而去也说不定,反之,如果敌人不强,那就在一声暗号中加以痛宰。
    如今,戈清松等知道来了铁少朋,这可是绝佳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掉搏杀此人的机会。
    银刀劲斩,两名劲装大汉无备,立被拦腰劈死,戈清松已到了铁少朋面前,冷笑道:“小子,戈爷发现你这身原本贱得不能再贱的皮肉,突然变得蛮值银子的!”
    猛的一旋身,铁少朋喝骂道:“你是谁?”
    戈清松笑笑,伸左手,缓缓把三尺银刀上的鲜血轻轻擦拭着,道:“这光景人的名儿要紧吗?少寨主!”
    铁少朋冷冷往戈清松逼,边厉吼道:“胜小玲呢?君不豪把她藏哪儿了?”
    “哈”的一声,戈清松道:“老子问你,胜小玲是你姐?还是你姑妈?你同胜小玲沾的什么亲又带的什么故?胜小玲在什么地方管你小子什么事?”
    铁少朋大叫道:“她是我的人!”
    “呸”!戈清松叱道:“你是什么东西,胜小玲虽非金枝玉叶,但在我们眼里她同金枝玉叶没两样,而你——一个响马头儿的杂种,却恬不知耻的想他娘攀这门亲,岂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铁少朋“旋天环”已平举在胸,咬牙“咯咯”道:“老小子,我再问你一遍,胜小玲在哪?快说!”
    “银刀”戈清松一咧嘴,笑笑道:“只怕今生你看不到她了!”
    铁少朋那双大眼一瞪,鼻孔抖动,道:“怎么说?”
    戈清松道:“小命难保,你又如何见得了?”
    铁少朋忽然大喝道:“痛宰这批狗操的,一个也不饶!”
    那面,“快刀手”石敢已狂吼着奋力杀上,口中大喝:“我劈死你们这群响马!”
    半空中,人头飞闪,五名劲装大汉已倏忽间截住了石敢,刚一接触,双方已不要命的狠干成一团!
    一声狂吼,“铁汉”张召抖然挥出双掌,大鹰爪一轮疾抓猛拍,“咔”的一名劲装大汉吃他连肩带背抓得衣破肉绽,却又被他扭住推撞向三名举刀杀来的大汉中!
    大鹰爪便在这时狂风似的卷向挥动三节棍的小丘!
    刚自庙里冲出来的小丘,迎面见一个半百山羊胡大汉空着双手扑来,一声冷笑,三节棍“咻咻咻”一招之间便是十八棍自十八个方向砸向张召,口中骂道:“老家伙,你死吧!”
    两个人猝然倏闪,刹时各自腾扑抢攻,张召便以他那双细干瘦,十指如鹰爪般的巨灵大掌迎着小丘的三节棍拨抓挡拍,兀自攻多守少!
    从庙后面转出来的包公度与李淦二人,一上来便砍翻三个敌人,如今正被七个大汉围在大庙左边杀得十分惨烈——
    包公度本来后脑伤得很重,伤口才不流血,背上连着肩头,肌肉翻卷半尺长一道血口,如今这么一折腾,鲜血又在开始外进。
    “大龅牙”李淦抡动钢刀,一上来便不要命的干。
    那面,“扑通”连声响,五个追击“飞虎鞭”巴子龙的仁兄,就在水沼岸边同巴子龙照上面。飞虎鞭便在巴子龙的腾身间击中,一连卷翻三个大汉,有两个被他卷入沼里!
    斜刺里,人影晃闪,又两名大汉向巴子龙杀过来!
    巴子龙嘴巴紧闭,半晌不吭,猛的抛下身边两名大汉腾身便往庙前掠去,他人未落地,飞虎鞭劲旋猝抽,“叭”的一声已将一名大汉打翻在地!
    落地,再起,巴子龙斜身又往另一个方向掠去,空中挺腰扬鞭,又见一名大汉抛刀捂面哀叫着跌坐地上!
    是的,这正是巴子龙的绝活——虎跃戏龙!
    几个追杀巴子龙大汉,见巴子龙根本不同他们对杀,却一味的左腾右跃,尽抽冷子挥鞭,只气得“哇哇”大叫不已!
    正中央对搏的“银刀”戈清松与“粉面鹰心”铁少朋,二人已杀得昏天黑地,喝叱不断!
    铁少朋的“旋天环”几次未圈住敌人手上银刀,肩头上已在淌血。
    而戈清松的左手便是在银刀几乎脱手时候,情不自禁的出手拨拍敌人的“旋天环”而被对方环上尖刀削得鲜血淋漓!
    钟馗庙外的这场拼杀,看来真够惨烈的。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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