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九章
    就在此刻,平安客栈里走出两个人。沙成山一怔,立刻站在门口石阶上。只见一人走出来嘿嘿笑道:“沙成山,我们又见面了!”
    跟着另一白髯老者也走出来,这老人双目炯炯,护门凸起两个肉包,看似瘦削,一双手背青筋暴露,未见稍晃,便到了沙成山面前!
    沙成山淡淡的道:“龙腾山庄一别,贝兄可好?”
    不错,来人正是“冷面豹”贝海涛!
    此刻,只海涛摸摸面上的刀疤,冷冷的道:“沙成山,你提起龙腾山庄,莫非想挟恩索报?”
    笑笑,沙成山道:“贝兄以为沙某是那种人吗?”
    “很难说!否则,一见面又何必提起龙腾山庄之事?”
    是的,贝海涛曾经与川南“龙爪门”掌门“铁爪”白良二人,被囚于龙腾山庄的山洞地牢内,若非沙成山解危,便插翅也难飞出来,不料……
    贝海涛的话令沙成山心中愤怒,他面无表情的道:“贝兄如果有此想法,那是不了解沙某为人!”
    贝海涛哧哧冷笑道:“是吗?贝某虽不了解你的为人,但面上的这一刀却印象深刻,毕生难忘!”
    沙成山想起白良邀集高手拦截自己的事,便心中忿然!
    此刻听见海涛的口气有些不善,遂冷冷的道:“过去的事也就算了,沙某有事待办,再见了!”
    贝海涛嘿嘿冷笑道:“又有生意了?大概是你开春第一桩买卖吧?”
    摇摇头,沙成山道:“贝兄,请让路!”
    冷沉的,贝海涛道:“今日见面,我提醒你一句话!”
    “请讲!”
    “上次龙腾山庄之事,没有你插手,我们仍然死不了。
    沙成山,这一点你一定要弄清楚!”
    一愣,沙成山道:“是吗?江厚生的二儿子七七之期一到,沙某想不到有谁会来救你们!”
    “有,当然有人出面!”
    “谁?”
    “武林老爷子秦百年。他就是听了江厚生的胡作非为才匆匆赶到龙腾山庄的,当时正遇上彼此之间欲搏杀!”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杀了江厚生的儿子,偏又使诈,想联合我们大家力量为你拚命。姓沙的,你为什么当时含恨而去?”
    是的,龙腾山庄庄门口的广场上,“武林老爷”秦百年突然出现,当时的情形沙成山历历在目。
    秦百年一副武林长者风度,几句话说得自己无话可说,当时便回头走开,而群豪又听秦百年说了些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当然,姓秦的不会说出自己在虎跃山庄所闻所见,对于他曾派出虎跃山庄的伍总管前往相助之事,也一定另有一番说词了!
    沙成山几乎气结,道:“贝兄,我不想多解释,你请让路,如何?”
    贝海涛横臂指向身边老者,道:“沙成山,你不想见见这位武林长者?”
    沙成山早注意到了,但还是摇摇头,道:“有必要吗?”
    老者抚髯,道:“有,因为老夫就是因你而来!”
    双眉上扬,沙成山道:“请问老人家是……”
    “我老人家二十年未离开东海岸了,这次也是我这个不长进的徒儿,他一再称你如何如何了得,我才闻猎心喜的不请自来了!”
    沙成山早听“铁爪”白良介绍过贝海涛,说他是东海太极老人门下,那么,面前这位老者便是“太极老人”了?
    难道姓贝的把他师父搬来了?
    重重的抱拳施礼,沙成山道:“老人家敢情就是‘东海太极老人’了?”
    白髯上翘,面目平淡,老人道:“我叫晁千里。沙成山,你真的练就‘正果老人’失传已久的‘银链弯月’刀法?”
    淡淡的,沙成山道:“食髓尚不知其味,我差的还远!”
    晁千里笑笑,道:“知味不知味,老夫一试便知。老弟台,你不会令我远道而来的人失望吧?”
    沙成山搓搓双手,道:“真对不住,在下实在有要事在身,怕令你老失望了!”
    贝海涛冷叱道:“你也怕了吗?沙成山!”
    沙成山双目凛然的退后一步,道:“贝兄,我们之间并未有什么血海深仇,上回你为白良伸援手我不怪你。虽然我伤了你,可我也被你们杀得血肉模糊。再说你老兄被囚龙腾山庄之事,当时山洞内已发动机关,我敢说,若非沙某与扁奇老人配合伸援,秦百年决不会那么巧合的出面。即使有天大的误会,贝兄也决不能否认我的义举吧!”
    贝海涛冷沉的道:“沙成山,我说过,你不必再提过去。
    如果你仍然是‘二阎王’沙成山,走,我们土地冈上比高低去!”
    “太极老人”晁千里点点头,道:“不错,那确是个比武过招的好地方。沙老弟台,我们就在那儿等你的大驾了!”
    说完手一挥,便与贝海涛二人扬长而去!
    沙成山怔住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巧在他刚踏上台阶的时候便被他们兜上,光景是专门在此候他到来了!
    去与不去,令沙成山一阵犹豫!
    面朝南,只见晁千里肩不动,走的可真快,宛似他双脚不沾地,长着无形翅膀在飞。沙成山心中明白,“太极老人”晁千里露了一手“千里追风术”。
    那贝海涛在他身后腾跃着,两个人的姿势不同,却一样的快捷无匹,显然是露给他看的!
    “土地冈”!沙成山口中重复着!
    是的,土地冈上他曾与“西陲二十四铁骑”搏斗过。每想起这回事,沙成山便不由得抚摸两边大腿!
    是的,刀痕仍在,记忆犹新,如果再去血斗,就不知是个什么结局了!
    沙成山重重的一跺脚,想起小村子里的丘兰儿,他“咯”的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思忖——为了儿子,就扮一次孬种罢!
    沙成山走进客栈,两个伙计才看清楚来的竟是老客人——胆子大的沙成山!
    一个伙计笑着走上来,道:“客官,你把胡髭留起来,一时间变了个样子,叫人认不出是你了!”
    沙成山一笑,伸手摸出个银锭,道:“伙计,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能不能买一辆篷车?”
    两个伙计对看一眼,掌柜的走上来,笑道:“单马拉车是够了,如果是双辔的非一百两银子不够!”
    笑笑,沙成山道:“银子我有,替我买一辆双辔拉篷车,要快一点!”
    掌柜的接下沙成山一百两银子,立刻领着沙成山转到后院马厩,沙成山立刻选了两匹健马,两个伙计带着把马套上车!
    沙成山跳上马车笑对掌柜的道:“等等那一老一壮两个客人回来,就说我去办事了,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沙成山把话撂下以后,抖着缰绳驾车往北驰去。他心中想的是儿子。想着儿子刚出世三四天,自己何必染一身血腥?忍了吧!
    篷车驰到方家集东北方的小村子里,沙成山见四合院的门开着,遂高声大叫:“兰妹,我把车驾回来了,上车吧,我们立刻往北驶!”
    沙成山高兴的跳下车,又跃进院子。他立刻面色大变,愣然而立,不稍移动!
    十年血腥搏杀,他似乎已闻到有股子血腥味。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啊,难道……
    猛古丁,沙成山雷吼一声便往厢屋中冲过去,口中厉叫:“兰妹!”
    沙成山猛推开房门,里面一片零乱,床上哪还有丘兰儿与儿子的踪影!急急的又冲出屋外。
    沙成山双目如豹,两个起落已扑进正屋,于是,他愣住了!
    只见地上两个人被紧捆着,正是一对老夫妻!
    老头子见沙成山走进来,嘴巴“呜呜”叫。沙成山忙把二人口中破棉絮取出来,那老者喘着大气,道:“怎么这时候你才回来,我们两个老人家都快憋死了!”
    解开二人身上绳索,沙成山反倒冷静下来,道:“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老者粗哑着声音,道:“你老婆孩子被人架走了,我们二老上前理论,不料来的人真狠,打得我二老就地滚,临去还把我二老捆起来,真可恶!”
    沙成山咬着牙,道:“仔细想想,那些人的长相是什么样子的?”
    老太婆重重的道:“人都吓坏了,谁还知道他们长的是什么样?年轻人,你难道同人结有仇?”
    面色冷酷,沙成山道:“至少你们能分辨出来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吧?”
    老头儿立刻点头道:“穿的是青色劲装!”
    老太婆抢着道:“我看是黑颜色!”
    老头儿拍着地叱道:“你是老眼昏花,明明是青色劲装,怎会是黑色的?”
    老太婆也尖声道:“明明是黑色的,你偏说成青色,真是糊涂!”
    沙成山咬牙又问:“来了多少人?”
    老太婆道:“四五个大汉吧?”
    老头子怒叱道:“六七个青衣大汉,我数了的!”
    老太婆尖声道:“你成心同我过不去?我说四五个就是四五个!”
    老头子摇摇头,道:“这辈子我真拿你没办法!”
    沙成山回身冲出屋子,立刻跃上马车,匆匆的便往方家集赶去!
    后面,汤老六已同老太婆哈哈大笑起来……
    沙成山驾车到了平安客栈外,立刻跳下车。有个伙计冲出来,道:“客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沙成山把缰绳抛给伙计,道:“把车赶入后院,快替我备匹快马!”
    伙计一怔,道:“这车你不要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当然要,另外替我备匹快马来!”
    伙计见沙成山面孔板着十分冷酷吓人,不敢多言,便匆匆把马车赶进后院,且很快的拉了一匹备好鞍的乌锥马出来,道:“客官,这匹马脚程好,你一骑便知道我的话不差!”
    沙成山一言不发,跃上马背便往南面疾驰而去!
    此刻,沙成山满腹辛酸,一腔怒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更见清瘦,然而他那双冷傲的双瞳却几乎要弹出眼眶外,口中不停的在诅咒着什么……
    土地冈,是的,又见这座破败的土地庙。
    沙成山纵马上到山冈上,迎面庙前台阶上已缓缓走下两个人——“太极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贝海涛二人!
    沙成山跃身下马,把马推向场边,冷冷的走向敌人!
    那面,贝海涛已嘿嘿笑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永远不当缩头乌龟!”
    “太极老人”晁千里抚髯道:“沙老弟台,你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哈……”
    沙成山重重的逼视着贝海涛,道:“姓贝的,你们真恶劣,也够卑鄙,没得倒令沙某失望!”
    贝海涛愤怒的道:“嗨!沙成山,你如果想培养杀人的情绪,你找错对象了,因为我们找上你的目的就是一场生死决斗!”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姓贝的,是谁指使你到方家集来找我?我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说!”
    贝海涛望着晁千里,道:“我们打从东方来,有谁会告诉我们?这又是从何说起?”
    沙成山愤怒的指指贝海涛,道:“不会有那么巧合,姓贝的!我们不妨直言,就在我来到平安客栈外时,怎会那么凑巧的遇上你们?而我的……”
    贝海涛沉声道:“有什么凑巧不凑巧?世界变得小了,碰上面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你想怎样?”
    沙成山挫着牙,道:“我的老婆,我的孩子,他们就在我来到平安客栈不足两个时辰便全都失踪了。姓贝的,难道这也是一种巧合?”
    突然,区海涛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晁千里冷冷的道:“可好,闻得你沙老弟先后杀了白良的儿子与江厚生的儿子,沙成山,你能不说这是一次报应?”
    贝海涛止住大笑,双肩仍然耸动不已的道:“娘的,这才几个月不见,大镖客沙成山竟然结婚有子了,哈……”
    冷冷的,沙成山道:“人生必经之途,这并不值得你如此狂放大笑!”
    贝海涛面色突然一紧,道:“沙成山,你实在不该同人家结婚生子,难道你就没有自知之明?”
    沙成山当然知道贝海涛话中含意。他是不该同丘兰儿有孩子,然而,不该来的却来了,而且是一桩令人喜悦的事,这就又另当别论了。难道沙成山真的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保护不了?
    双肩垂下,沙成山道:“我有自知之明,明白沙某绝对能保护她母子二人的安全!”
    贝海涛又想笑,他却强忍住,道:“可是,你的老婆孩子呢?”
    晁千里沉声道:“岂有此理,自己的老婆孩子丢了,却找到我们的头上,这算什么?”
    沙成山已自不耐的道:“既然二位不肯说出何人指使你们找来方家集,沙某并不勉强,二位出招吧!”
    贝海涛的鼻孔翕动着,眼中的光芒火毒:“沙成山,你太轻看吾师晁老爷子了!”
    沙成山冷沉的道:“就算是吧,你又想怎样?”
    晁千里已冷笑连声道:“后辈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目无余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充分表现出张狂嚣张,不可一世的骄态!”
    沙成山嘴角牵动的道:“你的话我照单全收了。晁前辈,你们最后还不是一起上?”
    贝海涛却踏前一步,道:“记得贝某曾经说过,我会再来找你,沙成山,你可记得吗?”
    “当然!我也曾说过——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只在切磋而不掺杂半点仇恨!”
    贝海涛点头道:“我曾赞颂你是一位真正的武者,当然,我希望你仍然没变!”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我仍然没有变,变的是你们。
    天下不会那么巧合,你们找上我,而我的老婆孩子就在同一时间里失踪……”
    晁千里道:“看来真的是被你误会了!”
    沙成山冷笑道:“误会已经不重要了,二位,我们可以动手了吧?”
    贝海涛沉声道:“沙成山,你太把自己估高了。上次我同白良一起,尚且不同意联手,这次当着恩师的面,又岂肯尽失颜色?”
    沙成山淡然的道:“我要求二位联手一搏!”
    “为什么?”
    晁千里白髯一抖也叱道:“你是何方神圣?敢出此令人难忍的狂言?”
    沙成山道:“我的时间不多,快些解决最好。是生,当然要尽快去找我的老婆孩子;是死就一了百了吧!”
    口海涛血气沸腾的道:“沙成山,你会死得瞑目?”
    沙成山一声苦笑,道:“我会尽力而为,贝兄不必再为沙某担什么心事了!”
    贝海涛侧身对晁千里道:“师父,且容你这不孝之徒先接他……不论他是否要求我们联手……”
    不料晁千里手一拦,道:“不论他的武功如何,至少他的这股子豪气也令为师心折,我准备由为师动手,你不许中途插手!”
    沙成山重重的昂然道:“晁前辈,我可以拒绝吗?”
    晁千里冷冷的道:“什么意思?”
    贝海涛也嘿嘿笑道:“娘的,新媳妇已经登上床,还言退婚?(意思是发现自己吃不消的双关语)”
    沙成山十分认真的抱拳,道:“我诚挚的希望令师徒二人联手一搏!”他一顿又道:“不论是死是生,此战之后便永无瓜葛,如何?”
    抚髯沉声一笑,晁千里道:“好,老夫厚颜,恭敬不如从命。如果此战之后彼此尚在人间,自然依你的!”
    贝海涛侧面叫道:“师父,你老……”
    笑笑,晁千里道:“今日之战,为师心中面对的并非是沙成山,而是‘正果老人’。从他的内涵与气质,为师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正果老人’。如果姓沙的能尽展所学,那么,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内疚的?否则……”
    沙成山立刻接道:“否则就是在下找死……”
    “不错,老夫就是这个意思!”
    沙成山道:“那么我也要求前辈尽展太极绝学!”
    晁千里呵呵笑道:“会的,沙成山!你的豪气干云,虽然令老夫不快,但却表现得十分自然。沙成山,我要提醒你,我师徒一旦联手,太极与八卦相辅相成,绝对高过两仪刀法,你可要仔细了!”
    沙成山心中一震,这还是第一次闻得“太极与八卦”合而为一的说法,更想不到“太极老人”未战之先提醒自己。
    这是一场君子之战,更是一场毫不容情的死生之斗!
    一边,贝海涛的“金豹爪”已握在手上——那是一对特制的手套,十指尖尖处金光灿灿而又锋利的金爪。不错,这是沙成山曾经领教过的兵器,看来对方一出手便将尽展所学,杀招尽出了!
    贝海涛已开始移动,极快的移动,移动在沙成山的左后方——来来去去的闪晃不已。但沙成山看的清楚,贝海涛足踏魁罡,走的正是八卦步!
    右前方,“太极老人”的双眉低垂,比之沙成山还要冷静,宛若山岳挺峙而不即稍动!
    一动一静,沙成山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
    于是,他的双臂苦兮兮的垂着,面无表情而恹恹的出气有声!
    就在这时候,金光突然自晁千里的双手处闪耀,宛如他握着两个日头,霞光万道!
    沙成山见是一对金环,环虽不大,但他心中却十分明白晁千里的目的——由他出手锁敌人兵器,贝海涛便容易从侧面下狠招了!
    此刻,贝海涛移动得宛如未曾稍动,身形在半丈之地幻化出三四个假象!
    而晁千里不像贝海涛那样移动,他与贝海涛不同。
    他开始一步一步的直逼沙成山而来,步履着地间,仿佛能使人感受到那种稳稳的震晃!
    沙成山不能不出手了!
    他的“银链弯月”就在他拔空而起的时候,寒芒划过一道笔直的线,有若流星曳空,光入人眼,锋刃已到了左侧贝海涛的头上!
    果然,贝海涛也立刻大吼一声:“杀!”
    随着这声“杀”,他已快得不可言喻的弹升三丈,于是,又见他以一口真气把自己的身形停滞在空中。
    不错,又是那招“开天辟地”,但见金光成束,挟着咝咝锐风,毫不相让的迎上射来的银芒!
    弹身空中怒翻两个空心筋斗,沙成山衣带劲气,斜向敌人的右侧三丈处,果然,晁千里快若幽灵的自身体下面闪过去!
    沙成山原来是诱敌一招!
    他在双足点地之间便二次腾空,“银链弯月”就在他荡起的瞬间倏展,刀刃森寒,已布下一片刀芒似海!
    晁千里与贝海涛二人的身形猝然分成两个方向斜出,斜出在短距离间,金爪狂挥,金环怒截。
    一时间砂石飞扬,草木断落,宛似突现的一股乱流!
    沙成山的“银链弯月”极光越见扩大,他自身几乎被这片极光吞噬掉!
    晁千里猛古丁一声“好!”身形顿然猛缩又弹,驾着一片金光便往那片极光之中撞进去!
    贝海涛更不怠慢,狂吼一声:“金阳罩顶”!
    但见他身子又怪异的浮现在空中,看似缓慢的动作,实则快若奔电,直往敌人全身罩去!
    沙成山狂吼如旱地一声雷:“双星伴月”!
    就在他的狂叫声炸碎人们耳膜的同时,只见那片极光之中突然同时冒出两道光弧,宛似银花火炮之升空一般!
    于是,空中响起刺耳的金铁撞击之声,宛似一串开花火炮!
    炸声仍在,空中的三条幻影已分落实地,三个人都在流着鲜血,鲜血却并未带给三人痛苦!
    “太极老人”晁千里嘿嘿一声怪笑,道:“沙成山,你已尽得‘正果老人’真传,我老人家为你高兴!”
    贝海涛惊异的道:“沙成山,你怎不使出那招‘寒江月落’?为什么?”
    淡淡的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沙成山道:“如果我仍然使用那招‘寒江月落’,只怕我已经躺在你们的足下了,虽然你们之中也会有一个人重伤当场,但吃亏的仍然是我沙成山!”
    贝海涛沉声道:“几月不见,沙成山,你的武功精进不少!”
    沙成山在洞中住了几个月,朝夕苦思“银链弯月”最后一招“双星伴月”,一直参悟不透,原来是因为没有人替他喂招!
    如今经与晁千里和贝海涛两大高手较量,在危机临头的一瞬间,他突然灵台一现,不自觉的便施展出了“双星伴月”!
    那是在一片极光之中突然闪击出的两束寒芒,足以分取两个以上敌人!
    贝海涛的右肩连上脖子,一道鲜明的血槽正滴洒着鲜血,显然伤的并不重,虽然鲜血仍然在流!
    晁千里重重的一环打在沙成山的后心上,但他的右手金环未套中“银链弯月”,却被敌人自右上臂连到右肘划开了一条血口子!
    沙成山内伤极重,而胸前的三条血痕也不轻。但他仍然屹立不摇的道:“二位,可有兴趣再战?”
    摇摇头,晁千里道:“沙成山,你是君子,我师徒也非小人,说过的话要算数。虽然我们还可联手再杀,但已无光荣可言。老夫清楚得很,你的内伤远比你胸前的伤要重,老夫决不乘人之危!”
    贝海涛重重的点点头,道:“沙成山,这是你第二次未对贝某下杀手,我心中十分清楚。你同上一次一样,令我佩服!”
    沙成山一笑,道:“君子争义,小人争利,贝兄不必放在心上!”
    晁千里望着贝海涛,道:“看来我师徒要想破解他的这招‘双星伴月’,必须再有一番苦练!”
    贝海涛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回到东海闭门苦练!”
    沙成山心中明白,这师徒二人是出了名的不服输,这几月必然是练就了奇招要破解他的那招“寒江月落”。
    且幸自己也苦练了第三招“双星伴月”,否则今天必然血溅土地冈了!
    沙成山顿然一笑,道:“晁老前辈,我们已事先说好,此战之后不论生死,双方化干戈为玉帛,难道……”
    晁千里道:“老夫没有忘记!如果有一天我师徒再找上你,那也只是彼此切磋,点到为止!”
    贝海涛突然沉声道:“沙成山,小心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就贝某知道,有几个门派已对你产生不友善之举。我的话只能点到为止!”
    重重一抱拳,沙成山道:“谢谢贝兄指点,不过,我沙成山可向天表明心迹。至于别人怎么做,沙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晁千里侧身招手,道:“海涛,我们走!”
    贝海涛冷视着沙成山道:“沙成山,记得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沙成山恹恹的道:“什么话?”
    “你是个真正的武者!”说完,贝海涛立刻向晁千里追去……
    沙成山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摇晃着身子走到马前,吃力的爬上马背!
    胡子上面沾满鲜血,沙成山用袖子抹去,缓缓的驰进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栈外,他双目一凛,只见方小云从街角走过来!
    有个伙计走出来,惊异的道:“客官,你受伤了!”
    沙成山把马交给伙计,方小云已走上前,道:“沙大侠,我正在找你们!”她惊愣的又道:“是谁伤的?”
    沙成山道:“方姑娘,我急需找地方疗伤!”
    方小云指着一家药铺,道:“走,那家药铺的大夫我认识,我扶你去!”
    摇摇头,沙成山道:“我回山洞去。希望你不要张扬出去!”
    方小云忙点着头,道:“沙大侠,丘姑娘呢?这几天她可曾生了?”
    沙成山恹恹的点点头,道:“生了,但却突然失踪了,连孩子一起失踪了!”
    方小云惊异的道:“怎么会失踪的?难道……”
    沙成山道:“所以我必须找个隐秘的地方把伤疗好。方姑娘,只有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希望你保密!”
    忙又点点头,方小云道:“我会的,沙大侠只放宽心!
    丘姑娘的安危,孩子的生死,一定使你痛心疾首,急欲找到他们母子二人了!”
    沙成山道:“方姑娘,别跟我来,我要绕道走了!”
    方小云忙上前低声道:“沙大侠,我会在夜间把一应吃用送进洞里,你放心吧!”
    沙成山苦笑一声,道:“谢谢!”
    望着方小云走去,沙成山缓缓的走出方家集。他绕到槐树坡后面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沉了。
    从方家集到槐树坡后面,即便是绕路走去,也不过六七里远,但沙成山却走走停停的几乎走了两个多时辰!
    背上挨了一环真不轻,虽未流血,但脊骨伤的不轻。胸前三条血印已干,倒是皮肉之伤!
    “太极老人”晁千里果然手法极重,这一环足有五百斤!
    挫着牙,沙成山潜入瀑布后面的山洞中。他燃起油灯,展开棉被坐在上面,静静的运起内功。
    顿觉气血难以自“风门穴”下冲“肺俞穴”。反手摸去,一阵酸麻。沙成山又想起兰妹与刚出世不到五天的儿子,心中一阵焦虑,几乎昏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洞中传来女子声音,道:“沙大侠,我来了!”
    沙成山勉强睁开眼睛,道:“是方姑娘吗?”
    暗中转出方小云,只见她手上抱着一个布包,匆匆的走到沙成山面前蹲下来,道:“是我,沙大侠,我给你带来吃的东西,还有一大包伤药!”
    沙成山苦笑道:“方姑娘,真谢谢你了!”
    方小云立刻摇头,道:“不,该谢的是我们。沙大侠,我一直以为,若非是你援手,我们一家三口早死绝了!”
    沙成山勉强吃了些东西,道:“我以为秦百年必有野心,因为他能一手遮天,把恨他的人转变成敬慕他的人。就此一招,我沙成山就自叹弗如!”
    方小云给沙成山的胸前敷着药,道:“我也是这么想。
    沙大侠,你曾带我一家到虎跃山庄,在秦百年拒不承认自己罪状时挺身为你出面,且令他损失十万两银子。不料此事之后,他不但不恨我们,反而差人送来半部‘百窍神功秘籍’,助我爹恢复体力,还送来一瓶补药。这种举动连我爹娘也感动不已,沙大侠,我真担心……”
    方小云突然举着油灯“啊”了一声,她把灯照向沙成山的背,叫道:“沙大侠,你背上的伤黑紫,一定内伤不轻了!”
    点点头,沙成山道:“是的,如果不是背伤,我不会这时候来到此洞中疗伤……方姑娘,我早去追找丘兰儿母子二人了!”
    方小云放下油灯,把一些伤药合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按在沙成山背上伤处。她轻轻的揉搓着,捏拿推搓,柔柔的道:“沙大哥,你忍着些,我慢慢的为你捏拿,也许药力运行的快,能减少你的痛苦!”
    沙成山闭起双目,道:“偏劳你了,方姑娘!”
    方小云卷起袖子,坐在沙成山身后面,柔柔的旋动着双掌,一股沁凉舒适之感,随之而进入体内。
    沙成山立刻运起内功,把这股由体外来的感受往气海引渡!
    方小云也不自觉的把内力推送进沙成山的体内。
    然而她的功力终究不比沙成山,直待她发觉自己虚弱得全身无力,立刻头一昏便倒在沙成山的背上!
    猛的睁开眼睛,沙成山虽然痛苦减去一半,但见方小云虚弱得奄奄一息,便不由得旋身抱住方小云上身,道:“方姑娘,你不该轻易把内力输入我体内的,你如此做法实在太冒险了!”
    疲乏的睁开眼睛,方小云道:“我甘之若饴,沙大侠,便是我因此而丧命,方小云也是高兴的!”
    一楞,沙成山道:“你这是何苦?我又不是不能恢复过来,自信三五日内便会好的,而你……”
    方小云苦笑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沙大侠,自从我发觉你有了丘兰儿,且又有了孩子,我便立刻有着无所……无所适从之感……此生……此生怕是再也无法回报你什么了……”
    沙成山深深的摇摇头,猛的搂住方小云,道:“不值得,方姑娘,不值得你如此做的!
    沙成山如今心中乱纷纷,方姑娘,你又在这时候……”
    一声无奈的苦笑,方小云缓缓而又满足的睁开双目,道:“沙大侠,我一直希望有一日能投在你怀里,就像……就像现在……”
    沙成山道:“方姑娘,能为我守住秘密,让沙成山能安静的在此休养三五日,便很感激你了!”
    缓缓的抚摸着沙成山胸前的伤处,方小云抬起身来,道:“沙大侠,我该回去了。且等我身子恢复过来,便立刻前来为你缝补这破衫!”
    沙成山望着十分虚弱的方小云,一摇三晃的走向洞口,真担心她会掉下瀑布!
    就在方小云刚刚走下槐树坡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喘息着站在一棵大树下遥望过去。
    只见来的是二十四匹快马,分成两行并骑,直到庄门口的场子上!
    方小云不知这就是“西陲二十四铁骑”,愣愣的只见总管常友仁匆匆开门走出来,便闻得马上的女人高声吼道:“方宽厚在庄上吗?”
    常总管立刻回应道:“各位是……”
    “我们是西陲二十四铁骑,如今也是虎跃山庄的二十四铁卫。快叫方宽厚出来!”
    常友仁一怔,想不通凶残成性的二十四铁骑,怎会投靠上虎跃山庄,遂立刻抱拳道:“各位且请进入庄内稍坐,如何?”
    灰暗的月色中,只听那女人沉声道:“也好,稍作歇息,我们再赶往湘江!”
    常友仁也是刚从衙门退职的捕快,只因方宽厚的敦请,他才投到方家庄来担当总管之职。
    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他也听的不少,如今陡然见到这纵横西陲的二十四铁骑人马,心中也是吃惊不已!
    是的,“铁脚寡妇”孔二娘率领的二十三名大汉,在与“二阎王”沙成山的一次拚杀中死伤八人,半年多来,孔二娘又在边疆一带精挑细选的凑足原数。
    就在过年不久,孔二娘收到了“武林老爷”秦百年赠送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更收下秦百年所赠万两银子。
    “铁脚寡妇”孔二娘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立刻答应为虎跃山庄效忠!
    秦百年有了这支铁骑效忠,便立刻通知重伤初愈的“飞龙”江厚生,依照原计划,先派人收拾沙成山,然后再按预定计划起事!
    此刻,孔二娘便是携带着秦百年的信函来到方家庄。常友仁领着孔二娘一行进入前院的正厅里,方宽厚已匆匆迎出来!
    孔二娘望着灰白胡子的方宽厚,道:“你就是从项城衙门退职的方捕头?”
    点点头,方宽厚抱拳笑道:“正是老朽,各位快请坐!”
    说完便对常友仁吩咐:“命厨上快备酒菜!”
    常友仁着人先送上茶水,便立刻转向后院!
    孔二寡妇四下里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能离开衙门过着如此安逸日子,倒是令人十分羡慕了!”
    干干的一笑,方宽厚道:“还不都是秦老爷子以德报怨的厚爱!”
    孔二娘道:“知恩要回报,这是我辈江湖人的应有作风,方老以为如何?”
    方宽厚忙又笑道:“当然,当然,即使无回报,心中也常存一份敬意!”
    孔二娘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函,道:“这是泰庄主命我送来的,你收下!”
    恭敬的双手接过信函,方宽厚正要拆阅,孔二娘忙拦住,道:“等等!”
    一愣,方宽厚道:“为什么?”
    孔二娘道:“是秦庄主交待,一定要在身边无人的时候再拆看此信!”
    闻言,心中惊异,方宽厚忙把信收入怀中。就在这时候,只见方小云面色灰惨惨的走进来!
    方宽厚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住,道:“小云,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如此模样?”
    孔二娘望望方小云,道:“她是你女儿?”
    方宽厚立刻对方小云道:“快上前见见孔当家的!”
    方小云无力的对孔二娘一礼,便摇摇摆摆的往后屋走去!
    孔二娘道:“你女儿好像大病在身,方捕头,你该去瞧瞧,我们歇过以后自会上路!”
    方宽厚并不担心女儿方小云,却急于要看怀中的信函。
    他实在猜不透秦百年对他有什么企图!
    起身告退,方宽厚命常总管好生招待,自己便匆匆的转入后厅!
    方宽厚进入自己书房内,灯光下他展开秦百年的信函,只看了一半,已是满面煞白,心跳犹似小鹿在撞!
    等到他艰苦的看完书信,已是满头大汗,怔怔忡忡的张着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方小云一头撞进来。方宽厚急急忙忙的把信塞入怀里,叱道:“小云,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方小云道:“爹,秦百年给你的信?”
    不料方宽厚立刻不悦的道:“不用多问了,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也少提这事!”
    方小云深深的叹口气,道:“爹,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想过太平日子也难?”
    方宽厚摇摇头,道:“孩子,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看到‘西陲二十四铁骑’上我家门就引发此可悲想法?”
    “难道不是?”方小云指着方宽厚的怀里,又道:“那封信一定十分重要,是吧?”
    方宽厚沉声道:“不用多问,快去歇着吧,你看来真的要大病一场了!”
    方小云缓缓的道:“女儿没有病,只是全身无力,歇上一天就会好了!”
    “去吧,爹要静一静!”
    “我回房去了。爹,不论发生什么大事,女儿都会站在你一边的!”
    方小云走出书房,清楚的闻得方宽厚一声怨叹!
    半个时辰之后,孔二娘便率领着她的人马连夜往湘江驰去!
    显然,孔二娘是去找“无忧门”的。
    因为孔二娘曾对常总管提过——他们要连夜赶往湘江,当然是执行秦百年所交付的任务!
    “西陲二十四铁骑”真成了虎跃山庄的死士,这真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
    然而,这世上有多少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在不断的发生?
    随时随地不难发觉!
    就如同方宽厚,他怎会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别人的圈套?要老命,就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甚至自己的老婆女儿也不例外!
    方宽厚几乎落泪的又展开信函看了一遍,这才凑到灯上把信函烧掉,怔怔的坐在灯下不言不语!
    时光会带走一切!不论是欢乐或痛苦,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
    方小云歇了一天,她的身子好多了!
    这晚二更不到,方小云又悄悄的走出庄后,绕上槐树坡顶,来到了瀑布边。她小心的四下瞧瞧,然后错身跃过突崖,便往洞中走去!
    洞中,沙成山正闭目运功,方小云轻悄悄的坐在沙成山对面不言不语!
    “方姑娘,你来了?”
    “是的,我又来了。沙大侠,你今天看来好多了!”
    沙成山一声叹,道:“这都是姑娘所赐,我已恢复八成功力了!”
    方小云替沙成山摆上吃的东西,道:“该吃些东西了,沙大侠!”
    忽闻沙成山全身骨节脆响,宛似一串爆炸的小鞭炮,方小云惊异的睁着大眼睛!
    沙成山在一阵松动中静下来,已是满面汗水!
    接过吃的,沙成山望着方小云,道:“方姑娘,谢谢!”
    方小云移动身子贴近沙成山,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沙大侠!此刻便是把……把身子交给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怔,沙成山道:“怕要辜负方姑娘了!”
    “是的,我很清楚,因为你是一位君子,用情专。我很羡慕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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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提到丘兰儿,沙成山全身一震。他放下手中吃的,涩涩的道:“看来我沙成山连个老婆都保护不了!”
    方小云低声道:“我会替沙大快打探丘姐姐母子下落!沙大侠,只要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来告诉你!”
    “谢谢!”沙成山右掌抚着方小云肩头,道:“我很担心她母子的安危,然而,我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方小云缓缓把脸贴到沙成山胸前,道:“江湖上有太多的不幸,万—……万—……”
    沙成山面色酷寒的道:“没有万一!如果有人敢于伤害她母子二人,我沙成山必会痛下杀手!”
    方小云低声道:“别忘了,还有个方小云在等着你,沙……沙大……哥!”
    沙成山托起方小云下巴,重重的道:“方姑娘,千万别这样!你知道我心中此刻有多乱?如果你真关心我,爱我,就帮着我打探丘兰儿母子的下落吧!”
    方小云面色红润,口角潮湿,她微闭起双目,道:“当然,我会尽一切可能为你打探丘姑娘下落,因为她是在方家集失踪的!”
    沙成山使劲搂住方小云,道:“方姑娘,沙成山从心里感激你!”
    方小云双手搂住沙成山,道:“沙……大……哥……”
    突然,沙成山低声道:“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方小云惊异的道:“会是谁?”
    “噗”的一口吹熄了灯,沙成山左手搂住方小云纤腰,立刻闪身到洞内一块大岩石后面!
    就在这时候,从瀑布进口处射来一线灯光……
    灯光拖曳着一条长长人影,缓缓的走过来,直待那黑影到了洞中央,方小云惊异的道:“是我爹!”
    沙成山点点头,却见方宽厚伸手在吹熄的灯上摸了一下,才沉声道:“是小云吗?你出来!”
    方小云缓缓转出来,道:“爹,你老怎么也来了?”
    方宽厚冷冷道:“就你一个人?”
    方小云道:“是的,就我一个人在此地!”
    冷冷一哂,方宽厚道:“小云,你尚未出阁门,就开始瞒着爹了?这地上的东西我会看不出来?”
    方小云道:“爹多心了!”
    方宽厚向洞里面遥望,道:“是要爹去找?”
    他一顿又道:“昨晚只因来了‘西陲二十四铁骑’的人,爹才没有详细问你。今夜你又悄悄出来,我猜你必有隐秘,果然被我料中。他是谁?”
    方小云未开口,她不能说,因为沙成山叫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然而,就在方小云犹豫的时候,洞中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方捕头别来无恙?”
    是的,沙成山缓缓的走出来了……
    灰髯一抖,方宽厚立刻上前,道:“怎么,原来是沙大侠在此,方宽厚失敬了!”
    他回头怒视女儿方小云,叱道:“怎好把沙大侠留在洞中?为何不把沙大侠请回庄上?
    难道你忘了,沙大侠是我们一家救命恩人呀!”
    笑笑,沙成山道:“是沙某不便露面,方捕头多多包涵一二!”
    方宽厚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到了我庄上,还有不进庄之理?沙大侠,如此传出去,方宽厚何以为人?”
    方小云忙上前,道:“沙大哥,我爹一片真情流露,就随我们进庄去住吧!”
    沙成山道:“不,此刻我决不能轻易出去,贤父女的盛情,我沙成山心领了。只要贤父女替在下保密,再有三几日我便全好了!”
    方宽厚面色一紧,道:“沙大侠受了伤?”
    方小云立刻回道:“而且伤的不轻。今夜女儿来,除了替沙大侠送吃的,还要替他把衣衫补好……”
    方宽厚立刻叱道:“何用补衣服,马上回庄去取一件新的送过来!”
    沙成山对于方宽厚的表现,深觉过意不去,虽然他十分清楚方宽厚反复无常,且曾在井口对他施以偷袭。
    但自己在此困境之下,方宽厚有此表现,也算差强人意了!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方捕头的盛情,沙成山心领了。
    千万记住,别把我的隐身之地告诉任何人!”
    方宽厚道:“那是当然!”
    他一顿又道:“沙大侠,是谁伤了你的?”
    “东海太极老人晁千里与他的门下贝海涛二人!”他淡淡的又道:“虽是一场搏杀,却能化解双方恩怨,也是值得的了!”
    方宽厚当然不明白沙成山话中含意,他只关心沙成山能在此洞住几天!
    笑笑,方宽厚道:“沙大侠准备在此洞住几日?”
    沙成山道:“三五日吧,方捕头的意思……”
    “总得让小云在此侍候你的起居。沙大侠,万万不可推辞!”
    方小云甜甜的笑道:“爹,我会的,沙大侠并未拒绝我的服侍,爹尽管放心回去吧!”
    方宽厚指着女儿,道:“你给为父的听明白,除了替沙大侠送来新衫之外,一应吃的也要拿最可口的。记住,沙大侠的伤未完全复原之前,决不能让沙大侠轻易离去!”
    方小云又是一声笑,道:“爹放心,我会好生侍候沙大侠的!”
    沙成山想不到方宽厚会变得如此关怀自己,感激之余,便笑道:“真多谢!”
    方宽厚端起地上油灯走向洞口,方小云跟在后面,她要回去替沙成山取一件合身的新衫来!
    沙成山木然的望着走去的方氏父女二人,心中感慨万干,不由得叹口气,道:“这就是江湖!”
    沙成山坐下来,他伸出右臂面现愉快的自语道:“自己本来无法想通的‘银链弯月’第三式——‘双星伴月’,想不到会在‘太极老人’晁千里与‘冷面豹’贝海涛两大高手联合搏斗中,陡然间施展出来,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
    为了试探背上伤处是否已快复原,沙成山抖手撒出一片银芒,便在油灯几乎被刃锋削灭中,他奋力又施出那招“双星伴月”!
    但见“咻”声起自极光之中,宛似出现两盏银灯在空中交织盘舞!
    胸口刀伤不痛,背上隐隐麻木,沙成山知道尚须以内功心法加以疗治,单靠药物是难以及早恢复的!
    于是,他收住“银链弯月”,立刻静下心来默默运起内功,转眼便满头汗水下滴!
    感觉中,有人在替自己拭汗水。沙成山睁开眼睛,见是方小云,笑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方小云道:“你忘了?我是替你拿衣裳来的!”说着便把一件天蓝色缎子夹袍披在沙成山的身上!
    沙成山忽然面色一紧,他想着——如果是丘兰儿那该有多么好?只可惜……
    方小云一旁坐下来,低声道:“沙大哥,你一定又在想丘姑娘了吧?”
    “是的,我不能不想她母子二人!不知现在她母子在什么地方……唉!”
    方小云怔怔的道:“明天,我便派人四出打探,也许……
    也许会很快的知道!”
    沙成山道:“我不敢奢想,但我却心中有数。方姑娘,我会找到她母子的!”
    就在方小云关怀备至、小心侍候下,沙成山除了背上的伤尚未痊愈,他已可以施展身法跃高窜低!
    这天夜里二更天,方小云正在洞中陪着沙成山吃饭,忽闻得洞外面有人吼叫:“沙成山,快出来受死!”
    露出惊异的目光,沙成山望着方小云!
    方小云急急的道:“方大哥别动,我潜过去看看!”
    洞外面又传来怒骂,道:“沙成山,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滚出来受死?”
    沙成山重重的道:“是江厚生,龙腾山庄的庄主,‘飞龙’江厚生!”
    方小云已走出五丈远,闻言回头惊道:“他们怎么会找来此地?”
    沙成山淡淡的道:“其实此洞早已不是秘密,至少无忧门的人就知道此洞!”
    沙成山的话甫落,洞外面又吼叫,道:“沙成山,你在里面装熊?还是装孬?”
    就在这时候,方小云匆匆走回来!
    她用力抱住要冲出洞的沙成山,急急低声道:“沙大哥,千万去不得!快,快退回去!”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人要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沙成山不听叫骂!”
    方小云急急指着洞口,道:“不等你走到洞外,你便会被一排强弩射落下瀑布了!”
    一愣,沙成山道:“方姑娘,洞外还有别人?”
    方小云重重的点点头,道:“不惜,月光下我顺着暗影爬过去,岂止是五名弓箭手,另外尚有两个持巨斧大汉分别守在突崖上方,只有个瘦高锦袍大汉站在正面吼叫!”
    沙成山挫着钢牙,沉声道:“也好,我不出洞,且等姓江的老匹夫进来决一高下!”
    方小云摇头,道:“不,姓江的绝对不会进来,也许……
    也许他会另想他法,逼你出洞!”
    沙成山道:“逼我走出洞去?”
    “是的,逼你出洞,例如,他会堵住洞口放把火,或者放入毒烟……”
    沙成山冷冷道:“与其坐以待毙,何如放手一搏?方姑娘,你且退后,我自有出洞方法!”
    沙成山低头抓起一件旧大衫便往洞口走,方小云忙拉住,急急的道:“沙大哥,难道忘了我家后院的水井?”
    一语提醒沙成山,方小云已拖着沙成山往山洞另一端走去。洞外面隐隐传来怒骂声!
    方小云曾经从水井下面潜过,她很快的把沙成山带到洞底,果见一片清水阻住去路。方小云道:“沙大哥,到我庄内躲起来,江厚生该不会搜我们庄子吧?”
    不料沙成山冷冷的道:“方姑娘,我们先潜出去再说,此地已不宜久留!”
    愣然仰视着沙成山,方小云道:“沙大哥的意思是要离开方家集?”
    点点头,沙成山道:“而且必须立刻走!”
    方小云道:“沙大哥身上的伤……”
    一声苦笑,沙成山道:“我自己会照顾!”
    他按住方小云肩头,又道:“谢谢你这些天来的关怀,方姑娘,让我们出去以后彼此保重!”
    方小云点点头,道:“沙大哥决定的事情必然有理由,我就不强留你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既然如此说,方姑娘,我请你办一件事情!”
    方小云道:“沙大哥,别说办一件事情,便是叫我跟你走,我也毫不迟疑!”
    沙成山双目炯炯,沉重的道:“我请你替我监视一个人,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也只有你最容易监视!”
    方小云怔怔的道:“谁?”
    “你爹!”沙成山双目直逼方小云!
    “我爹?沙大哥,你怀疑我爹?”
    沙成山道:“此情此景,我会怀疑任何人。方姑娘,如果刚才你鼓励我从前面洞中冲出去,连你我也会怀疑。现在,证明你对我是真心的!”
    到了这时候,方小云才明白,沙成山果然心细。她不由得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监视我爹。但希望你仍然会看在我的真情份上……我是说……万—……万一是我爹走漏消息……的话!”
    沙成山咬咬牙,道:“再说吧,希望不是他!”
    于是,沙成山与方小云双双潜入水中,很快便浮到井面。
    方小云示意沙成山稍待,自己便首先攀上井口。所幸此时已近二更,后院果然没有人在!
    方小云低头对井中沙成山道:“上来吧,沙大哥,上面没有人!”
    沙成山双臂奋力一张,忍着背痛落在井口边。他只是往四下里看了一眼,便抱拳对方小云,道:“方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方小云急叫道:“沙大哥,容我取件干衣来给你换穿!”
    摇摇头,沙成山已跃上高围墙。他未开口,一身水渍滴得宛如落汤鸡,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方小云黯然神伤,心中在想:“如果没有丘兰儿,这次机会我就能抓紧沙成山的心,只可惜……”
    方小云幽幽的走回房去了!
    此刻,瀑布前面,“飞龙”江厚生已狂怒的吩咐两名持巨斧大汉,道:“给我杀进去!”
    只见两个粗壮高大怒汉,各自双手握斧,并肩缓缓往洞中走去,两支松枝火把在前面照着。
    其中一名大汉嘿嘿怪叫道:“沙成山,二阎王,我们‘洞庭双煞’来侍候你了,你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他娘的,这哪会是传言中的‘二阎王’沙成山嘛!”
    火把劈啪声,加上足下碎石声,两个巨汉龇牙咧嘴的往洞中走着!
    洞外面,“飞龙”江厚生愤怒的叫道:“石大魁、江为仁,你们兜上了姓沙的吗?”
    洞中传来一声吼,道:“庄主,洞中确实有人住过,但却不见姓沙的人影子!”
    洞口,江厚生沉声道:“给我仔细的搜!”
    洞中声音已经微弱,江厚生立刻道:“走,我们都进去,我不相信沙成山这个王八蛋会土遁!”
    五名大汉立刻随着江厚生也冲入洞中!
    一行走的很快,三支火把分成前中后,照得洞中十分明亮!
    江厚生很快的便追上“洞庭双煞”二人,他怒叱道:“这洞往下坡斜,一定有出口,你二人这么慢,人早就逃掉了!”
    汪为仁冷沉的道:“庄主,姓沙的怕早逃了!”
    一行直追到一片水泉边,已经到了尽头,江厚生立刻愤怒的吼道:“好个方宽厚,他真的不想活了!”
    其中一个手持弓弩的汉子,道:“庄主,可要把姓方的找来?”
    江厚生手一挥,道:“走,找姓方的去!”
    其中一名大汉,匆匆往洞外面走去,口中沉声道:“庄主,属下去找他出来!”
    就在火把照耀下,一行又退出山洞。
    江厚生当先往槐树坡上走去。
    在江厚生的身后,“洞庭双煞”紧紧的跟在两边!
    此刻火把已熄,月光下江厚生一行到了山坡上,迎面已见两团人影往坡上扑过来!
    站定身子,江厚生金刚怒目的直视着来人!
    不错,两个来人中,方宽厚已当先到了江厚生身前。不料方宽厚尚未开口,江厚生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
    江厚生冷叱道:“人呢?你说他在洞中,人呢?”
    也许这一掌把方宽厚打醒了,他猛然惊叫,道:“糟了,倒是忘了那山洞另有出口……”
    江厚生愤怒的又是一掌,打得方宽厚当场吐出两颗老牙,沉喝道:“可恶,为何不早说?”
    勉强站定身子,方宽厚道:“那山洞的另一通口是在水潭中,我想不到姓沙的也会知道那出口,所以我未曾向江老庄主提起,这……这也是百密一疏,是方某的不是,不过……”
    江厚生怒道:“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叫姓沙的逃走了,可恶!”
    方宽厚绝对想不到是他女儿方小云带的路!即使他猜到是方小云放走沙成山的,这时候他也不敢说出来!
    方宽厚忙厚颜趋前,道:“江老庄主,沙成山为了自己妻儿在方家集失踪之事,他绝对不会轻易离去,依方某的看法,江老庄主且在我庄上稍作盘桓,姓沙的行踪由方某派人去探,如何?”
    江厚生重重的哼道:“你应该比我清楚,姓沙的心狠手辣,心细如丝,他会再上你的圈套?哼!”
    江厚生手一挥,立刻率领着他的人往方家集方向走去!
    槐树坡上面,方宽厚抚摸着肿胀的脸,忿忿的道:“一定是这个丫头坏了我的大事,可恶!”
    就在方宽厚正欲往庄内走去时,迎面,暗影中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口中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方宽厚几乎惊昏过去,他期期艾艾的道:“你……你……你怎么还……在……”
    是的,沙成山从一棵大树上面跃下来,绕道拦住了方宽厚的去路!
    那棵大树他最是熟悉,因为他曾同“毒蜘蛛”柳仙儿二人在那棵大树上面相处了不少夜晚!
    冷冷的,沙成山道:“方老捕头,你太令沙某失望了!”
    方宽厚惊异的道:“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挨的两个耳刮子沙某也清楚的看到了!”
    方宽厚叹口气,道:“沙大侠,方宽厚真的到了生不如死的时候了!”
    沙成山嘿嘿冷哼,道:“方老捕头,你少来,沙成山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方宽厚道:“是的,你有太多理由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可知道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滋味,方某此刻便是这样!”
    沙成山见方宽厚挨打,连还手也不敢,知道他这几句话一定是实情,遂冷冷的道:“今晚且听你说出真正原因,否则,你死定了!”
    一声苦兮兮的叹气,方宽厚道:“我有不能为人道的苦衷,你就是手刃了我,我也不能说出来!”
    沙成山愤怒的道:“那么,你就死吧!”话声中,他右手食中二指并起,便往方宽厚点去!
    岂料方宽厚果然视死如归,不闪不躲,缓缓闭起双目,仿佛毫不吃惊的模样!
    于是,沙成山的指头落在方宽厚的太阳穴上不即催动真力点下去。就在这时候,黑暗中,一团黑影扑过来,口中尖声,道:“沙大哥,手下留情!”
    方宽厚猛然睁开眼睛,见女儿方小云飞一般的扑过来,便不由得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沙成山见方小云赶来,收起金刚指后退一步,道:“方姑娘,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父亲?哼,原来真是他暗中通知龙腾山庄的江厚生!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小云惊愣的道:“爹,真的是你暗中把沙大侠的行踪告知江庄主的?”
    沉重的点点头,方宽厚道:“不错!”
    方小云面色都变了,她实在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爹干下这种事,尖声叫道:“为什么?”
    方宽厚叹口气,道:“为了你,也为了你娘!”
    方小云抗声道:“我与娘的生死关江厚生什么了?”
    方宽厚突然一瞪眼,叱道:“别再问了,反正此刻你的老爹生不如死,孩子,就叫沙大侠杀了我吧!”
    方小云叫道:“爹,你总得告诉女儿,为什么你要如此做吧?难道……”
    沙成山冷冷的道:“方老捕头,你也是吃过公门几十年饭的人物,是非也分不清楚?沙某对你的恩惠不敢求你报答,但你却一而再的坑我,这就有欠光明了!”
    方宽厚重重的道:“我当然明白。然而你怎么会了解一个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味道?”
    沙成山一怔,道:“你受制于他们?”
    方宽厚道:“所以,如果你不马上离开,我仍然会出卖你的行踪,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听到了你以奴仆般的口吻向江厚生说过的话。但是,我却希望你能坦白说出来,他们为什么控制你!”
    惨然一笑,方宽厚道:“我宁愿死!沙大侠,我死则我的妻女可生。如果我说出来,我一家便完了!”
    一旁,方小云尖声道:“这不是真的,爹,这绝对不是真的,我不信他们……”
    沙成山咬咬牙,道:“这也许是真的,我似乎了解这中间的问题症结了!”
    方小云凄厉的叫道:“爹,这是什么世界啊!”说完便一头撞入方宽厚的怀里抽噎起来!
    沙成山缓缓的回身走去,他淡淡的道:“这就是人吃人的世界!方姑娘,我会找出原因来的!”
    方小云未抬头,双目掉泪……
    方宽厚再一次逃过沙成山的手!
    他双目迷们,口中自言自语的道:“虽具侠义精神,然而孤掌难鸣,何况你自己的妻与子尚不知下落,又怎能维护我一家安全?”
    就在沙成山缓缓走入灰暗的夜色时,方宽厚搂着黯然神伤的女儿,往庄内走去。父女二人谁也未再开口,连低语一句也没有!
    沙成山半夜三更敲开平安客栈的门,很快的,他命伙计牵出那匹乌锥马便匆匆的上路了!
    如今他只能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大漠红鹰”戈二成!
    是的,他知道“苗疆百毒门”的柳仙儿跟随戈二成去了大漠。柳仙儿能跟定戈二成,这比自己救了戈二成的命还要令戈二成感激。如果有戈二成协助,当然便多了个柳仙儿,这对寻找丘兰儿母子二人,是有帮助的!
    令沙成山迷惑的是丘兰儿母子二人失踪之后,对方敌人竟然会了无音讯可悉。如果是龙腾山庄或虎跃山庄的人干的,他们也会通知自己。要如何把事情摆平,就全凭他们一句话。
    然而他们没有!
    那么,又会是谁掳去了她母子?
    小村上的一对老人说,来人是黑衣或青装,这当然说的是龙腾与虎跃二庄的人。凤凰岭龙腾山庄的人就是黑色软皮劲装!
    然而,江厚生并未向方宽厚提及丘兰儿母子二人的事,难道这中间还夹杂了什么原因?
    不过有一点沙成山可以确定——那便是丘兰儿母子二人必然会成为敌人用来捕杀自己的诱饵。
    只是时机尚不成熟,敌人在暗中不作冒然行动!
    于是,沙成山便利用这一点,拍马离开方家集。他要把戈二成找来,协助自己共同对付敌人!
    沙成山并非是个挟恩自重的人物,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将对付的敌人,力量太雄厚,声势也太大了!
    如果想救出丘兰儿母子,自己一人之力怕很难得逞!
    乌锥马奔驰在大漠里,沙成山但觉黄沙漫天,宛如黄雾一片。这日他来到一个黄土小镇上,就在镇北头的木桥边上,沙成山才找到一家小饭铺!
    鸟飞兔走,已是傍晚时分。
    沙成山拉马走到小铺前面,附近有个黄土水井,沙成山先把水袋装满水,便往饭铺里走去!
    不料饭铺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连灯也没有点上。沙成山向后院望,听右厢房传来一阵咳嗽声,只见有个老太婆佝偻着背颤巍巍的走出来!
    老太婆手中端了一盏黄铜油灯,见沙成山站在那儿,遂走上前,道:“你是……”
    “我是住店的,你老是这家店的什么人?”
    “我儿子开店,唉……只怕……”
    沙成山只关心有吃有住,别耽误明早上路就好了,闻言笑笑,道:“老婆婆的意思是……”
    老婆子抖着稀疏的白发,把手上油灯放在一张方桌面上,缓缓回身,道:“客官,只怕不能尽如客官的意思,我只能给你下碗面填填肚子了!”
    沙成山点点头,道:“怎么,你这儿没伙计?你儿子他怎么了?”
    “小饭铺混口饭吃,哪里请得起伙计?唉,我儿子啊!
    他……”老太婆回身往二门走,话说一半不说了!
    沙成山一声苦笑,拉过板凳坐下来。他望着门外的马,心中琢磨,得把马喂喂了!
    厢房那面又传来一阵咳嗽声,这次沙成山听出是男人的咳嗽声,不由得皱起眉头!
    取出水袋,沙成山先走出去喂马。
    他明白,这家小饭铺除了这个驼背老太婆之外,已无别人可以侍候客人,今夜能有碗面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沙成山回到店内,老太婆已经把一大碗面端出来。那老太婆把面放在桌上,道:“吃完了你自己找地方歇着吧,我不伺候你了!”
    沙成山忙问道:“我找哪个地方歇?你们没有客房?”
    老太婆指着西面,道:“西厢房有个土炕,你就在那儿睡吧!”
    老太婆走了,她根本不管沙成山便匆匆往后面走去!
    沙成山吃着面,闻得后院忽然传来一声狂叫:“我要宰了他们……咳……”
    沙成山一愣,心中思忖,这一定是老太婆儿子的咒骂声。不知这家小饭铺出了什么麻烦?
    沙成山匆匆吃过面,天已黑下来,他伸手端起桌上油灯便往后院走!
    果然西厢房有个大通炕,上面铺着厚厚的毛毡,就是没有棉被,炕上放了几只竹子枕头。沙成山先盘腿坐下来,默默运起内功心法……
    就在这时候,对面厢房又是一阵咳嗽声。咳嗽声未已,忽又传来老太婆的惊泣:“阿宝,你又吐血了呀!”
    夜来人静,只听男子声音,道:“娘,不用再抓药了,我伤的很重,怕是没得救了!”
    老太婆的声音,道:“阿娟这贱女人,她也真的狠得下心肠……”
    那男的止住咳嗽,喘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否则,儿子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找上他们索命!”
    沙成山伸头望望天:“二更了吧?”
    他无法静下心来运功,因为对面又传来沉闷的咳嗽声,那种听起来宛似要咳破肚皮的沉闷声。
    沙成山便想倒头睡,怕也休想睡得着……
    就在这时候,前面传来擂门声,有个粗重的声音,道:“阿宝哥,开门呀!”
    只听得老太婆的声音,道:“是虎子吗?来了!”
    开门又关门,沙成山隔着窗子看过去,只见是个粗汉跟在老太婆后面到了对面厢房里。
    只听得粗汉道:“阿宝哥,你好些吗?”
    老太婆叹口气,道:“吐血越来越多,唉……”
    粗汉猛的怒骂,道:“婶子,我去找他们拚命!妈的,阿娟嫂也太过分了!”
    又是一阵干咳,叫阿宝的店东叹道:“我们这十几家人聚的小镇上,即使所有的人联手,也不是那三个喇嘛对手,没得倒白白送命!虎子,你千万别冲动!”
    “玉石河谷的关帝庙里怎会住了三个可恶的喇嘛!他们一到这儿便拿吃拿喝,阿娟嫂也被掳了去,妈的……”
    沙成山听得够清楚,虽然他也听到老太婆叫虎子小声,店里住了客人,但沙成山已经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突闻得虎子声音,道:“我再走一趟玉石河谷!你放心,有机会我下手,没机会我走人!”
    于是,便听得“咚咚咚”的脚步声!
    老太婆已跟着走向前面,道:“虎子呀,你能劝你阿娟嫂回来就好,千万别同那三个喇嘛动手!他们可都是能人呀,你打不过他们的!你看你阿宝哥,他还学过武,尚且被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卧在床上,你……”
    粗声愤怒的虎子,道:“老婶子,我看到阿娟嫂同三个喇嘛混在一起,我心里就冒火。
    你关好门,我走了!”
    虎子的身材真高大,至少沙成山在心中是这么想,因为沙成山就跟踪在他的身后!
    是的,沙成山心中思忖,既然睡不着,何妨跟上去瞧瞧?更何况店主东也是老婆被人掳去,不论店主东的老婆心中是否愿意,至少与兰妹的失踪在某一点上有些相似,这就不能不插手管管了!
    月夜里,虎子走地有声,不时踢起一阵沙尘飞扬!
    沙成山远远的小心跟着,荒草沙丘,他不怕虎子会突然消失!
    半个时辰未到,突见远处一道土山,青草隐隐遮盖到半坡上。
    就在一道山沟附近,几株不算高的树丛下有一座大庙,庙前面有个小场子,庙两边有旗斗竖立着!
    虎子到了庙门前,便立刻双手攀上墙头,他高大的身子就坐在墙头上不即下去!
    沙成山想笑:没有窜高跃低的本领,也敢跑来救人,真是自讨苦吃!
    沙成山等到虎子跳入庙内,他才腾身上得高墙,于是,这座关帝庙他才看清楚!
    原来这座关帝庙四周围墙,进入前面庙门三丈远,便是大殿,东西两边各三间厢房,庙院内尚有三棵树,三月阳春,树叶茂密!
    不等虎子走入大殿,沙成山便腾身跃到树上面。他悠然自得的坐在树叶丛中,就等着观看虎子怎么对付庙中三个大喇嘛了!
    不过是半盏热茶工夫,沙成山陡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大汉,双手握着一把大关刀,虎虎生风的直往右面一排厢房中走去!
    沙成山在树上又想发笑,因为他看清楚从大殿中走出来的人正是虎子!
    是的,也真难为虎子,他竟然扮成关二爷身边的周仓模样,拿着关刀过来了!
    虎子走近窗前,突然自窗内传出一声女子尖笑声:“啊……佛爷,你捏痛我了!
    咯……”
    猛的一顿手中关刀,虎子怪声吼道:“狗男女,污了关圣大帝庙堂,快出来受死!”
    怪声甫落,便见三条人影纷纷从门内冲出来!
    沙成山看的十分清楚,其中两人还正在穿衣系带,有些狼狈模样!
    三个人的手中都带着钢刀,大概虎子的装扮太像了,三个人立刻惊异的站在一起,其中一个沉声道:“你……你是从哪里……走来的?”
    虎子怪吼道:“周爷爷是由大殿上过来的,快让那叫阿娟的女人滚出佛门净地,否则……”
    他顿顿手中关刀,又道:“小心我宰光你们!”
    然而他身材高大,出手威猛,大关刀虽不锋利,但他却福至心灵的退一大步,双臂一扬,大关刀斜劈,“呼”的一声直往敌人头上砍去!
    红衣喇嘛猛的一缩身,果然不出沙成山所料!
    在他收刀一尺之后,砍刀立刻流电也似的到了虎子面前,怪异得令虎子暴退不迭!
    于是大关刀就在虎子身前左挡右拦的不成章法,倒逗得另外两个红衣喇嘛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虎子一路被那红衣大喇嘛杀得往庙门退的时候,突然间,那挥刀的大喇嘛“啊”了声,便在他的暴退中,伸手从后颈摸出一节带着鲜血的树枝!
    事出突然——
    是的,连另外两个喇嘛也扑上前来!
    虎子竖起关刀,另一手扶着庙门直喘大气……
    是的,他绝对不是三个喇嘛对手。阿婶说的对,这三人全是能人!
    三个喇嘛刹时间便并肩站在一起,原来站在中间的高大喇嘛沉声冷冷道:“何方小子,胆上生毛了是不?竟敢在暗中向佛爷们偷施暗袭,妈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颈上流血的喇嘛尖声骂道:“狗操的,出来!”
    树上面,沙成山突然运起内力,双臂抓牢树枝猛的一阵抖动……
    “哗啦啦”的响声,令地上站的三个喇嘛吃惊的看上去,三个红衣喇嘛便不约而同的闪身在五丈外站定。
    只见那么茂密而又青青的树叶子,竟然云片似的纷纷往地上落下,直待地上落了寸厚的树叶子。
    沙成山在墙头上坐着,他沉声冷冷道:“三位出家人,你们是在骂我?”
    月光下,病恹恹的沙成山,双手环抱着前胸,不愠不火的缓缓跳下高墙,往三人走去!
    颈上的鲜血流个不停,大喇嘛哇哇吼道:“他妈的,你是谁?”
    沙成山冷酷的站在三人面前,道:“三位,看来你们才是佛门罪人!”
    三个喇嘛对望一眼,他们绝对不相信面前这小子会有那么大本领,别说飞枝伤人,便是刚才树上的那手“撼天柱”功夫,三个人就看傻了眼!
    然而沙成山的外貌实在容易遭人“误解”!
    不错,他面无血色,而且——
    而且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中间的大喇嘛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玩意儿?要你跑来管佛爷们的闲事?滚你娘的蛋!”
    沙成山哧哧冷笑,道:“咒骂足以显示自己的怯懦,三位出家人,你们犯下佛门大戒,当知万恶淫为首的戒律吧?”
    被戳破颈子的喇嘛猛的又横起手中砍刀,沉声道:“是又怎样?你咬不了佛爷一口!”
    沙成山双目一厉,道:“你们给我听清楚,每人断去一臂快滚!”
    三个大喇嘛忽然仰天大笑,道:“妈的,你好像是西天来的索命神?狗操的,你唬谁?”
    另一个也尖声道:“两位师弟,我们合力做了这不长眼睛的东西!”
    三个喇嘛已“品”字形把沙成山围在中央。
    正面的大喇嘛平举砍刀,沉声道:“我们认准了上,觑准了下狠手,千万不能稍存仁厚之心!”
    庙门口,虎子已喘过气来,他见沙成山干瘦的样子,又被三人围在中央,便虎吼一声,道:“朋友,千万小心哪,我来助你……”
    虎子尚未走近,沙成山已怒声道:“退开,别来烦我,进去领那女人快走!”
    虎子一怔,道:“你不要我帮你?”
    “你只能阻碍我杀人!”
    虎子愣愣的道:“朋友,你能敌过他们三人联手?”
    “我没有你那么笨!”
    虎子立刻明白沙成山是对自己的愚行不表同意,显然这位瘦兮兮的朋友本事一定不小!
    就在这时候,三个喇嘛已抖起大红袈裟,绕着沙成山旋走不已!
    沙成山猛的又喝道:“还不听我的?快进去带走那女子!
    你这傻蛋!”
    虎子闻言,立刻横着关刀跨进厢屋。
    他双目已赤,短髭抖动不已,见阿娟嫂上衣未扣,赤着白皙的双足,遂沉声道:“阿娟嫂,快跟我走!”
    不料屋子里传来女子声音,道:“我不回去!开那么一片小饭铺,吃饭不饱,住屋又漏,我苦够了!”
    虎子粗声道:“阿宝哥对你不坏,人要有良心!你就这样子住在庙里?你……”
    女人尖声道:“我不回去,你杀了我吧!”
    外面,三个喇嘛旋动的身形更见快速,沙成山的四周几乎尽是红衣喇嘛……
    而沙成山却又平静的站在那儿垂着双肩!
    就在他闻得屋内女子声音之后,重重的道:“大个子,女人狠了心,六亲皆不认,你走吧,回去告诉那个开店的,等着我会把这贱女人的人头送过去,也好叫他知道是谁杀了他老婆!”
    屋子里面,虎子粗声道:“阿娟嫂,好死不如赖活,你真要被人砍下头才死心?”
    突闻女子声音,道:“阿宝都快死了……”
    虎子狂吼一声道:“谁说阿宝哥会死?你到底走不走?
    我可要走了!”
    女人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她惊吓的踏着一地厚厚的树叶子望着冷静的沙成山!
    虎子一把拉着女人手腕便往庙外走!
    就在这时候,旋动的人影突然往一个定点汇聚!
    三团黑影宛如虎狼争噬一拥而上,三把砍刀搂头盖面的狂挥而下,那种架式,便是一座石山怕也会被劈裂!
    暴叱半声,“二阎王”沙成山身形力弹,“银链弯月”便随之而迎向上方——好一片极光流闪,好一阵金铁撞击,极光中闪射出血肉点点,撞击声里碎芒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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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三个往上围杀的喇嘛如碰弹簧般反往外弹开,三把砍刀已抛上了半天空。凄厉的粗声狂嗥里,只见三位大喇嘛恶毒的直视着恹恹而立的沙成山!
    三人皆以右手捂住往外溢血的脖子,但却没有倒下!
    沙成山沉声道:“三位,可知我为何未下重手?”
    其中一人沉喝道:“朋友,江湖一把刀,不为他人操,你太多事,也为自己制造了麻烦,你会后悔的!”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三位,你们应该死,因为你们未遵照我的话各断一臂,然而另一喇嘛哼道:“然而你身在大漠,你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如果三位如是想,那是你们把事情想差了。我之不杀你们,是因为那女子——那个贱女人,她甘愿跟着三位,这错就不全是在三位了,所以我为三位留下命!”
    另一喇嘛嘿嘿冷笑,道:“佛爷们的事,你竟然插手评判,你是什么东西?”
    高大的喇嘛咬着牙,道:“朋友,你惹下杀身之祸了,而且即将大祸临头……”
    沙成山冷笑一声,道:“是吗?”
    “当然是,朋友,你等着挨宰吧!”
    “看来三位的身后尚有靠山,倒要领教领教了!”
    三个喇嘛相视之下,其中一人尖声道:“好,朋友,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沙成山想笑,旋即哼了一声道:“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说的相当认真。三位,不能单凭嘴皮子吧?”!
    中间的喇嘛用一条布巾猛缠住脖子伤口,重重的道:“朋友,往北五十里,有个地方叫‘阎王坡’,明日过午,佛爷们在那儿候你的大驾了!”
    点点头,沙成山道:“切莫令我失望!”
    三个喇嘛立刻往庙外走去,刹时走得无影无踪!
    沙成山正要往回走,身后一声“阿弥陀佛”!
    一怔,沙成山回头,只见暗影中走出一个老僧,这老僧灰色袈裟,白眉寸长,身后还跟了个年轻和尚,二人正往沙成山走来!
    沙成山惊异的望着二人,老和尚已稽首道:“施主,你为本庙解了倒悬之苦,请里面坐!”
    沙成山双目一凛,道:“这庙不是他们三人的驻锡之地?那么……”
    老和尚摇摇头,道:“关圣庙原由贫僧主持,但在大漠生存不易,常被这些喇嘛占住一时。喇嘛们有的也称得上是有道之人,但似这三人凶残成性,又在庙中荒淫,连贫僧也不敢多说他们!”
    年轻的和尚接道:“刚才暗中见施主打得他三人鲜血直流,真是令人称快!”
    老和尚回头瞪眼,道:“出家人怎可幸灾乐祸?”
    沙成山道:“老师父,那‘阎王坡’又在什么地方?”
    老和尚猛摇头,道:“施主千万别去!不错,他三人一定是去找那个厉害人物了,你可千万别去‘阎王坡’!”
    笑笑,沙成山想起小客店中的阿宝,便对老和尚道:“我不坐了,老师父,你只要告诉我阎王坡是个什么地方就好了!”
    老和尚叹口气,道:“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是的,我必须要去,否则,三个恶喇嘛必然还会再来此庙!”
    “阿弥陀佛!”老和尚道:“北去五十里有个小土坡,坡南面一片矮树,林中是个小屯子,那儿住了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此人武功之高……怕施主不是他对手!”
    沙成山笑笑,道:“小屯子里住了不少人吧?”
    “虽是小屯子,却只住一户,但是仆妇人等不少,总有二十多人吧!”
    于是,沙成山抱拳道:“够了,老师父,在下这就告辞,他日有幸,再来打扰!”
    沙成山匆匆的回转小镇上,他跃过后屋进到院子里,正巧对面厢房里走出个大汉,这大汉仍然穿着庙里周仓老爷的蟒袍,手中握着大关刀!
    不错,正是虎子!
    虎子见沙成山从屋上面跃下来,月光之下一眼便认出是在庙里帮自己打架的人,忙趋前施礼,道:“原来恩公住在这里,也算我阿宝哥走运!”
    西厢屋内传来老太婆声音:“虎子,你在同谁说话?”
    虎子高声道:“大婶子,我们恩公回来了,就是住在你们店里的客人!”
    好一阵咳嗽声,只听得阿宝道:“娘,我要当面向恩公叩头……我……我要起来……”
    沙成山不惯这些,他更知道明日必有一场恶战,今夜必须好好睡一觉。此时三更已尽,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不是办法,这家小店也住不下去,不如拉马走人,找个清静地方睡上一觉!
    沙成山对老太婆道:“老太太,你的媳妇呢?”
    老太太指着屋内,道:“听说客官你回来,她哪有脸走出来,早躲起来了!”
    冷然一笑,沙成山道:“好好待她,只要她改过,否则,下次叫我遇上决不轻饶!”
    老太婆见沙成山拉马,急问道:“你要走?”
    笑笑,沙成山道:“而且马上走!”
    虎子堵住大门,道:“不成,你一定得等我把关老爷的大刀送回庙里再走!”
    沙成山怔怔的道:“为什么?”
    虎子急道:“恩公要去阎王坡,这话我全听见了。我虎子虽然没有你那一身本事,但也可以对付几个三流角色,你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干干的一声笑,沙成山道:“真是好汉,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很欣赏。不过,你仍然不能去,因为你连那三个喇嘛都敌不过,去了岂不成我的累赘?”
    沙成山拉马走出大门,身后面,老太婆关切的道:“壮土,无论如何,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跃上马背,月光下他笑笑,道:“会的,我倒希望你儿子快好起来!”
    沙成山拍马疾驰。荒野的大漠,夜里寒意甚浓。就在一阵疾驰中,他到了一座宛似高原的斜坡边。就在这里,沙成山停下马!
    是的,他需要休息,因为他也是人而不是神!
    远处传来驼铃声,灰暗的月色里,只见数十匹骆驼往南移动,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远方的夜暗里!
    太阳拖曳着灰惨惨的黄沙往空中升起,此刻,沙成山抖一抖身上的灰沙,拉马便往北驰去!
    五十里马程他已驰了一半,现在,他并不急于赶到阎王坡,反而悠闲的缓缓往北驰去!
    果然,前面出现一座土坡,坡前大片矮树林子,灰苍苍的一座小屯子在这荒林中隐隐可见!
    一条丈宽的黄土小道,弯曲着自矮林中延向小屯子里去。沙成山骑马到了矮林边,迎面有个黄衣中年大汉已高声对屯子里叫起来:“来了!你们说的人果然找来了,妈的,他的胆子忒也大了!”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拍马往小屯子前面的一片黄土场子驰去,他已看到场子上面停了十几匹骆驼,口外的壮马也有七匹并挂在一起!
    那中年壮汉的吼声甫落,有个红衣大喇嘛已跃出屯子大门外,一看到马上的沙成山,便立刻破口大骂:“你妈妈的,今天叫你来得去不得!”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跃下马,他把马挂在场边,回头笑笑——冷冷的笑,道:“虽然这儿叫阎王波,而阎王波一定住着一群牛鬼蛇神,我却是个捉妖降魔之人,所以我是‘闻妖心喜’的找上门来降妖了!”
    那红衣大喇嘛的脖子上已敷了药,而且缠着白布,红白十分鲜明,闻言指指沙成山吼道:“看吧,马上叫你知道,爱管闲事的下场头!”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你怎么如此健忘?我记得曾对你三人说过,我是个不听人唬的人,你最好快把你们的靠山老爷请出来!”
    红影闪掠,另外两个红衣喇嘛也从小屯子里跃出来,三个喇嘛并排站,三把砍刀皆斜指地面。
    就在这时候,又从小屯子里冲出七个大汉。
    这些人皆都长了一副绕腮大胡子,有两人手上握着蟒皮鞭,另外五人分握着不同形式的利刃。
    瘦小子吗?你有什么能耐敢找上阎王坡来撒野?”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我是来赴约的,这撒野二字怕是不符合实际了!”
    另一虬髯大汉猛的一抡手中双翅钢叉,吼道:“别管你是赴约还是来撒野,你今天休想走出阎王坡!”
    沙成山面现冷酷的道:“一丘之貉,尽会说大话!”
    那人横肩端叉直逼上来,果然不再开口,双翅钢叉飞竖横扎,横里一把疾抓,沙成山顺势疾送,这位仁兄已身不由己的往斜刺里撞去!
    “嗖”的一声,双翅钢叉扎进一棵矮树干,这人奋力拔出钢叉,猛回身,口中骂道:“妈的!”
    就在这时候,小屯子门楼内走出一个身穿红大衫的瘦高汉子,跟在这大汉身边的是个俏丽明艳的女子!
    沙成山的双臂微现下垂,他的面上一片冷漠与残酷,光景是要下杀招了!
    突然传来一声尖笑,只见从屯子里走出来的俏女子一声欢叫,道:“沙成山,你这个冤家!”
    就在这一声尖叫里,一团彩影便飞一般的往场中冲过来,宛似有人抛来一朵大彩球!
    沙成山的双目一亮,立刻笑道:“是你……”
    不错,来的正是“毒蜘蛛”柳仙儿与“大漠红鹰”戈二成二人!
    柳仙儿毫无顾忌的一头撞进沙成山的怀里,众目睽睽之下,她竟伸手抚摸着沙成山的面颊,道:“冤家,你好像更瘦了!”
    “大漠红鹰”戈二成木然的走过来,涩涩的一声笑,道:“沙成山,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沙成山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戈兄!”
    指着三个惊愣一旁的红衣大喇嘛,戈二成冷然道:“只有你的杀人手法,才尽往人的脖子上抹,干净利落不足,残酷无情有余,不过……不过……我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你怎会手下留情而没有要了他三人的命!”
    沙成山道:“他们罪不该死,如此而已!”
    有个大汉走近戈二成,道:“戈爷,原来你们是老朋友呀!”
    戈二成回手一个大嘴巴子,叱道:“谁说我们是朋友?你妈的!”
    另外三名大汉见柳仙儿仍然蹭在沙成山怀里,便怒视着沙成山对戈二成,道:“这三八蛋既然不是戈爷朋友,你就把他赏给我们‘沙漠七虎’,如何?”
    反手又是一个嘴巴,戈二成怒叱道:“他虽不是我的朋友,可也是小娘子的朋友,谁敢杀他?”
    虬髯一抖,挨了一巴掌的大汉愤怒的瞪着沙成山不再开口——也是不敢再开口!
    三个大喇嘛相互苦兮兮的对望着!
    “沙漠七虎”老大叫拜峰高,他重重的对柳仙儿道:“小娘子,你不能不给戈爷一点面子吧?这太……太……”
    柳仙儿猛回头,怒容满面的道:“要你多口!你算什么东西?掌嘴!”
    拜峰高抖着大毛脸愣然一怔,一边,戈二成已沉声道:“你是聋子?自己掌嘴呀!
    猪!”
    拜峰高只得伸手往自己脸上打,“叭叭”之声十分清脆。沙成山双手推开柳仙儿,道:“你看来够威风嘛,快叫他别再打了!”
    柳仙儿咭的一笑,道:“好嘛,看在你这冤家的面上,我叫他不用再打了!”她猛回头,叱道:“好了,别打了,还不过来谢谢沙大侠!”
    拜峰高心里骂柳仙儿与沙成山祖宗十八代,就是未往前移动半步!
    戈二成叱道:“老拜,你还不过去道歉?”
    沙成山忙拦住,道:“免了,免了!戈兄,你不请沙成山进去坐坐?”
    柳仙儿冷沉的回头,道:“如此待客之道,不如我们一马双跨回老家去!”
    戈二成全身一哆嗦,忙笑脸相向的对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完全是看小娘子的面子才请你进去坐的。至于你曾对我伸出援手之事,戈二成也未忘,但想起武林中也只有你沙成山放过戈某身上的血,我便恨得牙痒痒的!”
    柳仙儿对戈二成哧哧笑道:“戈二成,你说,你要怎么个招待沙成山法子?”
    戈二成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我全听你的!”
    柳仙儿冷笑,道:“我真的希望你不听我的!”
    戈二成忙走近前去,道:“我不听你的行吗?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小乖乖呀!”
    沙成山也觉得柳仙儿有些过分,便走向戈二成,道:“戈兄,多日不见,我们正该痛饮一杯!”
    戈二成这时方指着沙成山对三个红衣喇嘛与“沙漠七虎”道:“你们快过来见见,这位就是我曾经对你们提过的关内第一大镖客‘二阎王’沙成山,他没有出手搏杀了你们,也算你们走狗运了!”
    十个大汉面上立刻现出惊恐之色,立刻对沙成山抱拳,齐声道:“难怪,原来是沙大侠到了,难怪……”
    沙成山淡淡的道:“算了,算了,各位有兴趣,便一起进去喝一杯!”
    柳仙儿道:“沙成山,我正要拉戈二成进关去呢!”
    沙成山道:“回关内?你有什么事?”他一顿又道:“需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训,你们女人……”
    重重的哼了一声,柳仙儿道:“谁说我嫁给他了?再说我实在不喜欢住在这又冷又脏的大漠,不好玩!”
    一旁,戈二成道:“虽不是夫妻,却有夫妻之实,柳姑娘,我的小妇人,你总不能不承认这些吧?”
    戈二成对于沙成山在这方面的帮忙,心里十分感激,比沙成山救他的命还令他高兴!
    于是,戈二成回头吼道:“你们给我听着,快把最好的酒菜送到我屋子里,今天我要同沙成山喝个痛快!”
    他面向喇嘛们又道:“你们十个人也一起来!”
    沙成山与柳仙儿跟着戈二成走入小屯子里面,这一回沙成山可真开了眼界看了新鲜!
    只见这座“阎王坡”下的小屯子里,四周青草如茵,春天应景的花成丛,左面一条清澈小溪,溪中还有不少白净的小鱼。
    小溪岸边有一棵大树,粗枝上面盘着一条巨蟒,这巨蟒会在大漠出现,沙成山想也未想过!
    那条巨蟒足有五七丈长,脖子就有海碗粗,若非它发出“嘶嘶”声,沙成山还注意不到头上面会有条巨蟒在盘着!
    小屯里面全是低矮的土砖房子,没有篷帐。
    每间房子的设备极尽富丽堂皇,外面的人若不走进去,绝对想不到里面会那么豪华!
    沙成山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面,戈二成在他对面坐下来,三位喇嘛与沙漠七虎则分别坐在四周。
    低矮的玉面桌子上放置着银器壶杯,四周的墙上,挂着绣满各种稀奇古怪图案的毛织挂毯。
    看不到墙壁,看不到屋梁,倒是有几把古趣盎然的刀剑斜挂在墙上!
    柳仙儿不坐在戈二成身边,反倒靠着沙成山一旁坐下来,她笑意盈面,该说的话与不该说的话,她一齐出口,光景不把戈二成放在眼里!
    沙成山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的不断和戈二成碰杯对饮!
    重重的放下酒杯,戈二成道:“沙成山,你不在关内侍候你老婆,跑到塞外吃风沙,你贱哪……还是有别的什么大事?”
    一声低沉的叹息,沙成山道:“戈兄,唉……”
    柳仙儿一旁怔了一下,道:“沙成山,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令你如此悲叹?”
    戈二成接着道:“你的丘兰儿是不是同你闹翻了?江湖女子难捉摸,她们爱——爱得死脱,恨……娘的,她们会立刻拔刀相向!如果真是丘兰儿变了心……”
    沙成山沉吼一声,道:“别侮蔑我兰妹!”
    戈二成一愣,柳仙儿忙道:“戈二成又在胡说八道,我柳仙儿也是江湖女子,还不是勉强在这儿凑和?”
    沙成山木然的面向柳仙儿,道:“你幸福,因为这世界上有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看样子,你便真的要天上的月亮,戈兄也会想办法为你去摘下来!”
    戈二成重重的点头,双目赤红的直视着沙成山身边的柳仙儿……柳仙儿却淡淡的道:“我不稀罕!”
    戈二成突然指着柳仙儿对四周坐的喇嘛与沙漠七虎等人呵呵笑道:“你们听听,我就是喜欢她这种调调儿,娘的,便搂上三年我也不会腻,操!”
    柳仙儿嘴角一牵,道:“搂火了我有你受的罪!”
    戈二成哈哈一声怪笑,道:“我甘愿,呵……”
    柳仙儿道:“你是贱!”
    沙成山忙向戈二成抱拳,道:“戈兄,老实话一句,我是来找你助拳的!”
    尖尖的下巴一仰,戈二成的红发向后一甩,道:“你找我助拳?哈……”
    柳仙儿道:“你一定遇上大麻烦了!没话说,戈二成非帮你这个忙不可,他不答应我答应!你说,对方是什么令你头痛的人物?”
    戈二成突然一拍桌子,吼道:“沙成山,我戈二成也说句老实话,直到今日我还是希望你死!你约我助拳?哼,门都没有!”
    沙成山一愣,他知道一定是为了柳仙儿。如果说要柳仙儿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戈二成,自己就得少在他二人面前出现。柳仙儿对自己不忘情,那才是戈二成恨自己的主要原因,绝非是自己曾伤过他!
    柳仙儿怒叱道:“你凶什么?你这是鸿门宴?”
    戈二成身子一震,他低下头道:“沙成山,今日只喝酒,喝完了你走路,我不留你!”
    柳仙儿又要骂人,沙成山一拦,道:“好,算我白来,我们喝酒!”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柳仙儿却沉声道:“沙成山,他不听我听,必要的话我跟你回关内!”
    戈二成指指沙成山,道:“你不难说!”
    柳仙儿怒道:“好哇,你在撵我走了?”
    戈二成忙陪笑道:“你听了一定跟他走,我怎么办?再说……再说沙成山很爱丘兰儿,他并不爱你!”
    柳仙儿尖声吼道:“我也并不爱你!”
    沙成山缓缓站起身来,抱拳,道:“我看错人了,在下这就告辞!”
    柳仙儿忙拉住沙成山,道:“怎么说走就走?”
    戈二成古井不波的坐着,那是一副“不欢迎”甚至“请便”的样子;四周坐的喇嘛与沙漠七虎,个个也毫无挽留沙成山的样子!
    柳仙儿道:“好吧,我们走!”
    戈二成猛的站起身,道:“你怎么也走?”
    柳仙儿道:“你不听我的,我当然要走!”
    戈二成怒视沙成山,道:“好吧,你长话短说,我不希望再同你打架!”
    沙成山道:“算了,我会劝柳姑娘留下来的!”
    戈二成重重的道:“只有这句话合我心意!”
    柳仙儿急问沙成山,道:“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远道前来找戈二成助拳?”
    沙成山黯然的道:“兰妹母子二人被人掳去了……”
    沙成山话未说完,柳仙儿哈的一笑,道:“好啊!丘兰儿被人掳了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你身边还有我柳仙儿,这正合我意!”
    戈二成愣然睁着红目!
    沙成山叹道:“刚出生不过四五天的孩子……”
    柳仙儿又是一声笑,道:“你喜欢孩子?我也会生,而且给你生上一打,怎么样?”
    戈二成猛的站起身,吼道:“走,我帮你去找那个掳走丘兰儿母子的恶徒去!”
    沙成山一怔,道:“戈兄,你不是不助我吗?”
    戈二成怪声道:“妈的,我若不帮你找老婆,她就要跟你走了,这个忙我是给我自己帮的,走!”
    “沙漠七虎”老大拜峰高也站起来,道:“戈爷,这次我七兄弟便跟着一同入关,也好侍候你!”
    戈二成道:“好,你们去准备马匹,我们即刻上路!”
    沙成山心中虽然明白戈二成是因为怕失去柳仙儿才答应助拳,但还是十分感激戈二成的拔刀相助!
    柳仙儿有意叫戈二成留下来,又怕引起沙成山的恨意,只恨刚才逼着沙成山说出相约的原因,否则……此刻,三个人各有不同心思,但旋即都走出小屯子!
    沙成山走向三个大喇嘛,抱拳道:“三位,真对不住了,沙某替那个开饭铺的向三位求个情了!”
    三个喇嘛忙齐声回道:“我们再也不去关帝庙了!”
    沙成山真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的来搬请戈二成助拳,竟会是搬了一批敌人,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来!
    一行十人,皆是快马奔驰!
    大漠中只见红影照地,宛如巨龙游荡在金阳浮云之中,远远看去,十分壮观!
    柳仙儿在马上想起第一次同沙成山骑在一匹马上的滋味,便不由得直拿翘眸望着沙成山。
    心头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敢情这时候只要沙成山招招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跃入沙成山的怀抱里!
    戈二成与沙成山并马,他沉声对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说是谁掳去你老婆孩子?”
    沙成山摇摇头,道:“没有证据,无法肯定,我以为凤凰岭上的龙腾山庄最有嫌疑!”
    戈二成沉声道:“好小子,天下这么大,你领着我们到处跑不成?”
    沙成山道:“我心中甚急,但总得找到帮手再策划找人,戈兄且暂住方家集……”
    戈二成摇头,道:“又是方家集,那个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沙成山道:“兰妹母子是在那儿失踪的,当然应以方家集为中心,四下里搜找了!”
    戈二成冷冷的道:“干脆,我们找上龙腾山庄要人去,你看怎么样?”
    沙成山道:“龙腾山庄是要去的,但却不是明目张胆的去!”
    戈二成笑笑,道:“你要暗中下手?别忘了,龙腾山庄真正是龙潭虎穴……”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江厚生惹上我沙成山,他就休想过太平日子!戈兄,且看沙成山的手段吧!”
    戈二成突然低声道:“沙成山,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你可要实言相告!”
    沙成山一笑,道:“请问!”
    戈二成看了前面柳仙儿一眼,低声问:“如果……如果……嗯……我是说她要找上你……给我弄上一顶绿帽子,你该不会……那个吧?”
    沙成山猛摇头,道:“戈兄这是什么话?要知朋友妻不可欺,我沙成山不是那号人物!”
    咽着口水,戈二成又道:“她并未嫁给我,我又没本事驾驭,娘的,就算她钻进你被窝里,我戈二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沙成山呵呵笑道:“真是一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可怜相!戈兄,此事之后,我劝她嫁给你,为你生上一堆孩子,便推她也不会离开你了!”
    戈二成拍着胸脯,道:“妈的,我总算没有白来……就是你这句话,戈二成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了!”
    一行十人飞马进了玉门关,往东南方奔驰!
    就在这天晚上,沙成山对戈二成道:“戈兄,明日我们分道扬镳,你们且走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栈等我的音信!”
    柳仙儿笑笑,道:“我陪你去!”
    戈二成愣然道:“不可以!”
    柳仙儿媚眼一瞪,道:“为什么不可以?”
    沙成山立刻摇摇手,道:“这事我需单独前往,二位就别争执了!”
    柳仙儿面色一紧,道:“沙成山,你想甩掉我?”
    沙成山笑笑道:“别说得恁般难听!柳姑娘,你也有一段日子未曾回转‘飞雁堡’了吧?百毒门主一定很念叨你,你还是回一趟百毒门!”
    戈二成立刻点头,道:“对对对,是应该回去一趟,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等柳仙儿开口,沙成山笑道:“你这位百毒门未来的女婿,是应该陪柳姑娘走一趟飞雁堡,我赞成!”
    柳仙儿半晌,指指沙成山,道:“我们不去方家集了?这是你安排的呀!”
    沙成山道:“你们先回飞雁堡,我去办件事,十天之后,我们方家集碰面!”
    戈二成立刻问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看我应该带些什么样的见面礼前去?”
    柳仙儿尖声道:“你还当真事来办哪?”
    沙成山道:“柳姑娘,你已变成戈兄心目中的观世音菩萨了,别再逗他了!”
    戈二成立刻接道:“何止是观世音菩萨,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他妈呀,我的小乖乖!”
    柳仙儿冷言一句:“真没出息!”
    沙成山果然天不亮就走了!
    他走的甚为秘密,敢情真怕柳仙儿又来缠他似的,一声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戈二成发现沙成山离去,心中石头落下来,他觉得沙成山真够意思,这次非帮他找到他的老婆孩子不可!
    柳仙儿却持着相反的看法:沙成山悄悄的走了,这个冤家失去老婆孩子,不正是造化弄人,上天的安排?
    这是机会!谁还管他什么老婆孩子,最好找不到,甚至最好是早被人宰掉!
    女人心就是这样,柳仙儿就是典型的女人心!
    此刻,柳仙儿领着戈二成与“沙漠七虎”,九人已过了江。
    远处一道插天高山岭,一条条深沟巨壑从岭上婉蜒而下,一层层雾状白云游移其间。
    柳仙儿指着远方一道大山凹对戈二成道:“我们苗疆的规矩,我全告诉你们了。少时见到门主,你可得懂礼貌,别替我丢脸就好了!”
    戈二成哈哈笑,道:“你是苗疆毒蜘蛛,我是大漠一只鹰,我二人能凑一起,也算八辈子有缘份,没话好讲!你怎么说,我一律照办,怎么样?”
    柳仙儿道:“咱们这是回来帮沙成山那个冤家的,飞雁堡见了老门主,我求他派出几位护法,大家一起帮助沙成山!”
    戈二成哈哈一声笑,道:“这可是你心里话?不掺半点虚假?”
    柳仙儿冷叱道:“老实说,我希望有人杀了沙成山的老婆,不过……”
    “不过什么?我的小乖乖!”
    “不过我又担心沙成山会发疯。他这个人我最清楚,他如果真发疯,我还有什么希望?”
    戈二成道:“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心,一心跟着我过好日于。别看我那座小屯子,舒坦极了!”
    柳仙儿沉声道:“是很舒坦,不过你们大漠的人也太肮脏了,半年不洗澡,臭人!”
    哈哈一声笑,戈二成道:“这个容易,为了你,我他娘的一天一个澡,怎么样?”
    一声浩叹,柳仙儿道:“看样子我只有当你老婆了!”
    戈二成大笑,道:“看样子你是吃定我这只红鹰了!”
    柳仙儿一行快马奔行一处山弯,从山谷中延伸出一条十几丈宽的山溪,有一座巨木板搭建的长桥,桥的对岸不少黑衣大汉在遥望这面!
    柳仙儿当先跃马木桥,她重重的对戈二成与“沙漠七虎”道:“快到了,礼貌些!”
    戈二成遥望山边的高大围墙——不似围墙,倒有点像城堡!
    灵秀、挺媚的大山之下,是一片翠绿苍郁的松柏。
    从墙上面望过去,隐隐可见亭台楼阁,飞檐重角,隐隐然可以看出诗情画意与豪奢的气势!
    “百毒门”在中原的名声并不算太响亮,但在此西南边陲地带,却是相当煊赫!
    在平日,“百毒门”并非所有的门人全聚集于此,相反的,他们大多数都各有所司,分布于外。
    “毒王”冷泉便掌握着许多大买卖,正道与邪门,独立与联营,酒楼客栈,缎庄银号,赌场贩盐,很少不插上一腿。
    那冷泉为了掌握住各行各业,便在这“飞雁堡”中把百毒门的最大武力集中起来——百毒门左右两大护法与八大司刑手!
    桥对面传来一个大汉的吼叫声:“是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同……”
    三姑娘当然是柳仙儿在百毒门中的称谓。提到三姑娘,柳仙儿便想起死去的二公主冷若冰。
    为了门主夫妇的毒伤,二公主不惜潜入中原下嫁给“武林老爷”秦百年为妾,为的当然就是要盗取秦百年身边珍藏的“百窍神功”秘籍!
    事败了,其代价是二公主被沙成山杀于百花谷中,连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三人也同时被杀!
    不错,“虎头蜂”石倩、“粉面蝎子”洪小小与“赤练蛇”朱小梅皆死于百花谷中。然而事情往往演变得令人难以捉摸,因为,柳仙儿却看中了沙成山!
    如果沙成山点点头,便是冷泉夫妇二人也不会反对,虽然,沙成山曾经杀死他们的女儿冷若冰!
    现在,柳仙儿拍马当先过了大木桥,“大漠红鹰”戈二成紧跟其后。“沙漠七虎”个个生得威猛绝伦,北方的剽悍与粗扩,在他们身上显露无遗!
    那“飞雁堡”的后边有一段高墙,建筑在断崖上面。低头下望,溪流冲石而过,发出“哗哗”水声,更增添不少气势与恢宏!
    柳仙儿一行九人直进入“飞雁堡”,方才在一片碎石地面上下马。戈二成等见这座“飞雁堡”相当高大,堡内近百名大汉都相继走出来,这些人对柳仙儿都口称三姑娘,而且相当尊敬!
    那柳仙儿进得堡来似乎是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既文静又柔顺,对呼叫她的人都是嫣然一笑的点头招呼!
    就在一座圆顶的大厅前面,柳仙儿站住身子回头看了戈二成一眼,道:“戈二成,你可要听我的!”
    戈二成忙点头,道:“放心,小乖乖,你叫我往东,王八蛋才往西,行了吧?”
    嘴角一牵,露出满意的笑,柳仙儿道:“好吧,你们跟我一起进去!”
    就在这时候,大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少妇,这人正是“七步断魂”冷若水。她见柳仙儿走来,立刻迎上来前,道:“你可回来了,门主正要派人去大漠找你呢!”
    惊异的,柳仙儿道:“有事?”
    点点头,冷若水道:“不错!”
    柳仙儿忙问:“什么事?”
    “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出事了!”
    柳仙儿回头看了戈二成一眼,道:“跟他有关?”
    冷若水摇摇头,道:“我想不会吧!”
    于是,戈二成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大漠红鹰”戈二成忙向冷若水抱拳,道:“戈某给大公主行礼!”
    冷若水笑笑,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们三姑娘,戈大侠,有些地方你可要多多包涵担待了!”
    戈二成呵呵笑看望着柳仙儿道:“这话如果出自柳姑娘之口,我戈二成便乐陶陶了!”
    柳仙儿冷叱道:“戈二成,你住的大漠‘阎王坡’有我们的‘飞雁堡’气派?”
    戈二成忙小心的应道:“当然比此地差远了!”
    柳仙儿又道:“比我们这儿的青山绿水又怎样?”
    戈二成摇头道:“黄沙滚滚,不可同日而语!”
    柳仙儿道:“心里明白就好!你还有什么可以包涵的?跟我过去吧!”
    戈二成变成了柳仙儿的跟班,他真的在柳仙儿身后面亦步亦趋!
    冷若水在大厅上对一个中年壮汉吩咐:“小心侍候贵客,我与三姑娘先进后厅了!”
    那人立刻十分恭敬的请戈二成与拜峰高七人坐在大厅上,苗疆特有的百花茶也捧上来了!
    柳仙儿与冷若水二人穿堂越厅绕到一处石屋外,石屋的厚重木门紧扣着,冷若水低声对柳仙儿道:“稍等片刻,二老正在屋内练那半部‘百窍神功’通脉贯穴!”
    柳仙儿忙低声问道:“真的有用吗?”
    点点头,冷若水道:“不错,药老子的话不错,果然秦百年的这部‘百窍神功秘籍’可以把二老体内剧毒催动起来,只是……”
    柳仙儿一高兴,立刻笑道:“有用就好,月圆之夜他们也就不再翻滚地上哀哀凄号了!”
    冷若水立刻面色一变,道:“这事情表面看起来是不差,然而……唉!”
    柳仙儿忙问道:“怎么了?”
    冷若水叹口气,道:“二老变了,变得十分暴躁,所以我必须先在此提醒你,少时说什么话可得当心了!”
    柳仙儿不解的道:“这又是为什么?”
    冷若水道:“我问他们,却遭到一顿骂。唉,看来他们的变与练功有关!”
    柳仙儿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从何说起?大公主,事情一定不单纯,我们要多方面注意了!”
    点点头,冷若水道:“你回来,我也有个人商量了。你平日甚为二老喜欢,到时候你试着探问吧!”
    二人正在低声细语的说着话,突闻木门“呀”一声打开,只见两条绿色巨蟒从石屋中缓缓爬出来。两条巨蟒并不理会门口的冷若水与柳仙儿,绕上石屋便盘在一棵老树干上!
    如果细看石屋上的树干,一定会发现树干十分光滑,竟是日久天长被巨蟒盘磨光的!
    石屋内传出苍老的声音:“是水儿吗?进来吧!”
    冷若水立刻应道:“爹,仙儿回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正是“毒王”冷泉的,他立刻重重的道:“她人呢?”
    柳仙儿忙回应道:“禀门主,仙儿回来侍候二老了!”
    “毒王”冷泉遂又沉声道:“都进来吧!”
    冷若水与柳仙儿双双进入石屋内!
    这石屋柳仙儿并不陌生,里面的陈设自然与外面的大厅不同!
    只见三面墙边放置着一笼笼的毒蜂,一箱箱的毒蛇与蝎子,那拳般大的毒蟾蜍也在地上静静的不动,梁上丝网如云,一层层的毒蜘蛛结的网泛着灰黄明亮之色!
    这座屋子便是毒王夫妇二人练功之地!
    “毒蜘蛛”柳仙儿一进入石屋,便立刻扑到“毒王”冷泉夫妇二人面前,欢叫道:“门主金安,老夫人金安!”
    拍拍柳仙儿的头,冷泉一声苦笑,道:“你终于还是及时的赶回来了1”
    一惊,柳仙儿道:“如果门主不同意柳仙儿去大漠,我马上把戈二成几个赶走!”
    “毒王”冷泉一瞪眼,道:“不可以!”
    柳仙儿真的迷惆了……猛然间,“毒王”冷泉拉住柳仙儿一手,道:“孩子,老夫对你如何?”
    柳仙儿道:“恩同父母,宠爱有加!”
    冷泉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一再琢磨,只有你才能轻易的完成……”
    怔怔的紧皱双眉,柳仙儿道:“但请门主吩咐,属下戮力而为!”
    猛点着头,“毒王”冷泉道:“真是我的好孩子,算老夫没白疼你一场!”
    一边,愁眉苦脸的冷夫人哀兮兮的道:“我以为这件事不能由她一人去办,怕难以成功啊!”
    柳仙儿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属下身边尚有个‘大漠红鹰’戈二成,他已被属下吊足胃口而唯命是从了,百毒门若用得着他,属下只是一句话,叫他往东便不会……也不敢往西!”
    不料“毒王”冷泉闻言,并不高兴,他重重的看了柳仙儿一眼,道:“老夫以为这项任务人越少越好,柳仙儿,你应该可以胜任愉快的……”
    一旁的冷夫人突然拦住冷泉,不让他说下去。她伸手把柳仙儿拉近身边,慈爱的抚摸着柳仙儿,道:“孩子,你有没有发现我二老已不再用火炉烤火取暖了?”
    点点头,柳仙儿道:“这都是按‘百窍神功’上半部苦练的结果!”
    轻点着头,冷夫人又道:“是的,那确是一部绝妙的秘籍,秦百年也并未骗我们,他履行了他的承诺!”
    柳仙儿立刻笑道:“这一切全是‘二阎王’沙成山逼他的,他不拿出来行吗?”
    面色一寒,“毒王”冷泉重重的道:“别再提沙成山那个混帐东西!”
    猛一惊,柳仙儿道:“沙成山他……他曾杀死二公主与我的三个姐妹,但他……”
    “毒王”冷泉立刻阻止柳仙儿说下去,冷冷的道:“够了,你只要记住这段仇恨就够了!”
    柳仙儿道:“他曾领我们找上凤凰岭,因而也逼出秦百年,老门主不是答应不再记恨了吗?”
    冷夫人道:“彼一时也此一时,孩子,如今的一切全变了!”
    柳仙儿迷惆的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冷夫人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知道。你如果听话,便只有去实行!”
    “毒王”冷泉也道:“不要问为什么,孩子,你能做得到的!”
    柳仙儿实在被弄糊涂了,只得睁着一双妙目眨巴不已。
    她想不到回到“飞雁堡”会遇上这桩怪事情!
    半晌,冷夫人对“毒王”冷泉道:“阿泉,我想起一个办法来了!”
    冷泉侧头望着夫人,道:“说!”
    冷夫人拉紧柳仙儿的手,光景还真怕柳仙儿闻言之后会被吓跑似的,伸手轻拍柳仙儿手臂,道:“我们先替仙儿办喜事,立刻叫她嫁给戈二成,这样一来,姓戈的就不是外人了!”
    柳仙儿大吃一惊,张口结舌!
    “毒王”冷泉哧哧笑着直拍巴掌,道:“好主意,这样一来戈二成就可以帮助仙儿了,如此,成功的希望就更加的大了!”
    柳仙儿低声道:“门主,仙儿实在住不惯大漠……”
    冷夫人极力的道:“你不是说他会听你的话吗?你们结婚以后就住在‘飞雁堡’不是很好?”
    柳仙儿想起沙成山,更想起沙成山的老婆孩子尚没有下落。万一他老婆孩子被人害死,自己立刻帮他报仇,然后再投入沙成山的怀里,那才是件称心如意的事情。此刻若是答应嫁给沙漠来的戈二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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