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血剑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魔豹疑云
    “砰!砰!砰!”
    夜深入静。
    震天动地的锣声在云上村村尾处爆响起来,不一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整条村翻腾起来,睡梦中的人惊醒过来,无论老少男女,拿起放在身旁的刀叉矛箭,涌往锣鸣的方向,“魔豹!”“魔豹出现了!”
    村人早有约定,每家备有铜锣,遇有魔豹来袭,立即鸣锣示警,守望相助,风亦飞同时醒转过来,心中—股热血涌起,竟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屋外火把熊熊,所有人都往村尾的方向走去;虽仍头前欲裂,可是能重新动弹,已是天大的喜悦,他不知这锣声来得合时,救回了他一条小命。只要知道方法,人体内的真气是可以用意志驾御的奇异气流,假设他一直昏迷下去,阴气愈盛,阳气愈退,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这一阵锣声恰好唤醒了他的神志,而魔豹正是他刻骨铭心的事物,使他身体内阳气复回,抵销了阴寒之毒,做成一个暂时的平衡,故能坐起身来。
    房外传来物件跌倒的声音,二哥风亦乐焦急叫道:“袖珍弩在哪里,在哪里?”
    风亦莲叫道:“在那里嘛,看你急成那样子。噢!娘,你不要出去……”
    风亦飞站起身来,一个踉跄又跌倒地上,心中叫道:
    “为什么你这畜牲偏要在这时间来?”
    在火把闪动的光芒下,山野被照得火红一片,村民们持刀提矛,向着村尾的恶兽林涌去,若潮水涌往沙滩。
    村尾住的除了铁隐外,另—家是何寡妇和三个儿子。
    村民赶至时,鸡栏已被撞个稀烂,十多只鸡狼藉地陈尸地上、血迹一直往恶兽林而去。
    众村民面面相嘘。
    何寡妇站出来道:“我们正在睡觉,忽然栏内的鸡乱叫乱跳.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村长李昆道:“有没有见到那条畜牲。”
    何寡妇的大儿子道:“太快了,什么也看不到。”
    以狞猎为生的祈大叔蹲在地上研究泥土上的足迹,沉声道:“看来不太像,不像豹的爪印,可能是野猪来觅食村长李昆凝重地道:“无论如何,也要举行祭豹的仪式,以往三年我们每年都祭豹,独是今年没有。”
    惊惧的村民一齐点头称是。
    次天早上。
    风亦飞来到厅里,只有风大娘一人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风亦飞垂头道:“昨晚……”
    风大娘摇首道:“昨晚怎睡得好,那畜牲一来,便有灾祸了。”
    风亦飞其实只是想为自己昨晚饮醉的事说上几句好话,但风大娘被魔豹重临的威协所困,反而丢淡了他的事。
    风亦飞暗叫侥幸,脚步往大门移去。
    风大娘脸色—沉,喝道:“到哪里去,我还未……”
    风亦飞脚步不停道:“娘,不要想这么多了,我要往城中收钱。”
    风大娘叫之不及,气道:“这孩子,真是。”
    风亦飞还未走到村中的伺堂,远远看到伺堂前的空地聚集了数百村民,一个大祭台搭了起来。台上有位身形修长的儒衣老者,五柳长须,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度,在台中读着祭文。
    风亦飞喜叫道:“噢!慕老师回来了。”
    风玉莲、风亦乐等杂在人群里看热闹,风亦乐旁立了个俏佳人,一见风亦飞,立时招他过去,巧笑倩兮,正是慕农的女儿慕青思。
    两名青年见风亦飞走来,忙迎上道:“小飞,这几天滚到哪里去了。”
    风亦飞见是村中的好友阿海和阿贵,走上道:“干什么?”
    阿贵身材短小精悍,生性乐观,促狭道:“还不是见你失踪多日,以为你死了,所以祭上一祭。”
    风亦飞气结,旋即明白:“哦!早应想到,是祭豹啊!”
    他的脑筋还不太清醒,四肢疼痛,一时省不起昨晚的事。
    阿海气鼓鼓地道:“照我说,应把搭祭台的精力省回,改去猎豹,唉,昨夜我们干足了一晚。”
    阿贵人较细心,细看风亦飞的脸色,惊道:“小飞,你的脸为什么这样难看。”
    阿海也叫了起来,事后聪明地道:“我早看出来了,最好让慕老师绘你看看。”
    风亦飞道:“不!还有很多事干。”
    阿桂道:“病向浅中医,你也不想明年今日我们祭豹般接你吧。”
    风亦飞仍想抗议,绘两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这个病是看定了。
    慕农把完风亦飞左手的脉搏,又探右手,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现出了凝重的神色,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望往外面婆婆的竹林。
    风亦飞知道每逢慕农思索时,都是这样,眼光四处溜览。
    这是慕农的书斋,陈设简雅,墙上接了一把形貌高古的四尺长剑。
    村中的青年间盛传慕农是个退隐山林的武林高手,但却从没有人敢直接向他求证。慕农的儒者风姿,从容淡薄,都使人生出敬畏之心。
    慕农摇了摇头,叹气道:“萧长醉,萧长醉,你知否险些害了一条性命,不过这也好,总算把热毒引发开来,胜比以往潜伏不知。”转过身来道:“亦飞,告诉我,在山间采药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例如服食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风亦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吧,我每天都吃上些花草,试其药性,不过都立时吐出来的,唉!真想不起来,慕老师、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慕农拈须微笑,他每一个动作都风神优美,令人生出孺慕之情。
    慕农道:“你身体内有种奇怪的热毒,在丹田和气海间滞留不消,换了是普通人,早便七孔流血,一命呜呼,可是你的体质非常特别,竟然把这股热毒逐少吸收人体内的精气里,所以热毒潜而不发,当然,假设这热毒窜人心脉,华驼祖师复生亦无法可施,萧长醉给酒你饮,酒性刚烈,引发了热毒,几乎要了你一命。”
    风亦飞吓了一跳,呻吟道:“现在怎办?”
    慕农微笑道:“教你一个呼吸的方法,每晚临睡前和早上起来,都做一次。三天后再来见我。”
    风亦飞性命攸关,连忙点头答应。
    慕农详细说了打坐的姿势,道:“呼吸贵在似有若无,才能不落下乘,留心了,一吸由背脊督脉上顶门,二呼由顶门下任脉……”
    风亦飞闭上眼睛,凝想着体内的气流转动,走遍任、督、带、阳脉、阴脉等奇经八脉,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他不知慕农教他的是道门正宗上乘法门,令他奠下日后的根基。
    慕农道:“记着调息时一定要心息相依,勿忘匆助,坚持正觉,心死神活。”又详细解释一番。他早放下争霸江湖之念,打算不收徒弟、这下为了救人,反而传了风亦飞上乘心法。
    风亦飞离开了慕农书斋,精神奕奕,头痛全消,只走了两个多时辰,便来到川南城,他此来名为收钱,事实上却茫无目的,街上行人如昔,教他哪里去找那盗药青年。
    想到这里,脑筋立时活动起来,他虽本性善良,却绝非愚鲁之人,只是长居深山,缺乏处世经验,这数天接连发生的事,启动了他的灵智,他首先推想,这少年样貌如此俊俏可爱,又顽皮爱玩,定是城中的“著名”人物,人人认得,当然,假设没有人认识这少年,那便代表他只是路过此地。
    当日他在病除轩从风亦飞手上抢去草药,药店的老板和那小伙记,当然认得他是谁,一问便知,风亦飞大为兴奋,忙往病除轩走去。
    冤家路窄.刚转出街角,迎面便见那抢药少年一蹦一跳向他走过来。
    风亦飞看到他的同时,他亦看到风亦飞。
    两人同时一怔。
    风亦飞怪叫一声,向他奔去。
    那少中呆了一呆,尖叫一声,回身便跑。
    风亦飞何等迅捷,眼看追上,忽然迎头有两名大汉闪了出来,恰好拦住去路,非常无礼。
    风亦飞心切追那少年,岂会计较,—侧身想从两人身旁溜过,但那两名大汉亦把身躯移了一移,依然挡着去路。
    青年借这点缓冲时间,转入—道小巷,消失不见。
    风亦飞望向两名大汉,他们脸上接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冷地望着他。在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大汉围了上来。
    风亦飞冷静一看形势,每个去路都给人封锁起来,独在左侧留下了一处空隙,若非自己临危不乱,也不易察觉。
    他按撩着逃生的喜悦,作了个向右侧冲刺的假身。
    众大汉低叱一声,一齐动作。
    风亦飞倏地改变方向,闪电般从空隙处一冲而去,逸出重围,恰好见到眼前有条横巷,风亦飞毫不犹豫,奔了进去.估量以自己纵跃如飞的身手,对方怎也追不上自己。
    狂奔了不到小半刻钟,巷子到了尽头,原来是个死胡同,刚要越墙而去,异变已起。
    十多名大汉同时在两面墙边现身出来,把四周上下围个密不通气,来个瓮中捉鳖。
    风亦飞立时明白,刚力大汉在街上围迫他时,是故意露出空隙,让他从一个陷阱逃往另一个陷阱,这其实很难怪他,因为到底缺乏江湖经验。
    风亦飞一咬牙,从那急就章的原始剑鞘中,抽出长剑,向来路冲去。
    众大汉知他的剑锋利,纷纷抽出武器,一时杀气腾腾。
    一名矮壮大汉跃下墙来,手持铁铸短棍,迅速迫近,慕地击出。
    风亦飞—剑劈击,正中棍头,他虽从未习武,可是资质过人,整天在山中与猴儿嬉戏,什么招数末见过,兼之吸收体内热毒,自然而然化为体内精气,已到达了武林人梦寐以求军进先天真气的初步阶段,所以剑劲自然有力。
    剑棍相交,火花进现。
    持棍大汉武功高明,怒喝一声,变招攻来,刹那间连续十八击。
    风亦飞连挡他十八下,去势完全被阻,退回死角内。
    持棍大汉并不迫近,把铁棍拿视察,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他的棍以上佳钢粹粹炼而成,现在居然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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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儒一偷
    萧长醉刚关了长醉居的门,轻轻松松吸着烟嘴。
    一个一个的烟圈,勾起了无数往日的回忆,有些令人伤神。—些令人惋惜。
    难道人生就是—连串的愧悔和怨恨。
    萧长醉蓦地面色—沉,低喝道:“谁?”脚步声音似有如无,笔直向他的长醉居走来。
    —条修长的人影,穿窗而人。
    萧长醉神情—动道:“今天刮什么风,居然把号称江湖第一才子的‘蕉雨剑’慕农刮了来。”
    慕农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就像来此参加琴棋雅集,以文会友,外表—点看不出事情的紧急。
    萧长醉见他那副稳操胜券、超然洒脱的神态就有气,脸色一沉再沉道:“有屁快放!”
    慕农看看四周,淡淡道:“我俩这些来年比邻而居,可是在下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个情形假设能在二十年前告诉认识我们的人,—定笑掉了牙,任谁也不会信情胜兄弟的焦雨剑慕农和‘夜盗千家’萧长醉,竟会成为陌路人,比邻若天涯。”
    萧长醉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缅怀着往日两人快意江湖的日子道:“那时我们共创阴阳壁合大法,一刚—柔,两个时辰横扫了‘浪子荡’那班为非作歹的水贼。”失去了心芙,现在还来干什么?”
    慕农长叹一声、内中含有复杂之极的感情,包括了友情爱情错综难言的恩怨。
    萧长醉脸上一阵火热,喝道:“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这些年他心底下其实很和曾是挚友的慕农见上—见,甚至在此开了长醉居,亦是潜意识中想找个能知道慕农讯息的处所.这种行为难以解释,尽管当事人也为自己这样做苦恼,慕农知他武功专走刚猛路子,性情偏向火热,从容道:
    “我今次有事而来,希望你抛开人世间的恩怨,仗义出手,凭我们阴阳壁合大法,或者仍有一线希望。”
    萧长醉瞅他一眼,晒道:“想不到你这事事不上心的老家伙,也有关心人的时刻,不用说也是铁隐出了事,变不成把戏你看了。”
    慕农修养极佳,不理他的冷嘲热讽道:“棍据现场的痕迹、出手者九成是‘魔尊’欧阳逆天,铁隐也非弱者,他的‘火焰七击’江湖上可以照单全收的人屈指可数。”
    萧长醉听到欧阳逆天的名,眉头一皱,旋又泛起强硬的神色,道:“你我间早已恩清义绝,两不相干。我在这里清闲快活,只希望能这样直待到两脚一伸的时刻,慕才子请回吧。”
    慕农想不到萧长醉怨恨如此之深,喟然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希望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代我负起照顾青思之责,就算看在心芙脸上好了。”一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穿窗去了。
    萧长醉跳了起来,向着慕农的方向高叫道:“见你的大头鬼,青思是你两人的,关我萧长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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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青思把手中的女红放在一旁,绣了这好—阵子,人也累了,慕农的房早吹熄了灯,上床就被。刚才回来后,慕农便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这并不似他的习惯,慕农惯了夜眠.有时清早起来,慕农仍在俯首低回,沉浸在思潮意海里。
    屋外响起急剧的犬吠声。
    慕青思心中一凛,想起了那出没无常的魔豹。
    “咯!咯!咯!”
    敲门声响。
    慕青思奇怪地站了起来,望了望慕农卧室,一点动静也没有,惟有来到门旁叫道:
    “谁?”
    外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把苍老声音道:“慕农在吗?”
    慕青思更是奇怪,远远近近的人无不尊称自己父亲为慕老师,这样直呼其名,还是第—
    次耳闻,极为刺耳,不过对方还算语调温和,何况又是老人,把门拉了开来。
    萧长醉站在门外。
    慕青思也曾路经长醉居,只是从未有接触的机会,想了想,才把他认了出来,轻叫道:
    “不是萧老先生吗?找家父有何贵于?”
    萧长醉望着眼前清丽的少女,想起了第—次见到她母亲心芙的情形,那是一个下着柔柔露雨的春天,就在西湖之畔.心芙泛舟湖中,那美景历历在目。
    慕青思给他深而专注的眼看得—阵心悸,不自然地道:“老先生,家父入睡了,你……”
    萧长醉霍然醒来道:“是急事,你去唤醒那老家伙!
    噢!不!你醒他吧。”
    慕青思见他古古怪怪,犹豫起来,又奇怪父亲为何还没有起来,因为他的听觉最是灵敏。
    萧长醉道:“这关乎人命生死,你进屋看看吧!”
    慕青思焦急不忘礼数,福—福道:“老先生先入来坐坐.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往慕农卧室走去。
    萧长醉见她连温柔体贴也学足乃母,更是感溉,暗付这么可人的女儿,为何不是我和心芙的,偏是那自命才子的老家伙的。
    慕青思惊呼一声,站在门旁,别过来的脸一片苍白。
    萧长醉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跺足道:“去找死也不用这么心急。
    风亦飞和阿海两人找遍了整个山头,村前村后,找不到阿贵一丝一毫的踪影,垂头丧气回到风亦飞的屋外。
    村中的车更打响了两下。
    夜深了。
    风亦飞恼怒道:“这家伙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盐场那批人我可以应付,他还怕什么,而且没有不可解的仇怨。”
    阿海道:“我也想不明,今早他来向我说了些奇怪话儿,说什么要我照顾他家人,转个身就不见了他。”
    风亦飞待要再说,—把破锣级的声音在身后的柴房响起道:“什么见了不见了,刚巧梦到周公的女儿。正向她求婚时,绘你们吵醒了,这个账怎么算,起码也应让我知道她是否答应嫁我。”
    风亦飞一看,原来是那流浪客田仲谋,心想这人倒怪,白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晚上却大摸大样入住柴房,就像在客店留下了房间一样,令人气结。
    阿海和他混得相当熟了,骂道:“只知挂着人家的女儿,阿贵失踪了。”
    田仲谋道:“他失踪倒没有问题,最怕是给人找上了。”
    风亦飞估不到这疯疯颠颠的人说起话来有纹有路,奇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田仲谋作了个无所不晓的自负表情,夸张地道:“只要我在那一处,那—处方圆百里内休想有—件事能瞒过我。”
    阿海道:“希望你是真人不露相,内里的本事比你的外表要好.而且最少要好十来二十倍才济事。”
    风亦飞给田仲谋—轮打岔,轻松了—点,问道:“告诉我,田真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田仲说道,“把阿贵找出来。”
    两人气得—齐大骂起来,这个答案路人皆晓,问题是如何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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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农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园内移动,—遇有巡逻的人立时闪进林木间,他是走惯江湖的大行家,—看皇府的院落房舍分布、便约略估计出哪处是皇爷朱胜北的居所,哪处是内院.哪处是下人注的地方。
    最后他认定了—幢毫不起眼的建筑物,除了房子的结构特别坚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个窗户也没为,只有几个气窗,半尺高两尺长—最适合囚人,另一个有力的原因、是守卫巡至该房子附近时,总是特别留心细察,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农刘计算了距离离时间、闪出藏身的树丛,穿进了建筑物外围的廊道里、刚巧有两名守卫转了出来,慕农手—动,光点满天。两名守卫—声不吭倒了下来,在眨眼间的工夫里,慕农拔剑出剑、刺中对方穴道,比人的眼睛还快。
    藤农抓着欲跌地上的两名守卫,轻放一旁,绝不犹豫地掠到房子的大门前。
    大门紧锁。
    慕农—剑劈下,剑锁相触、却发出毫不清脆的—下沉响.原来他用了巧劲,力道蓄柔而不猛,却贯满了真力,锁应剑断开。
    慕农闪身进入。登时—呆,内中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唯是床倚桌—应俱全,被铺像是刚有人睡卧过的模样。
    慕农一摸睡床,犹有余温,叫声不好,身子向后猛退,穿出屋外。
    灯火下的院落里,花丛内一人背着他悠然而立,宽阔的肩膀,沉凝的气势,有若一块风浪不能摇其中分的海中参天巨岩。
    慕农淡谈道:“欧阳逆天。。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高鼻深目,冷酷无情,正是魔道百年来最厉害的人物欧阳逆天。
    欧阳逆天面无表情阴沉地道:“阁下如此身手,当非寂寂无名之辈,贵友已给本人移至秘处,若阁下能自断双手,欧阳某破例让你见上他一脸。才取尔之命。”
    慕农潇洒一笑,他虽年过五十,但保养得非常之好,丰神气度无懈可击,欧阳逆天这样恶言相向,他仍是谈定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欧阳逆天一阵长笑,道:“好!欧阳某连遇高人,可解寂寞。动手吧。”
    慕农一声低吟,手中剑先洒出一片银点,踞着银点摹地扩大,旋风般向欧阳逆天卷去。
    欧阳逆天低叱一声,抢入剑雨里,合指成锋,连劈十下。
    慕农剑雨散乱,脚步连移,行云流水般向后退去,剑雨收聚变成一圈光晕,护在胸前,欧阳逆天眼力高明,以掌作剑,每一下都重击在慕农剑上,如千斤重锤,他的动作看似简单笨拙,实已晋人以简胜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慕农立时被迫改攻为守。
    他的蕉雨剑法乃—夜听雨打芭蕉,有悟而成,善攻不善守.这下给欧阳逆天一上来正中要害,立时缚手缚脚,使不出平日的七成劝夫。
    欧阳逆天再喝一声,左手作刀,右手作剑,左手的刀使出一套大开大国的刀法,凌厉惨烈;右手的剑却是细致人微,妙着纷呈,这两种极端不合的风格,汇流成无可抗拒的攻势,一波—波向慕农涌去。
    慕农虽陷于必败之局,可是依然潇洒飘逸,姿势悦目,这是他剑法的特点,即管给人杀死,动作依然优美动人。
    慕农突然向后飘退,落地连退数步,脸上抹上—片苍白,嘴角渗出血丝。
    欧阳逆天沉声道:“不傀高手,居然能化去必杀—击,假若本人没有看错眼,阁下当是二十年前与‘夜盗千家’萧长醉并称为‘一儒一偷’的蕉雨剑慕农。”
    慕农运功内视,知道伤势不轻,可是欧阳逆天的杀气紧锁着他,欲罢不能,逃走无门。
    欧阳逆天开始移动,缓缓迫来,他每一步都大有讲究。
    封死了慕农的逃路。慕农放开伤势,强提一口气.长剑贯满真气,阵阵低鸣。
    这一战到了生死立决的时刻。
    欧阳逆天脚踏草地,发出“赫赫”的声音,慕农感到对方每一脚踏上地上时,大地都似乎动摇了一下,知道自己精神已为对方魔功所摄,幻象层出不穷,连忙凝神聚志.准备死前一下石破天惊的反击。
    欧阳逆天口中发出奇怪的轻叫,落到慕农耳中,变成了风吹雨打,心头登时泛起了江湖风雨飘摇的落寞感觉,神志一松,堕入对方魔功大法里。
    欧阳逆天全力运展魔功,紧摄对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对方喜怒惊怖等六欲七情,再乘虚而进,他眼光锐利。
    看穿慕农对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对风风雨雨特多感触。
    以魔境幻声化出风雨之景,果然令对方心神微分,当下低啸一声,一拳击出,直取对方心窝。
    慕农败势已成,悲啸一声,迎着对方—剑攻去。
    拳风呼呼,慕农像在狂风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风而行的人,全身衣衫腊腊向后飘飞,可见欧阳逆天一拳之威。
    叱喝起身右侧,一个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抢到慕农身侧,与他同时出手,慕农也是奇怪,见那人抢出,立时化功为守,全力为来人掩护,好让对方将一支烟杆发挥致尽。
    要知大凡高手对垒,到了难分难解时,绝不容第三者插入,这人却像和慕农配合了千百次,一上来就天衣无缝。
    三条人影乍合倏分。
    慕农踉跄后退,鲜血狂喷,另—人较好—点只退了五步、一把扶着了慕农。呼一声越过高墙,转瞬没进黑影里。
    欧阳逆天也退后了半步,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如是者三次,张口吐出—口痰血。本来给他以深厚魔功强行压着,但到此等关键,内伤进发出来,这一战使他立下入关修炼的决心。誓耍放下—切,先除去内患。他的逆天不败神功尚差少许才能到达入水不死、入火不浸的境界,借这次疗伤机会,或者能—举两得,更上一层楼。
    欧阳逆天站了—会,脸上现出—个坚决的神情,这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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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亦飞、田仲谋和阿海三个人找了—整夜,阿贵仍是影踪全无。
    三人从山上走下来,经过恶兽林,风办飞站在—棵特别高大的树旁,指着树上道:“你看到树上垂下的藤吗?”
    田仲谋眯眼看了—会,道:“当我是盲的吗?当然看……看,整蛊我吗?什么也没有。”
    风亦飞笑道:“因为那些藤是我们用同样的树皮搓结而成,又给我巧妙地缠在树身上,所以不留心极难发觉。”
    田仲谋恍然道:“是的!看到了,看到又怎样?”
    风亦飞道:“这恶兽林布满了我设下的陷阱法宝,像这株恶兽林内最大的树,我们戏称为逃命树,因为—拉树藤,即可跃往远方,包保来人追之不及。”
    田促谋搔头道;“是否我蠢了—点,你告诉我这些事,究竟和阿贵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风亦飞道:“阿贵若是逃避敌人,—是远走高飞,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小!”
    阿海插人道:“其次是躲在附近,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恶兽林,他一定是在这里。”
    田仲谋哦了一声,以另眼相看的目光望着风亦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看来你有足够资格当我徒弟。”
    阿海皱眉道:“这恶兽林方圆足有二十多里,你布下的陷阱又多。叫我们怎么找?”
    风亦飞道:“只要知道大约地点,一切好办。”
    田仲谋神情—动道:“咦!”似乎有人唤你的名字。
    风亦飞留神一看,风中果然隐约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是个男子。奇怪地望了田仲谋—眼,心想此人的耳朵居然比自己还灵。
    阿海茫然道:“什么也听不见。”
    风亦飞道:“不理是谁,先去看一看。”
    三个人急步出林,风亦乐手持盲公竹,向他们走来,大声叫着风亦飞。
    风亦飞走前道,“叫你不要走来恶兽林这端了,遇上了魔豹怎办?”
    风亦乐欣然拉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弩弓和两支袖珍箭,自负地道:“养兵千日,用在—时,只要箭射出的那—眨眼功夫,保证你冬天有豹皮作床盖。”
    阿海道:“射中就是,射不中就轮到魔豹他老人家有人皮做床铺了。”
    风亦飞插人道:“找得我这么急干什么?”
    风亦乐道:“不是我找你、是青思找你,看来有点事、唉!其实她也可以向我说。”
    阿海道:“难怪这般落力,原来……嘻嘻嘻……”
    田仲谍倒正经起来道:“不要废话了,正事要紧。”
    风亦飞脸色微变、想到是慕农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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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农盘膝床上。脸上血色全无。
    慕青思忧虑地看着父亲,一对美眸泪光盈盈。
    风亦飞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慕青思拭去欲滴未滴的泪水,道:“今早长醉居的萧老先生把阿爹扶回来,阿爹以金针自疗后,一直打坐到现在,眼也未张开过。”
    风亦飞惊道:“原来他要找的朋友就是萧老头,现在他到哪里去了?”
    慕青思道:“我看他亦有点不妥当,说要回去喝用龙尾根浸的补酒。临走前他告诉我,最好能找些人参来给他吃。”
    风亦飞道:“这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往病除轩,陈老板很尊重我。”
    慕青思不明白地道:“你在说什么?”
    风亦飞心中怜惜,一向以来他都当慕青思有若亲妹,目下慕农伤成这个样子,保护她的责任,自然来到自己肩上.他拍拍心口道:“我现在去买参,午后回来,小心照顾慕老师了。”
    慕青思感激道:“你也小心点。”
    来到城中,刚好是辰时中。
    为免节外生枝,他故意绕了个大圈,避开了大街,才走到病除轩处。
    风亦飞步进轩来,把手上一箩制好了的草药放在柜面上,道:“陈老板,交药来了。”
    陈老板一见他来,面容一喜,瞅个机会向那小伙记打个眼色,小伙记立即从铺后溜了出去。
    风亦飞道:“看看值多少钱。”
    陈老板慢条斯理,道:“你将药丸放在右面那个盘子上,给我数一数共有多少粒。”
    风亦飞奇道:“往日你不是整箩去秤吗?娘说你秤后扣掉了竹箩的重量就成了。”
    陈老板窒了一窒道:“这是往日的事了,今日开始新规定。”
    风亦飞无奈,唯有照办,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才完成了这艰辛的任务,道:“共是三百六十八粒,有三粒碎了。”
    陈老板道:“等一等。”
    风亦飞心急买参回去给慕农,可是又不敢开罪眼前这米饭班主,唯有秉承猎人的优良传统,冷静地等待。好一会陈老板回转来,忙这忙那,风亦飞忍不住道:
    “老板,可以先给我处理吗?我赶时间啊!”
    陈老板干咳数声,掩饰心中的不安,拿起算盘,劈劈啪啪计起数来,算极也不完。
    风亦飞心想,三百多粒药丸要算这么久吗,少爷我手指未竖起已数完,心中奇怪。
    这时小伙计从铺前溜了进来,向陈老板打个眼色,陈老板脸容一松道:“总共是一两八钱二十四分。”
    风亦飞愕然道:“这些钱可以换多少人参?”
    陈老扳道:“参分上中下三等,你要的是哪一等。”
    风亦飞心知不妙,硬着头皮道:“上等的怎么价钱?”
    陈老板道:“每两是四两四钱。”
    风亦飞倒抽一口凉气,自己倾尽身家,只换来那几钱人参,枉自己在慕青思面前夸下海口,苦恼地道:“上次我拿来的药比今次还少,你却给了我六两银,为何……”
    一把清脆的女声插入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
    风亦飞眼前一亮,那位女扮男装的抢药少女,回复女儿身分,姻娜修长的身形,一袭湖水蓝的丝质紧身衣,显得英气勃勃,无限抚媚,体态动人,如花的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一反往日两人对阵时的神气。
    风亦飞人虽贪玩,却绝不记仇,愕然道:“你……你是……”
    那小伙记伸头到两人中间道:“唐小姐是陈老板的老板,这条街有一半的铺也是她父亲唐老爷的。”
    风亦飞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你们肯给钱我。”跟着望向唐小姐道:“好了,今次要怎样?”心想这次事无善了,上次把她吊了上树,扬长而去,今次还不给她有冤报冤。
    唐小姐俏脸绽出一个动人笑容道:“上次人家也没有怎样,还不是给你那样了。”
    陈老板和小伙计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什么是“这样那样”。
    风亦飞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既然做了出来,那时又不知她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少女,惟有道:“这件事大家都有吃亏的地方,算扯平好了。”
    唐小姐乌灵灵的眼睛转了几个圈,溜向陈老板道:“陈伯,将店中最好的人参全拿出来。”
    陈老板呆了一呆、伙计兴奋地跳起道:“让我去!”
    风亦飞脸色—变,这个误会可大了,自己即管街头卖艺赚钱三个月,怕也买不起几两人参,不知怎的,当唐小姐美目向他扫来时,每次都不由心头一热,所以更不愿在她脸前丢人,作个礼呐呐道:“我……对不起,刚才只是顺口问个价钱……不……”
    唐小组扑哧一笑,看穿了他的心事道:“不用怕,这些人参都是特价货。”
    她笑起来如鲜花盛放,看得风亦飞傻了眼,只觉生平所见虽美景无数,可是比起眼前都大为逊色,—时忘了答话。
    小伙计棒着一大札参从铺后出来,看去最少有三四斤。
    唐小姐娇声道:“这位公子全买下了。”
    风亦飞什么也给人唤过,例如“飞儿”“小飞”‘阿飞”‘小兄弟”,却从未给人尊称为公子,尤其出自这么—位千娇百媚的少女口中,心中一阵奇怪难言的温暖,呆了半晌才省起自己哪有钱买参,脸子攸关,吓得跳起来道:“噢!
    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往轩外冲去,脸上火辣辣一片。
    出到轩外,松了一口气,脚步声从后传来、风亦飞回头一看,唐小姐满脸娇嗔从后追上,拿着那一大包人参,娇呼道:“你怎么了!”把人参一把塞进他怀里。
    风亦飞自然双手推去,恰好按在她纤纤玉手上,肌肤相触。
    两人同时一震,唐小姐垂下头来,风亦飞比她略高半头,刚好看到她嫩滑雪白的后颈红粉花飞。
    唐小姐缩手退后,抬头深望他一眼,跟着低头浅笑,转身一溜烟跑了,她的声音远远飘送回来道:“这就当作当日让你惹上麻烦的赔偿吧。”
    风亦飞知道她说的是当日追她时,为了救老妇惹上了皇府高手的事.其时她在旁目睹—
    切,叹了—口气,人世间机缘巧合,若非遇到她,一切事情可能不是循这个方向发展了!宋别离也不会命丧于此,铁隐安然在工场内铸剑,慕农亦不用吃手上的参。
    世事真的有个“如果”吗?
    这几天的事情,令这特别的青年思想上生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思索一些人生的问题。
    回到慕农家时,慕农精神回复了大半,只是仍有点衰弱。
    慕青思毫无怀疑接过几斤上等人参,便拿去弄给父亲喝。
    慕农深深望了风亦飞数眼、神情—动道:“亦飞,伸出左腕来。”三棍指头搭在他左腕处,一边问他这几天练功的情形,问得非常详细,沉吟一会后道:“你的进步令人昨舌,就像是一个穷人,忽然间发现了自己是大富翁,而我就是教这大富翁用钱的人,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知你究竟服了什么奇珍异果,致有此奇遇,唉!不过仍是可惜。”
    风亦飞道:“可借什么?”
    慕农道:“你体内的热毒,虽经我指引,化去了大半,变成体内的真气,可是核心处仍是郁结难解,将来恐怕造成祸害,其次……”
    风亦飞问道:“慕老师,说吧!我是生活在山林里,观察万物的起始生灭,发现了凡物必有生死,就像春去夏来,秋尽冬临,这是天地之理,所以我对生生死死并不放在心上,你即管说吧。”
    慕农听得脸容一动,道:“好!难得你有这种体会。”沉吟了一会,才找到了说话道:
    “我和萧长醉两人,昔日……
    唉!都是不提那些旧事了,总之我们曾合创了一套名为‘阴阳壁合大法’的武功,对敌时不但能威力倍增,尤其是内中包藏了一今大秘密,这完全是意外的产品,是创造这大法时没有想到的。
    “这大法不但可以对外,还可对内,只要配合得宜,能把一个人脱胎换骨,变成不世高手,只是有个条件,就是这人必须‘火通奇经八脉’。”
    风亦飞奇道:“什么是火通?”
    慕农道:“这是上乘先天气功和下乘后天气功的分别了,一般武林高手,即管开宗立派,内功深厚,真气在体内自动流转,随心所欲,也只是‘气通’的境界。但真正晋人宗师境界的高手,修的是上乘先天真气,流转体内的除气外还有一种奇异的‘真火’……这火和气之别,决定了先天和后天的高低,真是差之毫里,谬以千里,尽管以我和萧长醉等自命不凡,但离先天真气的境地仍是可望不可即,你虽是初习气功,可是已奇怪地具有先天真气的底子,但要说到火通奇经八脉,不知要待到何时,所以这是第二可惜,否则,欧阳逆天也会头痛上一会。”
    两人又再说了几句,风亦飞才告辞离去,心中接着阿员,不期然来到阿贵家处,阿桂妹正服侍贵妈吃药,原来她忆子致心血郁结,病倒床上。
    风亦飞心中一热,往恶兽林奔去,人到林里,高声叫道:‘‘阿贵!阿贵!快出来,你娘病倒了。”一边走,一边叫,直至力竭声嘶,才坐了下来。
    山林里宁静如常。一些动静也没有。
    风亦飞心下沮丧,站起身来往林外走去。
    他往山下走时,阿贵从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想叫风亦飞,又叫不出声来,眼泪在眼角滴下来,最后一咬牙,向风亦飞身影隐没处追去。
    还差一点走出恶兽林时,阿贵摹然全身一震,回头急走,原来路边有两名大汉闯了出来。
    阿贵心想只要逃进林里,休想抓得到我,忽尔眼前一花,竟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阿贵骇然后退,喉咙已给人捏着.阿贵心中一阵绝望,死命狂叫,声音一发即消,跟着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风亦飞摹地停下来,他自习内功后,耳目一天比—天灵,捕捉到阿贵临死前的短促叫喊。
    风亦飞往回急奔,升起不祥的预感,刚扑入林,阿责仆倒路旁。
    风亦飞悲呼一声,扑了上去,他不知若非他来得快,那批凶人不及毁尸灭迹逃去的话,阿贵恐怕连尸骨也不存风亦飞一把抱起阿贵,后者在弥留之际,口唇颤动,像有话要告诉他。
    风亦飞悲愤万千,将耳朵贴上去。
    “盐……盐……”
    头一侧,一个纯良的青年就此含恨死去。
    风亦飞抬头望上天上,蓝天白云,世界仍是那样美好,可是人世间却尽是这等弱肉强食的不平事。
    风亦飞抱起阿贵尸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往村中走去。
    他知道他和以前已不向了,以往他只想捕猎魔豹,由今天开始,他要向所有恶势力宣战。
    帅可夺也,志不可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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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奇谋妙计
    圆月高挂天上,色光洒下,把大地披上—片金黄的幻裳。
    风亦飞挨坐在柴房的门旁,—股深沉的悲哀,侵蚀着他的心灵,他并不只是为好朋友的死亡忧伤,而更是为生和死间的界限而愁思。
    从没有这么接近死亡。
    宋别离的死,虽令他悲愤,但宋别离始终是个隔离得很远的形象,而且他的死是浪漫的,死只是武道上自然而然的—个归宿。
    阿贵的死却是凄惨无伦,一个锐意求生的人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阿贵家人的悲泣,毒蛇般咬着他的心。
    生命究竟是什么?
    卧在禾草上田仲谋道:“不要想了,空想何益?”
    风亦飞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事、非杀他不可?”
    田仲谋舒—口气道:“正如阿贵死前说的,是‘盐’。”
    风亦飞洒道:“盐算是什么?就算阿贵偷了他们的盐,或犯了错,亦罪不至死,而且我相信阿贵不会做这种事,我太明白他了。
    田仲谋不能置信地道:“你是扮无知还是真的无知,这处是近海的产盐区。盐脚踩即是,当然没有人会放在心上,但若是运回内陆缺盐的地方,盐便像黄金那般珍贵。”
    风亦飞一怔道:“你指是偷运私盐,那是杀头的大罪。”
    田仲谋叹道:“只要有利可图,谁理得杀头,而且川南城这帮偷运私盐的人,势力四通八达,当今皇上也忌他们三分。”
    风亦飞道:“刚听你说话有纹有路,不一会又胡言乱语了.皇帝老儿说要杀谁,谁的头颅还可保在颈上。”
    田仲谋摇头道:“无知少年毕竟不像我这有知成年,皇上要杀个寻常官儿,当然像吐痰般那么简单,可是当这牵涉到拥兵自重、势力与日俱增的皇弟朱胜北时,问题就不是那样简单了。”
    风亦飞呆了一呆,想不到这件事绕了一个圈,还是回到未胜北身上,道:“朱胜北充其量只是川南一郡之力,与拥有天下四十九郡的皇上,不啻卵与石之比。”
    田仲谋道:“事情岂会如此简单,皇帝名义上虽是天下之主.可是四方侯王各拥重兵,假设皇上在毫无实据下,贸然向朱胜北施兵,一定弄致天下人人自危,以为皇帝铲除异己,人心离散,这个皇帝哪还做得成,朱胜北正是看中此点,一方面勾结其他藩主,另一方面,从私盐中获得厚利,作为扩军军费,一天皇上没有真凭实据,一天也拿他没法。”
    风亦飞恍然道:“我明白了,只要有任何人发觉他私盐的秘密,他定要杀人灭口,阿贵,你死得真惨。”
    田仲谋道:“铁隐被欧阳逆天掳去,若是不出我所料,亦应是与朱胜北密谋造成有关,否则以欧阳逆天的地位,哪会和他于些漠不相干的事,而欧阳逆天肯为未胜北做事,亦一定是打得天下后于他大有好处,否则谁请得这魔头动。”
    风亦飞奇怪地望他一眼,好像现在才发觉这个人,道:
    “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识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来这里于什么?”
    田仲谋避过他的眼光,正要堆砌辞藻,风玉莲的声音从屋外传入道:“田先生!田先生!”
    风亦飞大奇,大姐来这里干啥,探头门外,刚好和捧着一大碗汤的风玉莲打了个照面。
    风玉莲想不到三弟在这里,立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不知将汤收在哪里才好。
    风亦飞望望风玉莲,又望望老脸微红的田仲谋,恍然大悟道:“噢!噢!我有事失陪一会。”
    微笑去了。
    在一连串挫拆和痛苦后,终于有了点令人温馨的乐事,人便是靠这一点点支持着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风亦飞一起床往慕农处跑,路经词堂时,那处聚了一大群村人,向着贴通告的地方指指点点,人人神色凝重,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村民大多字也不认得一个,慕青思给推了出来,和大家解说通告的内容。
    何寡妇道:“无论多少钱,我的地也不卖的了,想我何家自十八代迁居此地,我怎可负起放弃祖业的罪名。”
    村长李昆道:“我们的祖宗山坟全在这里,人可以搬,但入士为安,坟怎可以动!”
    另有人道:“现在时世不好,很多地方都闹灾劫,反而云上村太平安静,有那两个臭钱,便可以怎样便怎样吗?
    魔豹杀了这么多人,我们也不肯走。”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要坚守祖业。
    风亦飞大奇,把看热闹的阿海拉在一旁道:“什么一回事?”
    阿海道:“今早官府有人入村贴榜,说大财主唐登荣愿以高价收购云上村二十多方里屋地和田地,想不到我们的地方一下子值起钱来。”
    风亦飞问道:“收购村地来于什么?”
    阿海耸耸肩胛,作了个谁知道的表示。
    风亦飞大感不妥,隐隐感到有个大阴谋在背后,偏又无法理出一个清楚轮廓,非常苦恼。
    那边慕青思向村人解说完毕,完成了责任,记挂着尚在养伤的父亲,急步走回家去,刚转入了通往家门的小道,前路给人拦着,慕青思讶然抬起俏脸,只见—个高大的青年男子,站在路心,完全没有丝毫让道的意思。
    那男于脸目非常俊朗,气魄不凡。一对漆黑的虎目精神十足。锐利地盯着她的俏脸,使她的芳心不由朴朴狂跳起来。
    男子眼中射出欣赏的神色,微笑道:“人说十步之内,岂无芳草,今日才知此言非虚。”
    慕青思见对方谈吐文雅,以方草暗赞自己,心下稍安,自阿贵惨死后,村内杯弓蛇影,人人自危,当然大部分人也以为是魔豹现身作崇,虽然不能解释魔豹怎能学晓捏碎人的喉骨。
    慕青思低头想从对方身侧走过,岂知对方向旁—移,又拦着去路。
    慕青思娇嗔道:“看公子谈吐成文,请尊重—点,这样公然拦截妇女,只是强徒行径。”
    男予仰天—叹道:“声如空山鸟语,音若仙境天籁,想我朱君宇走遍天下。何曾得闻此清美之音,在下冒昧至此实情切心焦之过,只要姑娘赐告芳名,家住何处,异日自当负荆请罪,任凭姑娘处置。”
    慕青思见他言谈高雅,不落俗流,配上他单刀直入的追求方式,构成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正不如如何是好之处,身后足音传来,跟着是风亦飞的声音道:“青思,什么事?”
    慕青思遇着了救星,—缩退至风办飞的背后。
    朱君字眼中寒光一动,看了风亦飞一遍,淡谈笑道:
    “朋友来得真不是时候,看你神态气度,也会上两下子。想不到区区—个山村,居然不乏奇人异士,奇怪奇怪。”
    风办飞道:“你是谁?”
    朱君宇傲然一笑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转身便去,虎步龙行,颇具王者之姿。
    风亦飞也为对方神采所摄,望向慕青思,她正望着那远去的男子,眼中现出茫然的神色,大不是味道,道:“青思,你先回家,我要去找一趟萧老头,想个营救铁大叔的方法,没有事不要随便出外了。”
    慕青思感到风亦飞的语气中隐含责备之意,头一低、应了声是,莲步姗姗去了。
    风亦飞叹了一口气,往长醉居的方向走去,—路走,—路双手作出各种动作,自从萧长醉把他的烟杆十三手的精粹传他后,几乎在梦中也在练习。
    这十三手概括了动作的精华,融会贯通后,不但可以用在拳掌方面,还可以运用在剑术方面,由此可见萧长醉确是个武学奇人。
    走着走着,迎面射来黑忽忽的一团事物,风亦飞伸手—接,原来是—张纸包着一样东西。
    风亦飞冲前一看,四面尽是丛林高树。哪还看到人。
    这是最惯常的江湖传讯技俩,风亦飞打开纸—看,原来纸内的是条锁匙。再看清楚,全身一震,又惊又喜。
    纸上画了一幅皇府的地图,其中用红线圈起了花园内的一个假石山,旁边注明了囚禁铁隐的地方。
    另有两行字写道:“欧阳逆天昨日入关修炼,若要救人.勿失良机。。
    地图非常详尽,连王府内的哨岗也列了出来。
    风亦飞仰天一阵长笑,只觉多天来,以这刻最为畅快。
    ************************************
    在皇爷的书房,聚集了府内最高级的领导人物,除了皇爷朱胜北,还有王子朱君宇、扬武、戴虎、知府莫心言和铁隐的师弟神仙手宗丹,但欧阳逆天却缺席。
    朱胜北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的霸业鸿图,到了前所未有令人振奋的时刻,一方面,我们请来了当今无敌高手欧阳逆天宗主,声威大振,其次,今次君宇上京,亦大有收获,联结了几个有实力的人,只要一举义旗,他们便会伺机而起,里应外合下,哪愁天下不是我等囊中之物。”他说话清楚有力,不傀领导群雄的人才。
    众人点头称是,神情大为兴奋。
    朱胜北自信地一笑道:“另一个有利因素,则完全是机缘巧合而来,可见天命所定,推也推不了。”又是一阵长笑。
    宗丹脸上划过—丝不自然的神色,显然知道朱胜北所说的话,与他有关。
    朱胜北道:“宗老师从他师兄所铸的一把剑上,追出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不如由宗老师说比较妥当。”
    宗丹漠然道:“敝门历代相传,说有一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奇异物质,埋地十万年后,通体变成乌黑而泛点点金光。
    时间只有百年,便会转为平凡的黑石,凡能在这百年期内。
    采这种异物‘乌金’,配以适当的铸炼秘术,能炼成有生命和有灵性的宝剑,即管次一级的,也成无坚不摧的利器众人恍然,这才明白当天夜宴时,宗丹说的奇怪说话。
    宗丹道:“于是我找上师兄,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却为他所拒,唉!”
    朱胜北插人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宗老师请放心,只要贵师兄吐出乌金铸造之秘,我保证让他安然离去。”
    宗丹无奈点首道:“我当时信计师兄居于云上村,必有原因,果然在我运用师门秘术,以神龙探测量该地时,发现村下蕴藏了以吨计的乌金矿!”
    朱胜北兴奋地道:“试想若能采矿练兵,铸成千百把无坚不摧的利器,天下还不是任我等予取予携。”
    莫心言最是仔细,闻言问道:“下官听上去似乎还有些问题,请皇爷赐知。”
    朱胜北叹道:“休想瞒得过你,当时宗老师使人开采了小量乌金回来铸剑,岂知乌金见风即成顽铁,可知其中还有些门路未摸清楚,这才由欧阳逆天亲自请了铁隐老师回来。”
    宗丹道:“皇爷!”
    笨胜北脸色一寒道:“宗老师,本皇对贵师兄已是特别优待,起义之事,如箭在弦,一刻也不能停留,就像在与时间竟赛,皇兄目下对本王虎视眈眈,只要一放缓下来,不要说本王,你们每一个也是诛连九族、万劫不复的死罪,宁可我负人,莫要人负我。宗老师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的吧。
    宗丹沉声道:“无毒不丈夫,这我明白得很,否则也不会投靠皇爷,只是我师兄……”
    朱胜北举手制止道:“不要费唇舌了。”转向儿子朱君宇道:“君宇,真辛苦了你,昨晚才从京城赶回,今天一早便到了云上村去。”
    朱君宇微笑道:“比起父亲的辛苦,算得了什么,孩儿知道云上村乌金乃成败关键,特别去一看村民的反应。”
    众人均露出注意的神色。
    朱君宇道:“他们是誓死不搬的了。”
    戴虎喝道:“哪容得他们作主,这件事请皇爷交由戴虎处理。”
    朱胜北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诉在座诸君另一个消息。”
    朱君宇神情一凝,表示了事情的严重性,才沉声道:
    “根据非常可靠的线眼,皇上亲自派了一个十多人组成的密使团,到山川南来调查我们的事,所以由今天起,一切小心,绝不能给人找到痛脚,以致被皇上先发制人。”
    杨武皱眉道:“若不能公开来做,有什么法子可以令村民迁走。”
    朱君宇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道:“今早在村中看村民的反应时,听到了些非常有趣的事,关乎到一头畜牲。”望向宗丹道:“宗老师,听说贵派不独精于铸术,还擅长打造奇兵异器,无所不能,今次要借助宗老师的绝技了。”
    宗丹躬身道:“小皇爷请吩咐。”
    ************************************
    同一时间内,萧长醉的长醉居内聚集了萧长醉、慕农、风亦飞、田仲谋和阿海等五人。
    桌上摊开了那幅指示如何拯救铁隐的地图,锁匙压在纸的一角。
    萧长醉故意坐得离慕农远远的,以示敬而远之,眯起一对眼睛在打量田仲谋,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看了好一会,萧长醉会心一笑,收回令人感到原形毕露的灼灼目光。
    慕农脸色回复红润,幸他本人精通医道,否则哪能如此快康复过来。
    风亦飞道:“这幅图我反覆看了十多遍,最头痛是他们囚禁铁大叔地牢的入口外,共有七个哨岗,每个哨岗也可以看到另一哨岗的位置,所以只要其中—个哨岗被袭,其他哨岗会立时示警,皇府内高手倾巢而至,那时要另外找人来打救我们了。”
    慕农点头赞许道:“亦飞你思路—天比一天慎密,很好很好。”
    萧长醉打岔道:“当然,受了我这么多年熏陶,没有半斤亦有八两,难道是你教导出来的吗?”
    慕农知他口硬心软,谈淡—笑,不与他计较。
    阿海咀嚼了一番萧长醉的话,呆头呆脑地道:“萧老头,半斤和八两不是一样吗?”
    萧长醉一手交叉喉,作了个给他气死了的摸样,一时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一点,他们都知道紧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慕农道:“首先要决定的,乃这是否个陷阱?”
    萧长醉最爱对他找碴,两眼—翻道:“那有什么意义,若对方要对付我们,只要派上十万精兵!”于咳一声,微现惊容道:“或者只须欧阳逆天亲来一趟,我看我们间没有几人能直着走出去。”
    风亦飞道:“无论真假,也要搏上一搏,因为根本没有另外的选择。”
    慕农仰首望上窗外的蓝天,叹了—口气道:“只要强攻硬夺这笨方法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皇府的高手拖上一拖,只要援兵延迟上半盏热茶的工夫,便有一线把人救走的机会。”最后几句他只是自言自语,并不祈求有什么人能绘他答案。
    阿海苦着脸道:“若要皇府中人留在一处,让我们有充足时间救人,除非是皇帝那老小子亲自下旨才成。”
    田仲谋大叫—声,站了起来,眼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阿海。
    阿海目光在自身审巡—次,见到一点不妥当也没有。
    衣衫整齐,可是田仲谋依然盯着他不放。
    人人见到田仲谋举动奇怪,留心起来。
    田仲谋—把拉得阿海站了起来,道:“吸一口气,把肚缩入,臀向后挺,是了,就是这样。”跟着转向各人道:“各位,他像不是像太监。”
    阿海气得大骂起来。
    萧长醉笑眯眯道:“外貌像极了公公,可是公公的衣饰和圣旨,都有特别规定,外人要冒充也冒充不来。”
    风亦飞聪明绝顶,只是欠缺像萧长醉那种被江湖历练得成狡狐的老辣,这时捉到用神,叫出来道:“什么!真是要颁圣旨?
    田仲谍一拍心口道:“这个包在我身上,田某以前曾开过戏班,扮过皇帝,戏服道具—
    应俱全,现在寄放在朋友处,只要给我两日时间,担保可以办妥。”
    萧长醉神秘一笑道:“怪不得!原来是个会演戏的戏子。”
    田仲谋尴尬地一笑道:“都是为讨一口饭吃吧。”
    风亦飞奇怪地望两人一眼,这两人今天才首次见面,却总是唇枪舌剑,似乎萧长醉看穿了田仲谋一点什么秘密。不禁心中一动。
    慕农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行,阿海一开口便会露底。”
    阿海心切救人,急道:“我可以扮女人声,你听听。”捏着喉咙,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萧长醉笑得弯了下来,上气不接上气道:“不是说你的声音,而是你的京腔。”
    阿海恍然大悟,太监由京城而来,自是一口京腔子,这可是他一世亦学不来的东西,向田仲谋颓然道:“都是不成。”
    田仲谋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成,唯有我成。”
    萧长醉可恶地眯眯笑道:“田老兄,不要这么巧吧,你开戏班的地方,恰是在京城那处。”
    田仲谋摊手笑道:“没有事能瞒过萧老板,正就是那么巧。”
    慕农道:“我们亦要改变容貌,以免事后给对方认了出来。”
    时间匆匆溜走.在风亦飞等定下救人计划后的第三天,皇爷朱胜北和皇子朱君宇在府内书房密谈。
    朱君宇道:“孩儿吩咐了唐登荣,要他把货存人仓内,不要起行,待风声稍平,才运进内陆。”
    朱胜北点头道:“大盐场—定是对方调查的重点,唐登荣乃皇上指定的盐官,只要拿不到把柄,谁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一定要小心点,不要给人混了进去。”
    朱君宇道:“负责盐场的马老大为人小心,多天前便有一名小子发觉了我们偷天换日的手法,给马老大派人结果了小命。”
    朱胜北狞笑道:“杀得好,你昨天到会留看练兵,情形如何了。”
    朱君宇道:“白承宗精通兵法,出色当行,父王请放心。
    孩儿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比起京军,我们在人数上单薄得多。”
    朱胜北闷哼一声道:“所以开始那数仗我们绝对输不起,一输将永无翻身机会,只要连胜数仗,声威大振,与我等有交情的其他藩主,便会乘机响应,而其他中立的郡王。
    则会看风驶舵,所以一定要挺过开始那场硬仗。”
    朱君宇道:“孩儿明白,这也是乌金兵器的重要性,假设有上两、三千把这样的利器,加上以乌金铸成的箭头又能穿透对方的甲胃,定能杀得对方措手不及,那时天下有一大半已落人我袋里。”
    两人一齐狂笑起来。
    朱胜北道:“云上村收地一事进行得怎么了。”
    朱君宇泛出个诡异的笑容道:“计划已在密锣紧鼓,只要一出杀手锏,保证他们鸡飞狗走,争相离村。”
    朱胜北一拍朱君宇肩头道:“干得好,不傀是朱胜北的儿子,将来的天下还不是你的吗?”
    朱君宇躬身道:“父皇夸奖了。。
    朱胜北话题一转道:“君宇,有没有见过唐登荣的女儿,据说生得国色天香,非常貌美。”
    朱君宇脑海现出另一位美女的容颜,心想也应该去见上一见,口却应着道:“父皇当非是随意提起,我还以为父皇属意的是陈将军的女儿。”
    朱君宇这样说大有道理,像朱胜北这种身分和野心.儿女的婚嫁都是以政治为主,以之加强联盟,朱胜北看上唐登荣的女儿,自是奇怪。
    朱胜北阴阴—笑道:“君宇你的想法太过天真,你把唐登荣的女儿娶上手后,略施小法,他庞大的家财还不是尽归你有,净是这些年来他在私盐上分到的钱,便等于全国一年的税收了。”
    朱君字恍然大悟,姜毕竟是老的辣,自己还要多多学习。
    这时书房门连响数下,总管福正的声音在外叫道:“启秉皇爷,小人有急事求见。”
    朱胜北道:“进来,有事秉上。”脸现不悦之色,他很少机会能和儿子促膝长谈,怎会喜欢给人打断。
    总管福正跪秉道:“京城来了一位公公和两位侍卫大人。要见皇爷颁旨。”
    朱胜北和朱君宇同时谔然。
    扮成貌如老人的风亦飞跟在慕农身边,越过高墙,他这三天来都跟慕农和萧长醉习技,学晓了提气轻身的功夫,一向以来在山林中早巳习惯纵跃如飞,这时一经两名名师指点,立时如虎添翼,打不胜也逃得了。
    慕农伏在树丛内,计算着时间,回头低声道:“记着!
    一听到暗号,什么也不要理,开锁冲进去救人,远走高飞。”
    风亦飞毅然点头,他第一次参与这种江湖行动,又想到能救回尊敬的铁大叔,振奋万分。
    朱胜北和朱君宇来到正厅,那名太监大摸斯样站在厅心,拿着圣旨。旁边是—长一幼两名官廷待卫,年青那个不知是否少见场面,神态有点张煌,杨武戴虎等侍在—旁,神色揣揣。
    朱胜北锐利的眼睛巡视了三人—回后,堆起笑脸道:
    “这位公公脸生得很。”他每三年进京—次,和宫内有权势的太监都曾打过招呼,这句确是实话。
    那太监脸无表情,高举圣旨道:“皇爷朱胜北接旨!”拉尖拉长了声音,倒也似模似样,尤其一口京官腔音,连精明的朱胜北也给瞒了过去。
    朱胜北慌忙跪下接旨,朱君宇等其他人跟从跪下。
    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沼曰:天下承平已久,国泰民安,国家库房充足,自应与民同乐,今川南府……”
    就在太监宣读圣旨的同时,慕农一个箭步标出,直往第一个哨阂扑去。
    不一会—下短啸传来。
    风亦飞知道慕农成劝清除了一个哨岗,以暗号通知自己出去,哪敢犹豫,一溜烟往囚禁铁隐和假石山冲去。
    哨声大作,不出他们所料,慕农的行动怎能瞒过其他哨岗的耳目。
    这时太监读到:“故由今年甲成起,税减一半……”院中示警的哨声隐隐传到。
    朱胜北心中一凛,苦在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太监宣读圣旨时如皇上亲临,若无恩准,龙颜怎可以任君欣赏,其他人见皇爷没有表示,惟有按兵不动。
    朱君宇心中一动,暗想为什么这么巧,忍不住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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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杀连天,慕农与人动上了手。
    风亦飞把锁匙插进锁里,轻轻—扭,大铁锁应手而开,大喜冲人,—条长长的地道往下通去,两旁全是空的囚室。
    到了尾端的一间,一个人垂头坐在床上,听到声音也不抬起头来。
    风亦飞叫道:“铁大叔!”
    那人缓缓抬头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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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君宇抬头一看,恰好与扮禁宫侍卫的阿海四目交接,阿海听到外面喊杀连天,已是心惊胆颤,一见朱君宇望来,以为给对方识破,脸色一变,一手抓上正在宣读圣旨的“太监”
    田仲谋身上,想叫他注意,这一下犯了大忌,宣读圣旨者等如皇上自身,试问一今禁宫侍卫如何敢明知故犯。
    朱君宇跳了起来狂吼:“父皇!是假的。”
    话犹未已,萧长醉—扬手,黑忽忽一粒粒东西,被他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众人射去。
    田仲谋低喝道:“走!”一拉阿海,向后急退,身手灵捷。
    朱胜北一扬双袖,将射来暗器拨开,叫道:“杨武!戴虎!到外面看。”
    杨武一手接着对方射来的暗器,原来是铁弹子,他身旁的侍卫不比他武功,猝不及防下纷纷惨叫倒地。
    戴虎道:“我们去。”往厅后掠去,那处另有廊道通往外院。
    朱君宇抽出长剑,向萧长醉刺去,萧长醉见他剑势凌厉,心中一凛,烟杆闪电递出,且战且退。
    这时田仲谋和阿海早退出门外。
    朱胜北上了—个大当,气得脸色发青,指挥手下道:
    “上!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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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囚犯回过头来,风亦飞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这是铁隐,他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没有半分昔日的神采。
    风亦飞抽出铁隐赠他之剑,全力下击,门锁应剑断开。
    冲进去道:“铁大叔,快随我走”铁隐摇头道:“我被欧阳逆天以独门手法所制,全身软弱无力,走不了,你还是走吧。”
    风亦飞一咬牙,把铁隐背在肩上,往来路奔去。
    这时葛农蕉雨剑法全力展开,守在出口处,皇府侍卫一波一波攻了上来,纷纷中剑退开,慕农为人慈悲,即管在这等关头,都只是刺中对方无关重要的穴道,虽使对方失去作战能力,却于性命无损。
    他回复了昔年与萧长醉并肩闯荡江湖的豪情,剑法愈发精练,忽然一股力道从右方涌至,一校钢打重矛,毒龙般向他钻刺而来。
    慕农知道来了高手,运气下长剑贯满内力,募地雨点满天,寒芒大盛,围攻的其他侍卫骇然后退,避过他这一轮锋锐。
    持矛者狂喝一声,矛势加强,依然刺来。
    慕农满天剑雨忽地敛去,长剑劈在矛尖上。
    “铮!”
    一声激响,持矛者向后退了三步,原来是皇府高手夺命邪神戴虎。
    慕农也向后退了一步,血气浮动。
    戴虎天生强悍,武功虽比慕农逊了半筹,其神力和凶强却补了不足,大喝一声,另一矛再攻去。
    慕农暗暗叫苦,只是这戴虎便足可缠他一时三刻,何况还有其他如狼似虎的侍卫,这时身后风亦飞的声音传来道:“得手了!快逃。”
    慕农往后一看,道:“他怎么了。”
    风亦飞道:“受了欧阳逆天独门手法,全身无力。”
    慕农正力拒狂攻勇进的戴虎,另一皇府高手杨武又加入战圈,双刀使得风声虎虎,无孔不入攻了进来,这时能逃命已是上上大吉,哪还能把个全身无力的铁隐带走。
    慕农一咬牙道:“亦飞,放下你大叔。”
    风亦飞楞然,犹豫了一下,将铁隐放了下来,他知道慕农对铁隐的感情,比自己还深厚得多,这样做必有理由。
    慕农狂叫一声,剑光大盛,洒出满天剑花,一朵朵向四面八方攻来的敌人洒去,这种打法极耗内力,只能支持短暂的时间。
    尽管以戴虎和杨武之能,也要避其锋锐,向后退去。
    慕农一退后来到靠墙而坐的铁隐处,以身遮挡敌人视线,手一扬,一支金针没入他脑门。
    风亦飞大讶,刚要追问,慕农一扯他衣服,叫道:“听我说,不要问,走。”两人腾身而起。
    风亦飞人在半空,还不忘回头张望,只见铁隐侧倒地上,两眼紧闭,像死了一样。
    风亦飞大骇,难道慕农宁为玉碎,令铁隐赔上了瓦存的命?这等提气纵身,最重要一口真气体内运转,兼之风亦飞初学此技,心中有事,真气立滞,从半空中堕了下来。
    一股劲风从后扑来,风亦飞回身运剑,刚好见到戴虎的矛由下而上,直取他喉咙。
    风亦飞自持剑,猛喝一声,向矛尖闪电劈下,满以为至不济也是可以斩开矛头一个缺口,岂知一触尖,对方一卷一缠,以柔制刚,化去了他的力道,就像你虽孔武有力,可是要抓着一条滑溜溜的鱼,亦是有力难施。
    矛贴着剑身,来势不止,仍向他喉头挑来。
    这戴虎武功高强,当日虽—照面败给欧阳逆天,故然是欧阳逆天魔劝盖世,另一个原因却因那只是宴前较技,高低一分即止,非是真的相搏沙场,要是欧阳逆天真要取戴虎性命,恐怕还需一大番手脚,甚至免不了在对方临死反噬下,受点轻伤,由此可见戴虎绝非易与之辈,兼且他搏斗经验极丰,更增其可怕处,故风亦飞—与对上,立处捱打之局。
    风亦飞亦有他的本事,就是灵动如狡猴,一缩身,向后一滚,贴着地一溜烟向后退去,这身法不入经典,不载史册,戴虎长矛落空。
    戴虎冷哼一声,贴着标上。
    风亦飞从地上弹起,依着萧长醉教下的烟杆十三手第一手,长剑跳动起来,就像火焰在猛风下飘忽晃动,使人难知去势。
    戴虎身形一窒,这一剑精妙绝伦,且胜在上身肩膊全然不动,使他无从判断对方剑刺何处,而己身大穴全被笼罩,猛喝一声,脸容凄厉,两眼邪光大盛,化满天矛影为一矛,分中向对方剑光的中心激刺而去,就像刺向一朵鲜花的蕊心。
    这一击以气势取胜,证明了戴虎眼光独到,看出风亦飞信心气势末足的弱点。
    矛风呼呼。
    风亦飞果然心中一怯,剑势减弱,对方矛已破进剑光圈“叮!叮!叮!”
    连续十声脆响,风亦飞虎口爆裂,鲜血从握剑的手流下来,踉跄倒退,他能剑不脱手,已大出戴虎意料之外。
    戴虎狞笑一声,急步推前,想补上一矛。取对方性命,一道长虹从天飞来,戴虎叹一口气,运矛挡开。
    戴虎和风亦飞这数下攻守,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这时慕农才返回援手。
    杨武赶了上来,大刀展开,凌厉的攻势滔天巨浪般向慕农卷去。
    慕农知道若让两人刀势矛劲展开,自己休想有命生离此地,阿飞又气血浮动,一时难以动手,强提一口真气,蕉雨剑摹地扩大,每一剑都是不求自保,但求伤敌。
    戴虎杨武大骇后退,谁愿和慕农两败俱伤。
    慕农向后急退,—把挟起风亦飞有若大鸟展翅,越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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