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3卷第六章前世今生
    太阳从东方升起,大地一片金黄。
    传、厉两人继续行程。
    他两人沿著祁连山的南面,深入沙漠,直往古浪峡而去。
    托来南山在前方耸起,在托来南山西南四十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疏勒南山了。
    疏勒南山下有一大湖,叫哈拉湖,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
    厉工突然道:“传兄,你有否觉得这处的沙层特厚,骆驼脚步艰困得多。”
    传鹰道:“飞马帮若要来攻,这处沙漠之地,正可发挥他们的战术。”
    厉工微一沉吟道:“假设敌人有五百乘骑士,持重兵器来攻,你看我俩胜望如何。”
    传鹰道:“我也正是如此担心,要知当日我们与甘陕帮的人隔桌而坐,若飞马会误以为我俩乃甘陕帮的来的帮手,则搏杀我二人,当为必行之事。只要敌人有五百之众,在这等荒漠之地,我看即使以我两人功力,恐怕也胜望不大,但要自保逃走,天下还未能有困得我等之力。”
    这几句话极端自负,在传鹰说来,便加在述说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那一类真理。
    厉工道:“兵荒马乱之时,厉某恐难和传兄走在一道,如我俩分散逃走,便於古浪峡西五里的绿洲会合,假设因事错过,便在疏勒南山下的哈拉湖见面,如何。”
    传鹰道:“不见不敬。”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灵水乳交融,一齐大笑起来,满怀欢畅。
    厉工一踢骆驼,登时冲前去了。
    这对大敌,因更远大目标和理想,放弃了人世间纠尘不清的恩怨。
    传鹰紧紧跟上。
    敌人终於出现。
    四边尘土漫天扬起,飞马会的强徒四方八面出现。
    初时只是一排黑点,转眼已见到那些手执矛箭的武士。
    传鹰和厉工同时一愕。
    厉工哈哈一笑道:“敌人最少上千之众,想是必欲置我们於死地。”
    传鹰一声长啸,直冲云天,一拍背後伴他出生入死的厚背长刀,当先冲去。
    厉工紧跟在後,向敌人杀奔而去。
    黄色的沙粒,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生辉。仿如波涛汹涌的黄沙大海?p>传厉两人冲至敌人二十丈许的距离,骆驼受惊,跪倒地上。
    敌人冲入十丈之内,漫天箭矢,劲射而来。
    传厉两人一齐跃去,如老鹰扑羊,凌空向冲来的数百凶悍之极的马贼扑去。
    背後骆驼一声惨嘶全身插满长箭,如同箭猪?p>传鹰激起凶厉之心,在空中提起厚背刀,拨开长箭,觑准带头的强徒,凌空劈去。
    刀芒一闪,迎向那持矛头领,鲜血飞上半天,血还末溅到地上,传鹰的长刀闪电冲入马贼处,又斩杀了三人。
    厉工扑去的方向,亦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传鹰长刀一闪,总有一人血溅当场,比之当日西湖湖畔之战,他功力又大见精进,气力悠长,生生不息,那有半点衰竭之态。
    一时天惨地愁,一片惨烈。
    这时厉工一声长啸传来,传鹰知是逃走的讯号,也不逞强,轻易夺来一马,望著古浪峡的方向杀去,见人便斩,一下子冲出重围,落荒逃去。
    众马贼虚张声势,竟然不敢追赶。
    这一役,使飞马会心胆俱寒,退回新疆,直到十多年後,才敢再进军甘陕,传、厉两人机缘巧合,帮了甘陕帮一个天大的忙。
    传鹰在金黄的沙漠上飞驰,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离开飞马会袭击他和厉工两人的地方,最少有十数里远,传鹰马行甚远,穿过了古浪峡,直向绿田迈进。
    地上的沙层波浪般起伏,马蹄踏上的蹄印,风一吹便难以辨认,痕迹全无。
    传鹰一点不为厉工担心,如果真要担心的话,反而是为那些主动伏击的飞马会马贼,以厉工的绝世功力,又奸如狐狸,那些强徒岂是对手。
    这时远方水平线处,出现了一条绿绿,随著快马的前进,绿色逐渐扩大为一块,在金黄的沙漠中,分外夺目,看来绿田这块沙漠的绿洲,当在七八里马程之内。
    传鹰额上冷汗直冒,他那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他似乎感到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任他搜索枯肠,也记不起何时自己曾来过此地,心中一片混乱。
    绿田在传鹰视线中变大,绿洲中的湖水反光,隐约可见。
    传鹰一声惊呼,从马上跌了下来,在沙上不停翻滚,全身震抖,他当日被八师巴引发出对前生的记忆,倒卷而回,他已记不起自己是传鹰,还是那家族破灭、妻子被奸的沙漠武士利兰俄。
    另一个强烈生命,重新占据他的心灵,千百世的前生,一幕一幕在眼前重演,传鹰的灵智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千百年的经验,在弹指间重新经历。
    传鹰埋首沙内,全身痉挛,浑身打战。
    这时即使是个柔弱之极的女人,也可置他於死地。
    厉工这时到了绿田,突然间,他的心灵感觉不到传鹰的存在,传鹰的精神似乎已经解体,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在时空上作无限伸展。
    厉工缓缓跪下,他已慑服在宇宙的神秘之下,甘作顺民。
    传鹰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神游。
    不知经历了多久,慢慢又回到“传鹰”的意识内,身体虚弱,一阵寒,一阵热,袭遍全身,意志接近完全崩溃,忍不住呻吟起来。
    忽然话声传进耳内,一个甜美清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姊姊,他醒了。”
    另一个较低沉的女子声音道:“他昏迷足有五日,全身忽冷忽热,现在可能会有转机,还不快去请长者阿曼来。”
    传鹰昏昏沉沉,感觉到一支手摸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看又按自己的腕脉,触摸脚板。
    一个老人声音道:“这人浑身气脉混乱,我毕生还未见过如此病症,看来命不久矣。”
    跟著一阵沉默。
    这几人都是以维吾尔方言交谈,传鹰心中大骇,原来自己竟然全无言语上的隔膜,看来前生的经历,竟使自己听懂他们的对答。
    这时听到老者说自己命不久矣,心中一凛,灵智恢复了大部分,连忙专心一志,练起功来,呼吸开始进入慢、长、困的状态。
    少女的声音惊哦一声,似乎还说了些话。
    传鹰已听不清楚,沉沉地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慢慢复原。
    那千百世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回忆,变成了现在这“传鹰”脑海的现实部分,经过了千百世的不断再生和轮回,传鹰终於成功地在这一世唤回失去的部分,“醒觉”过来。
    不知多久,耳边传来“恳窒”之声。
    传鹰睁开双目,看到日下正置身在一个帐蓬之内,弥漫著羊脂的香味。
    他略起头,赫然见到一个健美的女性背影,正在自己身旁换衣,赤裸的背部,丰腴而娇美,散发著无限的青春。
    传鹰记起了白莲珏湖中的裸浴,祝夫人浑身湿透後所展现的娇人线条,和现在眼前背著自己更衣那健康的裸体。
    那维吾尔族的少女换好衣服,一转过头来,全身一震,接触到传鹰灼灼的目光。
    传鹰见那少女肤色白里透红,高鼻深目,充满了异国的风情,禁不住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那少女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加上塞外女儿不拘俗体,感情直接,浑然忘了被窥换衣服的羞涩,扑上前来,惊喜道:“你终於醒了。”
    传鹰一提气,霍地站了起来,那少女也跟著站起。这少女身形修长,比传鹰只是矮了半个头。
    传鹰步出帐蓬,帐蓬外天气清凉,夕阳西下,天空一抹橙红,大地壮丽无匹。
    这帐蓬恰在一个大湖旁,沿湖还有各种形式的其他蒙古包。看看自己身上,换上了一身维吾尔族男子的服饰。
    传鹰再世为人,心想厉工不知怎么了,那少女在他身旁轻声道:“姊姊在那边来了。”
    其实传鹰早已看到远处有一少女,骑马奔来,他的目光当然远胜身旁少女,甚至看?BR>那美丽的维吾尔族少女面上那兴奋的表情。
    那维吾尔族美女身穿红衣,旋风似地策马而来,离她妹妹和传鹰还有丈许距离,一跃下马,面上带著灿烂的笑容。
    那少女远远叫道:“你好了。”
    传鹰一阵大笑,不知怎地心内充满勃勃生机,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灿烂,朗声答道:“我从来未曾如此之好。”
    他以极端纯正的维吾尔话回答,两女登时呆了。
    传鹰感觉前生所有回忆,在脑海内水乳交融,浑然无间。
    他已远远超越了以前的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广阔的“我”,如果他不是有铜铁般集中意志的能力,根本便不能注意到此时此刻,变成一个外人眼中神经不正常的人。
    两人一前一侧,看著这英姿勃发的雄伟男子,一时看得如痴如醉。
    传鹰坐在位於绿田正中的小湖前的草地斜坡上,看著碧绿的湖水於微风之中,身旁是一对美丽如花的姊妹,维吾尔族的美女婕夏娘和婕夏柔,心内无限温柔。
    暗忖这一类美丽时刻,为甚么总是那么稀少,究竟是这种情景难见,还是我们缺乏那种情怀。
    两个香喷喷的少女娇躯,一左一右挨了土来,塞外少女大胆奔放,对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丝毫矜持。
    四周静悄无人,黄昏下天地茫茫,远方不时传来马嘶羊哇。
    传鹰心中升起刚从战神殿逃出生天,遇到白莲珏沐浴时的情景,想起身为武士利兰俄时,更曾在此地此湖,观看一个美女出浴,一幅一幅的美景重现心头。
    他侧望左右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姊妹,维吾尔族的少女都是轮廓分明,眼深而大,侧面的角度看去,明艳不可方物。
    两女见他看来,都露出动人的笑容,靠得更紧了,面上一片绯红。
    传鹰心中一动,自祝夫人以来一直从未受人类最原始欲望推动的心灵,忽然活跃起来,首先转头低首望向妹妹婕夏柔,大胆地在她身上巡梭。
    婕夏柔身形高姚,极为丰满,塞外山川灵秀,孕育出如斯艳物。
    传鹰又记起她在帐幕内更衣时,显露出动人的裸背和线条,那已是人间美态的极致。
    婕夏柔脸上泛出一片红晕,传鹰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直接通过心灵传感,把他脑中的意念清楚地传达给她,她但觉自己全身赤裸、任由个郎目光任意巡游。
    姊姊婕夏娘的双手紧紧缠了上来,对传鹰没有进一步的攻势,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传鹰再不觉得身旁是两个人,而是两团灼热熔人的火。
    青春的热情,燃烧著这对美女的心头。
    阳光早逝,地火明夷,一弯明月升上高空,月夜下的湖水,倍添温柔,生命在这等时刻,是何等宝贵。
    传鹰心头泛起一阵悲哀,当一切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後,便再没有这类动人时刻,热恋只像一枝燃烧的烛火,终会熄灭,就像冬天会被春天替代一样,难道这才是天地的真理?
    没有永恒。
    传鹰仰首望天,心中叫道:传鹰,你要追求的,是否这渺不可测的“永恒”境界?有限的生命,其追求的目标,可是“无限”?
    疏勒南山高出云际,为当地第一高峰,雄伟险峻,令人呼吸顿止。
    山脚有一大湖,比绿田的湖要大上十多倍,湖边聚居著十多族人,一幅世外桃源景象。
    厉工於七日前来到此地,向当地的哈萨克族人租了一个营帐,静待传鹰的前来,他的精神凝练,丝毫没有等待那种焦心,就算等上千世百世,绝不会有分毫不耐烦。
    他在营帐内打坐,已进入第五天,周围的所有活动,是似在另一世界内进行,与他全不相干。
    突然在至静中,他感到数人的接近,心中一凛,知道前来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禁心下嘀咕。
    一个声音在帐蓬外响起道:“厉老师,我等数人为思汉飞皇爷部下,可否进来一谈。”
    厉工道:“我看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尔等如欲谋算传鹰,可安心在此静候,他正在来此途中。若为尔等生命著想,应立即远离此地,传鹰已到了一个非世俗一般武功所能击败的水平,非汝等可以明白。”
    帐外一片沉默。
    另一个声音响起道:“传鹰能於蒙赤行手下逃出,我们心里有数,此行我们是有备而来,拥有足够的强大力量,搏杀世间任何高手,如若厉老师能鼎力相助,成功的机会自然增加一倍不止。”
    厉工知道自己和传鹰化敌为友,的确大出思汉飞、卓和等的意料,这些人前来试探,是要澄清自己的立场,如果自己表明帮助传鹰,这些人首要之务,自然是先料理自己,否则任得自己与传鹰两人联手,这些人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回心一想,假设自己和这些人联合,的确拥有杀死传鹰的能力,世事变幻莫测,正在於此。
    思汉飞千算万算,智比天高,还是不能预测到今日的变化。
    厉工沉声道:“厉某已无争胜之心,尔等所有事,均与我无关,连速离去。”
    这几句话模棱两可,使人不知他意欲何为。
    外边陷入一片沉默。
    厉工心灵忽现警兆,蓬的一声,冲破帐顶,跃上半空,脚才离地,几枝长矛从四周帐壁破布而入,插在刚才自己静坐之处。
    这几人武功,比自己预料还高。
    厉工跃上半空,突然在空中横移数丈,落在离帐蓬数丈远的青莸厣希背向著湖,凌?BR>扑上去截击他的高手,纷纷落空。
    厉工一站实地,迅速环顾四周,自己身处於一个斜坡下,背後是广阔无际的哈拉湖,这时斜坡顶一排数十骑士,向自己俯冲而来,两侧有二十多三十个高手,齐齐向自己扑来。
    厉工心头一震,暗忖蒙人实力之大,实在难以测度,尽然可以聚集如此多高手,难怪自夸有足够杀死传鹰的能力,能否成功,尚在末知之数,要杀自己,机会仍是很大。
    厉工那敢恋战,一声长啸,向湖中倒翻而去,入水不见。
    厉工应变之快,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纵有千军万马,也感有力难施。
    围攻厉工带头的几个人迅速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人,看来是今次行动的领导人,首先开口道:“厉工今次显然采取与我方不合作的行动,据卓和指挥使的指令,如果厉工站在传鹰的一方,我等须立即退却,各位以为如何。”
    这人语气中充满信心,显然对卓和的指令不大同意。
    他们今日这次聚集了蒙古大帝国各地的高手达七十二人之众,要他们相信,以这样的实力还不能搏杀两个汉人好手,实在比登天还难,这亦牵涉到种族的尊严。
    另一个身形矮壮的蒙古汉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今我等人强马壮,那传鹰生死未卜,我们在此以逸待劳,他不来也罢,一来我们便给他当头痛击,他也是血肉之躯,我等何惧之有。”
    此人名牙木和,为当日惊雁宫之役被横刀头陀以断矛所杀的牙木温之弟,这一笔血账,他当然算在传鹰头上,所以主战最力,他这样一说,其他高手连忙附和,带头的高大蒙古人木霍克有见及此,连忙和众人商议战术策略。
    哈拉湖旁,一时战云密布。
    厉工跳入湖内,再也没有出现,一若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传鹰高踞马上,远眺远方连绵的山脉。
    经过了托来南山,便到哈拉湖。
    哈拉湖介乎托来南山和疏勒南山之间的盆地,避过了姆塔格沙漠吹过来的风沙,所以草木繁茂,成为游牧民族安居之所。
    快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哈拉湖边连绵的树林,清晰可及。
    传鹰远望全景,心灵中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末有的感应,他清楚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和力量,横亘在前方,这力量至强至大竟然有足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便在这时,一缕轻烟从左方的山头袅袅升起,在半空上形成了一朵云。
    传鹰微微一笑,暗忖这便是他的催命符了,藉著这轻烟,敌人传递了自己出现的讯息,等待著自己的罗网已经在前面张开。
    传鹰策马前行,到了离开进入哈拉湖的树林前,传鹰一跃下马。
    他人极爱马,不想这匹马随他一齐遭到不幸,一拍马股,马受惊往原路跑回,这匹马颇为通灵,身上又有记认,必能跑回那对美丽的维吾尔姊妹花,传鹰又想起当他要走时,那对美丽的塞外少女依依不舍的情景,心下不一软,人世间的感情,确是难於割断。
    传鹰一拍背上长刀,向著落湖的山路走下,进入了林木茂密的沿湖区,传鹰知道敌人最佳的战术,必是待自己出林之後,在林木与湖水间的广大空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围攻自己,那样才能发挥他们联斗的威力。
    他心下全无半点惊惧,亦无半分紧张,像去赴一个宴会那样轻松写意。
    他并非蓄意去达到这种心境,而自然而然的便是这样。
    木霍克站在一个小山树上,看著传鹰进入树林,一挥手号,全部高手立即进入攻击的位置,大战如箭在弦。
    漫长的等待。
    木霍克大感不妥,传鹰已过了应出林的时间有一柱香之久,这林区的面积不大,只有里许方圆,要藏起一个人来,却是轻而易举。
    传鹰这一手漂亮之极,登时争回主动之势。
    木霍克一扬手,七十多高手立即转变形势,迅速移动,由集中重兵在出林的小路上,转而把整个林区围了起来。
    传鹰伏林不去,令木霍克不得不改变策略,他对传鹰怎能料敌先机,大惑不解,以致步步失著。
    木霍克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静待传鹰出林,这个方法,他想也不敢想,试问如果传鹰也像厉工那样来个五日不出,他们必是不战自溃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入林杀敌,这是极端危险的做法,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他把己方七十二人,分派了其中三十人入林搜索,只要一发现敌踪,便发出讯号。
    搜索在极有组织之下进行,由三人组成小组,从深思熟虑得出的角度,闯入林中。
    每个小组和另一个小组之间,都有紧密的联系,只要敌人落入任何小组的搜查网内,便如蛛丝的感应传达一样,己方全部人立即都会知晓。
    这木霍克指挥从容,怪不得卓和委他以重任,可是今次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而且还有稳坐魔道第一把交椅的血手厉工,在一旁虎视耽耽。
    传鹰静立林中,目标明显,看来并没有丝毫掩饰行藏的打算,他今年才是三十四岁,但实战经验之丰,江湖上已是罕有其匹。
    传鹰的精神,进入了至静至灵的境地,几乎里许方圆的树林内,不要说敌人每一下步声,几乎每一下虫鸣蝉唱,也一一通过他的脑海内,加以收集和分析。
    他身形电闪,连人带刀,疾如奔雷向树林的一角扑去,几乎同一时间,三个人成品字形地闪入林来。
    这三人一进林,树丛中长虹一现,传鹰绝世无双的厚背长刀,在空中以最快有力的弧度,同时向三人滑翔而来,生似三人送上去给传鹰切割一样,拿捏角度的准确,和时间的恰当,使这三人全无反击之力。
    这三人每一人在西域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传鹰攻来这一刀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令这被刀光笼罩的三人,每一人都感到传鹰的攻击下,自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血光四溅,在传鹰的偷袭下,这三人没有一人来得及把讯息传出,已浴血身亡。
    传鹰身形一退,又消失在厚密的丛林内。
    三人的尸体迅速被另一组发现,木霍克和几组人同时赶到现场。
    检查了三人的死活,这批精选的高手,也不由倒抽凉气。
    这三人都是咽喉刚刚被割断,不多分毫,也不差分毫,动手和位置的准确,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众人这时才感到思汉飞和卓和的担心大有道理,这刻欲罢不能,一团阴影笼罩各人。
    传鹰如能於己力之人发出讯号前,搏杀当场,每一组自然都难逃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一阵急啸传来,众人一阵紧张,依声扑去,只见离此约二十文处,伏著另三条尸体,自然又是传鹰的杰作。
    木霍克当机立断,迅速集中林内和林外的人手,在树林的东端,一齐向西端搜去。
    这个树林长满粗可合抱的柏树,本来景致怡人,现在布满这批高手,立时变得杀气腾腾,有如屠场。
    众人在木霍克率领之下,推进了半里许的距离,抵达树林的中部。
    树林外站岗於高处监视的己方人马,不时传来讯号,表示未见传鹰出林,换句话说就是这大敌仍在林内。
    就在那一刻,传鹰卓立林中,一声大喝,长刀幻化出万道寒芒,迎头杀至,他在树林中利用林木的掩护,迅速地移动,身形诡异难测,使敌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去向,不能联成合击之势,迫得各自为战,给予传鹰逐个击破之利。
    转眼间倒在传鹰刀下的高手,超过了十五人,一直向树林的西端且战且退。
    传鹰杀得性起,将刀法发挥到极致,这时他的刀法已完全没有轨迹可寻,每一刀都是即兴的佳作,他的对手完全不能把握他的刀路,更不能预估他刀势的去向。
    手中大刀如长江大河,冲奔而来;有时又如尖针绣花,细腻有致,有时如千军万马,冲杀沙场;有时却如闺中怨妇,如诉如泣,使人身处其中,万般情状。
    他每一刀的刀气,形如实质,杀敌远及十丈,不一刻,又有十多人在他的刀下即时毙命,被他击中的,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忽然一把长矛当胸刺来,这一矛气势森严,浑然天成,是血战开始以来,最有威胁的一击。
    传鹰大喝一声,刀当剑使,一刀刺在矛尖上。
    持矛者向後飞退,喷出一口鲜血,十丈处才能站立不动,正是木霍克。
    他借这一矛之力,硬阻传鹰刹那的时间,虽不免当场受伤,但手下们亦藉这一下缓冲,联成合围之势,各种兵器,遥指圈内的传鹰。
    传鹰心不暗凛,这木霍克武功直追卓和,是第一个在他手下受伤不死的人,这时身前身後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远处的树上都伏有高手,达四五十人之众,这种实力的确惊人,自己为了挡那一矛,陷身重围之中。
    传鹰一声长啸,山林响应,宿鸟惊飞。
    传鹰刀光一闪,旁边一株粗可合抱、高达三丈的大树,轰的一声直倒下,大树倒下的方向极是巧妙,刚好在林木较空处,直向地上倒下。
    传鹰身子贴著倒下的树木飞出,由树脚贴树飞向树顶,由於大树倒下,传鹰变成平身飞出,直向六丈的远处炮弹般飙去。
    众高手闪开跃起,一矛一刀一剑,三个人贴身追去,死命刺向传鹰後背。
    传鹰感到背後杀气袭体,双脚一瞪,在倒下的大树一踏,向远方斜斜飞出,背後攻来的兵器纷纷落空。
    传鹰藉著大树的倒下,轻易逃出重围,变成众人在後之势。
    传鹰觉得此次搏斗,自己功力又比以前大进,兼且内力生生不息,每一刀劈出,总犹有馀力,比之惊雁之役和西湖畔之战,那种力竭身疲,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即管再遇蒙赤行,虽末必定能取胜,却肯定有一拚之力,不似当日要藉雷电之威,始能逃过大难。
    正在此时,一股锋锐惊人的杀气迎面而至。
    传鹰骇然前望,一人长发向後飞扬,向著自己冲来,正是血手厉工。
    传鹰心下念头电转,一是厉工和这批人前後夹击自己,若是如此,自己现在已是九死一生;另一个可能性厉工是助自己而来,他针对的是身後扑来的高手。
    现在传鹰必须作一个决定。
    厉工闪电扑至。
    传鹰放弃攻击之念,两人迅速擦身而过,传鹰只听身後数声惨呼,立有数人遭殃。
    传鹰暗自庆幸,自己终没有看错厉工。
    他知道厉工故意造成刚才那种形势,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这人行事的确离奇古怪,难以常理测度。
    传鹰一个倒翻,加入战圈,一正一邪两大绝顶高手,居然真心诚意,并肩作战。
    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在他们的面前倒下。
    卓和的估计一点不错,这两大高手联手之威,即管他们的惊人实力,也绝不能讨好。
    传鹰和厉工站在疏勒南山的观日台上,雄视整个柴达木地。
    祁连山脉遥遥横亘在东南方,西边是库姆塔格大沙漠,辽阔无边。
    传鹰看著手上令东来亲绘的指示图道:“十绝关在那处。”
    说完用手遥指对面一座高山的山腰,该处形势险峻,人畜难至。
    厉工摇头道:“这等险峻之地,要盖一间石屋也极困难,何人可在此建这等洞府。”
    传鹰知道他只是感叹而已,并不是奢望自己能给他解答。这幅指示图清楚明白,十绝关转眼可达,心内甚感欢欣。
    这处已超过了海拔七千多尺,山上长年结冰,空气稀薄,却不能难倒这两人。
    厉工当先而行,向目标迈进,这位凡事也不动心的宗主,也有急不及待的时候。
    半个时辰後,传、厉站在二片光滑如镜、高达十丈阔六丈的大石壁前,这块石壁石质与他处截然不同,没有半点裂痕,嵌在石出的山腰。
    厉工道:“这处应是十绝关的进口,你看石壁约五丈许处和两边约两丈处,有一长方细线,显见是进口和石壁的接合处,但刚才我们二人一齐合力推动,不能移其分毫,可以想见,必另有其他方法开门。”
    传鹰道:“令东来自困此十绝关内,必然有其深意,信中提及明年二月二十日,关门自开之语,当非虚言。”
    厉工道:“我们看来除了在此等待之外,再无他法。”
    传鹰道:“要推动此巨石,并非人力所能做到,明年二月二十日,处於天上刚好太阳与月亮同度,势将引起大潮汐,哈拉湖的湖水会涨至十三年来的最高点,我看这十绝关,可能是靠山内深藏的水力所推动,令东来既精於天文,自然可以把握时间进入此关内,又预计开关之日,指示其侄前来,一看结果。”
    厉工点头同意道:“传兄弟,看来我们也要在此作上数月居民了。”
    传鹰哈哈一笑道:“此处山川壮丽,何乐不为。”
    两人一齐长笑起来。
    厉工已等上十年,又何碍区区数月。
    龙尊义得到岳册之後,发掘了当年岳飞留下来的四个兵器库,又遍招匠人,依岳册上的兵器图,制作战车,招兵买马,加上他声威大振,顿然成为反蒙的主力,势力迅速膨胀起来,除了占据了根据地广东一带外,还迅速向邻近的湖南、江西、福建等数省扩展,声势浩大,天下人心振奋,豪雄来归附,集结成一股庞大的反蒙力量,局势比前大是不同。
    向无踪和许夫人这时已结为夫妇,两人也是有心之士,特地南下江西,来到龙兴,欲拜见龙尊义。
    两人去到龙尊义的府第前,守卫森严。
    二人递上拜帖,立即有人出来查问,这才入去通报。
    两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再有人出来,引他们进去。
    两入心想龙尊义日理万机,他们等上这许时间也是应该的。
    高墙内院落连绵,不时有一队又一队身披重申的兵队巡逻,颇有气派。
    向无踪两夫妇却看得直摇头,要知这还不是前线交战之地,只要足以保安便够,这等重甲兵队,徒耗人力。
    这时两人进入了正门的广场,忽然引路的人向左一转,不上正门,反而将两人带至正门右侧的入口,进入了一间小小的偏厅。
    又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这书生淡然道:“欢迎两位前来投效,在下白院同,为龙尊义大帅下之文书长,特来为两位登记,若调查无误,必尽早通知两位。”
    这白院同口说欢迎,但态度上却绝无欢迎之意。
    向、许两人心中大怒,知道向这种人发作,毫无用处,立即告辞而去,这白院同并不挽留。
    两人回到客栈,还是心中有气,一方面感叹龙尊义如此作风,岂能成事,至此二人意冷心灰,计画於明天离此而去。
    估不到当天晚上,龙尊义旗下主将祁碧芍竟亲身到访。
    三人都是旧识,客气几句後,祁碧芍便道:“贤夫妇今日的遭遇,我已深知,那白院同是史其道的人,知道你俩和我的关系,所以特别从中弄鬼,万勿见怪。”
    向无踪恍然道:“你们现在已是汉人的唯一希望,若仍未能精诚团结,如何能驱逐鞑子,还我山河。”
    祁碧芍摇头道:“龙元帅自从取得岳册,一跃而成天下反蒙的盟主後,性情大变,无复当年小心经营、礼贤下士的态度。近月来更宠信史其道,我数次苦劝,还为他疏远,我明天便被调往江东另一营地,小人得道,我也不敢再留贤夫妇了。”
    语气消极,向、许二人也不知怎样安慰她。
    向无踪道:“思汉飞已在武昌调集重兵,此人天纵之才,运兵诡奇难测,祁小姐若见事不可为,还请为自己打算。”
    向无踪知祁碧芍热心为国,不敢直接点出既然小人横行,何不引退保身。
    祁碧芍暗忖若是这番话在数月之前和自己说,必是拍案而去,可是这些日来实在有点意冷心灰,答道:“贤夫妇好意,碧芍心领,我已泥足深陷,手下还有上万亲信,若我一走,必对龙元帅打击重大,我何能成为千古罪人。”
    向氏夫妇一想也是,放弃了劝她退出之心。
    祁碧芍忽地低下头来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向、许两人一听便知他是指传鹰。
    向无踪道:“自去年与传大侠一别,全无他的消息,不知现下如何呢。”
    祁碧芍望向窗外的夜空,心中狂喊:“传郎,你知否我是怎样地挂念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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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第七章参透天道
    二月二十日。
    疏勒南山,十绝关前。
    传鹰和厉工两人在此,不知不觉住了差不多半年时间,终日坐论天人之道,正邪两个不同路径的功夫,融会贯通,再难有所分别。
    其实所谓正邪之别,乃在於形式的分别,正者所谓从容中道,讲求累进式的修养;邪者专走极端偏锋,讲求速成。这是大体而论,其中分别,错综复杂。
    厉工仰望天际,太阳慢慢爬上中天,哈拉湖的潮水在远处冲击上岸,蓬蓬有声。
    传鹰道:“当日蚀开始,太阳和月亮同度,潮水会涨至最高点,那亦应是十绝关开关之时。”
    厉工闭上双目,好一会才道:“传兄弟,如果我没有听错,山内果然如你所料,有一巨大的地底湖,否则怎会在山内传来隆隆水涨之声。”
    传鹰心中一震,一股如闷雷的声音,果真是在石山之内微微传来,甚至脚下也有细不可察的震动。
    战神殿也是在一个地下湖中,十绝关和战神殿,两者是否有任何联系?
    大地忽然一暗,天上的太阳,已开始被黑影遮了一角,天狗食日的异象终於来临,远方一阵一阵的鼓声传来,传、厉知道是附近的少数民族试图以鼓声驱去这食日的凶兽。
    黑影逐渐扩大,大地缓慢地进入黑暗。
    就在这时,轧轧隆隆的声音在传、厉面前响起,石山一阵震动,两人面前十绝关那块高五丈阔两丈的大石,隆隆声中缓缓降下。
    这十绝关的开关全赖天地之力,其设计精妙,直追战神殿。
    十绝关的大门下降甚远,其厚度达半丈之阔,非人力能加以开凿,尤其在这等高山险峻之地,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巨构,谁能为之。
    大石门迅速落下,露出一条长长深入石出内的通道。
    传、厉两人急忙掠了入去,刚进入口,另一股隆隆之声跟著传来,原来通道十丈深处之内另有一同样大小的石门,也正在下降,石门落至与通道地面平贴处,另一道更远的石门又隆隆落下。
    传、厉两人面对著这正在下降的第三道门,心中震骇实在难以形容,现在他们深入了这条开凿出来的石道约二十丈处,地道内的四面石壁光洁平滑,也不知是甚么工具造成,这时离第三道门又深进十丈的第四道大石门,亦开始迅速下降,露出另十丈的人道空间。
    当第十道石门降下时,他们已深入石门九十丈之远,来到一个高二十丈、阔二十丈的方形大石殿,石殿的顶上有一块浑圆的宝石,发出黄芒万丈,照明了这个广阔的空间。
    除了没有顶上的大星图,没有四十九幅战神图录石刻,没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的石刻大字,也没有前人的遗体外,这十绝关内的大殿,几乎就是战神殿的翻版。
    厉工缓缓跪下,在这巨大无匹的石门内的大空间正中跪下,泪水注满他的眼眶。
    传鹰有了上次战神殿的经验,虽然心神震荡,仍能游目四顾。
    整个庞大的石山空间内,杳无一人,不见到其他任何出口,这十道大石门若再关闭,除了等待另一次的日蚀外,天下间怕无人可以离去。
    无上宗师令东来呢?
    对正进口远方的大石壁上的正中,约两丈见方的壁面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传鹰掠过那二十丈的空间,来至壁下,原来竟有人以手指之力,便生生在坚如精铜的山石上写满了字,尤其使人惊骇的是这些字在石壁的正中,最低的那个字离地也有九丈之高。
    这高度不要说凌空写字,就算只是跃至那高度,传鹰自问也勉力方可办到,再要停在空中运指裂壁写字,真是想也不敢想。这大殿空空荡荡,当然没有任何工具使人爬上这样的高度,这一切都是那样令人难以理解。
    厉工这时掠至身旁,传鹰侧目一看,他也是一面骇然,显然和自己一样,转著同样的念头。
    光滑的石壁上面写著:“余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天竺众国,西至波斯欧陆,北至俄罗斯,遍访天下贤人,竟无人可足与吾论道之辈,废然而返,始知天道实难假他人而成,乃自困於此十绝关内。经九年潜修,大彻大悟,解开最後一著死结,至能飘然而去。留字以纪。
    令东来立。”
    传鹰热泪盈眶,这令东来的确使人高山仰止,不能自已。
    忽然隆隆之声传入耳际,石殿的大门已开始升起。
    传鹰向厉工招呼一声,向正在关闭的大门掠去。
    可是厉工依然卓立当地,全无动身之意。
    传鹰突然完全明白,厉工再也不会走了,他要留在此地,和令东来一样,要勘破这生死之秘,这便是他们的“决斗”。
    大石门一道又一道在他的身後关上,转瞬传鹰已站在大门之外。
    太阳又露出万丈光辉,但厉工已自闭於这十绝关内,最少要十三年之後,才可以重开。
    传鹰心中盘算无上宗师“最後一著”意何所指,是否战神图录的最後一幅石刻:“破碎虚空”?
    丙辰年十月,距魔宗蒙赤行和传鹰两人在杭州镇远大道决斗後二年。
    龙尊义声势愈来愈大,在广东海陵山附近投海而死的抗蒙名将张世杰的旧部,宋室的馀兵纷纷来归,龙尊义来者不拒,建立起一支达二十万人的部队,聚集在鄱阳湖旁的龙兴,密谋北上,攻击思汉飞囤集在北面数百里外长江旁重镇武昌的蒙军。
    大战一触即发。
    这日黄昏的时分,一乘健马,载看一个身材健硕、意气轩昂的男子,马旁插了一支长丈八的漆红长枪,背後跟随著十多位全副武装的骑士,身上均绣有一个龙字,都是龙尊义的部属。
    这时十多位骑士往城门驰去,显然是要离开龙兴。
    众人来到城门,该处防卫森严,满布龙尊义的军队。
    一个领导模样的军官,走了上来,面无表情,摆足架势,要看出城的手令。
    那带头男子身後众人齐声骂道:“我们左先锋红枪谭秋雨,与右先锋祁碧芍小姐并为龙元帅座下两大支柱,你不懂睁眼看清楚吗?”
    红枪谭秋雨高踞马上,面目阴霾密布,一声不响。
    那拦著路的军官道:“史其道副帅的指令如此,还请谭爷万勿见怪。”
    这人说话慢条斯理,令人更是气愤。
    红枪谭秋两大喝一声,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全场所有人,心头如被雷击。
    谭秋雨一把提起红枪,幻出满天红影,向那拦路的军官刺去。
    枪影忽又散去,红枪回插在骏马之旁,谭秋雨淡淡道:“我的红枪,便是通行证。”
    那军官全身衣衫尽破,面色苍白如死人,令人担心他有否被吓得胆破。
    谭秋雨一夹马腹,高速直向城门冲去,千多骑一声呼啸,一行十数骑,旋风一样冲出城外,竟然无人敢拦阻。
    红枪谭秋雨一枪之威,震慑全场。
    十数骑全力奔驰,似要发泄刚才的闷气,很快驰出数里,路旁有间酒铺,谭秋雨勒马站定,一跃下马,道:“拿酒来。”
    谭秋雨一人独据一桌,面无表情狂喝起来,其他十数人另外坐开,不敢上来劝阻。
    一阵蹄声自远而近,由龙兴的方向驰来,马蹄声到酒铺前条然而止,一团红影飘了入来,直到谭秋雨对面坐下。
    两人四目相投,正是与谭秋雨齐名的红粉艳后祁碧芍。
    祁碧芍一手拿起酒杯,一口烈酒,仰头倒落咽喉,烈酒激起一面红晕,倍添艳丽。
    谭秋雨道:“碧芍,刚才那情形你也不是看不到,龙爷一力主战,要知对阵沙场,蒙古铁骑天下无敌,我们宜守不宜攻,今次龙爷听那恶棍史其道之言,挥军北上,无异送羊入虎口,加上我军训练末足,新丁众多,参差不齐,争权夺利之辈,又高踞重位,我看我们实难有希望。”
    祁碧芍默默无语。
    谭秋雨道:“碧芍,不如你退出此等局面,往找传大侠。”
    祁碧芍举手阻止他说下去道:“我此生已献与国家,纵是战死沙场,亦是无悔。只是小人当道,令我极为痛恨。”
    谭雨秋长笑起身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我今次被调前线,打那第一阵,不论胜负如何,但求无愧苍天民族,於愿已足。碧芍,现今我敬你一杯,祝你美艳长青。”
    一杯尽乾,大笑上马而去。
    十数骑的蹄声,在远方消失。
    祁碧芍心头一阵激动,脑海中现出传鹰的绝世英姿。
    传鹰这时正来到四川的成都,过去一年时间,他大半也在西域四处闲荡,一路潜修战神图录上的心法,比之往昔,大是不同,整个人藏而不露,非是当日如出鞘宝刀,锋芒外现。
    这天,传鹰走在成都的街道上,街上众生营营役役,各为自己的事而奔走,两边馆子林立,四川著名的食馆,辣牛肉、汤圆子等,都集中此地。
    忽然心中一动,传鹰知道有人正从後注视自己,刚想转头,一人在後大喜,道:“传兄慢走。”
    传鹰转过身来,一个潇洒不羁、意气飞扬的文士向自己行来,颇具龙行虎跃之姿,竟是八师巴座下四大弟子之一的汉人宋天南,这人原为自己死敌,当日在千里岗东头渡桥,伤在自己刀下。
    宋天南来至近前,一面欢喜之容道:“传兄,如果世界上还有我最想见的人,这就必是阁下了。”
    传鹰奇道:“宋兄何出此言。”
    宋天南道:“不如坐下才说。”
    两人走入一间茶馆,泡了两盟茶。
    宋天南问道:“传兄震惊当世的宝刀,为何不见?”
    传鹰莞尔,道:“凶器不祥,舍之已久。”
    宋天南恍然道:“传兄超凡入圣,世俗之器,何堪污手。传兄当日一刀,对我不啻当头棒喝,自该日起弃武从易,近日来颇有悟於心,重返西藏,谒见师尊,得传至道,传兄实有大恩於我。”
    传鹰微微一笑,道:“不知八师巴大师近况如何。”
    宋天南道:“师尊上月坐化於布达拉宫。”
    传鹰闭上双目,好一会才又睁开,面容不见半点波动。
    宋天南续道:“师尊自与传兄别後,返回西藏,传位与另一人後,舍下一切俗务,闭关修行。除了我、铁颜师兄和莲珏师妹外,其他人一律不见。至两个多月前,他交代了一切後事,便进入死关,并嘱我等於四十九日後开关。”
    宋天南说到这,停了下来,似乎细意回味著当日的情景。
    过了好一会,宋天南才道:“开关时,师尊早已圆寂,他一手触地,手中指作莲花结,面现微笑,肉身丝毫没有腐化之象。”
    传鹰微微一笑,有悟於心。
    宋天南跟著说出一件石破天惊的事:“莲珏师妹为你诞下一男婴,师尊改名为鹰缘。”
    传鹰静坐如故,虎目光芒一闪,重又消去。
    传鹰寂然良久,宋天南不敢打扰。
    传鹰忽然伸手往头上一削,一束头发,有如被利刃切下。
    传鹰取出一条白布,将头发置於其上包好,向宋天南道:“宋兄劳烦你将此束头发,顺道往西藏时,带给莲珏,告诉她大恩大德,传鹰不敢须臾或忘。”
    站起身来,微一施礼,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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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第八章内忧外患
    天临在龙兴之西,湘江之旁,与龙兴成椅角之势,互相呼应,龙尊义在此驻有重兵,由手下大将红枪谭秋雨统领。
    祁碧芍和谭秋雨,本为龙尊义旗下两大支柱,可是自从龙尊义因得到“岳册”,成为天下反蒙的领袖,天下来归,势力与日俱增,新的势力乘时崛起,其中尤以宋臣陆秀夫的旧部谋士史其道最得龙尊义宠信。
    史其道大事整军,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到各个重要的位置,势力愈趋愈大,但他的安排一到了祁碧芍和谭秋雨两人的手,便路不通行,这两人手下多为龙尊义旧部,祁、谭两人的影响力蒂固根深,非史其道可以改变分毫,即管是龙尊义亦难以插手,逐渐形成对抗的势力,龙尊义因此对两人心存芥蒂,史其道更视两人为眼中钉,欲去之而後快。
    这晚谭秋雨刚要就寝,忽然部下副将连香轮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谭秋雨来不及换上军服,只是披上斗蓬,便在书房接见这得力助手。
    连香轮身材瘦长,为人精明,这时却是忧虑重重,一见谭秋雨来到,连忙肃立。
    谭秋雨道:“香轮,你我不用多礼,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他素知这爱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今次必是有至紧要的事,才会使他在这个时间来谒见。
    连香轮道:“我於一个时辰前,接到龙兴来的密函,何法监和点苍双雁,持有龙爷手谕,已在来此途中,估计後日正午前必到。”
    近年来因权力斗争加剧,所以一向以来,谭秋雨都在龙兴龙尊义的近人中,布下眼线,一有风吹草动,可早作防备。
    谭秋雨道:“是否可以肯定是龙爷的手谕,还是由史贼代行。”
    连香轮道:“密函中强调是龙爷的手谕,据说史贼近日面有得色,并向人透露,说谭爷是已没有多少日子可以风流了。”
    谭秋雨沉吟半晌,黯然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何法监为史其道座下最得力之人,今次如非有十成把握,岂会前来,加上陪同他的又是和他们狼狈为奸的高手点苍双雁,显然是要在我违令时,可以出手擒我。龙尊义呀龙尊义,你我恩清义绝。”
    连香轮急道:“谭爷请勿激动,龙爷给何法监的手谕,内容或者另有他事,非如一向盛传的那样,亦末可知。”
    谭秋雨摇头苦笑道:“史其道想找人代替我,此事策谋已久,今次又岂会无故而来。”
    连香轮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形势危急,这样换将,难道我们不可抗令吗。”
    谭秋雨道:“如果我抗令不受,斗起来,龙爷声威何在,那时不待蒙人攻来,我们先要崩溃,何能如此。”
    连香轮怅然道:“史其道就是看清了这点,不愁我们不听令。”
    两人相对无言。
    谭秋雨暗萌退志,但这数万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广大人民的期望,自己怎可舍割,一时心下充满矛盾。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来报,大江帮的副帮主飞蛟游乃泉,有急事求见。
    两入一愕,他们和各地的帮会及地方势力素有紧密联系,这都是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进行,不想被蒙人知悉,致招报复,今次大江帮的游乃泉亲自来见,事情凶险,必极为惊人。
    游乃泉身形适中健硕,颇有豪气,一进入书房,开门见山便道:“素仰谭秋雨英雄过人,现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谭秋雨道:“游副帮主客气,未知今次前来,有何事见告。”
    游乃泉道:“前晚我方密探,发现了一件惊人之事,原来蒙方在极保密的状况下,缓缓在白水注入大批军队,实力达五万之众。”
    谭、连两人一齐色变。
    白水位於天临上游,若从水路而来,三天可抵达天临。
    游乃泉续道:“在同一时间,蒲寿庚辖下的十多艘巨舟,亦泊在白水,我看两者间必然有紧密关系,所以连忙多力调查,发觉蒙军秘密把大批食粮连上蒲寿庚的巨舟,看来蒙军从水路来攻,将是转眼间事。”
    谭秋雨心情沉重,一方面是内忧,另一力面是外患,这样的仗,如何能打?他表面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同游乃泉道:“游副帮主这个消息,非常管用,异日我方旗开得胜,全赖游副帮主义举。”
    游乃泉连忙一番谦让,谈了一会各地形势,才告辞而去。
    一待游乃泉走後,谭秋雨向连香轮道:“香轮,你立即准备一切,我决意尽起全军,在湘江之畔,与蒙人决一死战。”
    连香轮道:“这也好,一战定胜负,免得被史贼等得逞,方可免去守城不逮,城破後蒙人屠城之祸。谭爷,众弟兄都把性命交给你了。”
    谭秋雨望上夜空,道:“碧芍,我恐怕要先一步而去了。”
    红枪谭秋雨战死湘江畔的消息,一下传遍龙兴。
    大战迫在眉睫,龙尊义的军队开始一营一营地开出,迈向武昌和龙兴间的九岭山。
    思汉飞驻在武昌的蒙古精兵,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祁碧芍看著壮观的龙尊义的军队,阵容鼎盛地开往九岭山,心中一片悲哀,回想起今早谭秋雨的死讯传到龙尊义的耳中时,龙尊义不独没有对这个多年来建立无数功业的手下加以哀悼,反而大发脾气,痛骂谭秋雨用兵不当,折其声威,史其道在一旁推波助澜,自己唯有黯然而退,事已至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地步,哀莫大於心死。
    这时一队载粮草的车队驰过,这些马车的设计均比较轻巧简单,载货又多,效率很好。
    背後一众部下中,这时有人道:“史其道这些日子来,就只是做了一批这样的运粮车,整整一部岳册,难道只是这么多货色?”
    众人一齐附和,不满之情,溢於言表。
    祁碧芍心下暗叹一声,这史其道急功近利,丝毫不懂生养之道,岳册一到手,急急发掘出密藏的四个兵器库,对於要辛苦经营岳册上种种不同兵器设计图谱,置之不理,本末倒置,白费了传鹰以生命之险换取回来的宝物,使当年七大高手的牺牲尽付流水,龙尊义和史其道,当是千古罪人。
    大军源源开出,塞满了通往九岭山的官道,祁碧芍一带马头,当先驰去,数十名亲信紧跟而行。
    走了一刻钟,追上自己辖下部队,接近一万五千的兵力,清一色的骑兵,几乎全为昔日龙尊义旧部,也是训练最精良的队伍,随自己多年来出生入死,如血肉般不可分离。
    要离开龙尊义轻而易举,要她离开这些拥护它的部属,却是十分痛苦的决定。
    现下谭秋雨和他大部分的部下,已战死於天临,自己目下的实力,代表了以往龙尊义手上的大部分实力,尽管以史其道的专横,也不敢随便来动自己。
    如此昼行夜宿,第二日的正午,祁碧芍和她的骑兵队,已超前大军四十里有多,开始进入九岭山的大草原。
    祁碧芍和她的得力部下,站在草原旁一个山岗之上,察看周围形势。
    她身旁的猛将洪开山道:“小姐,这处平原之地,无险可守,最利蒙古人的战术,蒙人起於大漠之地,最擅冲锋,我看我们应退入九岭山内,筑好阵地,和蒙古人打山战,以已之长,功敌之短,方为上策。”
    众人一齐点头。
    祁碧芍道:“龙帅定下策略,决於此地迎接蒙军,朝令夕改,岂是可行,现在唯有尽力而为,希望能险中求胜,一挫蒙人声威。”
    这时一乘骑士从武昌的方向驰来,显然是派出的探子。
    探子直驰而来,旁边众将喝道:“还不下马。”
    那探子慌忙下马,面色苍白,众人心头一震,如有大事发生。
    探子道:“蒙人先头部队,已在三十里之内,全速赶来,总兵力估计达四万人,是镇戍卫万金城的部下。”
    众人面色大变。
    祁碧芍哈哈一笑,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令众人心头稍安。
    祁碧芍环顾众人道:“我们为国为民的时刻已到,现在立即布阵,准备与蒙人的先头部队拚上一场硬仗。”
    众人久经战阵,急急领命而去,布置一切。
    祁碧芍望向天际的远方,道:“思汉飞果是一代人杰,居然於昨夜连夜行兵,攻我等之不备,用兵之奇,令人佩服。”
    身後众人默然。
    无论在实力和战略,己方都还落人後,这场仗,不用打便已输了。
    这时他们才有点明白,为甚么在蒙人庞大势力之下,仍能容许他们带回岳册。
    蒙军漫山遍野地出现在远方的水平线上,旗帜鲜明,声势浩大,几万人的队伍,不闻丝毫嘻吵的声音。
    羊角声起,蒙军布下阵势,左右两翼各冲出一队千人骑兵队,从两侧包抄而来,骑兵奔行甚远,却始终不失队形,顿起一种强大的声势,直向祁碧芍布下的兵阵杀来,大战开始。
    祁碧芍和她接近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先锋队伍,在一个鼓起的山岗下严阵待,她决定死守此地,直至後方龙尊义的大军来援。
    她拒绝了撤退的建议,假设蒙人乘势追击,士气一失,将会牵连整个大局。
    祁碧芍在山岗上俯视从两侧杀来的蒙古铁骑,真是气势如虹,无坚不摧的强兵悍将,环顾左右,除了现在自己手下还有可战之兵外,其他的部队,纪律松弛,争权夺利,要他们面对这等天下无敌的雄师,不啻叫他们送死,心里泛起有心无力之感。
    祁碧芍一颌首,她身後的手下立即下达命令,一轮战鼓惊天响起,汉军纷纷弯弓搭箭,瞄向冲刺而来的蒙军,一排一排的铁盾,列在阵前。
    蓦地万箭齐发,直向蒙骑射去,满天箭矢,雨点一样落向蒙古的骑兵队伍。
    汉军胜在地势较高,前排的蒙军虽不断还箭,还是不断倒下。
    羊角声起,蒙军退却,依然而成队伍,奔回敌阵,留下几百个尸体和死去或受伤的战马,现场一片惨烈。
    祁碧芍看得直摇头,蒙人虽退而不乱,这一轮攻势纯属试探己方实力,再从容定计,自己部下虽不乏精兵良将,可惜在量上远逊对方,而且这等对阵沙场,乃蒙人之所长,龙尊义这次北伐,一开始便走错了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史其道既曾为当年死去大臣陆秀夫谋臣,必曾对蒙人的战术下了一番功夫,怎会犯下如此大错,想到这里,祁碧芍心中一动,冷汗直冒出来。
    龙尊义的军队还末进入九岭山的范围内,已停了下来,在离祁碧芍三十里外的一处平原之地扎营。
    接近二十万的兵力,分五处地方布阵,龙尊义和他的二万亲兵近卫,停驻在大後方。
    祁碧芍与蒙军遭遇的消息,很快由传讯兵带来,史其道亲自接见,详细一番询问後,已是半个时辰之後的事了。
    这传讯兵是祁碧芍的亲信,人颇精明能干,见史其道全无所动,知他故意拖延,也不点破,道:“属下身体疲累之至,恳请史爷准在下退往後营休息。”
    史其道战略一沉吟,点首道:“也好,我一会商议对策时,再请你来提供资料,切勿随便出外,留在营中等我的指令好了。”
    说到最後,两眼瞪了那传讯兵韩森一眼,韩森心中一寒,暗凛此人武功之精深。
    韩森在史其道两个亲兵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偏僻的营帐。
    韩森进入躺下後,那两人竟待在帐外,韩森暗忖这两个人这样监视自己,分明禁止自己把消息传播出去,看来连龙尊义也给瞒在鼓里,心下不由焦急万分。
    现下祁碧芍和她的部下,正在十万火急之中,若没有援兵往助,迟早全军覆没。
    韩森再不犹豫,一把抽出匕首,往营後挑断缚紧营脚的绳子,俯身爬了出去,营外的空气,使他精神一振,忽然背心一凉,一阵剧痛,抬起头来,只见史其道其中一个亲兵,正向著自己泞笑。
    韩森惨叫一声,当场死去,双目不瞑。
    祁碧芍浑身浴血,著名一长一短双剑,在如狼似虎的蒙军阵内冲杀,身边剩下不到五千人,其他人或被冲散,或是战死当场。
    他们在蒙军排山倒海,绝对压倒性的兵力下,仍能支持上四个时辰,到现在,各人都是力尽筋疲,但龙尊义的援军依然未见一人。
    身旁惨叫连声,祁碧芍看著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多年出生入死的战友,一个一个在眼前倒下,祁碧芍终於下了她最不想下的命令。
    全军撤退。
    这一仗,已经输了。
    锐气先折,包括龙尊义的军队在内,已经全输了。
    祁碧芍现在只想一件事,就是要突围而去,取史其道的项上人头,以祭自己战死沙场的兄弟和红枪谭秋雨的魂。
    史其道的中军大帐,蓬的一声被人踢开大门,一个身形奇伟、满面红光、年约五十的大汉,旋风似地卫了进来。
    大汉怒道:“其道你怎样弄的,祁碧芍在外力抗蒙军,你竟坐视不理,又不报告我知,你当我龙尊义是甚么人。”
    史其道一副惊惶之态,必恭必敬地道:“大帅息怒,我已有适当安排,这绘有一图,画下了所有进攻部署,你一看便明。”说完在怀中取出一幅地图,在龙尊义面前打开。
    龙尊义面容稍佳,低头正要细看,忽然腰侧一寒,一把利刀已拦腰刺入,同时蓬蓬两声,胸前连中两拳,全身向後飞出。
    对面史其道满脸奸笑,原先站在身侧的何法监,手中还执著一把染满自己鲜血的利刀。
    过往之事,迅即袭上心头,心下恍然大悟,跟著是无边无际的後悔。
    龙尊义心中狂喊:“秋雨、碧芍,我对你们不起,更对国家民族不起!”
    耳际充满史、何两人的狂笑,龙尊义狂嘶一声,便即死去。
    史其道见龙尊义身死,同何法监道:“法监,你即刻令人施放烟花火箭,通知思汉飞皇爷,一切照计画行事。”
    何法监面有得色,领命而去,心想立下如此大功,异日升官发财,享受人间富贵,确是美妙之极。
    史其道望著龙尊义尸体,暗忖:自己如非蒙人所派之反间,如何能料事如神,处处为你取得利益,数得你今日宠信,世间祸福难料,便在於此,仰头一阵奸笑,得意万状。
    何法监走出帐幕外,点苍双雁沈非闻和沈非志两人守候在外。
    何法监一挥手,立即有亲信往高地施放火箭。
    龙尊义本来有一班护卫亲随,但那护卫统领,却是史其道安插之人,所以起不了半分作用,现今龙尊义一死,军权立时落到他们掌握之中,想到这里,何法监禁不住又笑了出来。
    点苍双雁的老大沈非闻道:“何爷这般欢畅,老鬼必已早赴地府阴曹了。”
    何法监道:“这还用说,我们的史老大是思皇爷最倚重的人才,当年弄垮陆秀夫,现在覆亡龙老儿,建下不世功业,岂是易事。”
    点苍双雁的老二笑道:“这个当然,老儿我看他死不瞑目,当年带回岳册,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若非皇爷布下我们这几著棋子,岳册又怎能安返南方。”
    几人一起狂笑起来。
    周围依然满布军帐,旌旗飘扬,近二十万的兵将全被蒙在鼓里,懵然不知一个使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计画,正在密锣紧鼓地进行著。
    何法监一望天色道:“快要黑了,时间亦差不多,我们应该往接程老师他们了。”
    三人和十多位亲随连忙上马,驰出营外,他们都有龙尊义的通行手令,畅行无阻,很快驰离营地。
    走了一刻钟,众人到了一个森林的边缘,何法监一声呼啸,林内走出了一班大汉。
    何法监等三人慌忙施礼。
    带头的一人道:“法监不用多礼,一切进行顺利。”竟是程载哀和一众思汉飞辖下的汉人高手。
    何法监恭敬地道:“龙老鬼已被属下和史老大合力干掉。”
    程载哀道:“很好,异日论功行赏,你两人应记首功。”
    何法监道:“还请程老师栽培。”
    何法监作个手号,身後众兵连忙下马,悉悉索索,脱下军服来,和程载哀等对换穿上,转眼间,程载哀等十多高手,变成何法监的近卫亲随。
    程载哀略一点头,何法监带头驰出,点苍双雁、程载哀在後紧跟而上。
    这时夜色低垂,天上一片漆黑,满天星斗,何法监等在夜色掩护下,驰返龙尊义大军的军营。
    恶狼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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