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失手被擒
    翌日早上,二人一兽继续行程。
    在光秃秃的沙石平原踽踽独行,头顶上稀稀落地飘着几片云彩。
    干燥和火炉般的气温,使大地失去一切生气,强光无情地向他们直射。
    黄昏时分,沙石让位与沙砾,当沙砾逐渐变成粗沙粒时,太阳躲到地平线下。
    寒冷降临。
    凌渡宇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只知不断地前进,在沙粒上留下一个接一个的脚印,人类和荒漠接触时的短暂微痕。梦幻般不真实的世界。
    新月在昏暗的太阳余辉里,害羞地露出轻柔的仙姿。
    默金兴奋地叫了起来,道:“到了!到了!”加快脚步,牵着骆驼向前走去。
    凌渡宇极目望去,依然是沙漠那单调得叫人发闷的地平线,在暮色里似现还隐。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干涸的河,河床是青黑色的板岩。
    默金顺着板岩往西南走。
    两个小时后,天全黑了,在弯月指引下,到了板岩的尽头。
    凌渡宇欢叫起来。
    眼前现出了一片绿色的园地,草地和灌木里挤满各种生物。
    鸟儿在空中盘旋,蝴蝶联群结队在飞舞。
    在这绿洲的心脏处,有一个水坑,水位很低,但足够使长途跋涉的人欣喜如狂。
    他们不理水坑边满布的动物粪便,扑j了下去,大口喝起水来。蚱蜢在他们身上乱跳。
    当天晚上,他们满足地躺在离水坑十多米处的一个草地上,仰视天上点点星光。
    宇宙壮丽动人。
    骆驼悠用地在吃草。
    凌渡宇道:“下一步怎办?”
    默金道:“逃走,离开撒哈拉。”
    凌渡宇道:“怎样离开?”
    默金坐起来道:“告诉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假若沙漠要选举最有本领的十个人,我一定可以晋入前三名。跟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凌渡宇轻轻道:“御神器是什么东西?”
    默金呆了一呆,面上现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也说不上是惊骇还是懊悔,垂下头来,沉声道:“不要问我,但愿我从没有见过那鬼东西,我便可以快快乐乐在沙漠生活,快快乐乐地死去。不用被那妖妇追得提心吊胆。”
    凌渡宇思索了一会,最后放弃了猜测,话题一转道:“你为什么会被古巴扣留?
    默金露出个顽皮的笑容道:“我是蓄意让他们关进牢里的,否则,哼,尼均他休想碰到我一条毛。”
    凌渡宇愕然道:“什么?”事情愈来愈复杂,使他头大如牛。
    默金叹了一口气,皱纹折成了一堆,连眼睛也几乎封闭起来,欲言又止。
    凌渡宇躺了下来,他适才在沙漠走路时曾立下誓言。
    只要有机会躺下的话,绝不会站起来。
    两只鸩鸽在夜空中混战,发出吱吱喳喳的鸣叫。
    默金沉沉地道:“百多年来,我东躲西避,远离这令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可是三年前我忍不住,终于潜了回来,岂却一踏入沙漠,给那妖妇发觉了,幸好我是高手,哼!高手中的高手,逃了出去,唉!不过已吃尽了苦头,告诉你吧!没有人能使我吃真正的苦头,除了她!那杀千刀的娼妇。枉我以前待她这么好,费了那么多钱买她回来。”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你为了躲避那……她,所以选个铁幕国家,住进了他们的别墅里去。”
    默金赞许地望了他一眼,大有“你这傻子也有不蠢的时候那种表情,叹一口气道:“其中的细节不提了……不过!还是告诉你吧,那方法很妙,唉!我太久没有向人说真心话了,一说起来难以控制……唉!”
    凌渡宇笑道:“假设你要将一百年内所有的经历全告诉我,倒没有问题,因为这鬼沙漠一百年都走不完。”
    默金诅咒了几声,沉默起来,眼神一忽儿温柔,一忽儿愤怒,跌进了百多年的回忆深渊里。
    在沙漠绿洲上,宝贵的水坑旁,在星月披盖底下,它是如此温柔。
    凌渡宇听着虫鸣叫,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默金处传来坐起身体的声音。凌渡宇警觉过人,立时惊醒。
    月色的清光下,默金脸色出奇地凝重。
    凌渡宇道:“什么事?”周围一片平静,半点异常的景象和声音也没有。
    默金跳了起来,一把抢过凌渡宇放在一旁的冲锋枪和子弹,走至远处,回来时两手空空道:“我塞在了水坑旁的板岩隙内。”
    凌渡宇道:“什么事?”
    默金道:“有人来。”
    凌渡宇脱口道:“是圣女吗?”
    默金重重吐出一口痰,沉哼道:“圣女?不,不是那妖妇,是很多很多人和骆驼。”
    凌渡宇侧耳细听,确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默金和圣女拥有同样能力,能察觉远处人畜的动静。
    这是否属于沙漠人的超灵觉。
    凌渡宇不解地道:“为什么还不逃走?”
    默金爽快地道:“逃不了,他们从四方八面包围过来,一定是白狼,只有他才能嗅出我们的足印。”
    这时南面传来了阵阵声响。
    不一会四方八面也有声音响起。
    是骆驼的蹄音。
    在绿洲激荡着。
    默金道:“记着,什么事也由我来对答,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
    凌渡宇点头。
    默金道:“你懂阿拉伯语吗?”
    凌渡宇答道:“一点点,足可应付一般的对答。”
    默金道:“那就好了。跟着脸色一变叫起来道:“惨了!那骆驼。”
    凌渡宇心神一震,记起那骆驼是偷来的贼赃。
    时间来不及了。
    他们落在重围里。
    各式各样的武器,由最先进的自动步枪,到原始的来福枪,瞄着被圈起在中心的一老一少。
    骆驼物归原主,给牵到一旁。
    绿洲上满布图雷阿的战士,最少有二百多人。
    围着的人一声不响,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默金装作被吓成一团,不断抖索,演技直追奥斯卡影帝。
    凌渡宇依样葫芦也扮成吓得目瞪口呆,软倒地上。
    包围的大汉中分而开。
    一名大汉骑着一头特别高大威猛装饰华丽的公驼驼,从容不迫地踏进圈子内,停在两人面前,从高处俯视下来。
    这人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浑身充溢着精神和力量一对眼凶光闪闪,脸孔比一般人长得多,青青白白,使人感到他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他的腰肢脊骨挺得笔直,似是由水泥和钢筋混合形成。
    就像一头饥饿的豺狼。
    白狼。
    没有更贴切的称谓了。
    白狼眼中射出森严精光,在二人身上打量,最后停在凌渡宇脸上,用蹩脚的英语道:
    “日本人?”他的声音沙哑高亢,使人难受。
    凌渡宇刚要答话。
    默金呻吟一声道:“我只是他的向导,他说会给我一千美元,带他往……”
    白狼从牙缝里迸出声音冷然道:“闭嘴!还没有问你这老狗。”
    默金尖叫道:“看在阿拉份上……”
    身后一名图雷阿格人冲上,扬手一鞭抽打在他背上。
    默金痛得全身剧震起来,声音倒不敢漏半个出来。
    白狼望向凌渡宇道:“你!”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大声地道:“我是中国人,你……你们想怎样,我可以把钱给你。”
    白狼仰天狂笑,像一头野狼般仰大嗥叫,气势慑人。
    跟着向骆驼一指道:“那是什么一回事?”
    默金待要出声,另一鞭已打在他身上。
    默金嚎叫一声,不知是真痛还是怨恨不能出声作奸弄鬼。
    凌渡宇说起谎来绝对是一流专家,面不改容地道:“我不知道,这只骆驼独自在沙漠游荡,我们合力把它捉住。”
    白狼接道:“那你们本身的骆驼呢?”
    这一句正中要害,凌渡宇两人总不会两手空空地横过大漠。
    凌渡宇叹道:“本来我们有四头骆驼,四头瘦弱不堪的家伙,连一个人也背不起来。”
    默金大叫起来道:“你说谎,它们是最好的,是我的命根。”
    白狼叫道:“闭嘴!再听见你一句话,割了你的舌头下来。”
    凌渡宇续道:“岂知一场风沙害苦了我们,骆驼都走失了,幸好真神阿拉送了一头给我们。”
    白狼狠狠地道:“那风沙!那可恨的风沙,没有风沙,她已是我的了,是我白狼的。”
    四周的图雷阿格人一齐举起枪枝,大声高叫:“白狼必胜,白狼必胜…”
    白狼眼中爆闪着渴望和强烈的情欲,使人绝不怀疑他要得到圣女的决心。
    这奇异的美女,既是他势均力敌的死仇,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美梦情思。
    白狼掉转头往来处走,沉声道:“把这两人带着一起走。”
    凌渡宇还想抗议,一支枪管抵在他背脊处,喝道:“走。”
    凌渡宇和默金面面相觑。
    满以为逃过大难,岂知还是脱不了身。
    两人在图雷阿人挟持下离开绿洲.往茫无止境的沙漠步去。
    此后的几天旅程,苦不堪言。
    默金假装年老,倒下了几次,一个心肠较好的图雷阿人把他放在骆驼上,只剩下一肚气的凌渡宇在沙上走动。
    二百五十多人和近四百匹骆驼组成的壮观队伍,在无垠尤根的沙海里只是一条蠕动的蚯蚓,渺小得可怜。
    除了步行外.倒是衣食无缺,不过凌渡宇身上的东西由腕表以至乎一纸一笔,都给贪婪的图雷阿人强讨了去。钱更是不用说了,身上的五千多美金全作了对阿拉的奉献。幸好财可通神,第三天让他上了…“头瘦弱的母骆驼,。总算得回少许好处。
    他两人的身分奇怪,也不知应算作俘虏还是客人。
    每天一早动身时,沙子总是霜雪般冰寒,可是太阳出来后两小时,沙子立时滚烫火热,蒸炉般烤灸着每一个竟敢践踏它们的人。
    一冷一势,使人心力交瘁。第二天开始,大队步上了一道又一道绵延不绝、起伏相连的沙丘,速度开始缓慢起来。
    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是乳峰般耸起一座又座的沙丘,似乎世界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第三大晚上扎营时,凌波宇给召到白狼的帐幕里。
    默金并没有被邀请,在白狼眼中,他是个尤关痛痒的人物。
    帐幕用长方形的灰白布片缝制,以八根立柱、四根横梁做成一个支撑的架构。
    里面宽敞非常,足可容十多人聚集。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使人忘记了其下那使人厌倦的沙粒。
    自狼一个人盘腿坐在帐里的正中,一名手下蹲在一角,为他烧茶。
    凌渡宇穿过地毯上东一堆西一堆的驼鞍、布袋、食物、水囊和武器,来到白狼面前。
    白狼扬扬手,凌渡宇坐了下来。
    有人递来三寸许高的茶盅,盛满了火热的茶。
    白狼举起茶盅,叫道“以真神阿拉之名”,跟着仰头一饮而尽。
    凌渡宇有点不知所措,示意凌渡宇像他般把茶喝掉。
    凌渡宇有样学样,叫了声“以真神阿拉之名”,一仰而尽。
    只觉茶味有些许甜,非常浓郁,十分甘美。
    两人不断叫着“以真神阿拉之名”,一连喝了几盅。
    白狼心情极佳,眼光的的地望着凌渡宇,好一会道:“你很强壮,很少异教徒像你那样强壮,你信奉什么神。”
    凌渡宇耸耸望道:“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白狼惊异得怪叫起来,不能置信地道:“那你怎能生下去。”
    凌渡宇笑道:“就像现在这样。”
    白狼看怪物般看着他。
    凌渡宇心念电转,不知这喜怒无常的人找他来什么。
    白狼摇首道:“望阿拉垂怜你,你到大荒漠来干什么?”
    凌渡宇道:“我是个旅行家,想体会一下横过撒哈拉经验,写一部有关的书。”只有硬着头皮胡馅起来。
    白狼瞪视着他,像在看着个呆子6凌渡宇违背良心地道:“撒哈拉确是个美丽动人的地方。”
    白狼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确是个美妙的地方。是阿拉的赐与,你知吗,我有十二个妻子,很美很美的妻子,每个最少可以换十匹骆驼。”想到这里,忽然闭目沉思起来。
    当他张开双目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自从五年前我见到了她,再没有想过娶任何妻子了,她最少可以换一百头骆驼,一千头、一万头,甚至整个大荒漠的骆驼。”
    凌渡宇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圣女,一个男人的美梦,无价的宝物。
    想起那晚在述宫看到的赤裸胭体,闪爆着奇异的亮光的秀发。
    白狼话题一转道:“写书会否赚很多钱?看来你很富有识是身L便有五千块美先。那可以买十五匹骆驼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题,淡淡道:“也不错。”
    白狼道:“我可以保证你在沙漠的安全,送你回到异教徒的世界,你却要给我们合理的报酬。”
    这是勒索,当然不能揭破,只要是钱便一切好办。
    凌渡宇道:“你要多少。”
    白狼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你可以给多少。”
    凌渡宇道:“你说个数目吧。”
    白狼沉吟片刻,举高了五只手指。
    凌渡宇道:“五万。”
    白狼点头道:“是美金。”
    凌渡宇道:“我可以给你十万,但有一个条件。”
    白狼眼中露出欣喜神色,沉着地道:“什么条件?”
    凌渡宇道:“告诉我你要钱来干什么?”
    白狼道:“买武器,武器弹药都很贵,好了,你怎样付给我。”
    凌渡宇断然道:“给你一张支票,只要你派人到任何美国银行的国家,即可兑现。”
    白狼道:“一言为定,我派人往苏丹,来回的时间大约是二十天,二十天后,你可以得到一切需要的装备和人,到这沙漠上任何一点。”
    凌渡宇回到休息的地方时,招呼立时大为不同。
    一个帐篷让了出来,给他歇息。涉及默金,连他的分身也尊贵起来。
    默金神色怪异,坐在帐篷的一角,并不追问凌渡宇发生了阿事,大异往常。
    凌渡宇心情大佳,想着离开沙漠后的快乐日子,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大早上又开始那永无尽头的旅程。
    沙漠的景象单调乏味,每一个地方都是刚才环境的、重复和翻版。
    很快你便失去了“看”的欲望和情趣。
    沙丘仍是连绵不断地延伸至地平线之外。
    沙丘明显地分作阴阳两面。
    迎着风的那一方沙子紧挤在一起,颇为结实:另一面却松散不堪,踩上去整条腿陷了进去,滚烫的沙子令凌渡宇想起局栗子。
    队伍以之宇形的线路越过沙丘,慢若蜗牛。
    骆驼们很紧张,不断嗥叫,时有停了下来的骆驼,不肯前进,使速度更加缓慢。
    默金满怀心事,脸色时喜时忧。
    凌渡宇懒得追问。
    当天夜里,默金把凌渡宇从沉睡中弄醒过来。
    凌渡宇不满地坐起身来,看到默金眼中闪着奇异的亮光。
    凌渡宇道:“什么事?”
    默金道:“有件事你要帮我忙。”
    凌渡宇奇道:“你说笑吧!你百我岁的丰富经验。还要求我。”他说的倒不是违心之言,默金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默金逆来顺受地道:“真的要你帮忙。”
    凌渡宇无奈地道:“说罢,虽然是眼累脚疲,耳朵仍然未损害接收的能力。
    默金罕有地犹豫了片晌道:“我要你助我偷一样东西。”
    凌渡宇大讶道:“什么东西能令你这百岁人魔动了贼心。”
    默金不理他的有冤报冤,认真地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紧跟着白狼身后那只载货骆驼。”
    凌渡宇茫然摇头。
    默金道:“昨晚黄昏时,图雷阿人把那个放在驼背的大箱子卸下来时,箱子跌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那是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把它取回来,物归原主。”
    凌渡宇皱眉道:“什么东西?”
    默金道:“你可不可以不问我,那只是对我有意义的东西,对其他人一些用处也没有,可以……可以说是只有纪念的价值。”
    凌渡宇笑得腰也直不起来,晒道:“你才是真的傻子,要偷白狼的东西,可谓太岁头上动土,十来日后我就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换了你是我,会不会作这样的傻事。”
    默金气道:“还以为你是个有正义感的英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要忘记,若不是我,你还在那妖妇手上,又或暴尸在迷宫。”
    凌渡宇冷笑道:“做贼是正义的行为吗?你连那东西是什么亦不肯告诉我,大话连篇,要我拔什么正义之刀来相助。”
    凌渡宇躺回毯里,蒙头大睡,一对他不理。
    默金一动不动,心内波涛汹涌,犹豫难决。
    默金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拉开他的被盖,狠狠道:“好!我告诉你,不分些甜头你这大奸贼,是一定不会帮我的了。”
    凌渡宇坐起身来道:“且慢,我还未答应你,不过念在与你一场患难,即管听听你的心声。”
    默金道:“我要偷的是一块石头,一块二百多磅的大石头,行动的计划也想好了,首先你要………
    凌渡宇叫道:“慢慢来,你还未告诉我那石头有什么好处。”他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脑海里若现还隐。
    默金叹了一声道:“唉!都是瞒你不过,那是稀世之珍、内里藏着罕有的玉质,价值连城,是我在百多年前在沙漠找到的,后来失了踪,怎么也找不到……”
    凌渡宇冷冷道:“照你估计,这玉石值多少钱?”
    默金愕然道:“这…这很难计算,起码值数百万美元吧。”
    凌渡宇道:“老朋友,这样吧,离开沙漠后,我给你五百万美元,就当我对全世界最老最狡猾最不忠实的家伙的敬老金吧。忘记了那宝石吧。”
    默金老脸不红,坦然道:“你怎知我在说谎?”
    凌渡宇强忍着笑道:“你既然封了我作傻子,一个傻子自然知道另一个傻子在弄什么鬼。”
    默金笑得差点儿眼泪水也掉下来,喘着气道:“我忽然有点欢喜你了。”
    凌渡宇道:“我知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神物,是吗?”
    他记起了上机前看的那段有关陨石失窃的新闻,故意试一试默金。
    默金整个僵硬起来,脸上现出震骇的神色,声音颤动地道:“你怎么会知,不!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全世界只有我和她知道。”
    凌渡宇大感兴趣,板起脸道:“你不用理会是谁告诉我,现在只须把所知的全告诉我,让我比对一下,只要有一句谎言,休想我帮你做贼。”
    默金脸色忽青忽自,心内强烈交战。
    这秘密藏在他心中超过了一百年,忽然要他说出来,就像要一个干涸极了的井渗些水出来那样地难以做到。
    凌渡宇道:“不勉强了。”再躺下去。
    默金一把抓着他,无奈地道:“好,我告诉你,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就像当年我看错了她。”
    凌渡宇道:“快天光了,还不说。”
    默金垂下了头,低沉地道:“在百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带者刚买来的妻子玛仙,不!那妖妇,横渡位于费赞地的木祖克沙漠。那并不是我们原先计划要去的地方。是早一天前的大风沙,使我们千多人的商队吹散了,很多人给埋迸沙里去。我和玛仙两人,幸免于难,在沙漠里带着四头骆驼,希望能到达最近的白朗沙水井。”
    凌渡宇想起那天的风沙,犹有余悸。
    默金眼中射出又惊又喜的光芒,续道:“那夜天上只有星星,我们竖起了帐幕,刚要度过一个浪漫的晚上。买了她后,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那时她才十六岁,身材相当不俗,面貌却只是一般,及不上她现在的万分之一的美丽。”
    凌渡宇愈来愈好奇,默金语气真诚,一点也不似在说谎,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本来他对默金所说的年龄还是半信半疑,现在他不得不对整件事作重新估计。
    人类对不能理解的事物会生起一种置之不理的本能,圣女、御神器、默金的年龄、失踪的陨石诸如此类,也本已全拒于脑海之外,现在又全给串通起来。
    默金声音提高少许,痛苦地道:“细节不说了,在我正要占有玛仙时,一股尖锐的声音刺进我们的耳朵里,我们痛苦得在地上翻滚,血从掩着耳的手指隙间渗出来。我们滚出了帐外,登时目瞪口呆,一个巨大的光环,在夜空中慢慢地降落下来,同时心中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就是:‘回来了!回来了!’只不知是否我心内的错觉。还是真的有那个声音。”
    凌渡宇全身一震,记起了圣女在迷宫说的话:“我知道是有尽头的,否则‘它’不会回来,但尽间之外是什么东西。”。
    凌渡宇沉声道:“不是你的错觉,圣女电听到同一句说话。”
    默金不能置信地道:“那妖妇真的全告诉了你?”
    凌渡宇不耐烦地道:“快说。”
    默金露出如梦如幻的表情,续道:“尖锐的声音消失后,光环慢慢降下;最后落到沙上,强烈的白光,照亮了营帐附近的广阔空间。”
    “我们最初不敢走近,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近时发现原来是块扁圆的大石头。”
    凌渡宇道:“二百多磅的大石?”
    默金道:“就是那石头。”
    两人间一阵沉默。
    默金道:“最奇妙的事发生了,石头发出的白光变化来,那是难以形容的怪异色彩,我再看不见帐幕、沙漠和夜空,四周尽是那奇怪的色彩,把我和玛仙包容其中。在石的中心一枝尺许长的圆管月亮般升了起来,发出强烈的雷电,不断打在我们身上,每一道电光,都带来奇异的感云像在脑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忘记了一切,眼中出现很多幻象,一幅一幅在面显现,我!我看到了诸神世界。”
    凌渡宇呆道:“诸神的世界?”
    默金茫然道:“我看到了奇异的宫殿,在天上飞行的人,他们骑着发光的飞马,在仙景般的森林逍遥来去,我到很多声音,可是头痛欲裂,使我不能细心聆听,最后我昏了过去。”
    默金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悻悻地道:“第二天旱上醒来,所有东西不翼而飞,神石、玛仙、两匹骆驼全部失踪,我气到几乎要发疯,发狂四处乱窜,十多天未停过下来后连两匹骆驼亦累死了。忽地看到贾多高原处的一座山上发射出奇异的彩光,欣喜若狂下,跑了上去,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还有气力爬上山去,事后才想起是那神石赋予的神奇活力,当骆驼累死时,我还有力气寻到山上。”
    凌渡宇道:“这倒是不错,从未见过你这么活泼的老家伙。”
    默金道:“在一个山洞内,我见到玛仙晕倒在地上。她的身体闪爆着电光,使我没有法子接近,说实在,当时我是想亲手捏碎她的喉咙,但用尽方法都碰不到她的身体,最后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神石和两头骆驼拉走。”
    凌渡宇道:“那石头没有发光吗?”
    默金道:“没有,那奇异的圆管不知为何离开的神石。躺在石旁的地上。”
    凌渡宇道:“那是否他们在找寻的御神器。”
    默金点头道:“是的!我把御神器放进怀内,骑着骆驼迅速离去,当时我很惧怕,直觉到玛仙获得了邪恶的魔力。这想法果然没有错,我走了不及二十公里,心内响起她的声音,召唤我回去,声称假若不听她的命令,会将我杀死。我很清楚听到她在咒诅我,要我死后被豺狼分食尸体,我从未试过这样害怕。”
    凌渡宇奇道:“神石和御神器同在你手里,你不是可再重新得到新的力量吗?”
    默金苦笑道:“我用尽方法,神石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把御神器放回石内,可是神石一丝空隙也没有,总不能成功。玛仙愈来愈迫近,我害怕起来,将神石推下一个斜坡,只带着御神器逃走,玛仙还是继续追来,似乎能感应到我的位置,无可奈何下,我把御神器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由那刻开始,玛仙便感觉不到我,于是我只身逃离了沙漠,在外边过着流浪的生活。”
    凌渡宇皱眉道:“这真是很奇怪,假若玛仙能和御神器间有心灵感应,那无论你把它藏到那里,她亦应轻而易举找到,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把你找出来。”
    默金道::‘我也不明白,三年前终于按捺不住,潜回了沙漠。岂知她竟然像知道我会回来一样,对我展开追捕,我用尽方法也不能脱身时,刚好遇上白狼大举未犯,我乘势逃了出去,但是她锲而不舍追出了沙漠,走投无路下唯有蓄意偷入古巴犯事,结果你也知道,给关进了监狱内。”
    凌渡宇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世间竟有这种事,教人对难以相信。”
    默金道;“好了!现在我已和盘托出,你究竟帮不帮我?”
    凌渡宇道:“就是给你偷到怪石,也得物无所用。”
    默金道:“那你不用管,我对这问题思索了过百年,有足够信心去做各种尝试。”
    凌渡宇拍拍他的肩,道:“明晚再说吧!天亮了,立即使要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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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四面楚歌
    第二天早上,白狼统率族人进行了面向麦加的祈祷后.开始出发。
    午后时分,终于走出了沙丘起伏的世界,人畜都兴奋起来,步伐加快。
    虽然大地仍是漫无涯际,他们仍然感到自己伟大了少许。
    凌渡宇坐在驼背上,脑筋却没有一刻停止,他不断思索昨晚默金告诉他的奇异经历。
    默金借故避开了他,远远堕在后方,面色阴沉,懊恼着自己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大秘密,一股脑儿告诉了这个陌生人。
    凌渡宇虽然是个很好奇的人,可是他想离开沙漠的欲望是那样热切,令他不得不设想种种理由,在今晚上拒绝默金盗石的提议。
    当他正想着中国古代炼石补天的神话,思索着默金所说装载着御神器的神石,不知是否女蜗所炼的石时,奇异的声音打破了沙漠的平静。
    声音初时来自南方,微不可闻,一会儿后己变成清晰的震响。
    骆驼惊跳起来。
    图雷阿人纷纷跳下,安抚受惊的骆驼。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时,南方一个黑点逐渐扩大。
    直升机。
    凌渡宇呆了起来,在沙漠这十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现代文明生产的交通工具。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热血,假设这直升机可载他走,他愿付最昂贵的机票。
    白狼高呼道:“散开!”
    图雷阿战士立时散往四面八方,有若蜂巢遇袭,黄蜂散飞。
    凌渡宇不忘望往白狼的方向,只见白狼身后几名战士,牵着一头强壮的公驼,驼背上果然有个两米见方木箱。
    就是这个箱了。
    直升机这时来到他们的头顶,盘旋起来。
    直升杉飞得很低,可以看到机上有三、四名大汉,用望远境观祭他们,其中人有持着自动步枪。
    直升机没有任何标志。
    凌渡宇心中一凛,正要跳下骆驼。直升机已高飞远去,不一刻剩下了一个小点。
    众人惊疑不定。
    半小时后,重组队伍,继续行程。
    有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白狼的面色阴沉起来,这样的事他还是首次遇上。他身旁的卫士有人亮出地对空的手提火箭炮。
    凌渡宇心中蒙上一层阴影,这并不是好兆头,偏偏又不知问题出在那里。
    黄昏时,抵达提贝斯提高原,停下来处是一系列横断沙漠的花岗石丘陵,地上的沙变成了紧硬的烁石地。远处山势起伏。
    仍是那样荒芜不毛,但感觉已好得多,稍减平原的呆板单调。
    白狼发出命令,提早扎营。
    白狼似乎对前面的山丘有点恐惧,故而发下了休息的命令,放弃趁太阳下山后这凉快时分赶路的好机会。
    扎营休息是繁忙的工作。
    图雷阿人把货物和驼鞍从骆驼身上卸下来,让骆驼卧下来,把它们的脚用绳绑在一起,使它们难以逃走。
    这一列工夫,最少要两个多小时。
    当图雷阿人扰扰攘攘时,异变突起。
    六架直升机三架一组,形成两个品宇形从南方飞来。
    白狼迅速作出决定,高叫一声:“准备作战”
    图雷阿人不愧是雄霸大漠的饶能战士,即管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仍能迅速散往山丘里,找寻藏身的地点。
    凌渡宇一肚狐疑,敌人若是要攻击,应拣选无险可躲的沙漠,才是上上之策,而不是在这可以躲往山区的地点。
    直升机散开,变成从四方八面围来。
    机枪声响起,子弹暴雨般向图雷阿人射去,走避不及的纷纷倒地。
    混乱中他不见了默金。
    图雷阿人拼死顽抗。
    直升机灵活地盘旋飞舞,以压倒性的姿态展开屠杀,不到五十秒,最少十多人血染黄沙。
    鲜血飞溅,尘土漫天飞舞。
    凌渡宇义愤填膺,一把抬起一枝轻机枪,躲到一块石后。
    刚好一架直升机俯冲下来,机头两侧的两挺枪火光闪现,几名正要冲往石后的战士全身冒血,踉跄倒下。
    凌渡宇提起机枪,静静计算着直升机和他的距离,推测对方机师心目中的飞行路线。
    直升机继续俯冲,当它来到最低点、离开地面只有十多米,欲要提升上空时,轻机枪火光闪现。
    直升机的前幅玻璃立时碎裂,机师全身冒血。
    直升机越过凌渡宇头顶,笔直撞在一个小尖山顶上,爆出一天火焰。
    战士们同时呐喊。
    凌波宇望向左方,见到白狼向他挥动手上的火箭炮致意。
    凌波宇退入山丘内,在岩石掩护下左闪右避,躲过敌人的攻击和报复。
    直升机上不时投下烟雾弹.使人视野不清。
    凌渡宇完全不能把握敌人在采取那种战略。
    另一架直升机在天空爆炸开来,被白狼的地对空火箭炮命中。
    在烟雾里,凌渡宇忽然看到两个人在争斗,他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有敌人混了进来,急忙扑了过去。
    只见默金正在和一个图雷阿战士徒手搏斗,明显地落在下风。
    凌渡宇冲了出去,一枪柄把那图雷阿人击晕,喝道:“你干什么?”
    默金回过气来,一把拉着他道:“快走!”
    凌渡宇不由自主跟他走到石后。
    默金拉出了两头用绳相连的骆驼,后一头的背上放着那个有神石的大木箱。
    凌渡宇恍然大悟。
    默金恼道“傻子!还不跳上来”
    他们乘夜赶路,到翌日黄昏,已深入贝斯提高原,在高达三四一五米的库西山的山脚下缓缓而行。
    来到一个峡谷后,他们不得不扎营休息。
    默金把那木箱卸下来后,随即把盖打开。
    那陨石浑体灰黑,带者闪烁的铁质,出奇地紧硬,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特别。
    默金兴奋得合不扰嘴,爱不释手,喜不自胜。
    凌渡宇却闷闷不乐起来,坐在一角。
    默金喝了两口水后,终于发觉了凌渡宇的异样,走去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既离开了白狼,又弄到这宝贝。”
    凌渡宇冷冷望着他道:“你觉得奇怪吗?今天袭我们的人似乎是蓄意在帮你忙。”
    默金道:“有什么奇怪,图雷阿人处处树敌,自然有人教训他们。”
    凌渡宇道:“直升机每一次也是直线飞来,代表他们准确知道我们的位置。”
    默金呆了一呆,俯首沉思。
    凌渡宇续道:“而且他们为何要在山区里攻击我们,又放烟雾弹.其实都是要给你和我逃生的机会。”
    默金跳了起来道:“怎会这样,背后有什么企图。”
    凌渡宇叹道:“你太不明白尼均了,这个人挺厉害呀,你中了他的诡计。”
    默金道:“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凌渡宇道:“你有。”
    默金高呼道:“我没有,我可以真神阿拉的名义作保证。”凌渡宇晒道:“你还信阿拉吗?那次经历不曾动摇你?”
    默金颓然坐下,摇首道:“不!我不信了,我看到了真正的神人。但我的确没有告诉尼均任何事。”
    凌渡宇道:“告诉我,你被迫登机前有没有昏迷过一段时间。”
    默金脸色大变,怵然道:“你怎知道?那天我在监狱里,几名狱卒走了进来,跟着我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到了机场,尼均说要将我交给对方。是尼均迫我上机的。
    否则他们杀人关我什么事。”
    凌渡宇叹道:“的确低估了尼均,他一定运用了特殊的迫供方法,利用药物和催眠术,使你把秘密尽吐出来,跟着在你身上用了手术植下了追踪器,令你插翼难飞,当你找到御神器时,他们便现身抢夺,克是周详。”
    默金立时在身上乱摸道:“在那里,快些把它找出来。”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我熟知尼均的手段,他最爱把追踪器放进人体内,那追踪器经过特别处理,会黏附在人胃上,你说吧.怎样取出来。”
    默金脸色大变,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我完了,即管我要逃走,也走不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本来我不想插手这件事上,但事到如此,使不能不管了,否则御神器和这怪石落在尼均手上,一定天下大乱。”
    默金几乎是哀求道:“快想办法,首先,要把我肚内的东西弄出来。”
    凌渡宇道:“目下我们是各方的追踪目标,以我猜想圣女和你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感应,所以尽管你走到天脚底,也可以把你挖出来。”
    默金道:“我一直也这样怀疑,她可也是故意让我走,放长线钓大鱼,这可恨的妖妇。”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件事。道:“你告诉我,假设被迫说出藏御神器的地点、你会怎样说?”
    默金犹豫起来,欲语无言。
    凌渡宇诚恳地道:“你一定要信任我。”默金道:“不知为什么,虽然你说起谎来,一点不比了我弱,但我仍然愿意信任你。
    ”
    凌渡宇道:“说罢。”
    默金道:“那是在木祖克沙漠的魔眼火山下的荒城里,我要到那里才可以认出来,讲也讲不清。”
    凌渡宇道:“这就是了,因为尼均没法剩是从你处得到的资料找到御神器,唯有放虎归山,让这只自以为是老虎的小羊把御神器找出来。”
    默金目瞪口呆,到这刻他才真正被凌渡宇说服了。
    次日清晨。
    凌渡宇醒过来,默金仍在抱头大睡。
    凌波宇心下奇怪,通常这浑身活力的老人,每天晚上最多睡上两三个小时,便精力弃沛,现在天色微白仍未起来,未之有也。
    凌渡宇把他推醒过来。
    默金睡眼惺松,看了看天色:“噢!这么晚了。”
    凌渡宇道!“起程了。”
    跟着的十六天,他们不断在山区内转来转去,蜿蜒而行,山路陡峭,一路只是拉着骆驼战战兢兢地作其蚁行龟步。
    第十八天他们离开了山区,向着利比亚西南方的沙漠前进。据默金说,再走二十来天,便可抵达他隐藏御神器的木祖克沙漠了。
    凌渡宇本来反对进入沙漠,情愿在山区内潜行,可是他们已到了水尽粮绝的严重阶段,为了保命,不得不偏离路线,向利比亚沙漠的“登定“大绿洲迈进。
    那处有个沙漠民族聚居的小市镇。
    在利比亚境内,无论是白狼或是圣女,亦不敢公然作恶。
    当天午后,在炎阳的肆虐下,他们离开了贝斯提高原旁起伏的山区,踏足利比亚沙漠。
    沙漠无限延展开去,因为没有起伏不平的地形,远方的地平线划了个大弧形。
    太阳火辣辣地洒射到身上,热力透进每一条神经去,使他们身心也疲乏起来。袍服紧紧包裹着全身每一寸肌肤,连面纱也垂了下来,避免炎日的煎灼。
    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生命在这里的活动完全静止下来。
    茫茫的沙海里,人是如此地孤立无援。
    没有任何界定或标示,时空的概念绝不属于这单调的世界。
    尤其使人沮丧的是,无论走了多远,永恒不变的景色使你错觉以为只是在原地踏步.两人默默前行。
    凌渡宇的喉咙火样地燃烧。
    食水只够维持三天的路程,而每天他只可以喝四口水。
    缺水使他感到神智不清,看往远方时常看到奇异的色光和幻象。
    趁在太阳下山的凉快里,他们以最高速度赶路。那是沙漠赶路的黄金时刻。
    直到午夜,在无法支持时,才停上来休息,生起簧火和扎营休息。
    默金脸色苍白,在几日间衰老了不少。
    凌渡宇心中冒起不祥的感觉,坐在他身旁。
    默金沉默了一会,道:“你看!”
    在火光的掩映下,沙上画满奇形怪状的线条和图形。
    默金道:“这是我藏御神器的地点,你要用心记着。”
    凌渡宇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默金道:“假设我有什么不测,你也可以代我完成,或是将御神器交回..交回玛仙。
    ”
    凌渡宇道:“不憎恨她吗?”
    默金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揉合着温柔、懊悔、悲伤和追思。沉沉地道:“我已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悠久岁月,生老病死,尝尽个中滋味。告诉你,那并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看着你熟悉的人和时代不住远去……”他的声音暗哑下来,至低不可闻。
    凌渡宇默然无语。
    生命是一种负担,建筑在无知和局限上:对生和死的无知、现实和梦想的局限。
    默金道:“我恨了她百多年,恨她盗走了御神器和神石。我是她的丈夫,她应以我的意旨为依归。可是在世界不同地方度过了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认识到生命是平等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于是我体会到玛仙盗宝离去的理由。身为一个回教徒,我是绝不会容许她和我享用同一样东西。
    凌渡宇感到默金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里,偏又说不上那是什么,暗暗不安。
    默金道:“那天我踏上飞机,看到了她的惊人气质和美丽,使我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她就像我通过御神器看到的女神。我发觉我再不恨她了,她说得对,这一切是何苦来由。”
    凌渡宇沉思起来,默金的话唤起了他脑中一道灵光,可惜一闪即逝,没有照亮了什么东西。
    默金道:“那天直升机来袭,我从图雷阿人手中抢神石,被人发觉缠着,打斗起来,最后你给我解围,还记得吗?”
    凌渡宇道:“当然记得,那像在昨天发生一样。”
    默金举起双手,很留心地细看,咽然道:“换了是以前三四个壮汉也拦不了我,但那天只是一个人,便使我无力摆脱,御神器赐与我的力量,逐渐离我而去了,我已嗅到死神的体臭。”
    他用辞古怪,凌渡宇想笑,又笑不出来。
    默金喃喃道:“你知吗,在十年前当我还是一百四十多岁时,我的样貌横看竖看也只是四十来岁。那时我在南美的巴拿马开农场,有三个二十来岁的女朋友,岂知短短数年间忽然衰老起来,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这几天我更不济了,赶了十多天路,已是心力交瘁,这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感觉。”
    凌渡宇恍然道:“这也是三年前你不怕危险、潜回沙漠找御神器的原因,是吗?因为你也像圣女一样,要获得新的力量。”
    默金道:“你的确不是傻子,现在用心听我说。”
    凌渡宇望向沙上的地图,细心听默金解说起来。
    第三天黄昏时,他们终于看到“登定”。
    “登定”在暮色苍苍里,仿佛一艘浮在海洋上的绿色大船,第二大早上,他们才进入绿洲的范围。
    建筑物聚拢到一起,炊烟处处,使凌默两个久不见人烟的人,升起了唯以形容的温馨。
    那是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令人忘记了以往一切艰劳和不幸。
    二人拖着疲乏饥渴的身体,穿过了刻有阿拉伯文“登定”两宇的石碑,步进了简陋市镇。
    此镇是由三、四十间大小不一的建筑物组成,大多是法式风格,是法国殖民者留下来的历史痕迹。
    没有什么明显的街道,四周围的空地都竖立起帐幕,运货的队伍零星地散布在绿洲的每一角,嘈吵热闹,和先前沙漠的死寂,有若天堂地狱之别。
    光着身子的儿童绕着凌渡宇跑来跑去,好奇地望着这个稀客。
    默金的皱纹成为他们呼叫奔走的对象,绿洲上一群群的山羊,对他们的闯入,显得漠不关心。
    两人把骆驼牵到一个水坑旁,轮候了个多小时,把羊皮水囊满盛,也让清水填满两人肚皮。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卸下了驼背的东西,吃着仅余的食物。
    骆驼悠闲地在吃草。
    生命充满着意义。
    凌渡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默金也回复了不少生气。
    凌渡宇道:“喂!老朋友,你有否想到过一个现实的问题。”
    默金道:“什么问题?”
    凌渡宇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默金道:“那些图雷阿强盗早把我抢个一干二净,那处找钱。”
    凌渡宇苦笑起来道:“我和你是同样遭遇,身上不名一文。怎样购买粮食往木祖克沙漠?”
    默金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道:“小朋友,你知否在沙漠里,有三种东西是一定有买主的,就是女人、骆驼和枪,把你那挺自动步枪和弹药给了我吧,保证你要那样有那样,甚至换个女人回来也可以。”
    凌渡宇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默金回复他的佻皮和幽默,适才在旅程时他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
    默金拿着武器和弹药轻松地去了。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道:“一切弄妥,跟我来,购买食物和清水后,立时离开,我感到有人在窥看我。”
    凌波宇点头应是。
    两人来到一所灰白围着矮墙的三合土建筑物前,一个矮胖阿拉伯中年汉夸张地迎了出来道:“欢迎!欢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愿阿拉保佑你们。”
    默金道:“食物呢?”
    中年汉躬身道:“都在屋里面,全预备好。”
    默金皱眉道:“我不是一早叫你放在屋外吗……”
    中年汉道:“内人说这太不礼貌了,这样慷慨的客人,一定要烧茶招呼的。把骆驼留在院里吧,我使人给你弄得妥妥贴贴。”
    默金想了一想,这也不碍事,阻不了很多时间,当先行往屋内走去。
    凌渡宇耸耸肩,跟了进去。
    阿拉伯甜茶,确有提神醒脑的灵效。
    屋内相当宽敞,但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连盐也有二十来包,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货物空出了一小片地,一名妇女正在烹茶。
    茶香四溢。
    与大门相对的另一道门下了布幕,应该是主人的寝室。
    中年汉兴奋地高谈阔论,很为得到武器而高兴。
    在高叫“阿拉保佑”下,三人把茶一盅盅地喝下。
    那胖妇站起身来,低着走迸布帘低垂的门内。
    凌渡宇暗忖不宜久留,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
    中年汉叫道:“多坐一会,多坐一会,我有一点小意思送给你们作个纪念。”笑嘻嘻走迸刚才胖妇进入的门内。
    默金摇头笑道:“阿拉伯人是非常奇怪的民族,一时贪婪吝啬,一毛不拔;一时慷慨大方,挥金如土。”
    屋外传来骆驼的叫声。
    凌渡宇正要答口,忽地心中涌起危机来临的第六感觉。
    他扭头望后,黑影连闪,几名图雷阿战士手提武器,从正门扑入来。
    同一时间另一道门布幕整幅落下,另几名图雷阿人抢着进来。
    一下子变成腹背受敌。
    凌渡宇一吸气整个人翻滚向后,雪球般已滚到从正门处冲来的几人脚下。
    那凡名图雷阿人只见凌渡宇一个翻身,便到了他们脚下.速度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渡宇背贴地上,一运腰劲,一对脚反弹踢起,中正两名战士的面门。
    两人鲜血飞溅,向后踉跄急退,恰好撞在跟着进门的其他三名战士怀里。
    这正是凌渡宇所计划的。
    在凌渡宇动手的同时,默金一拨烧茶的炭炉,火和着灰漫天撒向从内里冲出来的图雷阿战士。
    那当先的几人给烟火一灼,立时踉跄后退。
    凌渡宇跳了起来,一矮身来到从正门进来的几名战士中间,时撞膝顶,向人间时东倒西歪。
    他的手法迅捷有力,角度刁钻,兼之专打对方穴位,敌人先势已失,自然吃不消。
    凌渡宇一把抢过两挺自动步枪,一把抛向默金。
    凌渡宇叫道:“冲!”当先冲出门外。
    默金紧跟其后。
    院落中两只骆驼悠闲地站着,那个大箱在驼背安然无恙。
    凌渡宇感到大事不妥,不过已无暇思索,拿起缀绳叫道:“走!”
    白狼的声音道:“怎走得了!”
    四周传来卡嚏!卡嘛的声响。
    院落的矮墙冒出了百多人来,每人手中都拿若武器。
    凌渡宇望着满脸皱纹都堆叠一起的默金,晒道:“你又说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百多人持械行凶,算不算明目张胆。”
    默金叹道:“我太老了,时代已不同。”向他眨眨眼道:“我说的是百多年前的情形。”
    凌渡宇将武器抛在地上,道:“白狼!你赢了,要多少钱赎金。”
    白狼面色阴沉地从屋内走出来,缓缓来到两人面前。冷冰冰地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移。
    默金道:“我们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看?”
    白狼一阵狂笑,道:“好!好!有胆识,算我当日看漏了眼,给你们骗了。”
    凌渡宇道:“那张支票兑现了没有?”
    白狼冷笑道:“兑现了。”
    凌波宇摊开双于道:“那我骗你什么?”
    白狼一愕,眼睛一转,指着那大木箱道:”这是我从特拉贾坎特人手中抢来的东西,那天他们郑重其事用骆驼载着这怪石,在跑道旁等候他们的圣女,给我抢了过来。
    你们既然把这怪石从我手中拿走,一定知道它的价值,快告诉我,否则我绝不留情。
    ”
    凌渡宇和默金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明白为何神石会落到白狼手上。
    默金从容地道:“坦白说,我们对这石头的事一点也知道。”
    白狼脸容一冷,眼中泛起杀意,道:“你再多说一次。”
    凌渡宇真的怕他杀了默金,插入道:“当日我们逃走,见骆驼便抢,岂知抢了这只骆驼,起始本想把木箱扔掉了,但又怕是什么宝贝,掉了岂非失诸交臂,所以才背到这里。"白狼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两人之言是否值得相信。
    白狼道:“那天来犯的直升机,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凌渡宇耸耸肩道:“你问我,教我问谁?”
    白狼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凌渡宇刚想答话,默金己抢着道:“是我不好,怂恿他逃走,因为我怕一点酬金也收不到。”
    凌渡宇暗赞一声老狐狸。
    白狼沉吟不语。
    凌渡宇投其所好道:“怎样,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可以再给你五万元,但不能再多了,那已是上一部书赚全部的钱了。”
    白狼眼睛一亮,断然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为了防止你们逃走,我要把你两人关一段日子。”
    凌渡宇心中大喜,他是逃走的专家,那怕给他关起,不过要得回神石,就头痛得多了。
    在一间阴暗的地牢内,两人手足被绑得结实,挨墙而坐。
    默金叹了一口气道:“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落得这个结局。”
    凌渡宇望着地牢顶的一个小天窗,阳光从那里透射下来,在阴暗的地牢里有若一道斜垂向下的光瀑。
    默金道:“为什么不作声?”
    凌渡宇举起双手道:“为了这个。”
    默金欢呼起来道:“你怎能做到,他们打的叫三珠连环结,由三个活结组成,愈挣愈紧。”
    凌渡宇伸手去解脚上的绳,道:“我是解结和开锁的大宗师,怎会应付不了龟孙子们的玩意儿。”
    默金眼睛一亮,望向地牢紧锁的大木门道:“开锁?”
    凌渡宇道:“问题只在于如何找回神石,再逃离这里,不要避过白狼二百多名战士的追杀?”
    默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我还未告诉你,假若有需要,白狼随时可召集近万人的精锐雄师,希望他不要那么看得起我们。”
    凌渡宇作出倾听的姿势。
    屋顶的小长方窗传来骆驼的嘶叫声和人声。
    默金听了一会,恍然道:“骆驼受惊奔跑,牧驼人在追逐,这是很普通的事。”
    “膨!卡嚏。”
    门外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凌渡宇脸色一变,立时把解开的绳铺回手上和脚上、倚在墙角。
    门锁轻响传来。
    一名矮子跳了进来,手上提着一把亮光光的长锋刀,刀尖仍在滴血。
    德马!
    德马跳到凌渡宇面前,狞笑道:“小子!久违了,现在我来救你。”眼光望向他手足绳索。
    凌渡宇道:“你们多少人来了·”
    德马道:“全来了。”
    德马回身望向身后,一边道:“白狼的主力给我们引走,这处的防卫马虎得很。”
    凌渡宇心中奇怪,这德马为何会破天荒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有人从门外探头进来道:“德马快点。”
    德马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阴森森地道:“让我挑断绳子。”
    凌渡宇正要告诉他绳子早解开,发现德马眼中闪着凶厉光芒,缓缓举起刀子,而不是平伸过来。
    凌渡宇刚想到德马想杀他时,刀光一闪,往他心脏刺来。
    凌渡宇两手一翻、从绳索脱出来,一把抓着德马持刀的右手。
    德马惊魂欲绝,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凌渡宇一扭一推,整把刀滑溜溜地刺进德马的肚腹直没至柄。
    德马全身痉挛起来…德马整个人发软跪了下来,全靠凌渡宇插入的刀支持着他。
    凌波宇盯进他的眼内道:“为什么三番四次要杀我。”
    冷汗滚流而下,德马咬着手道:“我要杀你、因为圣女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一个男人,所以我要杀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圣女。”
    说完话后,德马目光一黯,头软垂一旁,像只被割了喉的鸡,胸口急起急伏,这人十分强壮,一时三刻还死不了。
    凌波宇一松手,德马仰跌地上。
    凌渡宇侧头望向默金,后者耸耸肩,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感情,一直以来,默金都以为他自己在圣女服中.是与众不同的,德马这样一说,使他大不是滋味。
    凌渡宇迅速为默金松绑,从德马身上解下冲锋枪和弹药。
    两人冲出门去。
    通往外面的楼梯有两名守卫躺在血泊里。
    一个人在楼梯的尽处向他们拾手道:”还不快点。”
    凌渡宇一个箭步标了上去。
    三名特拉贾坎特人站在出口处,手持武器向着外方,如临大敌的模样。
    其中一名转过头来,见到只是凌默两人,愕然逍:“德马呢!”凌渡宇微笑道:“在天上!”
    枪柄闪电击出。
    三人就算准备妥当,也难挡凌渡宇的凌厉攻势,何况是猝不及防,立时应声跌倒。
    默金拿起武器,道:“最要紧是把神石找回来。”
    凌渡宇道:“跟我来!”两人贴着围墙,向右方迅速奔去。
    两人不一会来到镇内人烟密集处,只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切都太平安静,没有任何龙争虎斗的痕迹。
    默金道:“首先要找到白狼……”。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他正向我们走来。”
    默金愕然四望,恰好见到白狼在一群大汉簇拥下,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当他望向白狼时,白狼亦正好向他望来。
    四目交投、。
    两人同时愕然,白狼面色大变,大喝一声。
    他的手下同时拔出枪来。
    街上鸡飞狗走。
    凌渡宇一拉默金,奔进了一条横巷。
    背后枪声砰砰,白狼动了真怒,再不是那样易于打发了。
    默金在凌渡宇身后边走边叫道:“年青人,不要走那么快。”
    凌渡宇回头叫道:“这话你该向自狼那班混蛋说。”
    两人冲进了一队商队的营地里,几头骆驼惊得跳了起来。
    商队的阿拉伯人大声喝骂,有人甚至抽出了腰刀,可一看凌默两人的自动武器,立时噤若寒蝉。
    白狼等人愈追愈近,幸好人众多,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开枪。
    不过白狼人多势众,愈追愈多人,凌默两人又势不能空手逃入沙漠,束手遭擒的结局似是无可避免。
    两人穿过营地,来到镇内的唯一市集。
    市集内人头涌涌,数目人在东一堆西一堆的货物旁进行卖买。
    凌渡宇脑中灵光一闪,正要转头告诉奔来的默金时、只见身后的默金面色苍白有若死人,脚步摇摇晃晃、力不从心。
    不要说逃走,连保持站立的姿势也有问题,步枪“嘭”声掉在地上。
    凌渡宇不理旁人惊异的眼光,回身一把将默金架在肩上,继续飞奔。
    这己是第二次作默金的骆驼,驾轻就熟。
    上一次默金诈作麻醉未醒,今次却是货真价实,重叟无欺。
    凌渡宇待要穿过市集,远处一群如狼似虎的图雷阿战士,正从他想逃走的方向奔来。
    他叫声“天亡我也”,向市集的南方冲去。
    追逐声从背后四方八面传来,纵使没有默金这担子,他逃生的机会己很少,何况这情况,走不了百来步,一队长长的骆驼队伍并驱而进,正在面前横过,完全挡塞了去路。
    他扭头一看,白狼一马当先,和数十名战士气势汹汹地追来,愈迫愈近。
    他一咬牙,待要硬穿过骆驼队。
    队伍忽地裂开一道可供通过的隙缝。
    凌渡宇大喜,旋风般冲了过去。
    队伍缝合起来,继续缓进。
    凌渡宇一望立时叫苦,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他眼前展延开会。
    他来到了沙漠的边缘。
    骆驼队中两人骆驼奔了开来。
    其中一只骆驼的骑士全身裹在黑衣里,另一匹的骑士身材高大,拉下挡沙的面罩,原来竟是久违了的大个子里奥。
    凌渡宇欢呼起来。
    里奥道:“把默金给我。”
    骆驼跪了下来。
    凌渡宇将默金搭在里奥身后。
    里奥道:“你骑那一只,快,挡他们不住了。”
    一轮枪声震天响起,骆驼队伍立呈混乱。
    凌渡宇一个虎跳,来到另一匹骆驼下,扯着驼鞍,运力一蹬,飞身借力跳到另一个骑士身后。
    那人一声不响,回手一鞭抽在骆驼的臀部,骆驼长嗥一声,放开四腿,往已奔出百多米的里奥迪去。
    骆驼冲出时,凌渡宇尚未坐稳,几乎翻身倒跌下来,慌忙一张猿臂把骑士的腰搂个正着。
    入手只觉软玉温香,腰眩纤细。
    骑士低声娇呼,却不阻止。
    凌渡宇愕然道:“圣女,是你吗?”
    圣女头也不回,柔声道:“我是第二次救你了,就算扯平吧!好吧。”
    凌渡宇回首“登定”,白狼等人变成了一群小点,“嗷”地在放空枪,愤怒如狂。
    凌渡宇回过头来,蔚蓝的天空白云飘舞,在阳光下沙漠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圣女身上阵阵幽香。
    凌渡宇忍不住两手一紧。
    圣女柔顺地向后靠过来。不一会又挺直了腰肢,离开了他的怀抱。这种事发生在冷若冰霜的圣女身上,分外使人震撼。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从未想到沙漠里也有这样美妙的时刻。
    经过了这么多苦难后,他终于和撒哈拉大沙漠共堕爱河。
    首次爱上了这地球上的奇妙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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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诸神界
    圣女蕴藏一种奇异的能量。
    就像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颗细胞,都在迸发着青春和生命的火花。
    那是一种绝对的健康美。
    凌渡宇和她共乘驼背,不由自主地心神皆醉。
    她把面纱脱了下来,秀美的脸孔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愈是润如温玉。
    里奥和驮在驼背上的默金在前面领路而行,朝着东南方出发。
    阳光把各人长长的身影投在右后方。
    圣女没有说话,像是一人独骑,使人对她的心意难以揣测。
    骆驼的速度放缓下来。
    “登定”消失在地平线外。
    金黄的沙粒闪闪发光,令人睁不开眼来。
    凌渡宇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圣女,但是圣女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使他把到了口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前方的地平线上有些奇怪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蠕动着的一条黑线。
    圣女娇叱一声,骆驼蓦地加速,追上了里奥,变成并排而迸。
    来的都是特拉贾坎特的战士,接近二千人。
    来到圣女面前,众战士一齐举起武器。三呼致敬。
    二千人的呼叫声,响彻寂静的沙漠,使人热血沸腾。
    圣女清澈平和地道:”真神阿拉在我们的一方,特拉贾坎特万古长存,我们必生。”
    众战士又欢呼起来。
    声音直,冲霄汉。
    号角长长响起。
    二千战士分成十队,向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最后只剩下二百多名战士。
    其他的队伍队形整齐地逐渐远去。
    号角声响,二百多人改变方向,向着西南方进发。
    凌渡宇转乘到另一头骆驼上,随着大队前进。
    默金也自乘一头骆驼,两人在队中间并排前行。
    圣女远远落在后方。
    凌渡宇望向默金,关心地道:“老朋友,你怎么了”
    默金答非所问地道!“她……她确是很动人,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她就像那夜我看到的女神。”
    凌渡宇知道他指的是百多年前,他在沙漠所见到的奇异世界,默金已是第二次这样说了。心中动了一动,却又勾画不起具体的事物。
    默金道:“他们在于什么?”
    凌渡宇奇怪地望着他道:“你问我?以你的奸狡,应推测到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默金沮丧地道:“唉!不但我的体力在减退,脑力亦不如前,脑袋空白一片,我没有大多的日子了。”
    凌渡宇心中难过,沉默了一会,才道:“他们故意把大队分散·目的是使白狼欲追无从。
    里奥在后面叫上来道:“还有!当白狼离开登定时,我们的人会把神石抢回来。”
    凌渡宇赞叹一声,圣女从劫机开始,每一个战略都灵活周详,使她每每能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凌渡宇道:“里奥!告诉我,那神石是否你们从美国一所博物馆里偷回来的。”
    里奥目瞪口呆,失声道:“你是神仙吗?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失笑道:“这消息是本年度最杰出的花边新闺,就算不是神仙,又怎能不知道。”
    里奥长长叹了~口气道:“那是阿拉赐给的东西,不知怎的落在一个异教徒手里,带离了我们的故乡,那混蛋捐给了博物馆,幸好圣女在找寻默金时,阿拉安排她看到了那神石,所以阿拉永远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一定可以击败图雷阿人。”
    凌渡宇这才明白了其中曲折,顺口问道:“假设击败图雷阿人,你们会怎样对他们,将他们赶出沙漠吗?”
    里奥摇头道:“不!圣女说沙漠是属于每一个部落的,只要图雷阿人不压榨我们,大家将以平等地位和平共存。”
    凌渡宇噢声叫了起来,想不列圣女有这样的胸襟,冲着这点,便要助她一臂之力。
    一片阴影掠过心头。
    他想起默金腹内的追踪器,想起那在螳螂和蝉背后的黄雀一一:尼均。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道干涸的河床扎营。
    默金疲倦欲死,一早睡着了。
    凌渡宇思潮起伏,步出了营帐。
    壮丽的猎户座在东南方的大际,在它的右下方是天狼星,闪着蓝白色的光芒,若一一粒耀目的宝石。
    战士们大多还未歇息,围坐在一堆堆的营火旁,喝着茶。
    还有一些战士把袍服盖过全身,怪物般俯伏沙上,向着麦加的方向晚祷。
    凌渡宇悠闲地踏步。
    营地的外围有十多名战士放哨,见到凌渡宇只是请安,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一个战士来到他身边,恭敬地道:“圣女请你到她的帐幕去。”
    在帐幕里,圣女换上雪白的长袍,脱下了脸纱,眼神清澈如故。
    凌渡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想起德马说过的话,心房不争气地急速上下跳跃,像只顽皮的猴子。
    圣女平静地道:“默金愈来愈衰弱了,我看他不能再支持下去,唉!人类的互不信任和偏见,使我们白白错失了一个改变人类文明的机会,希望今次可以把失去的得回来。”
    凌渡宇大惑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圣女幽幽道:“太多事我们不明白了,是吗!默金告诉我,你知道藏御神器的地方,只要到了木祖克沙漠的荒城你便可以找到,是吗?”
    凌渡宇点头,道:“是的?告诉我,默金怎么会这样是否用尽了御神器赐与的能量。
    ”
    圣女道:“不是赐与,而是开启,御神器是打开人类潜在能力的神物。”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御神器启发了默金的潜力,现在潜力已用磐了。
    ”
    圣女道:“潜力是不会用罄的,至少不是在短短的数百年内,只因为默金受不了御神器的庞大能量,兼之时间短促,只能启动了一小部分的潜力,所以才有力量减退的现象出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无尽的潜力,只是不懂运用,就像一个亿万富豪,忘记了存款的银行在那里,以至不名一文,生老病死,那是人类的悲剧。”
    凌渡宇想起小孩们清澈动人的眼睛,成长后眼神变大混浊,老年时更是昏暗无神,正如圣女所说的活力逐渐衰退。
    凌渡宇道:“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圣女道:“御神器是诸神的精神结晶。”
    凌渡宇茫然道:“我不明白。”
    圣女平静地道:“人类并不是地球上唯一谛造文明的生物,在悠久的岁月里,文明此起彼落,代表着真神的不同实验。每一种生命形式,由一条鱼到一个人,都是生命自我追求完善的实验。”
    凌渡宇皱眉道:“真神?”
    圣女轻轻道;“真神!她是生命胁全部。”
    凌渡宇浑身一震,想起了红树口中的上帝(事见《上帝之谜))圣女眼神深远无尽,叹了一口气道:“在古印度的典籍里,曾经记载了关于生命和文明演化的一鳞半爪。
    “每一个演化,都须花上亿计的年月。古籍中说,总共可分为四个演化时期,就是由金的时代,递变至银的时代。铜的时代和铁的时代。”
    凌渡宇道:“我也听过,他们说现在是铁的时代,金的时代最光明,此后经历银和铜,每况愈下,到了我们这铁的时代最是黑暗,人类精神沉沦,万劫不复。但这只是宗教的比喻。”
    圣女眼中间动着智慧的光芒,道:“铁的时代也是机器的时代,人类远离了他本身拥有庞大无匹的能力,沉迷于物欲和借助工具的苦海里。”
    凌渡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和御神器有什么关系?”
    圣女沉默了一会,凝视着凌渡宇的眼睛。
    凌渡宇有点紧张,期望着圣女的答案。
    圣女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令我回头一顾,很多时甚至忍不住对人类的愚昧嗤之以鼻,但你却能令我感到心动。”
    凌渡宇老脸一红道:“我也不得不但白招供,在沙漠的大多日子里,记得的梦总有你的参与。”
    圣女垂下头道:“可惜我不能像一般女子般,享受人类的爱情。”
    凌渡宇奇道:“为什么?”
    圣女回复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接触到御神器,体验到自身的超越和伟大。”
    凌渡宇叫起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告诉我。”
    圣女露出罕有的笑容,有若干燥的沙漠上涌出了一个大喷泉。
    凌渡宇看得呆了起来。
    圣女低语道:“御神器并不是什么鬼东西,用一个你比较易明白的方式说:它来自黄金时代。来自那时代的文明,那也是诸神存在的世纪。”
    凌渡宇道:“你怎知道?”
    圣女道!“当你和御神器接触一段时间后,你便能听懂它对你的说话,知道这一切。
    ”
    凌渡宇道:“真的有神吗?”
    圣女道:“当然有,我们也可以变成神,只要你能真正去认识自己,认识你拥有的全部,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修仙的法门吗?性命相修,最后变成大罗金仙。”
    凌渡宇道:“但那载着御神器的神石明明是来自外太空的东西,假若那是属于千亿年前一个已毁灭的文明,或是如你所说神的文明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从地里由考古学家掘出来的才是。”
    圣女道:“在那久远的年代里,生命发挥到极限,衍化出神的生物。它们不须借助于我们习惯的工具,便能在地球上任意逍遥。”
    凌渡宇晒道:“他们仍是毁灭了,看来还是有局限。”
    圣女道:“生命不断寻求最理想的存在形式,它们是一个实验,我们则是另一个实验,它们失败了,现在轮到了我们。”
    凌渡宇道:“但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还未曾回答我。”圣女道:“在那诸神世界里,诸神身上发生了毁灭性的变化,当它们知道时,已没法再走回头路,唯有白白步向灭亡。”
    凌渡宇奇道:“难道是战争?”
    圣女道:“那是比战争还可怕的事。诸神的文明是完全侧重精神力量的文明,舍弃了物质的发展,可惜生命是须要物质和精神两者并行不悻的,侧重任何一方,都会走上灭亡的道路。诸神便是这样,当精神愈来愈强大,令他们可以刹那间畅游宇宙,思索最深奥的问题,身体却不断衰落破败,经过了以千年的奋斗,终于敌不过自然的定律,物质肉体的死亡,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肉体死,精神所依归,同趋死亡。
    ”
    凌渡宇不解地道:“难道它们不能用精神去改变物质吗?”
    圣女道:“在精神发展的初期是可以的,但当精神变庞大如海般的力量时,一个杯子怎以装载,或者以我们躯体,怎可以负担一万公斤重的脑袋,生命的演化是受自然法则的限制,一定要循序渐进,所以当它们发生问题时,已是回天乏力。”
    凌渡宇道:“我不说真了解,也算有点明白了。所以我们这一代生命的遗存因子里,保留了这个教训,于是整个文明便倾向于物质的发展。”
    圣女眼中发出赞赏的神色道:“你真是个有智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续道:“就在灭亡的前夕,诸神的灵觉聚在一起,把它们伟大的文明和智慧,以精神的力量铸形成一根圆管,那就是御神器,包含了整个文明的成果。”
    “她们又把动力和能量注进一块石里,成为装载御器的神石。再将这储存器用它们集体的力量,投射向宇宙无限的深处去,希望其他的世外文明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经存在于地球上的高度文明。”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说‘它回来了’的原因。”圣女道:“是的,它回来了,百多年前的晚上我和默金恰好在它回来的落点,可是,它为什么会回来?”
    曙光从帐幕外透人来,他们谈了一整夜。
    起程的时间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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