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月下剑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血染满江红
    梁金花后方一顿,只见申屠雷横身而出,道:“三姑娘放心,卑职哥儿七个愿意暂充火药罐投手,请姑娘吩咐吧!”
    “混江七龙”在老大话声一出的当儿,全数闪身而出,这七个人是:“老大申屠雷、老二夏元中、老三汪飞、老四汪虎、老五沙七宝、老六楚空云、老七赵长捷。”
    其中老三汪飞和老四汪虎两个人是兄弟,生就的长人,坐着比人站着还高。
    混江七龙巴不得能有个机会显显能耐,在江南十二舵令主梁金花面前立些功劳,这么一来便于投靠,曰后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江南十三舵,借着总舵的声势,增加自己在汉水的势力,自是理想之事。
    哥儿七个也知道,要想站住脚,就必须先立点功劳,好让人家瞧得起。
    有了以上这么一层原因,是以申屠雷不得不挺身赴险,自承攻打头阵!
    梁金花见混江七龙自承火药罐投手,微感意外,但是心中却十分赞许。
    她微微一笑道:“这一次事情,你们哥儿七个作用最大,事情成功之后,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申屠雷嘿嘿笑道:“三姑娘是瞧得起我们,就请三姑娘吩咐吧,赴汤蹈火,我们在所不辞。”
    梁金花道:“好!”
    她转向身侧巡江第七舵舵主“火刺猬”吴猛:“吴舵主,我要你准备的火药罐呢?”
    “火刺猬”吴猛身高七尺,面如重枣,乍看之下,真像是三国时候的关公,大概因为如此,才得了这样一个外号。
    聆听之下,他立刻站起来,道:“令主关照,时间过于仓促,卑职着人请专家连夜赶制,因材料搜集不易,一共才制得十五个!”
    梁金花皱了一下眉,道:“这么少?”
    “火刺猬”吴猛抱拳道:“卑职已尽全力。”
    梁金花冷冷一笑,无可奈何地道:“拿来吧!”
    “是。”吴猛向身旁的前进手“水流星”李少俊道:“少俊,你快去拿来!”
    “水流星”李少俊抱了一下拳,身形反纵着,已落在邻船之上,须臾提着一个竹篮子来到。那竹篮之内,盛着满满一篮子黑瓷葫芦罐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梁金花看向“混江七龙”道:“那么,就辛苦你们兄弟了!”
    申屠雷就招呼着,兄弟七人每人各取了两个炸药罐,转瞬间分持一空。
    “火刺猬”吴猛向着“混江七龙”抱拳笑道:“七位辛苦了,在下已备好了一艘用以掩身的渔舟,七位请乔装为船上渔夫,待得与对方接近时,猝然出手,必可奏大功!”
    申屠雷道:“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吧!”
    梁金花道:“你们要留意那艘铁甲船,最好先把那艘船给废申屠雷一笑道:“三姑娘放心,我们一定能办到!”
    梁金花道:“我们一听见爆炸声,就全军出动,事不宜迟,你们先走吧。”
    这时就见水洼子里荡出了一艘渔舟,一直行驶到银色快船之前停下来。
    “混江七龙”各人向令主梁金花抱拳行礼,各人施展身法,腾身掠在渔舟之上。不久七条猛汉,已变作了七名衣衫褴楼的渔夫,那艘渔船就这么出发了。
    官方的船,一共是两艘。
    前方的一艘高挂着一面三角旗帜,是一艘十分排场的虎头大官船,左右两舷是两列宫灯,各立着两名全副铠甲的持刀武弁。
    后面紧紧跟随着的是一艘“铁甲船”,所谓“铁甲船”,顾名思义,当知是船身外包裹着一层坚硬的铁皮外壳。
    铁皮外壳打磨得十分光亮,明若银镜,经西沉的落日一照,映射出万道红紫霞光,只看这副外表,实在已是够威武雄壮的了。
    铁甲船里满载着手持火枪的兵弁,船舷两侧,平整地列置着两行为数约有七八尊的火炮,红色的炮衣迎风飘拂着,好不威风。
    两船船相距约在五丈左右,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推进,浪花拍打着船底,翻出白色的泡沫,这样神气活现的两艘船在江面上行走,莫怪乎所有来往的行船,都相顾为之失色了。
    “日月手”念神州、雷仙姑以及四位武练都头“梨花枪”武修文、“双手托天”曹大碑、“神枪”杨震堂、“花豹子”杜明六个人正围着桌子用饭,由两名兵弁在桌前侍候着。
    大舱四窗敞开,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毫无困难地看清江面上任何一个方向,甚至于任何一艘来往的舟船。
    江风习习,大舱里四面进风,好不凉爽。
    “日月手”念神州放下了饭碗,一名兵弁侍候他嗽了口,他信步出了舱门,走向大船前座。
    就是这时,他看见了一艘渔船,正由对面缓缓驶来,两三名渔夫,懒散地坐在船舷两侧,渐渐地愈行愈近。
    站在官船最前端的一名小武官,大声喝叱道:“前面渔船快快闪开,不想活了么?”
    话声方住,陡地就见正面渔船里闪出一人,扬手打来了一件杂物。
    当前的那名小武官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轰隆!”
    大船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船头顿时炸了个大窟窿,那名小武官,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大舱内正在吃饭的一桌子人,顿时一惊,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唏哩哗啦地碎了一地,所有各人不约而同地穿窗而出。
    立在前舱口的念神州怒叱了一声:“尔敢!”
    就在他正要腾身,向来船扑起的一瞬间,只见对方渔船上人影一闪,飞纵过一个长身汉子。
    这汉子身子方向船边一落,扬手飞出了一枚葫芦形的物件,念神州冷哼一声,右手平空向外一封,那葫芦形的罐子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扑通落向江心,紧接着“砰”一声炸开来,水花高达丈许,哗啦啦落下来,其势端的惊人已极。
    那首先登船的汉子正是“混江七龙”中的老三汪飞,见状心里一惊,他手里尚有一枚炸药罐,猛地照着大船正中舱门内掷来。
    炸药罐一出手,汪飞也跟着腾身而起,这家伙哪里知道正面的念神州是个要命的角色?
    事实上念神州确实有超乎常人的快捷身手,对方的炸药罐刚一出手,这个老头儿只一伸手,距离着炸药罐子少说有丈许远近,那罐儿就空一转,像是他手里有一股吸力似的,总之,那罐炸药已到了他的手里。
    紧跟着念神州毫不迟疑地把手里的药罐抛了出去,无巧不巧地正与另一枚飞来的炸药罐子迎击在了一块。
    又是震天价响的一声大震。
    整个江面上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混江七龙”的老三汪飞身子已经扑了过来,他手中的一把折铁刀方抡出一半,已吃念神州如同闪电的一只快手兜心刺了个正着。
    鲜血怒溅里,念神州的一只长臂,有如是一把锋利的钢刀,由汪飞的前胸直穿向后背,当场死于非命。
    这当口——
    渔船上连续地拔起了数条人影,一半袭向大船,一半却向着大船后面的铁甲船上掠过来。
    铁甲船似乎已奉令开了火,“轰隆”声响里,渔船顿时中弹起火。
    “混江七龙”,果然是勇猛的敢死先锋!
    这时继“老三”汪飞,扑上大船的是七龙之首申屠雷以及“老二”夏元中、“老四”
    汪虎。
    扑向铁甲船的是“老五”沙七宝、“老六”楚空云、“老七”赵长捷。
    六个人现在是后无退路,只有决一死战,是以一上来攻势极猛。
    在一连串猛烈的枪炮爆炸声里,铁甲船上起了极大的喧哗之声,这些爆炸声里,当然也包括火药罐的爆炸声在内,一时间硝烟弥漫,人人皆惊。
    前船上的雷天骄,已飞纵着扑向铁甲船之上,这个道姑果然够厉害的,随着她扑纵下去的身子,“老六”楚空云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已被她的双掌击中在后背之上,顿时飞出丈许以外,一头撞在铁甲船板之上,他身上尚有两颗未及出手的炸药罐,这时一经重撞,顿时爆炸开来。
    可怜楚空云连敌人是什么个模样都没看清,顿时血肉横飞,全身片碎而亡。
    铁甲船上众人狂啸。
    发自混江七龙中沙七宝、赵长捷二人手中的火药罐,已对众官兵构成了相当的损害,短兵相接的过程里火枪火炮都用不上,加以沙、赵二人简直是一副拼命的样,沙七宝是一口雪花大砍刀,赵长捷手上是一对铁锤,两般兵刃运展之下,六七名神机营的官兵俱为打伤,所幸前船上的“双手托天”曹大碑、“神枪”杨震堂二人赶到,双方捉对儿厮杀起来。
    雷天骄思忖着曹、杨二人足可抵挡下来,这才又赶回前船。
    前船上因有“日月手”念神州的坐镇,所以三人几乎没有一个能讨了好!
    眼前情形也如同铁甲船一般模样,发自“混江七龙”手中的火药罐,使得甲板上到处起火,但因船身结实,除伤了数人以外,倒也构不成什么太大的损害,十数名兵弁在船上忙着救火。
    七龙中的老大申屠雷,一上来就碰见了厉害的对头一一念神州!
    申屠雷的兵刃是一条七节鞭,猛地抖开来,噼啦啦照着念神州当头就打。
    矮小的念神州在申屠雷眼中,简直是不当回事,也正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才致使在首招之内即猛遭杀招。
    申屠雷的七节鞭方一出手,对面的念神州长臂一晃,已抓住了他的鞭梢。
    申屠雷只觉得鞭身一紧,他用力地向后一扯,满打算凭自己的一膀子力气,对方定必吃受不住,谁知一扯之下,对方身子稳如泰山,自己却立足不住,身子向前一冲!
    这当口,那矮小的念神州发出了阴沉的一声低叱道:“着!”
    左手一翻,用的是一招极普通的招式“独劈华山”,可是却有极不普通的一股力道,由其掌缘边劈发而出,申屠雷在对方一招手的当儿,已觉出有一股阴森之风,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刀风扑面,其势至猛,他只“啊呀”叫了一声,即吃这股风力劈中面门。
    申屠雷只觉得头上一冷,立即不省人事!当他身子直直地倒下来时,脸面上这时才像是被刀砍了一般地爆出了一片血花,紧接着像是豆腐一般的脑浆咕嘟嘟地直冒了出来。
    “日月手”念神州拧腰错步,已扑向第二名敌人七龙中行二的夏元中的身后。
    夏元中本来正与“梨花枪”武修文战在一块,武修文的一双梨花短枪,本来已使得他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奈背后强敌进攻!
    念神州这个老儿,虽然是牛刀小试,已是见其精湛的内功,他施展的是凌厉的劈空掌力,掌势一撒,夏元中就像是后心着了一锤似的,顿时口吐鲜血,就在这一愣之间,“梨花枪”武修文的一支“梨花枪”噗的一声,已扎进了他的胸膛!
    夏元中嘶哑地叫了一声,已横尸就地!
    “混江七龙”中仅存的“老四”汪虎,这时正与大船上“花豹子”杜明打在一团!
    他早已察知同伴陆续地丧生,哪里还有心恋战,此刻虚晃一招,双足一顿,腾身向江水中跃去。
    “日月手”念神州身子一晃,已来到了船边。
    这时眼看着汪虎的身子已将坠水,念神州身子微微向下一蹲,双手同时向外一抖,叱了声:“回来!”
    众目之下,简直就像是在变戏法儿似的,汪虎偌大的身子,在江面上打了个滚儿,平空而起,去而复还,“扑通”一声,摔在了船板之上。
    不待他爬起来,“花豹子”杜明、“梨花枪”武修文已双双袭过来,杜明是一口紫金刀,武修文是一双梨花枪,两般兵刃齐下,汪虎惨叫一声,顿时一命呜呼!
    至此,混江七龙哥儿七个,可以说是完全解决了。
    铁甲船上的“双手托天”曹大碑、“神枪”杨震堂,双双由后面相继来到了前船。
    两船上的火也被扑救熄灭了,只是一阵阵地冒着浓烟,受伤的几个人被抬到了舱里,虽说是一场虚惊,却也很有点劫后苍凉的感觉!
    “梨花枪”武修文亲见念神州表现之武功,不禁折服得五体投地,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儿,果然具有莫测高深的武功。
    当下,他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向着念神州深深一揖道:“念大侠当真是神武不可一世,这件事我返回之后一定要转禀我们大人!”
    念神州抖了一下身上过长的袍子,嘻嘻笑道:“武都头,你且慢高兴,好戏还在后头呢!”
    “梨花枪”武修文神色一变,道:“怎么?”
    念神州伸手一指道:“你们看!”
    众人顺其手指处望去,全都怔住了。
    宽阔的水面上,在此刻暮色苍冥中,排列着一行整齐的船影!
    一共是九艘快船。其中有八艘是漆为黑色,唯独正当中的一艘是银色的,远远看上去银光闪烁,似乎较诸官方的这艘铁甲船犹为壮观!
    这么庞大的水上船队,简直像是水师操练,哪里像拦江行动的盗贼?
    船上每一个人都看直了眼。
    “神枪”杨震堂道:“都是些什么人?是我们派来的人吧!”
    “日月手”念神州鄙夷地一笑,冷冷地道:“吩咐下去,两船戒备,对方船队一入射程之内,即刻开火炮打沉他们!”
    “梨花枪”武修文赶紧把命令传下去。
    “日月手”念神州目不转睛地向江面上注视着,他冷冷笑道:“江南十二舵的人!”
    雷仙姑嘿嘿笑道:“怎么样?我断定这个丫头是会来的!”
    念神州偏脸向身边的“花豹子”杜明道:“江献十二舵里精于水功的人很多,很可能会有人由水里上来,赶快派人在水里拦截!”
    “花豹子”杜明本身就是一个深通水性的人,这一着他们早也想到过,曾经准备了十二名能够水战的兄弟,这时一声令下,十二人匆匆脱下了外衣,各人持了一根长矛准备着水下交手。
    “花豹子”杜明自己是一对分水刀,他这里刚准备好,就觉得大船一阵子晃动,同时船侧四周水花一阵子乱响,冒出几个人头。
    果然念神州没有料错,事实上敌方的水中客比他预料的要神速得多。
    一前一后两条大船,在水底敌人的用力晃动之下,摇荡得十分厉害,大有覆舟之虑,全船一时大惊!
    念神州冷笑一声,双足一分,施展了一个立马之式,那只摇动的大船就定了下来。
    他向一旁的道姑雷天骄说道:“天娇,你上那一条船上去,我就不相信这一群小丑能够闹什么鬼!”
    雷天骄不待他说完,早已腾身掠到了那艘铁甲船之上,也学着念神州的样子,用“大力千斤坠”的身法,暂时定住了摇动的船身。
    这时以“花豹子”杜明为首的一行水战官兵,纷纷跃身下水。
    一时间,水底展开了交战,浪花翻涌间,冒出了片片红潮!
    正面的九艘快船呈半月弧形远远围过来,正中——也就是那艘银色快舟走在最前方,船头上昂然站立着一个全身白色水绸子衣裙的妙龄女子。
    只见她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左右挥动,指挥着左右两翼的两艘快船,向当中接近!
    “日月手”念神州冷冷笑着,吩咐手下道:“铁甲船准备火炮!”
    “准备火炮!”命令迅速地传了下去。
    铁甲船的数尊火炮,褪下了炮衣。
    就见正前方的两艘快舟,一左一右,呈环形由两端围拢过来。
    银色快舟上,令旗一挥,两艘快舟以极为快速的行动,直向大船双抄而来。
    “开火!”
    念神州手向左面来船一指,紧跟着“轰隆”一声炮响,一枚铅丸落在了左侧快船的船头前方,蓦地炸开来,荡起丈许高的一股子浪花。
    左侧这艘快舟被浪花激得高高仰起,可是紧接着第二炮、第三炮,两枚火药铅丸,双双击中左船身之上,顿时间船身火起,快舟上的主桅,随着一声暴响倾倒了下来,那艘快船,由于重心猝失,倏地向左面倾覆过去,船上人在一阵乱啸叫嚷之中,纷纷坠入水中。
    同时右排的火炮再发,另一端的那艘快船,同时中弹,情形亦复如此!
    在两艘船相继遇难的一瞬间,正中银色快舟上令旗一展,作了一个前进的姿态,剩下的六艘快舟,连同着正中的那艘银色快船,同时全速前进!
    尤其是正当中的那艘银色快船一马当先,用惊人的速度,在铁甲船上炮手还来不及装发炮弹的当儿,这艘银色快船已经临到了眼前!
    站在船头上的梁金花,显然是因为己方损失过重,面色十分愤怒。
    官方大船上,严阵以待的是“梨花枪”武修文率同着八名火枪手,至于身怀绝技的念神州,却稳坐大舱,一副以逸待劳的模样!
    火枪瞄准着,只要对方一进入射程之内,即将引发火绳,在近距离之内,这种铁砂子的霰弹杀伤力极大,实在是不可轻视。
    “梨花枪”武修文有恃无恐地带着冷笑,眼看着对方的银色快船,已将近射程之内,他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只要一放下,四杆火枪即将开火。
    谁知道,当前的那艘银色快舟,就在这一刹那,忽然缓了下来。
    立在船头上的梁金花令旗一挥,快船倏地停住,十八面大桨直竖于水内,使得这艘快船固若磬石,停住不前!
    “梨花枪”武修文怔了一下,狂笑道:“你就是梁金花么?你好大的胆子!”
    梁金花冷声叱道:“正是本姑娘,回你们主子,马上把十万两黄金献上,否则血洗你们的船,杀个片甲不留!我等着回话!”
    武修文哈哈一笑,道:“回什么话?从我这儿就办不到!”伸手向前一指,下令道:
    “放!”
    “轰!轰!”一连两声大响,射出的铁砂子,像是出巢的蜂群,又像是大片的黑雾,只是劲儿看上去就是差上这么一点点,哗啦啦,水面上像开锅的稀饭般地起了一层水花,再前进数尺,就射中船身了。
    梁金花冷笑一声,倏地纵身而起,向着水面上一纵,同时间手中抛出了一块木板!
    木板落水的一刹那,也正是她足尖落下的同时,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脚尖无巧不巧地点在木板之上,她的身子借着这么一点之力,捷如海鸟似地拔了起来!
    同时之间,她右腕向腰际一探,一拧手,“啦!啦!啦!”一连掷出了三支“白羽箭”!
    “一手三箭”乃是梁金花驰名江湖的绝技之一,她这三支白羽箭下,不知伤过了多少人的性命,此刻这一手三箭,更是施展得快、准、绝、狠。
    三支白羽箭,并排而至,“梨花枪”武修文发觉时,其势已晚。
    武修文正要抡动手中枪,已是不及,包括武修文,以及其身侧左右的两名火枪手在内,每人咽喉上各中了一枚!
    顿时间血光怒现!
    白羽箭显系是特别打制而成的,较诸一般暗器不同的是它的箭头两侧.附有两枚十字形的暗针,箭头一经入肉,那枚十字形的锋锐钢针即会自动弹出,自四面深入,是一种武林罕见的厉害独门暗器。
    “梨花枪”武修文双手力持着那枚所中的白羽箭,一任他施出十分的力道,却是拔它不出。
    两名火枪手,在相继悲呼声中,先后落入江水之中,船上秩序一时大乱,就在此一刹那间,梁金花捷如电闪的身子,却已拔上了大船的船头,只一伸手,已击中在“梨花枪”武修文背心之上,只听得“砰”的一声,武修文整个身子,就像球似的被击飞了出去,“扑通!”水花四溅,摔落江水之中。
    梁金花雌威大发,双手用连环掌法,左右同时递出,又击中在两名兵弁身上,两兵弁顿时被击得仰身翻倒,口喷鲜血而亡。
    一时间,众盗蜂涌而至,喊杀声惊天动地!
    铁甲船上火炮更是震耳欲聋,一团团的火花,飞坠在盗船上,顷刻间大火连天,散置在两艘船上的火枪手,更是自不同的方向集中火力,向着各艘来船上的盗徒疯狂射杀!
    一时间枪炮声响成一团,浓重的火药砒硝气味令人欲呕,梁金花所率领的众盗,在一度交战中,显然落了下风,吃亏极大,死伤累累!
    “火刺猬”吴猛、“海蝎子”焦七、“水流星”李少俊以及第九舵的“左手鹰爪”
    钟汝明、“帆来客”周大山,“野马”罗江……这几员主将,虽然奋死扑上了对方船上,可是每人都挂了彩。
    其中“帆来客”周大山一上船就中了一火枪,全身像马蜂窝似的翻落船下,“海蝎子”焦七被对方“花豹子”杜明砍断了一条胳膊,“水流星”李少俊被杨震堂扎了一枪在肚子上,还在力挺着。
    看起来长江十二舵的人是完了。铁甲船的炮火实在太猛烈了,一艘艘的敌船,在他们猛烈的火力之下片碎、下沉……剩下的只有梁金花那艘银色座船。
    坠水的众盗,无限狼狈,精通水性的都逃走了,不精水性的只有活活淹死,情况之凄惨激烈,真不下于一场战役,一时间江水都红了。
    梁金花一口剑连杀多人,怒闯到了中舱!
    舱前两名火枪手负责看守,乍见披发仗剑的梁金花,举枪待发,却为梁金花闪身来到了眼前,手起一剑,连枪带人,劈为两截!
    梁金花算计着十万两黄金的官银,必藏在中舱之内,自己方面虽然状况奇惨,可是如能抢得官银,也算是不虚此行,这时身子扑近到舱前,一抬腿,“喳喳”暴响声中,已把雕花的两扇大门踹得粉碎。
    这时“火刺猬”吴猛连杀了两名官兵,由左侧纵身而近,他满脸是血,脸上中了一刀,却幸尚无性命之忧!
    他努力地扑到了梁金花跟前,痛心地道:“令主……咱们完了,快走吧!再晚可来不及了!”
    梁金花掌中剑向前一逼,剑光长射,把扑上来的一名官兵毙于剑下。
    她冷笑着说道:“吴舵主,你跟我进来!”
    舱门内一名枪兵,蓦地扑出,举枪就射,火绳子一亮,梁金花大吃一惊,道:“退?”
    右手一推吴猛后背,把吴猛推出了数丈之外,自己一个快滚倒地。
    “轰——唰——”铁砂子像一片黑云般地穿窗而出,四窗发出一阵隆隆震耳之声。
    地面上的梁金花一个快滚跃身而起,只见她半边肩头,已为鲜血所浸湿,显然也受了些伤。
    随着她快翻的身子,一剑撩起,劈中在那名枪手的面门之上,把对方生生劈死!
    “火刺猬”吴猛这时由侧面闯过来,他大声道:“令主,快走吧!”
    梁金花样子就像个鬼,她志在舱内的十万两黄金,不得到手死不甘心,哪里肯听吴猛的劝阻,娇叱一声:“要走你走,我不走!”
    身子再次扑进去,一抬腿,又踢烂了一扇门,冲进了内舱房。
    果然她没有猜错,盛装着那笔官银的箱子平平整整地放置在舱房正中,一共是四个大樟木箱子,箱外贴着都指挥衙门的封条。
    就在这一叠箱子的最上层,盘腿坐着一个瘦削矮小的老人,小眼睛、尖下巴。
    梁金花猝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到自己匆忙里,竟然未曾忆及此人——
    念神州,显然是极大的一个疏忽!
    “日月手”念神州似乎早已料定了梁金花必将来此,是以在此“守株待兔!”
    二人乍见,念神州一双奇小的三角怪眼,蓦地一睁,怪笑道:“梁金花,老夫在此,岂容得你这黄毛丫头撒野?还不快滚!”
    梁金花一咬牙,忽地腾身而起,持剑就砍,就在她身子方自腾起的一刹那,忽见念神州双掌一搓一扫,一股如同火焚般的热风扑面而至!
    梁金花只觉得脸上一热,如同火灼般的疼痛,左半边面颊,已为这股闻所未闻的焚风灼伤,她大惊之下,足下一点,用鲤鱼倒穿波的身法,“噗”地反纵了出去!
    “日月手”念神州哈哈一笑,道:“丫头,你认栽了吧!”
    话声一落,跟踪而出。
    梁金花身方落地,面前人影一闪,已见对方念神州立在眼前,梁金花此刻脸上灼痛难耐,内心惊忿之极,生恐如花容貌受了伤害。
    她愤怒之下,娇声叱道:“老狗你欺人太甚!”
    身子向前一欺,长剑如流星赶月般地挥了出去,她怒到极点,是以一出手,即是师门秘功——《一字剑谱》中的奇妙剑招!
    这本剑谱,本是鹤道人列为不传之秘,为梁金花逃离师门时所窃之物,剑招之奇妙诡异莫测!
    也许念神州过于自信,也许是他轻视对方是个女流,总之以他的武功造诣来说,他是不应该这么疏忽的。
    在梁金花招式一撒出间,念神州妄图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夺取对方手中这口剑,可是在他的手方伸出一半的当儿,已觉出不妙。
    原来梁金花掌中剑在几乎与对方手掌接触的一刹那之间,剑锋一转,紧紧贴着念神州的手腕,向上挥出!
    念神州“啊”的一声,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轻功绝佳,已练成“踩云步”
    的境界,可是对于梁金花这么诡奇的一式剑招,竞是无能躲过!
    只听得“噗”的一股尖风啸过,念神州左颊上顿时划开了一道血槽!
    以“日月手”念神州素日之威严,此举无异“奇耻大辱”,这一剑虽非致命伤,可是却令他不胜狼狈,念老头脸上就像炸开了一朵血花似的,鲜血四溅,一时间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念神州先是一怔,紧接着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怒叱,道:“好贱人!”
    他双掌数搓再扫,这一次聚集了全身功力,发出其苦练多年的“焚掌”!
    这一次功力,较诸先前更甚数倍!
    掌力一撒,一片火风兜头盖脸,直向着梁金花全身袭来,梁金花先时已尝过这种怪异掌法的苦头,这时哪里还敢以身相试,她施展出全身之力,身躯忽地一个倒仰,“飕”
    一声窜出了三丈五六,落在另一艘船——铁甲船的船首之上!
    此刻,铁甲船上战况之激烈,难以想像。
    火炮手忙着向各艘盗船继续轰炸。
    火枪手追射着落水的群盗。
    铁甲船上更是打杀成一片,兵刃交碰声、喊杀声、枪声、炮声……交织成一片凄惨迷离、令人心悸的混淆复杂场面,“左手鹰爪”钟汝明、“野马”罗江,俱身负重伤,犹在浴血奋战。
    梁金花目睹如此,痛心极了!
    她以令主之尊,眼见手下弟兄伤亡殆尽,船全烧光了,人也都完了,仅仅剩下六七个武技较高的还在力拼着,再不撤退,难逃“全军皆没”之恶运!
    痛心之下,她不得不抽出了身后令旗,登高一挥,大声道:“风紧扯呼!”
    话声甫落,只见正面突围的钟汝明惨叫一声,面部被一杆长枪刺中,枪锋锐利,深深刺入其脑骨之内,一时脑血迸溅,死于非命!
    梁金花见状惊呼一声,身形疾起猝落,身下剑下,一剑劈中那名长枪手面门,对方惨叫一声,顿时横地而亡!
    此刻残余的数名匪人,夺身突围,跳落江水之内,只是亦未见得就能逃得活命,因为火枪手正在两舷上持枪而发,如非潜水特佳之人,亦都作了枪下之鬼!
    目睹如此,梁金花伤心至极,眼前大势已去,自己再不逃生,一待念神州出手,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此,双足一顿,身形方拔起一半,陡地空中人影一闪,一女子口音叱道:“梁金花,你给我站住!”
    人影猝落间,剑气如虹,劈面而至!
    梁金花此刻已是惊弓之鸟,实在是无心恋战,但却也不能任人宰杀,横剑一架,呛一声大震,只觉得对方手劲极大,差一点宝剑脱手,只震得掌心发麻,手指酸疼!
    那个人凌空一翻,已翩然落身面前——是一个枭首鹄面的老年道姑!
    梁金花一怔,说道:“你是……雷师姑?”
    雷天骄怪笑一声道:“小妮子,还亏你认得我,就凭着这一点,饶你一命,还不丢下剑么!”
    梁金花冷笑一声,蓦地进身一步,她自从方才剑伤念神州后,已得“冷剑伤人”之窍门,这时一言不发,即施展出《一字剑谱》中绝招,剑光一闪,长剑蛇也似地抖出,直取雷天骄面门!
    雷天骄鼻中哼了一声,长剑一抖,向对方剑锋上磕去,殊不知梁金花这一剑乃是个引子,旨在掩护其后的一招!
    果然雷天骄未曾料到有此一着,梁金花忽地向后一收剑身,反身就奔,雷天骄身子向前一欺,梁金花疾转如风,在这个疾转的势子里,掌中剑第二次出手,如流星天坠。
    “噗”地划过,剑尖几乎插进了雷天骄的胸膛,却把她身上的一袭道袍剖开为二。
    好险!
    雷天骄吓得打了个冷战,梁金花正欲施展杀手取对方性命之际,猛可里“花豹子”
    杜明与“双手托天”曹大碑双双自两侧袭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梁金花长啸一声,平身蹿起,落向水面,水面上飘浮着无数的破烂船板,她就点踏着这些破木板,施展出极上乘的轻功绝技,扑纵着来到了江心。
    这里停泊着唯一一艘没有被打沉的船,也就是梁金花所乘坐的那艘银色快舟!
    枪声响,梁金花一头扎落水中。
    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又绕到了快舟另一面,然后她轻快地翻上了座船。
    就在她身子方一翻上船的刹那间,却有一只有力的手,用力地按在了她背上。
    梁金花大吃一惊,倏地一个疾滚,同时右手长剑挥出,向着这人面门上削来,可是另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这只手显然施展的是一手江湖少见的“追风拿月手”,只听“噗”的一声,已拿在了梁金花的手腕之上,梁金花顿时觉得手上一麻,掌中剑已脱手落下!
    站在她面前的一共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那是再熟也不过的了,正是青城山绿舍竹屋的两个师兄——
    秦双波、任剑青!
    按着她背部的是秦双波,握着她手腕的是任剑青,两位师兄看上去脸色可都不好看!
    尤其是那位哑师兄秦双波,眸子里交炽着的怒火,看上去简直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梁金花正想说话,秦双波施展“定穴掌”法,只一掌已击中在她背上,梁金花半句话还没道出,就昏死了过去!
    随后,这艘快舟拨转船头,顺江直下,一路疾驶而去!
    一场大风暴,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清点之后,官方自然是大获全胜,计摧毁贼船前后九艘,斩杀贼人一百一十余人,受伤的有四十人,活捉的有十八人,可以说是意想不到的大胜利。
    当然,他们自己这方面损失也不能算轻,共计伤亡了四十多人,“梨花枪”武修文死了,“神枪”杨震堂受了重伤!
    “日月手”念神州固然也算受伤了,可是他的伤不重,包扎了一下就好了,气人的是哪里伤不了,单单伤在脸上,看上去实在是不大光彩。
    经过了这番劫难,两艘大船再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念神州命令全速前进!
    入夜后,两艘船上都亮起了宫灯,江风习习,灯光映衬着水面,不像是曾经战役的战船,倒像是秦淮夜游的官宦画舫!
    疲劳的官兵,散坐在船板上,夜风吹着,大家都有一些睡的意态!
    船到“大愚山”已是午夜时分。
    念神州传下命令——靠岸休息!命令颁布后不久,两船上已了无人声,只见船檐上的十来盏气死风灯,在夜风里滴溜溜打着转儿,几名持刀的军士,漫步船板,来回地巡视着。
    这时一一
    大船舱的一扇窗户忽然悄悄地敞开来,船身像是由于重心偏移的关系,微微向左侧斜了一下,一个矮小的人影双手抱持着一个极大的箱子,出现在窗前。
    月光一片,清楚地照射着这个人的脸,由不住使你大吃一惊——念神州!
    这家伙显然是“监守自盗”,居然在利用官方火力击退顽敌之后,自己才择机下手!
    这一手瞒天过海,的确是天衣无缝。
    下手盗宝的方法是事先商量好的,现在那个老道姑雷天骄立在山坡上,念神州却在船舱之内。
    念神州双手一振,把满盛黄金的大木箱掷得腾空飞起,岸上的雷天骄运用巨力双手接住,然后再把箱子藏好,这一抛一接,若非有千斤以上的臂力,实在是无能为力!
    当然,这种情形之下,要想保持着船身丝毫不摇动,实在是不可能的。
    十万两黄金当然为数可观,五个大樟木箱子都填装得满满的。
    “日月手”念神州在拿起来第二个箱子时候,舱门忽地打开,“花豹子”杜明眼睛睁得极大地站立在面前。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用迷惑而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着这位他所钦佩的念神州、念大侠!“念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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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撕碎寒
    念神州嘿嘿一笑。把高举在手的箱子慢慢放下来。
    “花豹子”杜明,陡地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说道:“原来是你?你……”
    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转身向舱外就跑!
    念神州冷笑一声道:“姓杜的,你是找死!”
    右手一抖,指尖忽地向上一挑,“花豹子”杜明才跑出一步,已吃后背兜心而来的巨力击中,顿时双目一黑,像是着了个晴天霹雷般地横尸就地。
    由于“花豹子”杜明的介入,同时也惊动了两名在船头巡风的军士。
    二人闻声猝然扑入,“日月手”念神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早已迎面扑过来。
    可怜二军士连什么人都没有看清,已吃念神州凌人的掌力劈中面颊,双双窒息倒地而亡。
    念神州以迅速的身法,在全船绕巡一周,确信再无别人察知,他才又继续潜回到舱内,接着把第二、第三……第五个箱子抛出去!
    人不知,鬼不觉!
    两个居心叵测的大盗会合在一起,喁喁私语了几句,然后合力把满盛着价值十万两黄金的箱子转移到另一处山窝里。
    “日月手”念神州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老道姑,够我们俩吃一辈子了吧!”
    虽然跳出红尘,身入三法教的修士,在十万两黄金的利诱之下,亦禁不住怦然心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她和念神州之间的关系,谁也弄不清楚,但是由他们谈话语气与相处的态度看起来,却俨然像是有几分夫妻的意味在内,绝非是仅仅的友谊情份!
    “难道这些箱子就放在这里?”雷天骄忽然想起来,不禁有点发愁。
    念神州冷冷一笑道“你所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如果我的计划没错的话,后山林子里,正有一辆大车在等着我们!赶车的是燕家弟兄,你不妨先去看看!”
    雷天骄应了声“好”,遂展开身法,倏起倏落地向着后山扑纵过去!
    在一片树荫之下,她果然看见了一辆大车,车座前跨坐着车把式,另有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正在套车,把两头骡马套好在车辕上!
    雷天骄很是高兴,起落间已来到了车前道:“是燕家兄弟么?偏劳,偏劳!”
    套车的那个人嘻嘻一笑道:“怎么,念老爷子还没来吗?天可是快亮了呀!”
    雷天骄嘻嘻一笑道:“来啦,麻烦你们兄弟帮个忙,请来一趟。”
    “燕家兄弟”很听话,那个套车的应了一声,向坐在车座上的车把式打了个招呼道:
    “老大咱们走!”
    坐在车座上的那个人一声不吭地跟着他纵身而起,两个人飞也似地来到了雷天骄跟前。
    雷天骄心里一动,暗惊燕氏兄弟好纯的轻功!一念未完,对方已来到了面前。
    二人身法快,手法更快,那先前说话的一个身子向前一落,正好落在雷天骄面前,和他同行的那人,却有极快的手法,向着雷天骄背后猛力地击去。
    雷天骄大吃一惊,道:“好!”
    她以极快的身法“唰”地转过了身子,双掌齐扬,和身后那人的双掌迎在了一块。
    一接之下,才觉出对方掌上功力,竟是大得出奇,足下一闪,已禁不住退出了丈许之外。
    “谁?”她怒声道:“你们是燕氏兄弟?”
    对方二人以风也似的身法闪到了近前,依然是一前一后把她夹在了当中。
    其中之一——也就是那个假装车把式的一个,朗笑一声道:“雷天骄你为恶多端,天不容你,请恕我二人今天要不客气了!”
    雷天骄这时才听出对方口音十分熟悉,借着树隙漏出的月光,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正前方的这个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她十分吃惊地道:“你是任……”
    “任剑青!”正前面的这人冷冷一笑,手指向她身后的那人道:“这是我秦师兄。”
    雷天骄更不禁神色大变,她倏地转过身来——秦双波正用一双极为怒恨的眼睛盯着她!
    这一瞬间雷天骄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颤栗,她知道就算任剑青还有饶恕自己的意思,这个哑巴是无论如何再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由哑巴秦双波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眸子里,可以洞悉出秦双波恨恶自己的心多么深,多么重……绝非再是任何的话所能化解得开的。
    她内心恐惧,已使得她表面上再也难以保持平静。
    陡地,她双手齐出,直向着秦双波双目上抓来,这是她新近练会的一种厉害手法,名唤“摘星手”,这种手法之所以厉害是凭着双手指尖上的功力,其势极快,其认极准!
    只一闪,已如同电光石火般地到了秦双波眼前。
    秦双波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怒吼,一听到这种声音即可知他内心忿恶到什么程度!他身子像一堵墙似的,整个地向后面倒下去。
    雷天骄的一双手掌,却如同刀剑似的锋利,双双插入到一棵树干之内。
    “咔嚓”一声,树身一折为二!她的手还来不及拔出的一瞬之间,地上的秦双波陡地弹身而起,青光一闪,一只右手已经劈中在她左肩头上!
    雷天骄前此已经尝过对方这种青光掌的厉害,知道乃系师兄鹤道人最厉害的不传之秘,这种掌法的厉害之处是能够裂人五脏,碎人骨节!
    雷天骄虽然功力深湛,可却也是深深地感受到吃受不住,在秦双波的掌力之下,她只觉得全身大震了一下,顿时筋骨如酥,口头发甜,她在预料着此刻对方必将有厉害的杀手,当下忍着身上的痛楚,倏地拔身而起,向侧面山坡上落去。
    她身子不谓不快,可是面前的两个大敌,再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任剑青一声轻叱,身子疾闪之间,又先她一步落在地上,雷天骄怒叱一声,在空中的身子倏地一挺,两只手抓住了一截树枝。
    借着这截树枝上的力道,她的身子已弹到了另一棵树身之上。
    她丝毫也不敢迟慢,借着树枝的掩护,快若灵猴飞猿般,一连又跃过两棵树。
    如果她能越过了山脊,也许就可以得救了。
    秦双波、任剑青二人,还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手,一时间既惊又怒!双双展开了身法,追扑过去,三个人就像捉迷藏般的,此起彼落,一时间已扑过了十数棵大树!
    秦双波蓦地一声怒吼,在他身子落下的一瞬间,双掌齐出,直向着正前方雷天骄欲落的那棵大树上击去!
    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大的掌风,使得前面那棵大树哗啦啦的一阵剧烈摇动,这期间,雷天骄落下的身子可就有了偏差,任剑青同时由侧面流星般地坠落直下!
    雷天骄厉吼一声,道:“好小辈!”
    身子向前一探,用双手抱树功,暗含着《一心集》中的“一心神功”这门功夫,她由江芷口中悉知后,曾下过一番功夫,但时间短,又因为尚有二十八字梵文未曾得悉,是以练习起来事倍功半。
    尽管如此,这种功力仍是大异一般,十分的可观!
    任剑青仿佛觉出自她双掌之间,暴伸出两股极大的吸力,一时间动弹不得,在他还来不及施展功力的当儿,已吃雷天骄双擘抱了个结实。
    任剑青只觉得两股极大的力道,由对方双腕间传出来,一时间心旌摇曳,护身真气差一点为之震散,总算他内功深湛,一觉出不妙,顿时自丹田内吸提起一股真力,雷天骄立刻就觉得对方身体,硬若金刚,休想再逼进一分!
    二人顿时成了相持不下之局,渐渐任剑青的双手,分开了她的两臂,雷天骄面色赤红,施出极大的力道,她全身急剧的颤瑟着,所有的力量完全贯注在一双臂腕上,可是,她到底抵不住任剑青的内功神力!在一番强挣之后,她已呈现出一丝败象。
    这时秦双波已来到了面前,他本可乘虚而入,出手置对方于死命,可是一来不屑,再者当他目睹此一番情景之后,已预料着雷天骄将遭不幸!
    果然雷天骄力抱的双腕,在任剑青的双手力分之下,忽地大张而开。
    雷天骄惊叫了一声,由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身子却急纵而起,向身后的山巅上落去——她显然是晚了一步!
    秦双波早已待机而动,在她身子猝离的刹那之间,秦双波的“青光掌”已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聚集了充沛的真力,青光掌发挥出十成威力,自是非同小可!
    掌势一出,一股青光有如经天长虹,像是一道闪电般的,闪烁之间,雷天骄纵起的身子,却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自空而坠。
    一连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雷天骄登时七孔流血,不再动弹。
    蓦地,空中发出了一声长啸,一条人影如飞星天坠,自空而降,一落地面,现出了这人矮小的身躯,秦双波和任剑青俱都吃了一惊,方想到此人可能是传说中的念神州其人,对方老者已如同怒鹰似的腾身而起,他瘦小的身躯在腾起的一刹那间,整个地弓缩着,那样子真像是一只猿猴。
    可是待到他袭近秦双波身前的一刹那,忽地手脚齐开,飞展而出的四肢手脚,向着秦双波全身四大穴上一齐踢打过来!
    自有武功以来,还不曾见过这等凌厉的打杀方法!
    秦双波一惊之下,在极度的惊惶情绪之下,简直不知道如何防阻。
    念神州这个老头儿,显然是因为雷天骄的死而激发起难以抑制的怒火,是以在一出手之际,即欲置对方于死命!
    这一手功夫,正是“日月手”念神州最拿手的“四像定穴手”,自从他身入江湖以来,还不曾遇过有哪一个能够逃得开这一式手法的人!秦双波只觉得在他手脚齐开的一瞬间,自己全身就好像被几条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束绑住一般,竟然不容他身子有任何转动的余地。
    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在秦双波的感觉里,显然是自己遇见了极为厉害的对手!
    对方的武功即使在一出手的当儿,已可使秦双波感觉出高于自己之上。
    他几乎觉出对方这一招无懈可击,显然是天衣无缝,自己简直是无法抵挡!
    更妙的是即使连站立在一旁的任剑青也感觉到无机可乘,一时间居然连插手解救师兄的余地都没有。
    念神州的身手实在太快了,快到今人无法防阻!
    这一刹那间,却有人高叱了一声:“好招法!”
    树帽子“哗啦”一响,一条白影作弧状飞弹出来,快到变成了一道白光,不偏不倚,正好迎上了念神州的身子!
    空中的白衣人,妙在身法形态却和念神州一般无二,亦是四肢同出。
    二人在那猛烈的一式接触之下,就像扭股糖般的,粘在了一块,在空中一滚而坠。
    然后在地上一连扭翻了几个筋头,霍地站起,只见四只手却紧紧地相抵着,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两个人就像燕子般的又分了开来。
    念神州显然在这个回合里没有讨了什么好,那双小但锋芒毕露的三角怪眼,开合之间神光熠熠!
    他发出了如同婴啼般的一声怪笑,道:“我当是谁有这个能耐,原来是你……齐天恨,有道是光棍不挡财路,你也要来蹚这一池子混水不成?”
    来人正是当今侮内仅存的一位风尘异人——被称为“千里追风侠”的齐天恨。
    看上去,他显得极为严肃,只见他双手微微一抱,向“日月手”念神州微微一拱,道:“念朋友,苗疆一别,时不我与,你我如今都老了,以阁下在武林中的身份,这等行为实在不值,何不悬崖勒马,急流勇退?莫非真要弄得身败名裂,才甘心么?”
    “日月手”念神州聆听之下,瘦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
    他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话倒是两句好话,只可惜说的不是时候,齐老哥,现在说太晚了!”
    齐天恨道:“怎么说?”
    念神州冷森森一笑,道:“我老头子的个性,在苗疆这么些年,齐老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生平决不做虎头蛇尾的事情,齐老哥,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今天你老哥掏下个交情,念某人是瞎子吃偏食,肚里有数,以后见面,姓念的一定有份人情……”
    说到这里,他冷森森地笑了几声,慢吞吞地接下去,道:“齐老哥,你看怎么样?”
    “追风侠”齐天恨苦笑道:“歉难从命,小弟数十年行走江湖,不离道义二字,阁下应当知道,这笔钱是为兴建洞庭水师的公款……小弟昔年在两江抗倭,亲见我军因缺少战船,而吃亏极大。念朋友,你又何忍以一己之肥,而弃黎民苍生之性命而不顾?小弟奉劝念朋友,还是快快退身的好!”
    这番义正辞严的话,出自齐天恨嘴里,确是字字铿锵,掷地作金石之声!
    现场的任剑青和秦双波都禁不住怒形于色,倒是念神州本人,却似丝毫不着痛痒的样子!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冷冷地道:“这可好,我们俩看样子是拧上了,你认为这笔钱拿不得,我却认为是民脂民膏,用之何妨……齐天恨,看样子你是跟我念神州过不去,好吧!老大哥,你就划下道儿来吧,看看我还能不能接下来!”
    话声才住,但听得一旁的秦双波哑嘶了一声,陡地腾身而起。
    大概是他心记着念神州方才对自己的加害之恨,这时又见他如此蛮横,是以怒火中烧不顾厉害,猝然向他出手袭击!
    秦双波身法奇快,手法极准,这一招确是事出意外,以常情而忖,万无不成之理!
    只是“日月手”念神州在与追风侠答对之间,早已注意到他的一切,在他来说,并非偶然!
    就听得念神州一声冷叱,道:“好小子!”
    他身子向外一窜,燕子般掠空而起,反而向秦双波迎了过去!
    两个人的身子在空中方一接触……
    “追风侠”齐天恨与一旁的任剑青,这两位当世的高手,俱都看出不妙。秦双波施展的是一招“金龟罩顶”,而念神州施展的显然是一手阴功,以虚为实,这种情形之下,攻击的一方,极易上当受骗。
    齐、任二人抱着同样的心理,在双方一接触的当儿,同时喝叱了一声,相继腾空而起,可是都太晚了!空中的两个人已经接触在一块!
    双方身子一沾即退,念神州在空中“细胸巧翻云”一个疾滚,飞落向两丈以外,秦双波却弓着身子,沉重地落下来。
    他落下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个踉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任剑青已飞快地扑了过去,一把搀住他道:“师兄,你怎么了?“
    眼前人影一闪,“追风侠”齐天恨已来到了面前,一伸手在秦双波后背上击了一掌,沉声道:“闭上嘴别说话!”
    说完转向任剑青道:“这个姓念的交给我了!”
    他这里方交待完毕,却听得一旁念神州冷声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谁来?老夫急事在身,恕不奉陪!”
    话声一落,这位矮小的武林怪客,身子弯缩之间,快如脱兔般地已拔空而起,直向着山峰之巅急落下去!
    “追风侠”齐天恨冷叱一声道:“你哪里走!”
    他身子猝然拔起,其快如箭地跟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均是武林中极流高手,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念神州身子方落下来,齐天恨已紧蹑着跟扑而去。
    念神州第二次拔起来,齐天恨又跟着追上去。
    一刹那,二人已数度起伏。
    月夜里活像是两头互相追逐的大鸟,此起彼落,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如同星丸跳掷,珠落玉盘!
    这时念神州身子已扑向一座山峰之上,后面的齐天恨只比他慢一步,几乎同时落下来。
    念神州忽地一转身,双掌一前一后,用“金豹探爪”一招,直向着“追风侠”齐夭恨脸上击去。
    齐天恨左手一抬,横掌向着他手腕子上就切。
    念神州一个闪身,双掌用“小天星”的内力,向齐天恨后胯上击来。
    其势之快有如夜蝙转空,绝不容对方少缓须臾。
    “追风侠”齐天恨叱一声:“好!”
    四只手掌在他出声之同时,已迎击在一块!
    这种硬接硬的手法,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实力如何,双方掌力交接之下,齐天恨全身像不倒翁般的一阵剧烈摇荡,可是他脚下却如同钉在了地上,丝毫未曾移动,正是内功中极难达到的“铁足跟”。
    反过来再看念神州,可就要差上一筹了,他身子虽然表面上和齐天恨同样地摇动着,可是,足下显然地移动了半尺左右。
    “追风侠”齐天恨在身子一停的当儿,错步进身用进步穿心掌的手法,一掌向着念神州小腹插来,念神州鼻子里哼了一声,却如同风吹狂絮般地飘了出去,刹那间退出数丈以外!
    念神州显然是落了下风,这老头儿逞强之心不让少年,只听他狂笑一声,道:“齐老儿你一再相迫,说不得我们要好好较量一下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双手向长衣后襟之下一抓,待到双手探出时,双手上已多了一双武林中至为罕见的奇怪兵刃——“日月轮”!
    顾名思义,当可知这双兵刃的外形一如日月,两把家伙一圆一钩,圆者如日,钩者似月,月光下俱都反射着雪也似白的冷芒寒光。
    念神州正是以这双兵刃成名江湖,日月双轮之上的确有鬼神不测之妙。
    “迫风侠”齐天恨本来期望着他能知难而退,却未曾料到他竟是如此倔强。“日月轮”既经出手,齐天恨可就知道今夜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微微一怔,冷冷笑道:“念朋友,你要动家伙么?”
    念神州怪笑道:“事到如今,只有拼个你死我活,齐天恨,你就亮家伙吧!”
    齐天恨道:“我倒是有过一口剑,只是此刻却已转赠我徒弟了,阁下一定要与我动家伙,我情愿用这双肉掌奉陪就是!”
    念神州面色一变,嘿嘿狞笑道:“念某怎能占你这个便宜!”
    说着就要收起双轮。
    齐天恨冷笑道:“且慢!”
    念神州一怔道:“怎么样?”
    齐天恨右手在腰带上一搭,霍地向外一抖,已多了一条白色软带,他微微一笑,道:
    “念兄一定要比划兵刃,我就用这根腰带与你过上几招!”
    “日月手”念神州嘿嘿一笑道:“这样足见高明,咱们是闲话少说,手底下见分明。
    来吧!”
    双轮十字形地向身前一放,“当”的一声,冷芒刺目难开,紧跟着他足尖前踏,半月形地绕半个圈子,矮小的身躯跟着向下一矮,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定在齐天恨身上!
    齐天恨手上的“碎玉软带”一抖而直,直直地指向“日月手”念神州的面前。
    念神州一哂道:“你先请吧,”
    齐天恨冷笑一声,道:“念朋友,你可知道武林前辈‘小竹神君’的青竹绿玉杖么?”
    念神州一惊,冷冷地道:“当然知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齐天恨漠漠地道:“在下这碎玉软带虽不能与小竹前辈的绿玉杖相比,但却承他当年一番垂青,传授了我几乎杖法!”
    “什么杖法?”
    “青竹八打!”
    念神州顿时神然一变,可是他强自作出一片笑容,道:“那么我就来领教一下小竹前辈的青竹八打吧!”
    齐天恨心忖道:“好狂的老小子,我这般地点你,你仍然恃强如故,莫非我还怕了你不成?”
    想到此,顺手一绕,碎玉软带就像一极绳索般地缠在了手臂之上!
    他这里方自蓄势,念神州已发动了攻势,只见他倏地腾身而起,就着下落之势,掌中的一对日月轮,猛地当头落下来。
    日月轮上雪亮的刃锋,就像是闪烁的电光,一闪而至。
    齐天恨冷叱一声,右手向外一挥,绕在臂腕上的碎玉软带,怪蛇似地抖出来,直向念神州面上点过去!
    念神州狞厉地怪啸了一声,就空一个倒翻,避开了齐天恨手中软玉带,他手上的一双轮子改合而分,倏地向两下分开,直向齐天恨一双肩头上落下来,这一手“砸顶挂肩”
    确实厉害到了极点。
    “追风侠”齐天恨喝叱一声,道:“好厉害!”
    他手中的碎玉软带,蓦地改双手而执,两只手拉着一扯向外一崩,正好迎住了念神州挥下的双轮,只听得“嗡”的一声大震!
    荡起的双轮,连同着念神州蹿起的身躯,足足有七八丈高下!
    “日月手”念神州发出了一声怪啸,老鹰般地直向峭壁悬涧下落去!
    齐天恨一声冷笑,大声道:“胜负未分,朋友你走得太急了一点吧!”
    他陡地提起一股丹田之气,跟着他一并向着峰涧下飞落下去!
    这时任剑青正由侧面走近,见状也跟着腾身而起,直向着乱石崩云的山涧翻落直下。
    “日月手”念神州在与齐天恨一交手的当儿,已觉察即使是与对方比兵刃,也未见得就能讨了好去,是以乘机开溜,想不到对方却跟踪得这么紧!
    念神州心里正想,他的一双脚正好落在一堵凸出的山石之上,左足尖一经点实,身子一伏一仰,施了一招“犀牛望月”,陡地转过身来,这时他的一双“日月轮”已交在了左手,右手向外一探,打出了一掌“亮银丸”!
    这种暗器每一枚都约有核桃般大小,五枚同时出手,迸出一朵梅花般的形状,夹着尖锐的暗器破空之声,直向齐天恨双肩、前心、双气海等五处要穴上打来!
    齐天恨手中软带一盘后间,已把上下四枚银丸挥落在地,同时左手小指向外一捏,施了一个“拿”字诀,已把对方那枚沉实有力的亮银丸接在了手中。
    念神州哑笑道:“再看这个!”
    这一次他是用暗器中最妙绝的“栅指”打法,只听得“叭!叭!叭!”一连三声,随着他指尖的拨动,三枚银丸跳动着弹出。
    一奔天庭,二奔双眸!
    亮银丸是由高处掉落下来的,待见闪烁之银光时,三粒银丸已到了面前!
    武林中这般运施暗器手法的人还不多见,可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齐天恨在暗器一行的手法上也不会比他差!
    念神州的“亮银丸”方一出手,齐天恨的三枚制钱也紧跟着同时出手!
    三枚制钱认定了飞来的亮银丸,不前不后,不快不慢,一个接一个,只听得“叮!
    叮!叮!”一连三声脆响,亮银丸虽未当时坠落,可是经此一挡,却都有了极大的偏差,岔飞而出。
    念神州高啸了一声,身子忽地纵起,日月轮在空中抡了个大车轮,向着齐天恨面门上劈去!
    齐天恨左面一个快闪,手中的碎玉软带突然有声地抖出去,向着念神州肋下就点!
    念神州一个快滚之势,掌中双轮呼啸着出去,反欲去伤齐天恨的后背。
    星月之夜,万籁俱静,惟独那滚滚的江水,泛起了雪白浪花,一下下地拍打着河岸。
    任剑青在河边一块凸出的礁石之上,向这边注视着,他眸子里散发出隐隐的仇恨火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动手的二人!
    他深信“追风侠”齐天恨武功高过念神州,可是念神州诡计多端,却不得不提防着他玩什么花招!
    沙岸上,念、齐二人真可说施出了浑身解数,打杀得难解难分!
    陡然间,齐天恨的碎玉软带向外一抖又收,他身子借着收回的势子,飘出丈许以外。
    对面的念神州一声惨笑,左肩窝的血,就像蛇也似地窜了出来。
    这个诡谲的风尘怪老,以十分凄怆的口音道:“齐老儿,咱们这个梁子可是接上了!
    我走了!”
    身子一个倒仰,箭也似地反窜而出,同时间,他足下踢出了大片的黄沙,雾也似地散了开来,黑夜里原来就看不甚清,如此一来,自然是大收迷幻之效!
    黄沙扬起的同时,念神州大鸟似地已掠身而起,落在辽阔的江面上。
    此刻天过子时,水面上飘浮起一片淡淡的白烟,人行其间,更加地不易辨认。
    “日月手”念神州施展的是“踏云步”的极上轻功,这种功夫可以使得他在水面上快速地踏波而行。
    这一手逃走之策,的确是别出心裁,只是未曾逃开冷眼旁观的任剑青的观察,早已先他守候在江心之上。
    “日月手”念神州踏波才跃过了三数丈远近,薄雾中霍然发现正面的任剑青!
    任剑青为报方才他毒手伤害师兄之仇,早已待机而动,只是齐天恨以前辈之尊先已动手,自己就不便再从旁插手。
    此刻二人江心相逢,可就另当别论!
    念神州新伤之余,本已是惊弓之鸟,乍见任剑青,只当是齐天恨又已追到,心中大吃一惊,这当口任剑青的一口银光长剑,已如同倒卷的银河,倏地飞卷而出!
    对付念神州这类高手怪客,任剑青自然不敢丝毫大意,这一剑乃是鹤道人当年真传的精华之一,名唤“长桥飞瀑”!
    时间、部位,掌握得再巧不过。
    剑光扫处,念神州身子一个疾转,可是水面上动作自难和陆地相比,他手上的日月轮几乎来不及举起,已吃任剑青这一剑,劈中他右面前胸。
    念神州惨叫一声,一只右臂,带同着整个右边肩胸那一块三角部位,整个地被任剑青掌中剑给劈落了下来。
    “日月手”念神州足下一跄,“哗啦”一声,翻倒于江水之内。
    蓦地人影一闪,齐天恨掠波面前。
    他张慌出声喝阻道:“贤侄,饶他一命!”
    已经太晚了。
    念神州乍沉又浮的身子,早已为涨潮的江水吞噬狂卷而逝!
    水面二人同时掠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水中礁石之上。
    “追风侠”齐天恨长叹一声道:“此人一身功夫,世所罕见,实在可惜!”
    任剑青冷冷地道:“前辈也太菩萨心肠了,此人不除终是大患!”
    齐天恨又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可惜……可惜……”于是又向任剑青道:“秦贤侄伤势如何?”
    任剑青道:“秦师兄内功深湛,尚不会有什么意外,此时正在车内打坐运动,因前辈关照,故此未敢多动。”
    齐天恨左右打量道:“那些金银我已通知了官船上人,你可曾见他们取回去了么?”
    任剑青点点头道:“方才前辈与念神州动手之时,弟子曾绕过去看了一眼,大船上百名官兵正在搬运上船,想来已经上船启程了。”
    齐天恨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你我上岸说话。”
    说罢率先而行,老少二人武功俱已臻至极上境界,各自展开身法踏波上岸。
    齐天恨先上一步,回望任剑青时,他不禁频频点头道:“贤侄武功想不到如此精湛,假以时日,必当在我之上。可喜,可贺!”
    任剑青深深一拜,道:“多谢前辈夸赞,此次如非前辈搭救,只怕晚辈二人先已遭了念神州的毒手。”
    齐天恨叹息道:“我与令师少年故旧之交,令师仙逝之后,也不曾上山看看你们,这一点及今想起来,确实惭愧得很,就拿你师妹梁金花来说……就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一提起梁金花,任剑青面色黯然,他苦笑着道:“这一次回山之后,我与师兄定要好好以门规制裁她!决不再听任她下山胡为!”
    齐天恨冷冷地道:“只可惜我那弟子江芷,却为她受尽了委屈!”
    任剑青一惊,道:“怎么……原来江芷姑娘是前辈你的高足?”
    齐天恨漠漠地道:“以前不是,现在是!”
    “啊……”任剑青脸上浮现出一片兴奋与激动的表情。
    “她现在在哪里?”
    追风侠微微一笑,提起他这个弟子,心情似乎也为之开朗多了。
    他笑笑道:“没有来。这孩子天质颖悟,必有大成!”
    任剑青方欲答话,却见烟波间,桨声阵阵,一叶小舟渐渐行近。
    此时天已近晓,依稀可以看见小舟之上伫立着一位青衣少年,那少年远远地高声唤道:“喂!那边可有一位是任剑青,任大侠么?”
    二人俱不禁怔了一下,尤其是任剑青简直是难以想象,什么人会在此时此刻找到了这里?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就是,尊驾是哪一位?”
    青衣少年由舟上跃身上岸,轻功并不怎么样,两只脚践踏着岸边的浅水,把整个裤管全部弄湿,样子显得很是狼狈。
    他前行了几步,站定脚步,向着任剑青拜了一下,才由身上取出一封书柬,双手奉上,道:“我家公子着我与任大侠送帖子来了!”
    任剑青怔了一下,道:“帖子?”伸手接过来。
    素帖封面上写着,面陈任大侠剑青亲启,下款具名为“铁少庭顿首。”
    这几个字一入眸子,任剑青顿时心里一动。
    他匆匆拆开了封套,取出内札,几行草字,写得笔走如龙,写道:
    “前此一别转瞬一载,青城山前耻不忘,教敬祈于本月十五夜莅临本县城北芦花溪畔,恭候大驾,面请敬益谨此。
    祝好
    铁少庭百拜
    年月日”
    任剑青阅完之后,冷冷一笑道:“很好,我知道了,你家公子呢?”
    青衣少年回身遥指道:“在对岸船上,铁公子说任大侠此刻事忙,又有朋友在不便打扰!”
    任剑青点头道:“很好,他想得很周到,这里纸墨不便,请回复你家公子,就说本月十五日初夜时分,我一定到城北芦花溪,请他放心就是!”
    青衣少年一笑,道:“铁公子要在下提醒任大侠,不要忘记携带宝剑!”
    任剑青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忘!你请吧!”
    青衣少年抱了一下拳,转向一旁的齐天恨也抱了一下拳,遂转身,向着河边浅水间的小舟上落去。
    小舟在晨曦薄雾里掉头而去。
    晨曦里,隐隐可见有一艘高桅杆的大船,停泊在对江沿岸,想必就是铁少庭的座舟了。
    任剑青表情十分沉重,只是频频冷笑不发一语。
    追风侠齐天恨冷眼旁观,早已一目了然,关于这件事,他早已由江芷那里听得甚为清楚,也没有深问。
    倒是任剑青自从阅知来信之后,心中显得很激动。
    英俊的面颊上,不时带出频频冷笑。
    他淡淡向着齐天恨道:“如果前辈别无关照,后辈想先行告辞一步!”
    齐天恨道,“贤侄请便!”
    任剑青一拜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缓缓说道:“请前辈代问江姑娘安好!”
    齐天恨一笑道:“我会叫她去看你的。去吧!”
    任剑青怔了一下,即转身去了。
    此刻天光透曙,当空是银灰色,映衬着汉江之水像一匹绸子般的柔洁,迤逦前流,一泻千里,水雾被江风渐次吹散,远处点点帆影,倒有点像洞庭的隔岸渔火,此一刻的平静柔美,与昨夜的怒仇凶杀,碧血大江的凄壮场面,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追风侠”齐天恨凝望江水,一时不胜感慨之至,他脑子里憧憬着那种偃鼓息兵的无敌之趣,颇为神往。
    芦花溪水虽不比浩荡的汉江那般雄伟,却也另有情调,尤其是今夜——十五之夜。
    “每逢十五月必圆”,当空那轮冰盘般的皓月,高高地斜挂着,芦花溪就像是一条缎带子,那些雪白的芦花,在夜风里摇动着,变幻出一片类似云海般的诡异谲丽。
    岸边有座简陋的亭子,亭子是深藏在一望无边的芦花深处,此时正有几只黑色的燕子,低飞着劈空而过!
    亭子里的人——铁少庭,看上去确是比以前显得老成多了。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衣服,腰上紧紧地扎着一根同色的丝绦,足下是一双黑色的靴子,用一方黑色的绸帕,紧紧扎着头上长发,从神态上看来,他是在等候着什么!
    溪水边上系着他来时所乘坐的一艘小舟,他确是独个儿来的。
    自从年前在青城山上败于任剑青之后,他引为奇耻大辱,大丈夫生不足以保妻子,这是何等的悲哀,是以归返之后,发誓练成了绝技。
    这些时日之内,他把全部的精力,只贯注在一种武技之上,那就是“剑招”!
    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和对方任剑青比起来,相差得太远,如果企图越过对方,并非短日内可能达到,惟有剑招,可望于速成,是以他几个月来,僻居荒野,日夕苦练的只有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早年得悉于仙霞岭石洞壁上,是一套莫名的古剑招。直到今日,铁少庭把它学会了,练熟了以后,才觉察到它的威力无匹,足可独步武林,别树一格。
    今夜,他就要用这套莫名的古剑招战胜任剑青,而取下任某人的项上人头!
    他的确是满怀着自信,并且他相信任剑青必将会准时而至,是以他却先来了半个时辰。
    高手对招,天时、地利、人和,每在考虑之列!
    铁少庭以早到的时间,在这附近踏了一周,这里一木一石他都观察过了,他选择了溪畔的茅亭作为和任剑青交手的地方。这里正面的一片芦原,正是施展他剑法的理想所在,他那一套状似狂风暴雨的古剑招,惟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泄无遗。
    时间渐渐地过去了。
    铁少庭在静坐了半个更次之后,却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抽出了背后的剑。
    剑身映衬着月光,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寒光!
    一阵风过,芦花摇起了一天的白,折断的芦花穗子,就像拖着长尾巴的流星,迤逦地划空而过。
    铁少庭在剑身上呵了一口气,用一条绸帕子,细细地在剑身上拭着。
    蓦地他剑身一绕,由左面臂后劈出一剑,空中“咕”的一声悲啾,地面上坠落了一只燕子,已然身首异处。落下的燕尸,兀自微微地颤动着,身首距离仅仅只有一条线般的细微。
    这一招“左揽云雀”,是他古剑招中的奥秘之一!
    铁少庭哂然一笑,目视着地上的燕尸,道:“燕子,燕子!尔故无辜,奈何我胸膺仇雠,错把尔当作了青城山上的任剑青!”
    他的话声一歇,屈膝、穿臂,剑出如虹。
    “唰!唰!唰!”一连又是三剑,三团芦花,高高飞空而起,三朵花一朵接着一朵,就空一转,绕成了一圈。
    铁少庭直跨一步,剑吐如电。
    “嗖”一声,剑芒过处,空中的三花,已幻为一天碎屑,纷纷随风而散。
    他的剑在一吐之后,倒折而回,铿锵一声,插入鞘内,足下打了个旋风,已回坐于茅亭之内。
    看到这里,任剑青脸上由衷地带出了一片笑容。
    他已经来了很久了,一直就坐在溪边的这块石头上,他一直在静静地观察注意着铁少庭,智慧告诉他,使他不敢忽视铁少庭这个人。
    俗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铁少庭还如同昔日一样的无能,他又何必前来送死?
    任剑青有见于此,是以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他。他故意久久不出,使得对方心情愁闷,无知出剑,而泄出了剑招上的致胜机密!
    该是何等遗憾而值得惋惜的一件事!
    任剑青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分拂着眼前的芦花,向着茅亭一步步走来。
    铁少庭已经看见了他,由亭内站起来,步下。
    两个人面对面地相视在芦花原上。
    铁少庭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来晚了!”
    任剑青一笑道:“求死又何需太急?今夕何夕,铁兄你选择的这片地方好雅致!死也安逸!”
    铁少庭眉头一皱,道:“青城山多承留情,铁某不忘前耻,今夜特为请教朋友你的剑上高招。”
    任剑青冷冷一笑,道:“任某不才,要请教铁兄你如何一个比法?”
    铁少庭狂笑了一声,“嗖”一声抽剑而出,倒竖鼻梁,大声道:“任朋友你这句话可就太好笑了,你我仇深似海,兵刃之下岂有戏玩之理?今夜之会,当是生死之会,任朋友,你请亮剑吧!”
    任剑青淡淡地道:“当日之事,在下也曾向铁兄你解说过,理当为铁兄所谅解。大丈夫心胸开阔,当效日月之明。铁兄你如此量侠,令人齿冷!”
    铁少庭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大丈夫恩怨分明,才是正理。”他怒声道:“阁下多言无用,请拔剑!”
    任剑青右手后背着向外一展,长剑出鞘!
    铁少庭道:“我们是死约会,不死不散。请!”
    当下抱剑守一,目光炯炯地视向对方!
    任剑青抱剑冷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
    铁少庭足踏中锋,平剑刺来。
    任剑青亦平剑而迎,双剑剑锋,互相一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铁少庭鹰翻兔滚地已闪到了任剑青背后,掌中剑洒出了一天剑影,连人带剑,直向着任剑青背后扑了过去!
    这一招果然厉害之极,人剑未至,先有一片冷森森的剑气扑面而来,在漫天的一片剑影里只有一个是实在的,但是你却不易分辨出来。
    任剑青陡地转身,面对着对方这等凌厉的攻势,心头不禁怔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间,对方的一片剑影已经搂头盖面而来,任剑青不敢确定这一片剑影中的真伪,但是他却由剑身上逼运出一片剑气,维护着正面全身,长剑面前一抖,“当”
    一声,似乎和对方的宝剑撞击了一下,随着对方滑落的剑势,只听得“嘶”的一声,却把任剑青左面衣襟,划开了一道口子。
    任剑青脸上一红,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这是一种奇耻大辱!
    他身子向右面旋开,冷笑一声道:“好剑法!”
    三字一出口,腾身而起,却向对方头上掠过,铁少庭伏身而避。
    就在这一刹那,任剑青的剑如倒卷银龙般地向后挥出来,剑尖上的锋芒,陡地吐出了尺许,铁少庭大惊下一个疾滚,尽管如此,头上的一块包头,却被长剑扫过,连着一束长发,一并的斩落下来,散发如丝,连同着那方黑色的绸巾,在夜空里翩翩随风而舞!
    铁少庭怒吼一声,挺剑而进,任剑青怪蟒翻身,回剑以迎。
    双方以极快、几乎不易捉摸的身法,陡地接触,只听得一连串的剑锋交击之声,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彼此的剑锋已迎接了十二次,攻击了十二次剑招。
    铁少庭怒吼一声,掌中剑“漫天飞雪”一招逼出,使得当前的任剑青不得不后退一步。
    然而铁少庭并不迫上去,却疾快地转身而退。
    任剑青心中一动,暗忖着对方的杀手将要到了,他有意轻叱一声,虚张声势地向前跨进一步,掌中剑作势向着铁少庭背上扎来——事实上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退身之势。
    果然铁少庭认为天赐良机到了,他足下前跨半步,剑锋在一个疾转的势子里,由左臂之下猝然翻出。
    剑出如虹,如银河倒卷。
    好漂亮、好厉害的一招!
    这正是他最得意、倚为制胜对方、凌厉、狠猛的一招——也就是他方才剑弑飞燕的一招!
    银光乍泻的一刹那间,任剑青早已洞悉先机,他身子猛地一个倒仰,足尖用力一点,沿着铁少庭剑上所划出的弧形剑圈,身子如同一只扑袭在刀圈之上的狮子,不退反进!
    双方的剑势都是那么的快,令人目不暇接!
    铁少庭的这一招落空了,仅仅擦着对方的衣边滑了过去,而任剑青的剑势,反倒银河经天般地直劈而下。
    此时此刻,铁少庭再要想逃开这一招剑势,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铁少庭一刹那间面色苍白,他做梦也没有料想到,自己十拿九稳、处心积虑的一招,竟然会落了空,一招失手的结果,往往要赔上性命,在任剑青凌厉的剑招之下,他只有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别无善策了。
    暗影中,一个女子的口音,道:“不可!”
    陡地人影一闪,“呛啷”一声大响,任剑青落下的剑锋被对方掌中一口旋光刺目的长剑架封住。
    铁少庭绝处逢生,抬头惊看。
    任剑青亦是一样的吃惊。
    四只眼睛交视处,面前伫立着的是一个白衣长身的绝世佳人——“玉流星”江芷!
    她的出现实在是再恰当不过,在危机一瞬间,解救了铁少庭一条性命。
    只见她面若秋霜,目含痛泪,似怨又怜地打量着两个人,不胜委屈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任剑青喟然一叹,退身不语。
    铁少庭目光灼灼地逼视向江芷,又转向任剑青,忽然一声狂笑,说道:“罢!罢!”
    掌中剑一横,就要向脖颈间绕去!
    “且慢!”一只手猝出如电,抓住了他的腕子,不是江芷,而是任剑青。
    铁少庭颓丧地道:“任兄这又如何?莫非还要铁某人忍辱偷生不成?”
    任剑青冷冷一笑,道:“你原是可以取胜于我的,只怪你沉不住气,剑斩飞燕而泄了先机!”
    铁少庭蓦然一呆,脸上遂现出了频频苦笑!
    任剑青冷笑着道:“江姑娘玉洁冰清,侠女风范,你不该视她为下贱女子,只此一端,你就该死,你二人原有婚姻之约,姓铁的,你说该怎么办吧!”
    铁少庭长叹一声,正要出声,却见面前的江芷蛾眉一挑道:“任二哥,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
    二人俱是一怔,江芷微微苦笑,带着三分木讷,道:“我心如灰……我志如风……
    此来只为化解二兄一段仇恨,即将随师远去……”
    说到这里,痴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轻叹一声,遂姗姗自去。
    任剑青和铁少庭俱都禁不住激动了一下,可是谁也没有出声呼止,就这么听任江芷消逝而去。
    夜风萧萧,溪水潺潺。
    当空皓月,眼底芦花,勾画出一片凄凉的惨景,人生无不散的筵席。
    明月再升高了一些,映照着深入地面的一双长剑。
    剑光如银,如雪……然而,不知何时,它们的主人却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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